他只是这么呆呆地站着任由她踹。因为他知道,她并不是真的想踹他——他知道,她只是想要发泄一下,想要宣泄一下自己的失望罢了。
他并不清楚自己在这一刻为什么会变得如此敏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看到她掩藏在笑容下的失望——他只是觉得,有那么一刻,他清楚地听到了她的心声,听到了她心底的那一声叹息。
他知道她想听的到底是什么:“呃……我可不是瞎猜的啊……”
他知道,她真正想听的肯定不是她所说的:“真的。我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说谎,就好像我没有必要在那个问题上瞎猜一样!”
他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惊疑不定的眼睛。第一次觉得自己有可能看到她的心:“虽然说平日里我总是懒得思考,但是并不代表我真的不会动脑子啊……而且恰好。我之前研究过类似的问题……”
“呃,说研究可能有些装过头了——那就算有些了解吧……”
“真的啊——我敢发誓,我还真的了解过‘连他妈都不认识’这句话后面的哲学问题!”
“嗯嗯,对嘛,你就是应该相信我嘛……”
“再说了,你之前才给我讲过‘本源’,而现在你又告诉我那两队倒霉的研究人员的‘遭遇’——这才间隔了多久啊,我就算是再迟钝也知道将两者联系起来啊!”
“然后,再加上我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哲学造诣、再加上你那期盼的眼神、再加上我的苦苦思索——这样都还得不到那个结论才有问题好伐!”
“嗯嗯,事实上,我不仅只是得到了那个结论哦……我还想到了更多的东西!”
“比如说,那点点最本质的、最能证明它还是它的东西其实就是‘本源’,对吧?”
笑破天脸上那明媚的笑容在这一刻仿佛暂停了一毫秒,然后,就好像遇到了春风一般悄无声息地绽放开来。
她就这么肆意地笑了好几秒钟,然后陡然间,她收起了脸上全部的笑容:“哼!就想到这些?就想到这些也能够让你这么得意?”
她刻意板着脸,就好像她本来就是一个严苛到骨子里的老学究一样:“既然你自己都知道,你之所以能够猜到这个问题,只是因为你之前接触过这个问题,那么,你还有什么好得意的?”
如果不是她那刻意扬起来、并且还在不断抖动的小下巴出卖了她的内心话,仅听她的声音,陆浩肯定会认为她就是一个“穿香奈儿的恶魔”:“要知道,那些老家伙可是在没有接触过这样的问题的情况下,在发现了两个小组的差异性实验结果的第一时间就预见到了‘本源’的存在!而你,在占据了先机的情况下,还足足花了好长好长的时间才想到了一丁点儿皮毛!”
或许是从陆浩那玩味的视线中发现自己露馅儿了,笑破天突然转过了身,只留给陆浩一个漂亮的背影:“哼,之前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本源’要叫做‘本源’吗?现在我就可以告诉你了,‘本源’之所以会叫‘本源’,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当时的研究人员通过两组实验的对比,认定在规则的核心深处,还有一种并没有被发现的、就好像是‘烙印’一般的‘核心编码’;他们推断,‘核心编码’肯定不会很复杂,甚至可能简单到无法想象,因为作为拥有无数变化的规则的‘最核心’,它肯定只会拥有‘最本质、最朴素’的结构;他们猜测,这神秘的‘核心编码’很可能就是所有规则的基础,甚至就连被他们原本认为是‘最基础’的空间和时间规则都应该是由‘核心编码’延伸、变化才诞生的!”
她就这么背对着陆浩,迈着轻快地步子回到了操作台前:“正是因为他们认为‘核心编码’是所有规则的‘起始’,所以,他们就将它称为‘本源’——意为万物之源……”
她低着头假装操弄了一下那台古怪的机器,然后又停顿了一小会儿,最后才抬起头来,换了一个口气对陆浩说:“好吧……我也犯不着帮着那些老家伙说好话——尽管我还是觉得应该用那些老家伙的光辉事迹来打击一下你的小肠气,但是……”
(。)
第两百六十一章 自己挖的坑……(十三)()
不着痕迹地抬了抬头,笑破天很隐蔽地给了陆浩一个白眼::“但是,我还是不得不说,关于‘本源’,老家伙们在一开始完全猜错了……”
她似乎有点儿不甘心,因为一直以来,在她和他之间,她才是随时随地、肆无忌惮地嚣张的那个,可是,几乎是在突然之间,陆浩就变得嚣张、自信起来了——这样的陆浩让她有些脸红心跳,甚至无法直视他的眼睛!
这种几乎是“翻天覆地”的让笑破天产生了一种类似于“沧海桑田”的感受,让她一时之间感到有些难以接受。
她本来是想在陆浩身上那些嚣张气焰才冒头的时候就将它们打压下去的,但是偏偏她接下来要说的“事实”无法继续支撑她的“打击计划”:“无论是对‘本源’的定义、特质还是‘本源’可能存在的形式,研究人员们提出的猜测全都错了,而且还错得很离谱!”
