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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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歌-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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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笑,干吗那么啰唆个没完!?”
那边的金杰没等笑笑再问,扯直了嗓门叫喊起来。他隔着众多人头向叶大妈瞟了一眼,那眼光里有一种冷冷的自负和不满。
“臭婆子,说话也不看个时辰,有什么可说的!”
他把烟蒂狠狠用鞋尖踩灭,心里暗暗骂道。
“你那位喊你了,笑笑,你快去吧!”
叶大妈还是那么亲热地推了身边愣出了神的笑笑一把,催她走了。
“金杰,你知道吗?叶青他考上北京国际经济研究院的研究生了!他可真够可以的了!”
笑笑有气无力地挽着金杰的胳膊,刚走出百货商场,她就把这一模棱两可的消息告诉了金杰。她说完,深深地叹了口气,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她那双深澈秋盈的大眼里,隐藏着一丝淡淡的、只有她自己才能察觉到的遗憾。
“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知怎么让这小子给撞上的呢!现在研究生有的是,不就比咱们多拿几块钱吗?我们一起出国深造,混个博士研究生再回来给这小子看看!”
金杰骄横地哼了几声,说完吐了几口唾沫。
这时的他,觉得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出国更伟大的事业了。他对太平洋彼岸的世界充满了光明的信心,他认为这一切都是上帝安排的。
金杰和韩笑双双通过出国“托福”考试,这对于韩、金两家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个天大的喜事。
袁芳这几天简直高兴得像是又年轻了许多。她整天上下打量着金杰这位称心如意的女婿,她觉得世界上再也没有比金杰更为理想的小伙子能够配得上自己的女儿了。
她忙里忙外,给女儿置办嫁妆。同时,根据两家早已商定好的安排,金杰和韩笑先来丽岛准备一下,然后携同韩教授夫妇即岳父岳母一起乘船到上海。在金杰家里举行隆重婚礼,同时也是双方家人为小两口从上海虹桥国际机场飞往美国壮行。家暂由韩春看守,他已结婚,就住在家里。
临行前的韩家可热闹了。韩天教授的那些亲朋好友们络绎不绝,拱手庆贺双喜临门。
这几天晚上,那大院里的二层楼上一片灯火辉煌,上面的窗户有好几扇都是开着的,送出来的尽是腾腾的烟雾和喧哗的笑语声。客人们往往一玩就是很晚。
“妈,我想—,我想给笑笑写封信!”
叶青觉得这几天东西和行李收拾的差不多了,家里的重活他也料理停当:煤买了一千多斤,柴堆成了小山。他忽然吞吞吐吐地跟母亲说。
“写信干啥?”
从儿子那忐忑不安的表情上,叶大妈已看出儿子的心思。
自接到录取通知书那天起,叶青就想把自己的心事告诉妈妈,但又怕她老人家难过或把他责备一顿,每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些日子,他总有那么一股争强好胜的心理在作崇,那就是应该让韩家知道,特别是让韩笑知道,当年摔得头破血流的“臭垃圾工”,如今又勇敢地站起来了!
好几次,他怯生生的流露出想给韩笑写封信的愿望,可不知怎么跟母亲开口。这几天来,叶青整天六神无主地坐在屋里,毫无目的的摆弄着什么。
他那副神情,一望便知有桩心事压在心里。显然,叶大妈已凭着直觉早已猜透了几分。
“没有什么,妈妈。我反复思量,我应该给笑笑打声招呼,这并不意味着我内心里又在打她的什么主意或存在什么不切现实的幻想!”
叶青沉思了一会儿,终于把心底里的牌亮给了母亲。
“孩子,听妈一句话,别去找那些气生了!有一件事妈一直瞒着你,既然你提起了笑笑,那妈也只好把那天的事一五一十的对你说了吧!”
叶大妈轻轻抚摸着儿子手上的厚茧,语重心长地望着他说。
看妈妈这副表情,叶青不知又碰到什么事了,也跟着紧张起来。
“孩子,妈给你买暖水袋那天,在百货商场碰到了笑笑,说也巧,她的那位姓金的男朋友也在。笑笑对我说,他们不久就要到美国去了,并说先在上海举行完婚礼再走,就这几天的事了,她这次和金杰回来是接父母亲一起到上海的。对了,她还问起你,我告诉她你考上研究生了。孩子,妈怕你知道这事心里难受,所以一直瞒着你!”
