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就这般不声不响地撵走了柳家的正房夫人,还有没有家法了。要不是我上香回来撞见,你们还真要逼死她不成,你们这些逆子。”柳夫人捶桌大怒。
“母亲不要责怪旁人,都是儿子的错。”柳生嗫嚅着。
“你还敢说,反了你!”
“婆婆,不关少爷的事,是少夫人自己说要走的。”兰蝶连忙维护道。
“看来这是得问问兰姨娘了,柳夫人可要说句公道话啊。”
“这么说你是知道的了,该打的小蹄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思量着逼走清云你还是柳家的正房夫人了,别做梦了,要是清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饶得了你们哪一个。妖精似的东西,成天装精作怪地不成个体统,居然调唆少爷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来,你别忙,日后我自然会和你理论。先去祠堂里跪着思过去,没我的命令不许动一步。”
田嬷嬷急道:“还不快救小姐,小姐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看你们哪一个活得。”
说罢狠狠地瞪了兰蝶一眼:“兰姨娘,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你自己个儿掂量着吧。”
祠堂里,兰蝶跪着冰冷的青石板上,任泪水点点滴滴洒落一地。
晓梦在一旁劝解道:“我知道兰姨娘受了委屈,可兰姨娘也要自个儿保重些,不要生这闲气才好。都一整天茶水未进了,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晓梦,你说说,自打田清云过门,才几天的功夫就生出多少事端来。我处处避退忍让最后还要背个骂名,我没有想要逼死田清云,也不曾调唆少爷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我怎么就成了装精作怪不成体统的妖精了?”兰蝶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可不就是我说的,少夫人就没安好心,您想不掺和倒还落了一身是非。她可不是什么善角,先用金银收买下人,再倚姣作媚地蛊惑少爷,这会儿又要死要活地辖制老夫人,哪件事不是栽派您一身不是。”
“我没有想害死她,我一直都希望与人为善的,哪里承担得起这样的骂名,如今,我怕是在柳家呆不下去了。”
“兰姨娘,你好歹想开点,别人不知,我岂能不知道新夫人安的是什么心,让你落得一身罪过,纵使少爷诚心留你,你的日子也不好过了。要死要活的,我就不信她还真就这么死了,你看着吧,保准三天后又好好的了,不过是她的阴谋诡计而已。”
柳生看着床上那个瘦弱的女子,苍白的脸色,气若游丝,生命像风中摇曳的烛火一般随时都会熄灭,不禁心痛万分。他轻抚着她光洁的额头忧心道,都第三天了,清云啊,你快快醒来呀,不仅仅怕对你的家族交不了差,而且……而且像你这样钟灵毓秀的女子就这样香消玉殒我于心何忍,虽然我和你尚未有夫妻之实,可是……可是,我真的舍不得啊。你和兰蝶都是好姑娘,为什么不能和睦相处呢?
清云的魂游荡在身体附近,叹息道:“为何如此苦苦相留,凡间躯体不能咽气我的魂就只能守在左右,对活着的人是折磨,对想死却不能死的人更是折磨。不过也罢了,待到三更一过,再怎么想留我怕也留不住了。”
更香就要燃尽了,清云觉得自己被肉体的束缚越来越小,而床上那俱躯体的呼吸也越来越弱几乎没有,柳生抓住清云的手贴在脸上,泪水便落了下来。
清云轻飘飘地穿过墙壁,正要离开,却看见一只怨灵荡悠悠地飘进了柳家大院,清云只觉得这怨灵好生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就要三更了,清云不多想便飘了出去,大街上顿起了一阵阴风,打更的更夫不禁打了个寒颤。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三更。”更夫敲起了梆子。
就在此时清云突然想起七百年前的事来。
奈何桥上。田嬷嬷前世的魂急于投胎,与走在前面魂魄的魂起了争执,这魂魄偏执,几句话不投机便有意挡住田嬷嬷不让她走,以至于田嬷嬷错过了生辰,耽搁了一世。忘川里的兰蝶全都看在眼里,也许是因为抱不平,也许是恶作剧,竟将这魂魄的魂拖进了忘川里,虽然这怨灵是误落忘川,不用苦守千年,可是一生运数都掉落在忘川里,原本命中富贵的魂却在人间饱受疾苦,最后贫病交加了却一生。
那只怨灵分明是被兰蝶拖进忘川里的魂,此时她来怕不是什么好事,一定会对兰蝶不利的,不行,我要不能任蝶儿受到伤害,我不能死,三更的铜锣已经敲响了两下,柳家早已哭成了一片,就在更夫扬手准备敲响第三下的时候,清云灵魂一闪朝柳家大院飞去,在路上扬起一阵阴风吹得更夫睁不开眼睛,也就那片刻的功夫清云迅速地回魂,几乎是同时,院外的更钟响起了第三下。
