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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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歌-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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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赶紧把话说完,然后屏住呼吸,死盯着叶青的表情。
“哈哈,让我先拿出‘男子汉的高姿态’来?真是太有意思了!好吧,既然你对笑笑那么关心,我也就放心了。我成全你们!”
叶青思量了一会儿,顺手摸过一张标有大学落款的信纸,匆匆落笔:
韩笑:
你好!很对不起你,请接受这封无情无义的“绝情书”吧。
请你不要过分难过,更不要为咱们的关系藕断丝连了,相信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可走,并且各有所爱的。一切烦恼你都可以推到我身上,我对什么都不在乎、都麻木不仁了。你这样想,“权当当初我不曾认识过这么个垃圾工”时,一切就都想开了,就好办了。何况你身边又有那么多慈母、严父和良师益友们启发开导着你。
为了我们各自的前途,咱们只好忍痛分手,也可以说忍痛割爱吧。望你今后多多保重,并希望能很快把我忘掉。我也会另有所爱的。
祝你
早日康复!
叶  青
×;年×;月×;日
(此信由你的同学金杰从我家取走转交给你)。
叶青把信写好,又看了一遍。为了更坚定笑笑的信心,他斟酌了一下,又在最后违心地添上“我也会另有所爱”一句话。写完后,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摸过一个牛皮纸信封,写上韩家住址和收信人姓名,把信折叠好塞了进去。
“你把这信交给笑笑好了。你先看看,不满意再提出来!”
叶青看也不看金杰一眼。他把信扔给金杰,说完,又钻回被窝躺下了。
“不用看了,一定挺好,一定挺好!谢谢!”
金杰拿着叶青的信,一溜烟跑了,连跟送他出来的叶大妈招呼一声都没顾得上。
他一边走着,一边看着信。忽然他的两眼落在“垃圾工”三个字上。
“哈哈,真是一个富有男子汉气概的垃圾工啊!真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啊!”
金杰喜形于色地看着信,反复咕念着“垃圾工”三个字,每咕念一遍,他都轻蔑地大笑起来。忽然,他的两只眼睛又盯在了信的最末了一行带括号的一行字上。他征住了,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不能让笑笑知道我去叶青家,不然她会对我起疑心的!”
金杰这样想着,又发现这个垃圾工的大脑并不像他所想像的那么简单,他立刻心慌起来。
走着,走着,不远处的一家邮局映入眼帘,这使他惊喜万分,顿时有了主意。
他原想把信扔到韩家大院门口,让韩家人拾到以为是叶青扔的这封信。可现在一看到邮局,这个念头一下子被冲散了。
“对了,通过邮局寄去,这封信就会更富有神秘色彩,事情办得会更加干净利落而不露任何马脚!”
金杰一边想,一边飞快地窜入邮局。
他用小刀将叶青那封信的最后一行带括弧的字仔细裁了下来,然后,他又看了一遍,检查一下是否露出破绽,直到满意为止。
金杰买了张四分邮票贴上,又把信皮封好仔细看了看,确认韩家的住址并没写错时,才把信扔进邮筒里。
走出邮局,他舒了口气,顺手点燃一支香烟吸了几口。他觉得这趟丽岛之行价值简直太大了。
“笑笑她快要捞到手了!”
每想到这,金杰就会神经质地微微冷笑几声,浑身的毛细孔都会轻松地膨胀开来。
第二天下午,袁光从外面回来,正巧从邮递员手里接过叶青“寄”来的信,他赶紧交给笑笑。
笑笑看完信,又仔细地验实了确是叶青的笔迹后,就把信扔在床上。她一声没吭,脸上现出一片痛苦而麻木的表情。
“看样子,他真是另有新欢了。怪不得对我铁石心肠呢!真是个没良心的人,我对他这么痴心,可他竟一点回心转意的念头都没有”
想着想着,她又难过地哭了起来。
全家人听到哭声陆陆续续围过来,一起对叶青的这封信品头论足起来。
“不行,我非得拿着这封信去叶青家问问他,他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冷酷?为什么一直在诚心捉弄我?拿我的感情开玩笑?”