叶大妈努力克制着说,她不想勾起儿子心里深处的辛酸。
“妈妈,这一切都是我预料到的。笑笑也不小了,也该结婚了。不过,我真没想到她现在就在本市!妈妈,这次我说什么也要会她一面,她到美国去,说不定很难回来了!”
叶青忽然激动起来,他猛地站起身来说。
“我要让韩家尤其是那个姓金的看看,他们眼前的这块废铁是怎样炼成钢的!我要亲手送给他们一束鲜花,当着金杰的面表达我对我和她过去的那种、也是今后永远得不到了的最纯洁的感情的珍重,同时,我也会告诉金杰,这并不意味着我还在心里侥幸着什么!妈妈,你放心吧!”
叶青深沉地望着母亲,一字一句地说。
“孩子,你最好别去!你不是跟妈说过,以前的笑笑在你灵魂中已经消失了吗?你们不是一直在各走各的路吗?你干吗非要跟自己过不去呢?叶青,你要冷静些!”
叶大妈使劲揪住叶青,用哀怨的声音哭求儿子。
叶青望着母亲,苦笑了一下,他一时无言以对。
“妈妈,我这不是自找麻烦,我头脑冷静得很!不管怎样,我总觉得我们在各自又踏上新路之前应见见面,不管她会对我多么冷淡,我们之间毕竟还有那么一段值得甜蜜回忆的往事啊。而且,她这一走,谁知什么时候会再回来。好妈妈,你会理解儿子的。她虽然心里没有我了,可我,可我总觉得就这么分手了,我会感到心里有一桩大事没有了结,说不定在今后的一生中都会感到遗憾的。我心里比谁都清楚,我对她抱的一切幻想都是不现实的。妈妈,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也是一个各方面已比较成熟的大人了!我知道应该怎样在社会上生活下去,应该怎样正确对待人生!妈妈,我这就去看看她们,说不定我们是一生中最后一次见面了!我去祝,祝她一路顺风!”
叶青望着慈爱的母亲,过了好一会儿,才一往深情地说了一大堆话。他似乎要从母亲身上汲取什么力量般的望着她。
“孩子,你就去吧,千万别说过头话,别惹她妈不高兴!”
叶大妈说完,宽容的一笑。她抹去眼角上的泪珠,一直送儿子出去,直到叶青那辆自行车出了路口看不清、看不见了,她还站在那儿张望。
环山支路十号大门前冷冷落落,院里、楼上也不那么富有朝气,一点办喜事的迹象都没有。
“或许在睡午觉吧?!”
叶青把自行车支好,手持刚买的一束塑制鲜花,深感纳闷地站在那里。
忽然,韩春从楼上走下来,他要去倒脏土,刚巧与叶青打了个照面。
“啊——?是你,叶青?!怎么,有什么事吗?”
韩春被叶青突如其来的出现惊得目瞪口呆,他张口结舌地问。
“对了,叶青,听笑笑说,你考上研究生了,真不简单啊!向你祝贺!”
韩春脸上立刻又堆上一副笑容,他那双在圆圆的近视镜片后不断转动的眼睛,给人以奸滑莫测的感觉。
“谢谢你,我是来向韩笑贺喜和告别的!”
叶青冷冷地说。
“那,真对不起,你来迟了一步!笑笑和她爱人以及我父母都去上海办喜事了!”