“哎呀,我刚才看见小姐的眼睛动了。”惜雨揉着发红的眼睛欣喜地说。
抓着清云手的柳生也觉得清云的指尖微微一颤。
清云刚刚回魂,意识尚未能和这具虚弱的身体完全融合,只觉得昏昏沉沉,耳边是一片嘈杂的声音。
“小姐。”
“少夫人。”
“清云。”
“你醒醒啊。”
……
“水……”清云想轻唤道,这副躯体已经到了极限,原来活着比死要艰难得多。
“快,快拿水来,去把大夫请来,快去。”柳生不知是急是喜,声音都颤抖起来。
清云微微睁开双眼,扫视着围在床边的人,柳生,柳老夫人,惜雨,大夫,还有粗使丫鬟,可是,兰蝶呢,虽然这三天魂魄的意识是清醒的,可是由于肉体尚有气息不能远离,所以一直没有看见兰蝶。
柳生小心翼翼地扶起她,轻轻地舀起一勺糖水喂到清云的唇边,眼中满是柔情与体贴,甜丝丝的糖水在清云的嘴里居然没有一点味道,就连下咽也是一件极其费力的事,可是要活下去一定要养好身体,清云艰难地咽了下去。
大夫在一旁写着药方道:“少夫人福大命大造化大,老夫行医多年还真没有在鬼门关里抢过人。柳老夫人您就放心好了,少夫人没什么大碍了,日后好好调养,不多日便可恢复。”
柳生正给清云喂水,只见门突然被撞开,晓梦便心急火燎地闯了进来,一见柳生便跪倒在地,哭道:“少爷,快救救兰姨娘吧。”
柳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出什么事了,好好说。”
“兰姨娘她晕过去了。”
“怎么会这样。”
“老夫人罚她跪祠堂,都三天了也没吩咐兰姨娘可以起来,兰姨娘就这样滴水未进地跪了三天。”
“什么。”柳生大惊。这三天把心思都放在了清云身上居然忘了兰蝶:“快带我去看看。”说着把碗交给了惜雨便要起身。
“蝶儿,你怎么了,你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啊。”清云在心里哀泣着,想去看看,奈何有心无力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一时焦急,这虚弱的身体便承受不住又昏了过去。
柳夫人一见立刻沉下了脸,一拍桌子喝道:“放肆。”
众人一见顿时鸦雀无声,柳夫人训斥道:“越发没有规矩了,一个奴才居然不管不顾地往主子房里闯,你是当真不知道规矩还是不要命了?”
“奴婢也是见事态紧急,所以才……”
“有什么事急得过少夫人的命?少夫人才缓过来,连少爷尚不敢大声说话惊扰了她,你倒好,鬼哭狼嚎的,要是惊了少夫人你担待得起么。”柳夫人冷冷地转向柳生:“奴才不懂规矩也罢了,你也不知轻重么,清云这样的状况你能走开么。叫大夫去看看兰蝶吧,你留在这照顾清云。”
7
7、误会 。。。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清云也渐渐地缓过来了,抬眼看见柳生,虚弱无力地问道:“蝶儿她怎么样了,你怎么不去看看她。”
柳生连忙收回不安张望的眼神,就片刻的功夫他早已坐立不安,却丝毫不敢在清云面前表现,还强装平静道:“兰蝶没什么大碍,倒是你这样叫我怎能放下呢。”
清云有些愠怒,柳生啊,你是她的丈夫,亏得她还将你当成一生的依靠,你就这样薄情寡幸,却无力多做一丝表情,只能无奈地合上眼睛。
这时,大夫走了进来,柳生满心焦急,却碍于母亲在前。
柳夫人轻抚茶杯盖,不紧不慢地吐出两个字。:“如何?”
大夫抚了抚颔下的胡须说道:“并无什么大碍,只是劳累过度伤神过度,开几服药调养调养即可,只是,夫人以后别在如此苛责,对大人和孩子都不好的。”
“孩子?”柳夫人抚杯盖的手停了下来,正色道:“你是说……”
“不错,恭喜老夫人,贺喜老夫人,如夫人有喜了。”
柳夫人看看清云,又看看兰蝶那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清云缓缓地睁开眼,说道:“如此大事,我本该亲自去探望,奈何身体不适,非但不能帮上什么,反而添乱,烦请婆婆和夫君代我问候兰蝶吧。”
柳生巴不得这一声,连忙应声离开,柳夫人嘱咐清云好好休息也离去了。
“兰蝶,孩子”这些字眼在脑中盘旋,越发觉得头晕目眩昏昏沉沉,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原想找个可以依靠的人,谁承想命定的爱人不能依靠,也不能让她依靠。更无奈的是,兰蝶什么都忘了,只不过比她早来人间三年而已,三年里发生了什么,竟然叫她忘记了千年的等待,千年的誓言,蝶儿,看来我此生注定要为了累心了。
“蝶儿,你可好些了?你真的吓死我了。”柳生抱着刚刚醒来的兰蝶说道。
“当真这么牵挂这三天你又在哪?”兰蝶在心里默默的想,却一句也不能言语,只能任凭眼角两行清泪落下。
“蝶儿,别难过了,母亲答应不再追究了,清云她已经没事了。”柳生安慰道。
“我知道了。”兰蝶冷冷地答道,看来全被晓梦说对了,不过是寻死觅活地挟制婆婆,亏得我还傻傻地以为她心存好意。
柳生接过丫头手中的羹汤,轻舀一勺送到兰蝶的唇边:“你都三天滴水未尽了,快喝了这参汤补补。”
兰蝶推开他的手目光茫然地看着头顶的芙蓉帐上戏水的鸳鸯。
“别使小性子了,你不顾自己的身体,总要为我们的孩子想想是不是?”