想着,笑笑突然坐起来,一会儿又声嘶力竭地喊道。她顺手抓起外衣,穿上就要下地。
“啊?孩子!为什么还要去自讨苦吃呢,这不正是我们与他一刀两断的一个难得的字证吗?你要去,那野小子现在已失去理智了,说不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能干得出!到时你会后悔一辈子的。你今天就是打死妈妈,我也不会让你去的。好孩子,听妈的话,忘掉他,一切从头开始!”
袁芳在金杰妈的帮忙下,死死抱住女儿,她们把她强按在床上后,用几乎是哀求的声音对笑笑喊着。
刚才笑笑的举动,差点把金杰吓昏过去,他万万没有想到笑笑会突然要拿着信去叶青那里对质,他惊得浑身都被冷汗渗透了。
他刚想拼命阻止住笑笑,没想到袁芳却意外地帮了大忙。看到笑笑又重新躺下,他那颗悬起来的心又缩回到原处,他舒了一口长气。
“你看这个家伙多会写!什么‘各有欢乐’,分明是他另有所爱,一直瞒着笑笑,最后那句话写得再露骨也没有了!”
这时的金杰比谁都义愤填膺。他边说边挥舞着拳头,他似乎被信里的内容激怒的不得了。
“哈哈,姓叶的这封信写得也好,这样光听韩春说不行,通过这封他的亲笔信,笑笑也就彻底认识他是个什么德性的人了!笑笑丝毫没有必要为这种无赖难过伤心,相反,应该忘掉过去,为自己能与他彻底决裂而庆幸!哈哈,咱们真是因祸得福啊!”
韩天教授津津乐道地发表着高见。他神采飞扬,又一次用上了“因祸得福”的成语。
“我看韩笑最好离开这个环境换个地方散散心!她心情一定嘈乱!这样吧,我们也住了十多天了,如果你们不见外的话,我们明后天带着笑笑一同返回上海去。虽说在那里热一些,但条件很好,我让金杰妈陪着笑笑经常出门逛逛,让她快活快活。我那吃住都方便,你们把孩子交给我就放心好了!开学后,笑笑也恢复的差不多了,接着就去上课。行吗?”
金声教授自告奋勇地把“恢复韩笑身心健康”的任务“承包”了下来,他欠身征询着笑笑父母亲的意见。
“既然金教授这样热心,那就再好不过了!只是笑笑这孩子不懂事,说话太冲,会给你们增添许多麻烦的,望多多包涵!”
韩天夫妇连声向金教授夫妇道谢,似乎这一决定是眼下处理笑笑问题的最佳方案,根本没有征求女儿同意的必要。
“笑笑,你看这样行吗?”
几个人,几张嘴巴,几双眼睛,同时走过场的对准笑笑问道。
“我也说不上是行还是不行。反正我对一切都无所谓了!我确实也想去一个安静点的地方,去静静地理顺一下我现在很乱的思绪!”
沉默了好半天,笑笑才有气无力地断断吁吁地回答说。
她的神态已经麻木了,她已失去了往日那处处、事事都能体现出的主见。
麻木中,她对一切都模糊起来。她觉得有人来搀扶她,给她洗脸、喂药、试体温、盖好被子…
后来,她知道这都是金杰母亲在照料她,她内心泛起一阵感动。
笑笑一会儿又睁开眼睛望着屋子里的人。
“去吧,到我家去住几天,嗯——?不要有其他顾忌。你就住在我家,由我妈陪着你,我去学校的宿舍住,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很会迎合女人心理的金杰不误良机劝着笑笑。他的一席话,使在场的韩天夫妇都很满意地点头称是。
笑笑没有搭腔,她只是默默地望着窗外痴痴发呆。
“不,叶青不会是这种人,不会的!”
有时,她会这样如此肯定地点着头想。
“可父亲过去也不是现在这样的无情无义的人啊!”
立刻,她又会不可思议地摇摇头,把第一个认为推翻重来。
她的目光又落到叶青那封信上。

总之,是和非、人和鬼、真和假的区别,把她的思维搅得乱七八糟。
“难道这就是八十年代的人?”