她不仅无法再继续打击他,她甚至无法保持自己的声线的稳定:“他们猜测,‘本源’可能……就隐藏在规则的表象之下,可能是以‘规则编码的深层架构’的形式存在着;他们推断,他们可能会通过对规则的解析,从海量的规则中寻找到一些……嗯,特殊的、共通的东西;他们相信,即使他们无法从那些共通的东西中认清出‘本源’的本质,但是他们至少可以通过那些共通的东西确定‘本源’的存在,甚至还可能分析出一些‘本源’的特质。”
她觉得自己应该很生气,因为她的身份和地位在刚才被颠覆了——她被迫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王蜕变成为一个温润尔雅的小家碧玉!
她觉得自己有理由也有必要生气,因为即使是一个普通人,在面对这样的变化的时候,也多半会感到生气和沮丧;但是。让她感到奇怪的是,尽管她自己都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但是她却怎么也生不起气来。
她反而是觉得有些愉悦。有些莫名其妙地如释重负——这些奇怪的感受又让她感到了彷徨:“但是,我还是不得不说。关于‘本源’,老家伙们在一开始完全猜错了……”
她觉得自己可能这辈子也无法理清自己的情绪了,于是她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呼……可惜的是,他们全都猜错了……”
在很小的时候,陆浩就被告知,科学就是一个“不断怀疑、不断释疑又不断怀疑”的过程;在后来的学习过程中,他深刻的认识到,整个人类的科学体系还真就是在这样的不断地怀疑过程中发展起来的;所以。在他的认知里,“提出怀疑、提出假设”是一个最正常不过的科学行为。
他知道,即使是最普通的科研项目,可能也需要经过无数次的假设和怀疑,然后再无数次地去验证才能找到一个正确的方向。
他相信,也许会有极其幸运的家伙只是提出一次假设就碰巧找到了正确的方向,但是,绝大多数科学家都能且只能通过不断地排除错误的假设来找到那个正确的方向!
他不明白为什么笑破天会叹气——在他看来,即使是那些研究人员全都错了,也只能说明他们排除了一个错误的可能、离真相更近了一步;他觉得。笑破天不仅不应该叹气,而且还应该为那些先驱们感到骄傲才对!
“猜错了就猜错了啊……”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在这个问题上争执一下:“就算他们是远古大神,也不能要求他们在一开始就找到正确的方向吧!”
“难道说。那些远古大神在之前从来都没有犯过类似的‘错误’?在他们研究规则的时候,他们也是飞快地就找到切入点,然后就顺理成章地完成了自己的研究了吗?”
“可是,刚才你明明还说,就算是研究那些规则,他们都还需要不断地尝试、不断地做实验啊……”
“与那些规则相比,‘本源’显然是更本质也更神秘的东西——怎么你的要求反而还高了呢?”
“‘任何一次科学上的错误都可被视为是一场进步’——我一直都认为这句话说得不错……嗯,我能说这句话与君共勉吗?”
正陷入“剪不断理还乱”的烦恼中的笑破天没有想到陆浩会误解她的意思,更没有想到陆浩会在这个节骨点上。从这个切入点出发“教育”了她一番。
她真的是有些可笑不得,因为她既不可能明白地告诉他她之前到底在烦恼些什么。也不可能单单因为他善意的“教育”就和他争吵一番;而且,他的那些话里并没有恶意。也没有拿出居高临下的态度——他反而是有些小心翼翼,就好像他在教育她的时候还在担心她会因为他严厉的措辞而受到委屈一样。
他小心呵护的姿势虽然不明显,但是却已经足够被她察觉到了;在感受到久违的温暖的同时,她还察觉到了隐藏在他的那些话后面的他的自信——她是真的相信,他确实是比以前更自信了,因为他已经敢站出来直面她的“不是”了!
这让她莫名地感到自豪:“哈哈!真是谢谢你与我共勉了……”
颇为郑重地感谢了陆浩一句,笑破天正了正神色:“不过,你好像是误解了我的意思——事实的真相很复杂,完全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
在他的“帮助”下,她甩脱了那些莫名的情绪的纠缠,重新变得干练起来:“说实话,尽管那些老家伙个顶个的自信,但是他们绝对不会自负——他们绝对不会产生那种‘只要我提出了一个假设,那么这个假设肯定就是最后真相’的想法!”
“事实上,他们或许更希望自己提出的假设最后被验证出是一个错误——错误只会让他们产生更大的兴趣,让他们的生命和追求更有意义;他们只恨未知和神秘太少,而不会嫌弃错误太多;他们是一群真正在追寻‘真相’的求道者!”
“他们比你认识的所有人都要坚强、比所有人都要踏实、比所有人都更有韧性——这就是他们为什么能够一步一步走到顶峰的原因!”
