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这屋子有四间呢!指不定是那一间挡住了新街。”白强说道,“我记得山子给我说就咱家的屋角给挡住了一点儿,要拆的话拆一间就行了,另外几间还可以住人。”
“这样做能成么?”彩虹疑惑道。
“咋不成?”白强突地想起这么一个主意来说话时都有些兴奋了,道,“去年我在吴家庄给人家盖屋子的时候就见到过这样的事情。有一家的房子挡住了大街,拆了一间,另外几间还能住人。”
彩虹长呼出一口气,道,“要是这样就好了。”
“明儿个我问问土山哥去,看看咱这屋子到底挡住了多大一点。”说着,白强顺手把灯给拉灭了。然后整个上身也钻进了被窝。
灯灭之后,这屋子仿佛是入了魔,突地变得暗昧起来。它那神奇的力量让人的声调都与有亮光时有些不同了。
当白强习惯性的把他那只满是厚茧的糙手放在彩虹那鼓鼓的肚皮上时,彩虹开始向白强说起了她的心事,“娃过几个月就要出世了,可咱连个象样的家都不能给他。”
白强觉得内疚,说道,“这都怨我,怨我没本事——”
彩虹捂住了白强的嘴,说道,“强哥,我不是那意思的。我觉着咱塌塌实实的过日子,这日子会越过越好的,可谁知道是越过越紧巴。越过越不象样子。”
白强叹了一口气,说道,“如今谁不知道,家里那三亩地饿不死人,也养不胖人。不想着法子赚钱,咋着也过不上好日子的。可掂泥包垒砖头累死累活不说,还挣不了几个钱。”
彩虹也搂住了白强的脖子,说道,“你是不是怨我了?”
为了让彩虹信服,白强急忙说道,“不怨,不怨。”
对白强这善意的谎言,彩虹轻轻地笑了一声,道,“我知道你是怨我的。我不该逼着你把会计辞掉的。是我疑心太重了,要是你不辞的话,可能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白强道,“说这有啥用,反正是辞都辞了。那时候你也是为着我好的,我不怨你。”娃还没有出世,白强已觉出生活的沉重了,情不自禁地轻轻叹了口气,又道,“天不早了,睡吧,明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蛮村2 第十章 (5)
蛮村2第十章(5)
5)
当山子拿着把破笤帚、白大川和白要篙一起抬着白灰桶来到白强家所在胡同时,白强已经在那里恭候多时了。
彼此都已心照不宣,谈话的氛围也比昨日好了很多。
白强掏出香烟来递给他们。山子爱开玩笑,接过后笑嘻嘻地说道,“强子,你是诸葛亮啊,早料到我们今天还会来。”
白强也笑道,“我看你们不在我家外墙上划上几个道道是不会甘心的。”比起山子来,白强的笑有几分明显的牵强。如今不在是“官”了,和他们在一块说话时,自然不自然的,他都有那么一种低人一等的感觉。
在一旁,白大川放下了白灰桶,也说道,“强子兄弟别介意,就是天皇老子住在咱白家庄,他家的房子要是挡住了新街的话,那咱也得划。”
“我知道。”当着这些兄弟的面,白强很义气地说道,“咱白家庄正向前发展呢,我不能拉咱土山哥的后腿。今儿就是要看一看,我家的房子到底是挡住了多大一块儿。”
见白强这么说,山子就问白要篙,“拿尺子了吗?”
