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蝶这才抬起头来,心中思量着,我和她的事哪有一番就能两清这么简单,但脚步却犹疑着走了过去。
清云倒了一杯茶递给她:“别低着头,我不是来问责你的,只是有些话跟你说清楚罢了,说完了,你愿意留还是这王府的妾室,但至于王爷的态度我也左右不了,你若不愿意,想去哪都没人阻拦。”
兰蝶犹疑地抬起头眼中似有不信:“你会这样放过我?”
清云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是了,这些年都是我没放下,而今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
“可是……”兰蝶眼中慢慢涌起了点点泪花,模糊了视线,顺着床榻跪倒在清云面前:“是我错怪了姐姐,可我作恶颇多,愧对姐姐恩德。”
“你我之间不需要这些虚礼,倒也罢了,许多事也是我无法与你言明,以至于走到今天这步,你也不必自责。”
“姐姐到底是何事不能与我明说,而今还不能说嘛?”
“你且先起来吧。”清云拉着兰蝶坐在身边:“现在说与你听想来是无妨了,你若信就能明白我这样做是为什么,你若不信也只当是听个故事好了。”
思虑片刻后清云把这前世今生的因果轮回细细说了一遍,兰蝶听后良久不出声,也不知信是不信。
片刻后兰蝶似乎当没听过那段缘由,又回到了眼前的现实中来:“姐姐不追究我,王爷定然不会轻易放过我的,敢问姐姐是以什么筹码换得王爷的应允的?”
清云愣了一下,随即又释然了,自嘲地笑笑:“一夕之欢。”
兰蝶似乎也预料到了,淡淡地笑了笑,那神情倒有清云往日的那番风轻云淡的气度:“那今晚我陪姐姐一夜,也算是姐姐素日待我的情分了。”
一片落叶飘进窗口,清云看了看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幕:“也好,天色也不早了,有什么打算明日再说也不迟,以后的日子你想去哪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兰蝶笑笑合上了窗户:“这倒不劳姐姐操心了。”
难得看到兰蝶能如此心平气和地说话,仿佛刚才那段遥远的讲诉只是一段幻象,只有此刻的宁静才是真的。
“蝶儿前儿赌气那会儿倒是叫的我名字,怎么此时又改口了?”
“是了,你也怎么扯不上是我姐姐的,清云。”
清云垂头笑了,几许羞涩,几许甜蜜,兰蝶也冲她一笑,收拾了床榻上的矮桌,理好了床铺对清云说道:“今晚我们闲话一夜吧,以前没有这样自在的时光,以后更不会有了,是我辜负了清云的一片心。”
说罢吹灭了灯火,摸索上清云的被窝。
这样的光景是清云幻象了很多次,期待了很多时日的,可真到了眼前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沉默了良久却是兰蝶先开了口。
“这些年苦了清云,是我无知伤害了你。”兰蝶轻轻拉过清云交叠在胸口的手。
清云立刻侧过身子迎合着,慌忙答道:“不,我愿意的,你别这么想。”
向来是清云口齿伶俐,而今却生涩得像没见世面的小丫头。
兰蝶笑了笑,却听得清云叹息一声:“只可惜你明了以后也不能再相厮守了,我终究也得许身于人。”
“清云,你不必这样做的,我不要你去用这样的条件来赎回我的错误。”
“蝶儿,不是我不愿意,只是有些遗憾。”
“遗憾?什么遗憾?”兰蝶好奇地问道。
清云在黑暗中“扑哧”一笑,抽回兰蝶手中的手翻转了身子背对着兰蝶说道:“不早了,睡吧,能有今夕我也知足了,不奢想其他。”
兰蝶却不依了,掰着清云的肩凑了上去:“说嘛,你什么都不对我说我怎么知道呢,从前不对我说引起了那么多误会,而今还不对我说?”
似乎说的也在理,一直没有告诉她自己的爱意,所以才有这么多遗憾,而今是最后的底线了,难道也要成为永远的遗憾?
清云似乎有些难为情,将脸深深埋进了枕头里,低声呢喃道:“我想…我想在属于别人之前,把自己交给你,我爱的人。”也亏得是黑夜,以至于兰蝶无法想象出当年在柳府门外那个优雅华贵的女子有怎样的一种娇羞。
黑暗中传来兰蝶促狭的笑声,窘得清云玉面微红:“我都说不说了,你又逼得人家说,说了倒成了你的笑柄了。”说罢掩了被子不再出声。
兰蝶撩开被子,朦胧的月关下的清云眉如远山,目含秋水,曾经是那么嫉妒她的美,却从没想过这份美丽其实是属于自己的。
“当然要说,不说怎么实现?”兰蝶展颜一笑。
清云诧异地看着兰蝶,没想到她会应允,直到两瓣樱唇覆上额头,恍如置身梦中。
风吹帘动,芙蓉帐缓缓落幕,惟余帐中娇喘声声,莺燕互鸣。
“清云?”意兴正浓时兰蝶却犹疑着停下了,清云居然还是未经人事的女儿身,似有难以置信:“清云还是处子之身?”
“当然,我怎能委身不爱之人?”