韩春带着讥讽的意味回答说。他撸了一下袖口,看了看表。
“他们刚才才坐车走的,离家快一个小时了,再有五十分钟客轮就要开走了!不巧得很哪,叶青,让你白——”
叶青没等他把话说完,一步跨上自行车,头也没回,飞也似的向码头驰去。
他很清楚,他的行动并不会带来什么有价值的后果。但他总感到有那么一种特殊的意念在敦促他去了结这桩心事。叶青始终固执地认为,他要以这一举动来不给自己今后生活中留下丝毫遗憾的感慨。
再有十几分钟轮船就要开了。靠岸舷梯已经卸下,轮船正在咣当咣当地拔锚,汽笛声已经不耐烦地催叫了几次。
自行车还没有支稳,叶青就三步两步窜到了码头送客友人群的最前面。
他一眼望到了正站在舷梯边上向亲朋们挥手告别的韩教授那一家人,他的目光随之又落到了韩笑和金杰身上。
虽然相隔挺远,但叶青终于出现在韩家人的视野下了。
笑笑最先看到了叶青,最初看到他的一瞬间,她呆愣住了,当她看到叶青在向她挥舞鲜花告别时,她的心好像猛地被了戳一下,剧烈地疼痛。
这时,随着汽笛最后一声高鸣,轮船那呆笨的身躯轻轻抖动了几下。
“笑笑,笑—笑,再—见—,祝你们幸福,一路平安!”
叶青将两只手圈成喇叭状放在嘴边,喊几声,他就使劲挥舞着手里的鲜花。
“再见,叶青,祝你成功,多多保重——!”
笑笑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激动了。她几乎是用悲泣的声音在回喊。站在一旁的金杰似乎也被叶青的气概感动了,他和韩笑一起向叶青招着手。
笑笑口齿不清地仍在嘟哝着什么,可轮船开出好大一截了,叶青根本听不见。她整个身子靠在栏舷上,身子下面的两条腿却哆嗦个不停。金杰一看,忙用一条胳膊搂住她,让她站稳。
看着渐渐离去的轮船。叶青感到从未有过的镇定和轻松。因为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笑笑仍在望着他,期待着他。
这鲜花没有用了,她没有接到,可她看到了,它的使命只能到此为止了。
他顺手把花丢进海里,看着它在客轮掀起的好看的白色泡沫中翻滚、浮上、沉没了。
“这个讨人嫌的东西怎么又沾上来了?”
袁芳从高高的大船上也看到了叶青。她以一种憎恶的目光鄙夷地望着他。仿佛在她眼下站着的甚至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堆冒着臭气的垃圾。她厌恶地朝大海吐了唾沫,拉了一把韩天教授,转身走进舱位里去了。
轮船破浪前进,渐渐驶向更加开阔的水域。码头上送亲友的人群也看不见了。
“走,咱们回舱去吧,甲板上风大!”
金杰说着,一把将笑笑从舷梯栏边上拉转身来。可笑笑并没马上离开,她回过头来,紧锁眉头,一直盯着消逝了的海岸。
“来,金杰!不用管她!笑笑又让那个臭叶青给弄得六神无主了,真没样!”
袁芳又从舱门往外探着脑袋呼唤着他们。听口气,她余气还未消尽呢。
听了妈妈的呼喊,笑笑也没动一下,就像没听见一样。
“妈,话可不能那么说。人吗,都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笑笑心里难过也是可以理解的,这些天来她一直这样。您累了,就先回舱歇着,我一人在这陪她一会儿。”
金杰假惺惺地把岳母劝回去,自己点燃一支香烟狠命地吸着。脚下的万顷碧波一层又一层地被抛在身后,他不愿多看,他的两眼只是盯着海天相接的远方。
笑笑两手捂着脸,伏在舷梯边上。她的肩膀抽搐起来,在悄悄啜泣着。
“现在一切都晚了,我与金杰早就以身相许了。眼下的结婚只不过是没多大意思的合法形式!”
她悔恨地想着。
海岸线终于看不清了。笑笑在痛苦中极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她擦了一把泪水,凝望着残阳渐逝的天色,等候着夜临。这时,甲板上响起了重重的由远而近的脚步声,金杰过来了。
“笑笑,别难过了!咱们进舱休息去吧!过去的事都忘掉吧!叶青有他选定了的他要走的路,可我们不是也在实践自己的理想吗?纽约曼尼斯音乐学院在向我们微笑、招手呢!”
金杰表面上在体贴温存地哄劝着笑笑,实质上心里早憋了一股无名火。他将吸剩了的烟蒂狠劲丢进了大海里。
“咱们也只能去走完咱们自己开辟的新路了!”
