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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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歌-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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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铺车厢里也有人一直躺在狭窄的床上入迷地看着小说,对周围的人不屑一顾。
不知什么时候,天下起雨来了。
笑笑赶紧将车窗放下。不一会儿,噼噼啪啪的雨点,猛烈地拍打在卧铺车厢的玻璃窗上,又立刻化作无数道水流,急速地往下淌去。她把绿色的窗帘也拉上了。
笑笑妈还在沉沉的想着心事,她坐在那儿,用左手托着右肘,右手不断摸着下巴颏。
“妈妈,咱们睡吧!”
笑笑和妈妈各自上铺。笑笑妈又困又乏,一下子就睡着了。
火车通过一座隧洞时,窗外显得更黑了。
笑笑总是翻来复去的睡不着。她只觉得列车在摇摇晃晃地前进,这样朦朦胧胧的又不知过了多久。
天色微明,东方已经燃起了朝霞。清晨的阳光透进了车厢,给大家带来蓬勃的生机。
灿烂的阳光唤醒了笑笑、妈妈和满车厢人。
洗刷完毕,吃过早饭已是快九点钟了。
不觉间,又快到中午十一二点了。
列车箭一般地向前飞驰。汽笛满怀欣喜的鸣叫着。
“北京到了!”
列车员在车厢里告诉旅客们已经到达目的地了。其实在她报告之前大家就都知道了,有人开始收拾行李。
火车鸣着汽笛,疲惫地喘着粗气,缓缓地驶入站台。
经过这长长的不眠之夜,它似乎有些吃不住劲了,它睁着疲乏而惺忪的大眼,挺着宽阔的胸膛,不屑站台一顾。
最后,它长吼一声,停住了。
大家忙乎着取自己的行李,人语喧嚣,有的人在窗外敲着玻璃,有的接站人则冲进了车厢。
车厢里的人都纷纷下车了。笑笑挽扶着妈妈,拎着东西,也在人丛中挤来挤去,向出口处涌去。大家拥挤着,推揉着。
在车站的检票口处有更多的接站人在等候,他们忙着要找自己的人。
笑笑和妈妈终于挤出来了。她们放下东西,吸了口清新的空气,几乎一点儿睡意也没有了。
“袁芳——,喂,袁芳——!”
循着喊声望去,原来是笑笑妈大学时期的密友、现在北京一所外国语学院工作的老同学江帆和她爱人来接站了。
江帆隔着人隙一下子就认出了老同学袁芳。她拎着丈夫的手,拨开人群,热情地呼叫着迎了上去。
“哎哟——,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没太变样!”
江帆高兴地端详了袁芳一番,下了个美好的定义。
“你倒变化挺大,如果不是你先叫我,恐怕走个碰鼻我也不敢认你的!”
袁芳高兴地拍着老同学的双肩用欢快的眼光上下打量着,同时不住的点着头。
俩人又说又笑,就像当年学生时代那样爽朗欢快。
“咱们还是赶快上出租汽车吧,有话回去说!”
站在一旁的丈夫,见她们没完没了的唠叨着,忍不住插上一句。
“啊—,对了。你瞧,光知道高兴,差点忘望了!来,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爱人老吴,吴伟,和我在一个学校工作!”
江帆转过头来又指着袁芳介绍说,
“这就是丽岛市的,我的老同学袁芳,虽很少见面,但都是老朋友,她爱人是大学里的韩天教授。”
江帆来回张罗个不停。
双方握了握手,彼此又寒暄了一番。
“您好,吴教授!见到您很荣幸,我很早就熟悉您的名字,因为您编著了不少教科书,这在我们学校的馆藏架上都有。您远道来接车真叫人太过意不去了!”
“笑笑,快叫吴叔叔,阿姨!”
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把拉过站在那边只顾左顾右盼的女儿。
“叔叔,阿姨,您们好!”
笑笑落落大方地向两位长者问好。
“哎哟—,老同学,你真有福气,养了个这么个有出息的姑娘!叫笑笑—?多好听的名字!听说小提琴拉得挺不错,这次北京之行”
江帆阿姨还想说什么,忽然被一阵粗壮的吆喝声打断。
“102号车!怎么回事?不想坐车了!你看售票口排得大队,不要就快退票!罗里巴索地没个完了!”
一辆出租汽车的驾驶室里探出一个小青年的脑袋,他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一边打着手势,一边气哼哼地嚷着。显然,司机小伙子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实在对不起,司机师傅!快,上车!”