“可是?今天你不会后悔?”
“怎会?”清云有些急了:“我守身如玉不过是为了等你,我的至爱,何来后悔一说。”
兰蝶想到以往因为柳生而跟清云置气的往事,不免既惭愧又好笑。
再度将这温香软玉抱满怀,春至人间花弄色,将柳腰款摆,花心轻拆,露滴牡丹开。
清云的伤似乎并没好全,又是初尝闺中乐事,一番缠绵后未免有些发虚,软软地摊在床上,娇喘连连。
“清云可还好?身体受不住也不说。”兰蝶有些嗔怪道。
清云掩嘴一笑:“抵死缠绵大概就是如此吧。”
兰蝶将被子掩上,轻轻地说:“睡吧,天就快亮了,好好休息。”
清云大抵也是累了,不多时便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兰蝶看着此时酣眠的清云才懂得,只有没了心事才能睡得如此安然吧,那些岁月清云经历了多少个不眠之夜。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步上正轨
29
29、分飞 。。。
再醒来时已是次日的正午时分,这一觉似乎睡了一生,高枕软衾何等惬意,清云还朦胧着双眼伸手一摸,枕边却是空空如也,睡意一下全无,慌忙坐了起来,蓦然看见兰蝶坐在梳妆台前若有所思,才缓缓舒了一口气,还以为昨夜不过是一场梦。
从菱花镜中看到清云起身,兰蝶回转过身子,似乎是刻意地笑了笑:“你可起来了,再不起来我可该走了。”
清云的目光又黯然下来,是了,过了昨夜就没有以后了,晚夕她就会承欢于唐锦礼,而兰蝶…。。
“蝶儿,过了今天你会去哪?”
兰蝶踟蹰了一会儿,旋即笑道:“我自然有我的去处啊。”
清云还想再问什么,兰蝶摆手止住了:“姐姐也该起床梳洗打扮了,王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召见你了。”
正说着已经有丫头送来了沐浴梳妆之物,清云知道再问不出什么,索性做罢。
一番梳洗打扮后眼见到了黄昏,清云左顾右盼不见了兰蝶,心下慌张,唯恐兰蝶不辞而别,此生再无缘相见。
不过晚膳后悬着的心放下了,兰蝶脱下宫装,换了一身民间闺阁打扮的装束,看着倒别有一番清新雅致气度,手中端着一杯茶盈盈走来。
使退左右的丫头,兰蝶端着茶缓缓跪拜在清云跟前,恭敬地将茶盘举过头顶:“请姐姐用茶。”
“你这是做什么呢,快起来。”清云不解其意,即便是刚进柳家,兰蝶也从未行过如此大礼。
“清云,你我在一起多有嫌隙,这些都承蒙你的宽容和照顾,只是,离别在今日,见尔当何秋,想来也是遥遥无期了,一杯茶,算是我跟姐姐辞行,姐姐今生的恩德我只有来生再报了。”
清云接了茶心里堵得慌,跟她说过原委,却没说此生就是了结一切情债的,终究是不忍心告诉她再无来生。
兰蝶伏□子拜了一拜,眼中隐隐似有泪花,转身走了出去,清云追在门口看着她头也不回一路小跑的背影叹道:“这样也算是结了吧。”
不消多时,唐锦礼便使了丫头来传召。该走的已经走了,该来的总归要来。
清云躺在王府的鸳鸯秀衾里,看着唐锦礼缓缓地落座床前,平静地闭上眼睛,等着命运的宣判。唐锦礼幽幽地坐在床前不言语亦不行动,只是静静地坐着。清云睁开眼看着他落寞的背影也如他一般沉默了。
一夜无话,当红烛泪尽,天边泛红的时候,唐锦礼站了起来,依旧是背对着清云,沙哑了昔日清亮的声音:“你走吧。”
清云疑惑地撑起身子,唐锦礼不等她发话继续说道:“走,赶紧走,也许我一回身就改变主意了。”唐锦礼在心里默默地说:“清云,越是爱你就越怕委屈了你,更怕亵渎了你。”
言罢,唐锦礼头也不回的朝门外走去。
“王爷。”清云叫道,唐锦礼顿在门口,却依然没有回头,清云淡淡地说道:“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唐锦礼听罢顿了一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唐锦礼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清云最后的那番话不过是想给兰蝶在王府争取一席之地,而她也永远不会知道今天清晨,兰蝶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宁可自己受罚也不要清云以一夕之欢换取的安生。
他终究是得不到清云的。
换来了执事管家,悠然地说道:“册封贤妃为恭顺王府正妃,执掌恭顺王府内闱之事,近来发生了这么些事,是该肃清家门的时候了。”他说的那么淡,那么轻,仿佛是信口夸赏的一道风景。
敏妃发疯似地扑了上去:“姐姐你这次好歹救救我,此事都是兰蝶那个小贱人闹出来的,横竖与我无关啊。”
贤妃叹了口气道:“妹妹是个聪明人,可惜,聪明得过了些。”
“姐姐,我们姐妹相好一场,姐姐怎能见死不救啊?”