笑笑痛苦地摇摇头,继而不可思议地长叹了一口闷气。
第十八章
    十八
又是半年时间过去了。
潮湿,很少阳光和经常受冷空气寒流影响的冬季来临了。
叶青的病虽然大有起色,但仍没好彻底。稍微一累胸口处就微微作痛。
就这样,他安安静静地生活在家里,与母亲呆在一起。不知什么原因,自跟韩家吵翻了脸以来,叶青倒觉得浑身轻松多了。
这期间,韩笑来过几封信,有两封充满了昔日那种甜蜜的柔情。叶青看了,只是苦笑了几声。最近一封信似乎对叶青是否与本市的某个姑娘有否暖昧的事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质问,叶青也是一笑了之。
他只是给韩笑去过一封短信:
韩笑:
你好,来信已收到几封。今后你也别给我写信了,过去的叶青已不存在了,你就权当这个地球上已经没有他了吧。对你询问的一切我都不想具体答复,你认为什么,什么就是你!
祝你
幸福!
叶  青
×;年×;月×;日
在这之后,就再也没有收到她的信。
有时,叶青努力找些书看,来打发时光。
他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韩家的人会慢慢从他的记忆中抹去。但不知咋的,笑笑的音容笑貌总像一个幽灵那样尾随着他,她的形象怎么也不能从他的记忆中永久性消失。
有时,叶青躺在床上,合上本书,静静地端详着笑笑很早时送给他的那本《英华大辞典》。
“是啊,我们的交往如果写成书的话,至少能有这本辞典的一半厚”。
他经常这样想,甜蜜的微笑中掺和着一丝苦意。
无法抗拒的结局终于毫不客气地临头了。
按照学校规定,叶青只有领取肄业证书中途退学了。
当他拿着那张可怕的肄业证书时,顿时感到一股寒意袭卷心头。他一声也没吭,他一直指望争取最后半年能康复上学的希望,如今也彻底泡汤了。
当同学、老师、校系领导心情沉重地将叶青送到校门口跟他挥手告别时,他才恍然如从梦幻中惊醒一般。他用那呆滞的目光一步三回头地凝视着渐渐远去的教学大楼。
“大学啊,大学!门槛是那么不容易迈进可出去却如此简单,整个手续不用半个小时就能办定。”
叶青默默地想着。他转过身来,想再最后一眼看看学校。那心情就像是上战场前跟亲人告别那样难受。
“去——,去你的吧!”
叶青愤怒之极,最后冲着校门挥了挥拳头,大吼一声,走了。
出了校院街,他毫无目标地在通往市区的马路上走着。
也许是由于一种绝望的心境,这条街,这市区,周围的商店和来往的车辆,行人,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生机。在这以前他曾对这一切的一切怀有那么深情的亲切之感,而现在,命运的最后一击把他的心都彻底击碎了。
天气严寒,而叶青却在浑身冒汗。他看着马路上行走的人群,那一张张面孔、那一双双眼睛,似乎都变得陌生而冷漠无情极了。他丝毫没有想到,在他考入大学后竟会经历这么残酷的波折、不幸和痛苦。命运的冷漠是多么难以相信和未卜啊。
叶青路过一家小酒店,喝了几盅。本来几杯酒是不该醉的,也许是“举杯浇愁,愁更愁”的缘故,这天,他竟喝得酩酊大醉,脚跟不着地的回到家里。
一进屋,妈妈递给他一封信,是上海来的信,不用说,是她的。
他用冷怪的眼光瞟了母亲一眼,心里责怪母亲为什么这么不分时候地把信给他。他把书包塞在怀里,想拆开信看看。可他的手直打哆嗦不听使唤。
信里写些什么呢?