“你说什么,孩子?”兰蝶下意识地将手捂上了小腹。
“对,我们的孩子。蝶儿,以后别再负气了,对身体不好的。”
兰蝶垂下了头,是啊,有什么可再负气的呢,一切都已成了既定的事实了,此生就安心守着这个孩子过活吧,丈夫不肯能永远是自己一个人的。
“蝶儿。”柳生抓住了兰蝶瘦弱无骨的手,放置在自己的腮帮:“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满心想替你承担却不能,别人都我认定是我负了你,难道你也这样看待我的么。”
兰蝶转头看了看床边的柳生,那虔诚的眼神,那熟悉亲切的脸庞,还是那含情脉脉的眼睛,日思夜想这么长的日子,这么忍心怪罪,更何况真的不是他的错,兰蝶的眼中也涌满了泪水。无助地看着柳生。
柳生拿帕子细心地为她擦去眼角的泪水:“以后不许哭了,伤心又伤身地。过几天,我就要去京城料理事务了,这一去又不知道要走多久。你和清云。。。。。。”
一听见清云的名字兰蝶厌恶地把头转了过去。
柳生赶紧打住,安慰道:“好了,不说这些吧,说点开心的,我们先给我们的孩子取个名字吧。蝶儿觉得叫什么好?”
兰蝶沉郁了很久的脸上终于浮现了一丝笑意:“取名这种大事当然由夫君来做主了。”
“取个小名也无妨啊,属于我和蝶儿的爱称。”
兰蝶沉思了片刻道:“那就叫爱儿吧。”说罢又有些伤感:“希望她一生都会有人爱。”
“当然会一生有人爱,有你这么善良的母亲,她一生都会很幸福的。我想想取个什么书名好呢。这小家伙早就该来了,折腾了三年才迟迟出现,那不管男孩女孩都叫‘晚之’吧。蝶儿觉得怎么样。”
“夫君觉得好就好。”兰蝶嘴角的笑意渐渐荡漾开来,随即又想到了什么:“此番回来为何如此匆匆又要走。”
柳生说道:“原本是不回来的,可是迎娶了清云便只好专程送她来家里。”
兰蝶听了清云的名字就很不悦,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这次进京可别再娶个新夫人回来,柳家的宅子不够住。”
“蝶儿。”柳生用了握紧了兰蝶的手,心里满是歉疚。
清云在惜雨的搀扶下默默地站在窗外静静地看着房中亲密的一幕,任凭细雨如丝点点滴滴浸润了发丝,沾湿了眼帘,一时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惜雨似乎也察觉到清云的失落:“都叫小姐不要来了,小姐非要来,来了也不进去,才好些又在外面淋雨,再病了可怎么得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清云并不理会,只是痴痴地张望屋里亲密的二人,蝶儿呀,你一定不想见到我,可你一定不知道我多想见到你,你认定我是个善妒的女子,说实话,看着你们这样我真的嫉妒了,可我嫉妒的不是柳生对你的照顾,我嫉妒的是你为什么不能接受我对你的关心。纵然你我同为女子又如何,我们今生不都是为爱而来的么,你能给我一个表明心意的机会么,你能给我一个爱你的机会么。
8
8、离别 。。。
田嬷嬷坐在房外的画廊里,感叹道:“我呀,虽是做奴婢的,可是寻常的主子们见过的东西我也见过了,甚至没见过的我也见过了,该我操的心也操了,不该我操的心也操了。这大半辈子就这么过去了,也想着告老还乡的,可就是放心不下小姐啊。”
“唉!您老人家无故说起这番话来不是故意讴我么,您风风光光地过了大半辈子,我连个着落都没有,您好歹还能告老还乡,可我呢,连个亲人都没有。”惜雨轻叹道。
“你着什么急啊,你从小和小姐一起长大的,就算不是亲如姐妹,也是小姐的贴身小袄了,小姐待你也是极好,定不会亏待了你,往坏了说将来在柳府做个管家娘子,小姐都担待你三分,谁还好意思为难你不成,你若是有造化,叫姑爷收了房,再生个一男半女的,不就比小姐差半肩了么,还怕没你的好日子过。”
惜雨被触动了心事,脸蓦然一红,不知是喜是羞还是嗔:“您老人家越发倚老卖老了,竟说出这样的浑话来。”说罢便逃似地离开。
田嬷嬷的话还在耳边回荡,更觉面红耳赤,心跳如鹿,只顾低头疾走,哪里还顾得眼前,一头撞上了一个,惜雨身子一倾差点摔倒,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住了她的肩膀:“小心点,别摔了。”
居然是柳生,惜雨一时不知是梦是醒。
“这么急急忙忙的去哪里呀?”
惜雨脸红得更厉害了,平时伶牙俐齿的她居然口不能言。
“想来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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