“别怪我什么事都没能帮上你,只是妹妹每次提出的要求都叫我为难啊。”
“敏妃娘娘请跪下受恭顺王妃谕。”一旁的管教嬷嬷凛然地说道。
“恭顺王妃?姐姐,你……”敏妃不可置信地看着贤妃。
“妹妹出身显赫,远比我有见识些,怎么就忘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个俗理呢,一块好肉谁不想吃啊,可也要看咽不咽得下啊,到头来肉没吃着是小,被噎死了可就不值了。”这话刻薄,可从贤妃嘴里出来却是那么理所当然。
敏妃被一把推下,机械地跪在地上,看着管教嬷嬷的嘴一张一合:“恭顺王妃谕:敏妃自嫁入王府三载有余,不思相夫教子,却结党为乱,伙同侍妾争风吃醋,殃及无辜,念及其父功高权重故不追其责,废除敏妃侧妃名号,贬为侍妾。”
敏妃突然站起来,哈哈大笑:“恭顺王妃,我才是恭顺王妃,你们这些狗奴才有眼无珠还不快给我跪下。还有贤妃你,以后再装狐媚子勾引王爷,小心你的命。”
嬷嬷们大惊失色,立刻叫来侍卫,只见恭顺王妃摆摆手道:“罢了,何必和她一个疯子一般见识。”
嬷嬷方舒了一口气:“到底是恭顺王妃有气度。”
抄检完了敏妃的屋子,恭顺王妃来书房回命,手里拿了一个玉坠在唐锦礼眼前晃了晃:“王爷交代的事都办妥了,这个权且做跟念想吧。”
唐锦礼瞥了一眼,一块精致的玉佩上雕着“络绮”二字,想来是王府里的哪个姑娘的妹子。
“络绮是谁?”唐锦礼漫不经心地问道。
恭顺王妃突然觉得犹如一记闷棍砸在头上,络绮是谁?连自己都知道络绮是敏妃的闺名,而王爷却问出这样的问题,虽知他并不把王府的妃妾放在心上,可也没想到无视到这步田地。拿这块玉佩给他做念想也是唇亡齿寒、物伤其类,敏妃落了这么个结局,自己又能怎样,谁知道呢。他不知道络绮是敏妃的闺名,也一定不知道自己的闺名叫“水莲”。
他知道的只是敏妃、贤妃、恭顺王妃这样的头衔,而这样头衔下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并不在意,他一定不知道也不理解,这尊贵的头衔下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有血有肉有心的人。
看来敏妃的妄想会成为恭顺王府里所有妃妾的妄想。王爷你只看得见头衔看见这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做第二个敏妃呢,一个虚无的头衔能满足你,又何以见得满足不了我呢。
半晌无语,唐锦礼也不多问,恭顺王妃淡淡地说道:“而今不过是一个侍妾而已。”
随即嫣然一笑俏若三春之桃:“王爷,如今敏妃妹妹神志不清,前儿又打发了几位侍妾出去,这王府越发冷清了,臣妾看着王爷身边伺候的人不多,想着给王爷再找一位王妃才好。”
“难得你这么贤德,有劳爱妃了。”九王爷说得客气礼貌却难以亲近。
恭顺王妃一如往常那般讨好却看似高雅的笑:“臣妾冷眼看了一些时日了,难得有个容貌好,性子好又知根知底的姑娘,倒是臣妾有个妹妹,虽不出众倒比臣妾略强些,王爷您看是否过过目?”
“既然爱妃看准了,那就不用那么麻烦了,择个好日子过门吧。”九王爷拿着手中的书头也不抬。
“谢王爷。”恭顺王妃得体地一拜,在心里暗想:“傻妹妹,你理解了吧,我做的事自然有我的道理。曾经不是拈酸吃醋不让你来,而是我周全不了你,如今不论王爷心里有没有我,我也是王府名副其实的主母了。纵使王爷不爱我,也更不会爱上别人,给不了宠爱,这等荣华富贵我还是能分与你的。”
清云来书房中辞行,看到了恭顺王妃,雍容华贵,眉眼中却有着挥之不去的哀愁,一时也思绪万千,水莲呀水莲,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这一切都是命啊,你前世原是烟湖里的一株荷花,虽和锦鲤朝夕相处日夜相伴,却也只是彼此生命中的点缀而已,你们之间并没有交集。
还记得那年大旱么,锦鲤命悬一线,你又何尝不是如此,在烟湖最低洼的淤泥里,你们一起相濡以沫,是我的甘霖救了你们,才使得你们有缘继续相处于烟湖,然而,你们注定是要相忘于江湖的,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何苦呢。
30
30、买笑 。。。
离开了王府,清云没有再回柳家,没有了兰蝶自己就不属于那个家了,回到了自己的家里未免又是引来二老的一顿聒噪,心下烦乱,便偷偷溜出田府四处游逛打发时间,此时不过是过一天算一天,终了就是交代了。
好在现在不比在家做姑娘的时光了,家人的看管也不似从前那么严,隔三差五倒能去市井中感受一下人间烟火之气,怕是以后千万年的岁月都不会再像此时,不由得又心生伤感,料得神仙的日子不过也是和忘川河里的岁月一般光景。
怪道人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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