老吴先给司机陪了个笑脸,然后把车门一拉,让女客们上去先坐好,自己就坐在司机旁边。在他指点下,汽车很快便到达了目的地。
大家七手八脚把东西拉到旅馆二楼的一个小房间里。
笑笑和妈妈对预定的住处都非常满意,这是两个人的包房间。听说北京住宿相当紧张,没有一定关系根本甭想住上这么方便的单间。
大家坐下唠了一阵子家常。最后,告别时,袁芳她们硬是送给老同学几瓶丽岛啤酒,他们住在市郊校舍,得赶紧回去,所以,袁芳也没强留。
“多亏老同学帮忙,有空你们一定到丽岛市我们家来,一切方便!”
分手的时候到了。袁芳拉着江帆的手,泪眼汪汪地说。
“别这样,袁芳!你们也好休息一下了。本应请你们到我那去坐坐,听你这么一说时间这么紧张,也就罢了。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们好了!”
说完,江帆让老吴写了两个电话号码递给笑笑,匆匆走了。
笑笑偎着妈妈,一直目送着他们上去的那辆公共汽车在远处飞扬的尘埃中消逝。
北京的秋天是美丽的,气候宜人,碧空如洗。每年这时,大批的国内外游客都络绎不绝地穿梭往来。
北京,到处都是古迹,到处都是历史上的名胜,到处都有会使人触景生情,低徊留恋,感叹再三的幽古情趣。
在前门,阳光照在宽敞的广场上,照在那雄伟的纪念碑上,闪闪生辉。
人群熙来攘往,络绎不绝。地铁门口,一批批、一对对、一个个忙碌不休的乘客出出进进,你拥我塞,摩肩接踵,十分热闹。
美丽的北京很早就以她那辉煌灿烂的文化生活强烈地吸引着笑笑那颗幼小的心灵。
银幕上多次映现出的红色宫墙、巍峨的宫殿、描金绘彩的楼台亭阁、现代化的高大建筑物、车水马龙般川流不息的汽车和多彩多姿的夜晚美景,众多游览胜地那特有的高大的古柏、挺拔的苍松…
现在,这一切都实实在在地展现在她的眼前。
但笑笑和妈妈一样,这趟北京之行压根就没有游山玩水之兴。
她们一收拾停当,立即给韩天教授以前中央音乐学院的一位老朋友挂通了电话。
这位不失信用的老朋友已遵照韩天教授先前几天的信托,打听好了美国费城管弦乐团的住处。
笑笑通过电话将舅舅的下榻宾馆笔记了下来。
巧得很,费城管弦乐团也是今天乘机到达北京的。
听说舅舅到了,笑笑和妈妈的脸上都泛起了欢快的悦容。
乐团很快就要举行访问演出了。
“海报”张贴出,整个北京城立刻为之轰动。
多少年来,人们很少听到和看到西方交响乐团的来华演出,许多音乐迷都在为弄到一张梦寐以求的入场券而四处奔波。
袁芳立即与乐团住址挂通了电话。但电话总机受命不给传叫,说这是外事纪律,只能以笔代言转交。
无奈,她只好将他们现在的详细住址告诉了电话总机,并恳求他一定费心给把信捎到。
第二天,笑笑和妈妈没有外出一步。按笑笑的想法,在见到舅舅之前,最好能保持天天练琴,以免手指呆笨、弓法失灵。
于是,妈妈就出去就近买些东西回来吃,回来就陪着女儿。
整个白天一混就过来了。
笑笑关着门,在旅馆里一练就是一天。一天下来,汗流浃背,筋疲力尽。但她精神很好,她自感很有信心等待着舅舅的到来。
灿烂的晚霞好像在天空燃烧着的火焰,把整个北京城染得通红。
天色渐渐暗下来,薄暮飘然降临了。
“请问,贵店有一位姓袁的女客寄住吗?”
旅馆值班员抬眼一看,一位仪表堂堂、中年过头的人从玻璃窗口朝里探问。他额头冒着热汗,气喘吁吁,显然是急呼呼地赶来的。
“有,二楼,一上楼冲着的那个房间就是!”
值班人员隔窗打着手势说,
“她们是预定的房间,共两人!”
“好——,谢谢!”