叶青一咬牙,终于把信用牙齿撕开了。
他一边看,手一边索索地抖个不停。
叶青:
你好!好久没见你来信了。病情怎样?望多保重,我在遥远的地方祝福你。
既然你现在采取不搭理我的方式,那我也就不想强求你了。
实话好说很难听。自暑假分手以来,不知咋的,我发现我们中间似乎渐渐地隔起了一道无形的墙,它迟早会使我们的心隔开的,这可能是因为搞艺术的人永远不能理解学理工科的人的感情的缘故吧。
特别是咱们的关系自出现危机以来。起先,我几次写信都想方设法用几乎是由浅入深、拐弯抹角的措辞来隐讳地暗示一下咱们的关系仍还有保存下去的可能。但现在看来,你是铁心石肠彻底与我一刀两断了。
我不得不郑重声明,现在我们真是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了。尽管看了这封信会使你的情绪起伏不定,可我还给你一个重归旧好的最后机会,而且我决心一辈子不辜负你,如果你回心转意的话。最后,让我们在信里相互握握手吧!
韩  笑
×;年×;月×;日
叶青看完信,反而清醒过来了。他后悔刚才对母亲的不礼貌表情来。
他把信揉成一团废纸,扔进火里烧了。他对信里内容的自相矛盾感到可笑和不以为然。叶青慢慢抬起头来,用责备的目光瞅着对面墙上圆镜里的自己那副狼狈相。刹那间,眼眶里淌出的泪水,打脸上顺着下巴颏挂了下来。
“孩子,一闻到你身上的酒气,当妈的就知道怎么回事了!那有什么关系呢?!天无绝人之路!没上大学之前咱们不是也过得挺好吗?人可千万不能自暴自弃毁了自己啊!孩子,在跌倒的坑里拿出勇气又爬起来的人才叫真正的男子汉呢!好好养病,养好病上班,听妈的话!”
叶大妈一点也没有流露出悲伤和惋惜的心情,她极力宽慰着儿子。
是啊,世界上只有母亲最能理解儿子。对现在的叶青来说,只有母亲的慈爱才能使他那颗倍受创伤的心得以温暖。
“妈——,妈妈——”!
叶青叫了声妈妈,嗓子噎得说不出话来。他一头扑到母亲的怀里,心潮激荡,热泪不禁夺眶而出。
妈妈呀,好妈妈!现在你是唯一能够理解儿子的人了。
叶青从下午,一直睡到第二天清晨才起来。
一连好几天,他都一声不响地深思着什么,面目无情,也不说话。
有时,他额头上的肌肉抽动几下,看得出,他在竭力克制住压在心头上的一腔恼怒。
有时,他变得深沉起来,揉揉眼睛,伸个懒腰,毫无疑问,他沉思得又累又乏了。
也有时,他花了好多时间在看小说,在沉思默想,其他什么都不干。他似乎被书里的那些刚毅不屈的人物给迷住了。顷刻间,他容光焕发了,高声歌唱起来了!不用细说,这条经历了那么多难以经受的折磨的硬汉子,正在恢复过来。他那瘦弱的身体里似乎又充斥着新的活力。
再有时,他好像虚脱了一样凝视着窗外的月光出奇。以前他所常见的那弯月、那对会笑的月牙眼睛,在星空中不见了。他使劲地长吼几声,仿佛从长时间的束缚中挣脱了出来。他丝毫也不为自己的过去和今天的所作所为而感到遗憾,相反,只是感到松了口气。
不觉间,又是一个夏季来临了。
在另一个天地,金杰加紧了他的“恋爱”步伐。他不止一次地公开向韩笑求爱,可笑笑对金杰一直抱有戒心。
每当韩笑想起金杰向她表白的真诚和山盟海誓,她就感到不安。这些话像缥缈的光圈一样,在她目前飞旋闪转,有时,她想起了叶青,就会马上感到灵魂上的一阵颤栗。
“金杰,干吗这么愁眉不展的?”
这天,金杰妈忍不住地问他。
“唉—,妈妈,你看我该怎么办?韩笑好容易跟她的那一位垃圾工吹了,我满以为这下子可单刀直入、一举成功啰!谁料到,她对我还是那么客客气气,敬而远之,对我的求爱总是婉言拒绝。什么‘一生不打算再谈了’,劝我‘要珍重自己’,‘她不想做让她过去的那位难过的事’,等等。”
“妈妈,你不知道。她现在对我的策略是,该吃、该喝、该玩、该交往,可一涉及到正经事就躲躲闪闪,似乎对她那位垃圾工还抱着什么希望。妈妈,你看怎么办?真折磨死人了!”
金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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