白要篙说道,“拿着呢!”说着就恭恭敬敬地递给了山子。
前些日子在量庄子的时候,在许多位置都做了记号,以这些记号为标准进行测量,很容易知道谁家的新庄子的具体位置在那里,谁家的老庄子占住了多大道。
量好了,山子比划着,说道,“就你家这屋角挡住了大街,大概有一尺长。要不是凸出来这一角,根本就不用拆的。”
事情还不算糟,如白强想的那样。白强说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家把这一间屋拆了就行了。”
山子不惊奇,他以前是泥瓦匠,知道别村有盖不起房子的户里也有这么做的,说道,“看来也只能这样了。”说着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叹息声,“强子,真不知道你是那根筋出了毛病,要是你还跟着土山干,只一两年盖上五间大瓦房,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在一旁,白大川说道,“是哦,现在我和我山子兄弟的新房都已经盖好了。就等晾干以后就能往里面住了。”
白强挠着头,羞红了脸,吞吐道,“当初要不是彩虹……”
看白强奴奴叽叽的,山子打断了他的话,无意却似有意地说道,“要是现在还让你和我们一起干,你愿意干不?”说着拿起那把破笤帚往白灰桶里蘸,蘸好了就往白强家的外墙上开始去练他的“毛笔字”了。
听到这话,白强突觉眼前一亮,“以前是我硬要走的,现在又回来,那土山哥能答应么?”
“咋会不答应。我土山叔是啥人!他是不会计较这些的。”山子不得闲,白要篙就说道,“他是——他是大象肚里能撑船。”
“呸!——”山子朝白要篙这边吐了一口,说道,“狗屁大象肚里能撑船,那是——”他知道白要篙说得不对,可一时却又想不起正确的说法该是怎么说了,顿了三五秒之后才想了起来,说道,“那是丞相肚里能撑船。”山子又接过白要篙的话头,“咱土山哥可不是那戏里面的刘邦,打下江山后把一个个忠臣都给杀了。你要是还想来,我们都是会举双手欢迎的。”
在一旁白大川也说道,“现在不管做啥买卖都得下本,干这活不但不用下本钱,还稳赚。”
蛮村2 第十章 拆房(6)
蛮村2第十章拆房(6)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把白强给说动了心,说得他有马上就要重新加入他们这支队伍的冲动,他正要说话。这时候彩虹挺着一个大肚子从家里走了出来,看到了他们几个,就招呼道,“你们这是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白强不想彩虹知道这些事情,就说道,“没啥!没啥!大家伙有老长日子不见面了,在一起开个玩笑。”
彩虹这一次出来,不关心他们在开什么玩笑,她关心的是她住的房子。
好一会儿,山子才把那个字给写完了,往后退了两步,自我陶醉似地欣赏着,道,“写了几百个了,还数在你家这个写得好看呢。”
彩虹道,“山子哥,我家的房子挡住了多大一块儿?”
山子说道,“刚才给白强说了,没挡多少,拆一间就够了,你们还能住人。”
听山子这么说,彩虹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看着白强说道,“昨个我和强哥还怕没有地方住呢,这下好了。”看他们都忙完了,又说,“大家伙都回家喝口水吧!”
在村里,这是在自家门口招呼外人最常用的方式。
“不了,不了。……”因为这些“外人”还要忙自己的事,再者他们也知道这仅仅是一句客套话,并不是人家真有心请你去喝水。所以通常都会这么说。
白强对彩虹说道,“胡同里风大,你回屋歇歇去吧,我送送他们去。”
等彩虹走后,山子拍着白强的肩膀说道,“今儿晚上到我家喝酒去。咱一块儿商量商量你的事。土山哥说了,村委会的大门永远向你开着。这白家庄是咱们一起打下来的,你想啥时候来就来,你想啥时候走就走。你家里没钱,大家伙都知道,你就是掂泥包,三五年里也掂不出一座院子来。”
一席话说得白强感激涕零,简直想要给山子下跪了。走到胡同口时山子又说道,“你别送了,回家去吧,晚上记得到我家去。”
白强使劲地点着头,目送他们离去了才回过头往家里走。从胡同口到他家的家门口大概有二十来米的距离,可在这仅仅有二十多米的路上走着时,白强做出了一个很大的决定:要是白土山还能继续让他当这个村会计的话,他一定好好去当,并且他还决定把这件事瞒着彩虹。虽然仅仅是当了半年多的会计,但他十分地怀恋那段日子,每日里拨算盘,记帐目,光是写写画画都能挣几千块钱,而现在呢,掂泥包、垒砖头,从早忙到晚,一整天下来,累得和自己老婆亲热的时间都没有,把别人家的大瓦房建起来了,而自己却捞不到几个钱。这么想着,下定决心以后,白强加快几步向自己家里走去。他还要和他爹白老汉商量拆房的事情。
第9部分
蛮村2第十章拆房(6)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把白强给说动了心,说得他有马上就要重新加入他们这支队伍的冲动,他正要说话。这时候彩虹挺着一个大肚子从家里走了出来,看到了他们几个,就招呼道,“你们这是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白强不想彩虹知道这些事情,就说道,“没啥!没啥!大家伙有老长日子不见面了,在一起开个玩笑。”
彩虹这一次出来,不关心他们在开什么玩笑,她关心的是她住的房子。
好一会儿,山子才把那个字给写完了,往后退了两步,自我陶醉似地欣赏着,道,“写了几百个了,还数在你家这个写得好看呢。”
彩虹道,“山子哥,我家的房子挡住了多大一块儿?”