笑笑惨然一笑,撩了撩被风吹乱了的前发,偎着金杰进舱去了。
她通过座舱边上的小窗口,静静望着胶州湾两岸的山峦,心想:这一次分手,恐怕我俩就像这隔海相望的两座山,在这辽阔的地球上,永远分离了。
突然,笑笑感到一阵昏眩。
乘了那么多次船,她还是第一次晕船。
第二十章
    二十
经过艰苦的努力,叶青终于重新投入他向往已久的大学怀抱。他感到有说不出的轻松和愉快。
他学习专心,努力,他现在只有用努力学习来使自己没有时间去思想过去所发生的不愉快的一切。
叶青学会了有规律地支配着作息时间,使一切活动都有条不紊。他相信,时光的流逝是会磨平一切心痕的。
叶青主修的课程是欧美国家的社会经济学,他的选修课是英语。他对这门陌生的学科很感兴趣,他贪婪地渴求着一切必需的新知识。
时间再紧,叶青也没有忘记那些同甘共苦的伙伴们。他经常给他们寄一些自学丛书,搞一些辅导材料。总之,他整天忙忙碌碌,一刻都空闲不着。
金杰与韩笑空前隆重的婚礼直到第三天深夜才告结束。
黄浦江的晚风送来阵阵飘香,那风里也掺和着大院里盛开的沁人心脾的玫瑰花香。
笑笑和金杰把朋友们送到门口,谢谢大家的祝贺,互相握手告别。
他俩久久依偎在那里,目送着朋友们的身影在夜幕中消失。春风用它那温暖的双臂,紧紧拥抱着他们。
蜜月期间,笑笑和金杰愉快地到广州、桂林和庐山等地游玩了一番。回到上海不久,发给美国的卡罗林先生和袁光舅舅的回信也收到了。
信中告诉大家,经过一番交涉,纽约曼尼斯音乐学院已同意接受韩笑和金杰入学功读钢琴和小提琴的硕士研究生。
这两位容姿焕发的年轻人兴奋的几个夜晚没合实落眼。两家大人更是乐不可支。为欢送他们出国,全家人忙得就像是大年三十那样不可开交。
笑笑和金杰很快办好动身出国的护照和手续。票买好后,他俩告别亲友踏上了飞机,踏上了人生中又一个新征途。
满座的波音客机穿过云层,由上海虹桥国际机场起飞,飞越浩瀚的太平洋上空。经过十三个小时的飞行,第一站在美国旧金山机场降落。稍作停留后,客机又横穿美国大陆,把金杰和笑笑连同别的旅客载到了纽约。
这段时间又花了差不多四个小时。
在纽约,卡罗林先生和袁光舅舅专程由费城赶来迎接,同时,金杰家的亲友们也与他们见了面,并先后举行了欢迎他们的宴会。宴会上,金杰和韩笑的即席演奏颇得众人的满堂喝彩。
安顿停当,金杰和笑笑就去曼尼斯音乐学院上课了。
入学的第一堂课,是讲“音乐对人的影响”。
授课专家通过录象磁带和一些最新式电化教具向来自五大洲的不同国籍的学生们传授知识。这节课上主要讲了这么几点:
①音乐能活跃和激发人的思想感情,特别是对年轻人;
②音乐可以勾起人们的回忆,令人感动得潸然泪下,特别是对妇女和老人;
③意志消沉时,音乐可以使人消愁解闷,孤独寂寞时,音乐可以给人以安慰,特
别是对二十至二十九岁的人;
④音乐也可以使人好斗,尤其是对十四至二十岁的人。。
“多么新鲜的授课内容和教学手段,就像身临其境一样!金杰,你弄懂了吗?”
一下课,韩笑就拉住金杰的手边走边说。
“听得懂,而且印象很深。这些课我们以前在学校时很难听到这么精彩的内容。唉,美国,到底是美国啊!不服气不行,处处体现出现代化的文明!我们这一招棋真算走对了,只有美国才是我们真正有可能施展才华的天地!”
金杰越说越得意,他觉得自己在笑笑面前是最有权威来评价这个“新奇”世界的大腕人物。
就这样,这对踌躇满志的年轻人的美好学习和生活,又在太平洋彼岸的异国他乡重新开始了。
袁光和金杰家的亲友们都向他们伸出了慷慨的援助之手。他们的生活过得相当阔绰,除上课外,他们就驱车周游,甚至搭机外出他国游览。
他们除了游览了包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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