话音未落,袁光早飞奔上了半截子楼梯。
这时,袁芳正打算到门口瞧瞧,她似乎预感到了点什么似的。
在楼梯上下口处,她猛地与急冲冲往上奔跨的袁光打了个照面。
俩人都倏地在原地钉立住了。
“啊—,是您,姐姐!”
袁光上前跨了一步,他抓住姐姐的双手,以充满强烈感情的呼叫喊着她。他眼里倏地涌出两颗又亮又圆的泪珠。
姐姐木然呆立着,半晌无话。她只是直愣愣着盯住弟弟。
“姐姐,是我啊!袁光!你不是打电话找我来吗?”
袁光急了,他晃了姐姐的手一下,往前挪动了一下有点不太听使唤的双脚。他直勾勾地望着她,眼睛里噙满了热泪。
“是你,袁光,弟弟!——,你可回来了,这不是幻觉吧?”
袁芳像是才苏醒过来似的,一把搂过弟弟,痛泣起来。
“姐夫哪?你怎么来啦?”
袁光愣着神儿沉思了片刻,茫然地问。
姐姐正想细说,没想到笑笑闻声走了出来。
“啊,是舅舅吧——?”
她用惊喜的眼光盯着眼前的陌生人。
“妈,你们干吗都愣在门口呀,快让舅舅进屋吧!”
女儿的提醒使妈妈醒悟过来,她惭然一笑,赶紧拉弟弟进屋。
“你就是那位笑笑吧?”
舅舅亲昵地看着笑笑说,不必细问,他是非常喜欢这位从未见过面的外甥女的。
笑笑忙着给舅舅拿好东西吃,不断地问这问那,快活得像只小鸟。
“对了,你们怎么知道我们住在钓鱼台国宾馆呢?我本想今天一到北京,就给你们去个电报。真没想到你们却早来了。姐夫和韩春都好吗?”
袁光看着姐姐问。
他这才认真地看着姐姐。这么多年过去了,姐姐那秀丽的容貌竟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眼角和额头添加了些坎坷岁月流逝刻下的痕迹。
看着姐姐低头咬着嘴唇在默默垂泪,袁光的眼睛也不由得濡湿了。
袁芳点了点头,没有吱声。
姐弟俩都感到心里一阵心酸,并且都在想努力克制住自己,可渐渐地,他们都强忍不住了。
他们终于坐在床沿上抱头痛哭起来。
分别快三十年了!姐弟俩脸上、心上,都烙满了人生命运的印痕,他们有多少心底话要相互倾诉啊。
哭吧,哭个痛快吧!
这阵子,对他们来说,哭也是难得的幸福。
袁芳断断续续地给弟弟讲着这二十多年的遭遇。她的眼泪和鸣咽使她不能把遭遇诉完。
“妈妈,不要说过去的事了,忘掉过去吧!”
笑笑哽咽着说。她那消瘦的脸上强作出一丝笑容。
袁芳顿住了,喘过一口气来,她不好意思地看了笑笑一眼,又望着弟弟。
“姐姐,听笑笑的!看我们俩,见面净是哭,高兴才是!”
袁光抹了几把泪水,他宽慰了姐姐后,站起身来,往窗前走了几步,睁大眼睛向外望着。他的眼睛蕴含着深沉而忧郁的神色。
袁芳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了,她恢复了原来的神态。
“对了,弟弟,有家了吗?”
袁芳用询问的目光望着弟弟,她顺手给他整了整衣服,又给他理了理蓬乱的头发。
她发现弟弟还在难过。
她不想再问下去了。
袁光的眼里闪动着同情、激动和蕴怒的泪珠。听了姐姐的问话,他勉强笑了笑,又摇了摇头。
当他发现自己两腮上躺着泪珠时,又难为情地紧忙把它们擦了,但刚擦完新的泪水又涌了出来。
笑笑这才认真打量了一下舅舅。
他高高的个头,相当魁梧。鼻子稍扁,嘴挺大,给人以可亲感。那双聪慧、黑亮明澈的眼睛十分诱人。那眼神给人以坦诚、可爱的快感。人生的悲欢离合,一切都蕴藏在这双动人的眼睛里。一看就可以断定,他是个性格外向、思路敏捷的人。
“头两天没我的节目,我的手风琴独奏安排在最后几场!”
说完,袁光将外衣脱下来。他的情绪高兴起来了,他讲话时不紧不慢,眼睛炯炯有神,眼皮扑闪着,腮胡上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
“你们来得太出乎我意料了!太好了!”