山子说道,“刚才给白强说了,没挡多少,拆一间就够了,你们还能住人。”
听山子这么说,彩虹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看着白强说道,“昨个我和强哥还怕没有地方住呢,这下好了。”看他们都忙完了,又说,“大家伙都回家喝口水吧!”
在村里,这是在自家门口招呼外人最常用的方式。
“不了,不了。……”因为这些“外人”还要忙自己的事,再者他们也知道这仅仅是一句客套话,并不是人家真有心请你去喝水。所以通常都会这么说。
白强对彩虹说道,“胡同里风大,你回屋歇歇去吧,我送送他们去。”
等彩虹走后,山子拍着白强的肩膀说道,“今儿晚上到我家喝酒去。咱一块儿商量商量你的事。土山哥说了,村委会的大门永远向你开着。这白家庄是咱们一起打下来的,你想啥时候来就来,你想啥时候走就走。你家里没钱,大家伙都知道,你就是掂泥包,三五年里也掂不出一座院子来。”
一席话说得白强感激涕零,简直想要给山子下跪了。走到胡同口时山子又说道,“你别送了,回家去吧,晚上记得到我家去。”
白强使劲地点着头,目送他们离去了才回过头往家里走。从胡同口到他家的家门口大概有二十来米的距离,可在这仅仅有二十多米的路上走着时,白强做出了一个很大的决定:要是白土山还能继续让他当这个村会计的话,他一定好好去当,并且他还决定把这件事瞒着彩虹。虽然仅仅是当了半年多的会计,但他十分地怀恋那段日子,每日里拨算盘,记帐目,光是写写画画都能挣几千块钱,而现在呢,掂泥包、垒砖头,从早忙到晚,一整天下来,累得和自己老婆亲热的时间都没有,把别人家的大瓦房建起来了,而自己却捞不到几个钱。这么想着,下定决心以后,白强加快几步向自己家里走去。他还要和他爹白老汉商量拆房的事情。
蛮村2 第十章 拆房(7)
蛮村2第十章拆房(7)
为了房子的事,白老汉也在家里呆着等信。白强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发现他们一家人都在院子里端坐着,而且表情都是很肃穆的样子。因为刚才山子说了要让白强继续当会计的话,他的内心里是十分亢奋和喜悦的,但看到家人都是这样一副表情也紧绷住了脸。掇了一条凳子,规规矩矩地坐了下来,就像是在召开一个很严肃的会议,看到他们都不说话,白强索性也不说话。现在,他想的并不是房子,心里面所想的全是他要重新做村会计的事儿。
可其他人之所以不说话那是在等白强,等了一会儿看白强没有要开口的样子,彩虹就督促道,“强哥,你给咱爹说说那房子的事。”
“房子,哦——对——”白强猛醒的样子,说道,“是咱家房子的一个屋角挡住了新街,要拆的话把我那一间拆了就行了,其它的不用拆。”
白老汉皱着眉头,吸着烟,说道,“这么做也成。外村有盖不起房子的,就是拆一间住一间,又不是咱一家两家,这不丢人。”白老汉吐出一口烟雾来,又说,“拆的是你们两口子住的那间房子,这房子拆了后,你们两口子住哪间?”