“我叹气并不是因为他们在‘本源’的问题上猜错了——我叹气只是因为他们在‘本源’上花了太多太多的时间!”
“真的是太多了……”
“他们本不该在‘本源’上花费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因为其实只要他们完成了对规则系统的解析,‘本源’就会很自然地呈现在他们的面前!”
“他们本不该在无谓的工作中耗去他们宝贵的时间和精力。更不该让时间改变他们身上那些高贵的品质:小心、谨慎、求实、求是……”
“漫长而无结果的研究工作让他们逐渐失去了耐心,慢慢变得急躁起来;他们开始变得急功近利,甚至变得不择手段;他们太想打破‘本源’施加在他们身上的魔咒了。以至于他们不小心放出了毁灭世界的灾难——这就是我为什么会叹气的原因,不在于他们的错误。而在于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我之前不是已经告诉过你,所谓的‘本源’其实就是一个介于混沌与规则之间的特殊存在吗?”
“现在,我想你应该能够理解它的本质了——我再说一遍,所谓的‘本源’其实就是一种趋势,一种‘从无到有’的趋势!”
“混沌是绝对的‘无’,而规则则是具象化的‘有’——‘本源’就是‘从无到有’的趋势,代表的是一个变化的方向!”
“如果你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认知的话,请允许我将混沌比喻成一个绝对概念性的点——一个绝对概念性的点其实就是一个‘没有趋势、没有方向、没有变化。甚至没有面积、没有体积、只是一个概念性’的……呃,东西!”
“当然,你要将他理解成你所熟悉的点也行,毕竟在一开始我就是想让你这么理解的……”
“你只需要明白,这个点代表的是‘除了它本身以外,什么都没有’的一个概念就行了!”
“现在,这条点上延伸出来了一根具有明确方向的、不断运动着的线——对,就是你想象的那样!”
“好了,现在让我们将画面放大——就只放大点和线相交的那个部分!”
“你能不能告诉我,在点和线相交的地方到底存在什么东西?”
在点和线相交的地方到底存在什么东西?
对于这个问题。陆浩真的很想直接了当地告诉笑破天,他看到了个鬼!
他是真的被笑破天转进如风的风格给弄怕了:在一开始她正了颜色开始解释的时候,陆浩还有些为自己误解了她的意思而感到羞赧;几句话之后。她就突兀地将话题转移到了那场让陆浩耿耿于怀的大灾难上,并且成功地将陆浩全部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而就在陆浩以为她会揭开真相、正在激动不已地等待大戏开幕的时候,她又突然将话题转移到了“本源”上,并且一开口就是那套让陆浩完全弄不明白的说辞!
到了这里,陆浩已经完全糊涂了——他完全跟不上她的节奏!
他只能被动地接受她的摆布——当她将“混沌”比喻成一个点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很自然地就出现了一个大白点;当她将“规则”比喻成一根延伸出去的线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很自然地就出现了一根直线;当她说放大的时候,他脑子里的画面就开始无限放大;当她问他看到了什么东西的时候,他就看到了点和线……
这他喵的和见鬼了有什么区别?!
他甚至弄不清楚这个点和这根线究竟是自己“想出来”的还是她强塞进他脑子里的!
他所能做的只是继续看着那个不断放大的点。嘴里进行一些无力地吐槽:“我说老板,你不是说那个点代表了‘无’吗?你不说说它既没有面积又没有体积吗?它怎么可以放得这么大?”
“我艹!”笑破天显然是被陆浩的吐槽给伤到了——她似乎有些气急败坏。以至于连她的口头禅都忘记了:“要是不这样,你特么的能够理解啊?你特么的就不知道安静的看啊?”
得。让安静的看就安静的看吧——在听到耳边的咆哮声之后,陆浩很自觉地就闭上了嘴巴,将注意力集中到脑海中的那个点和那条线上。
他就这么安静而专注地看着那个点和那条线,看着它们越变越大、越变越粗,到最后竟然完全占据了他脑海中的那片“画布”!
整个脑海里只有一片纯净的白——这样的画面让陆浩感到很难受。
他很想在这片纯净的白上看到一些别的颜色,然后,他就看到了一条并不明显的、弧形的“裂缝”。
这条“裂缝”位于“画布”的右侧,在出现在陆浩的脑海中之后就开始不断变得更清晰也更明显;很快,这条裂缝就将那片“画布”切割成了并不规整的两个部分,然后在陆浩的“注视”下,“裂缝”变得越来越“粗”;最后,当陆浩察觉到自己脑子中的画面并没有再继续放大的时候,“裂缝”已经变大成一道占据了整个“画布”的三分之二还有余的阴影了。
“这条‘裂缝’——这是你对它的定义?”就在陆浩盯着那道裂缝一头雾水的时候,笑破天的声音从他的耳边传进了他的脑子里:“算了,就叫它‘裂缝’吧……”
“它左边就是那个代表了‘混沌’的点,而它的右边就是那条代表了‘规则’的线——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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