说着,他又把手伸进口袋里一掏,
“这不,接到你们的住址,我就忙着跟各方交涉,没想到会见个人都那么费事。刚办妥手续,我就赶紧来了!”
“舅舅,你肯定没吃晚饭吧?”
笑笑接过话来,问道。
“哎哟,这下正说到我肚子里去了。好乖的笑笑,真有心眼。嘿,猛一看跟妈妈年轻时候一模一样,你说对吧?姐姐?!”
袁光端详着笑笑,又歪过头来问姐姐
“去你的吧!姐姐的孩子不像妈像谁?”
袁芳得意的拍了弟弟一下脑门,翻了他一个白眼说。
食物早摆满了桌子,十分丰盛。
什么熏牛肉、熏鱼呀,驴肉罐头呀,丽岛啤酒呀—,嘿,足够一屋子人饱餐的。另外,还有现成的酒杯和餐具呢。
“嘿,家乡的酒饭真是别有风味!”
袁光先是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大口还在冒着白沫的啤酒,随后边吃着菜边赞不绝口地说。
“丽岛啤酒在美国是抢手货!临行前,乐团的好几位美国人还说,如果这趟中国之行能喝上‘丽岛啤酒’也不枉去一趟!”
袁光高兴极了,他一口气喝完一杯,又自斟满一杯。看他那股子高兴劲,似乎一切都抛在了脑后。
他忽然发现笑笑和姐姐像在欣赏一只饥不择食的动物那样,看着他吃。他赶紧直起腰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哎,对了,姐姐!你们怎么会想到来京找我呢?”
袁光掏出手绢来,边擦着手和嘴,边侧过身来问姐姐。
笑笑站在一旁直盯着舅舅,在她眼里,这位美籍华人舅舅既神秘又可爱。
“等会儿再跟你细说,你先吃饱喝足!”
姐姐像哄孩子似的站在一边只管看着弟弟。她觉得看弟弟吃饭是一种享受。
她说话的语气并不太硬,但表情突然严肃起来。
不一会儿,袁光吃完了,他向笑笑打了个收拾桌子的手势。
“对了,我顺便捎来了几张票!”
袁光站起来,顺手从裤兜里摸出几张来,
“你们来京也好,这次咱们可以在北京好好玩玩!”
他兴致勃勃地打了个饱嗝,顺手把椅子往后一拖,伸了下懒腰。
笑笑忽然发现舅舅那好奇而带着疑问的眼睛紧盯着床上的小提琴。
“咦—,谁拉小提琴?”
他面露喜色地问。没等大家开口,他又指着笑笑说,
“一定是你吧,笑笑?”
“对,舅舅,这是我带来的琴。我今天练了一整天,专门等你来给指导指导的!”
笑笑顺手拾起躺在床上的琴弓,笑盈盈地说。
“来一段,笑笑,给舅舅听听!”
袁芳朝女儿努了努嘴。她脸上的神情是忧郁而担心的。
“拉吧,笑笑,别紧张!先奏一下音阶练习给我听听!”
袁光饶有兴志地走到笑笑的谱架旁。他顺手摸出一根香烟,点着抽了起来。
笑笑认真摆好了姿势,准确清晰地拉奏了一遍。
“很好!再拉一下“三度”、“五度”音阶练习!”
舅舅忽地转过身来,认真地盯着笑笑的手法和指法。
不一会儿,笑笑又熟练自如地演练完最后一弓。
“行,笑笑!基本功很扎实!音色饱满,弓底圆厚!拉多长时间了?”
袁光让笑笑放下琴坐下认真询问起来。
笑笑微微一笑,没有马上回答。
她看了妈妈一眼,妈妈很高兴的样子。她又抬眼看了舅舅一眼,当遇到舅舅那亲切的目光,特别是他脸上的愉快表情时,使她倍感振奋。
“舅舅的表情里蕴含着多么深邃的关切呀!”
她这样想。她刚想回答舅舅的问语。
“快十年了,只是近几年才知道用功!”
妈妈已替女儿抢先回答了。
“那笑笑现在工作干什么?”
袁光顺便问道。
“工作—?上哪找工作去!修理地球呗!我现在的户口还在乡下呢!”
一句话,仿佛触动了笑笑的悲伤事。她没好气地说完,不由默默地低下了头。
“不说这些,笑笑!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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