白强想都没想就说道,“还能住哪间,东耳房不是没人住么,我们就住那里。”
“不成,那是给我闺女住的。”孙寡妇说道。
彩虹道,“娘,那屋是给春梅住的不假,可她现在不是和您一块儿在正屋住么?”
孙寡妇白了彩虹一眼,说道,“等天热了,我就让我闺女搬到耳房里住。分家时都讲好了的,黑字白纸都在文书上写好了,这屋子不能让给你们住。”
白老汉小声斥责孙寡妇,道,“你怎么能这样做!就是吵破了天咱们也是一家人。”
孙寡妇瞪了白老汉一眼,对他的斥责并不理会。
彩虹以探询的口气道,“耳房凉快,让春梅在那里住也行。那——那我们就在厨房里住吧。”
没等白老汉和孙寡妇回答,白强就急道,“那怎么能行!这夏天马上就要来到了,在厨房里住和在锅炉里住有啥两样,就是咱能受得了,咱的娃也受不了啊!”
白老汉吸完了烟,把烟蒂扔在地上捻灭了,说道,“就这么定了,东耳房让你们住。”
这时,孙寡妇却说,“别说我没有给你们提醒,有片院子还等着你们呢,不知道你们想不想去住。”
见孙寡妇无端地这么说,彩虹强笑着,道,“娘真是在开玩笑了,咱家就这么大一片儿,平白无故地咋会冒出一片院子来。”
“我可没给你们开玩笑。”孙寡妇如是说道,“我在那院子里住了二十来年呢。就看你们想不想住了。”
彩虹是个聪明的女人,觉得孙寡妇并不是在开玩笑,况且这孙寡妇也从未给她开过玩笑,趁她说话的当,想了一会儿就猜出个大概,说道,“娘说的是——”
“我这可是好心。”孙寡妇知道彩虹已经猜出来了,就打断了她的话,说道,“就是那个死鬼家的房子,他家的人丁不旺,我过来以后那院子还闲着呢。就看你们要不要住了。”
彩虹看着白强,白强也在看着彩虹,都微张着嘴,仿佛呆子一般,他们面面相觑着,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竟然听到了这样的事情。在一旁看到他们夫妻俩这副模样,白春梅乐得咯咯地笑。
白老汉也很纳罕,不相信这枕边人如何说出这样的话来,她说这样的话犹如太阳会从西边出来一样不可能,问道,“你是说让白强他们去你原来的家住?”
孙寡妇道,“就是不知道那座院子是不是也挡住新街了。反正我也不在那里住了,要是也要拆的话,那我可不管了。”
“这——好——去看看——”彩虹高兴得流出了眼泪,高兴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白强也是同样,高兴得几乎都要喊“孙寡妇”一声娘了,说道,“咱白家庄挡住新街的户不会有几家。要是——要是在那里住也行。”
“不过——”在其他人正高兴得忘乎所以的时候,孙寡妇话峰一转,说道,“这房子也不能白让你们住。”
一句话,又把众人给说愣了,彩虹的笑最先僵住,接着是白老汉,然后是白强,不过白春梅却一直在乐呵呵地笑着。三个人都在疑惑地看着孙寡妇,她这么一波三折的,不知道葫芦里卖得到底是什么药。
孙寡妇操起了手,不瘟不火地说道,“分家的时候,分给你家的那四只老母鸡得归我,还有那两头羊也得归我。我看你们平常也不怎么看电视,我闺女最喜欢看电视了。你们家的那台大彩电也归——”孙寡妇想了想,咽到肚子里了半句话,继续说道,“你们家的那台大彩电先让我闺女看着,放心,不会把它给要了,看一段时间就还给你们了。”
“啊!——”彩虹惊得失声叫了出来。分家时几乎没有分得一分钱,若是再没有了这些东西,她所拥有的财产只剩那一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