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的心已深深地确定,她爱他!她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男人!她确定是爱让她违背了誓言,是爱让她抛弃了原则。
她是多么地不该爱上他,他并不是自己能够依托终身的人。
她害怕起来,她还会有未来吗?如果有,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未来呢?
悠思不由得悲从中来。强忍着欲出的眼泪,将身子稍稍向里侧了侧,内心深处却在期盼,期盼什么,她也说不清楚,只希望刘慕海能说些什么。刘慕海静静地躺在她的身旁,如沉睡般始终不语。那沉默如同积年久远的冰山压在她的身上,渐渐地又沉又重,寒彻入骨。许久,身边有了动静,他却并不开口,只是默默地起身穿衣。他的举动令她异常失望,眼泪无声地流了出来。
刘慕海穿戴好后,望着床上的悠思沉默了片刻,低声说:
“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悠思脑袋嗡地一响,顷刻间仿佛世界万物的声音都静止了一般,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长久地憋在水中无法透气又渴望透气。她艰难地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淌在枕上,淌进她心里的最深处。
她没有动,亦没有答话。
当房门被带上的声音传来,她终于无法控制,痛哭了起来。
一切来的太突然,一切来的太快。
第六章 心死(1)
再次遇见刘慕海是在新学期的就业工作会上,悠思早早来到会议室,找了个不显眼的位子坐下。
待会儿看见刘慕海自己会怎样?刘慕海看见她又会是什么表情?悠思想了半天,最后拿定主意不抬头看他,免得彼此尴尬。
从刘慕海与众多领导一块进入会议室起,悠思就一直忍着没有抬头。可是,当轮到刘慕海发言,他那感性的嗓音还是吸引了她。悠思直骂自己没出息,斗争了好一会,最终还是屏住气,不自觉地望向他。没料到刘慕海突然朝她这个方向瞄了过来,结果彼此目光大概有一秒钟的短暂接触,她连忙把头低下。
广东一家长期合作的单位来学院招聘毕业生,就业办自然不敢怠慢,招待吃饭再所难免。在酒店坐定,王璐对客人们说,待会儿刘副院长会来。悠思一听,心情立刻复杂起来,她还不想面对刘慕海。
他为什么会来?这种场合他从来不会屈尊降贵来出席。
“该离开吗?”悠思不停地问着自己,可偏偏找不到理由。她不是个任性的人,不会只顾自己的感受而置客人于不顾。
刘慕海进来时,悠思出于礼貌地站起身,朝他点了点头,却并不看他。主客寒暄坐定,刘慕海开席与在坐一一碰杯,悠思也只是机械,连眼皮都不曾抬起过。用餐开始,悠思自是沉闷得很,刘慕海却显得活跃,不停地与客人聊天敬酒。用餐过半,悠思才慢慢舒展颜容,只是并不主动,直到王璐提醒才起身与在座每位碰杯。轮到给刘慕海敬酒,便是极力掩着内心的慌乱,简单地说了几句谢谢领导关心之类的话。不经意地抬眼望去,却正对上他一双乌黑的眼。他的眼里似有流光闪动,脸上是一副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
酒席散后,送走客人,刘慕海对王璐和悠思说:
“上车吧,我送你们回去。”
悠思抬眼望向街道上往来穿梭的车辆,淡淡地说:“不用,我们打车。”
他的眸子如利鹰般倏然盯向她,仿佛有东西从心底划过,喉咙咽了咽,欲言又止。只片刻他便漠然将视线移开,不悦地命令道:“上车!”
“上车吧。”王璐抚着她的肩,轻轻复了一句。
悠思虽不情愿,可王璐视力不好,她不能让王璐为难。车顺道先送王璐回家,等她下了车,悠思便将两眼投向车窗外。
窗外一排排华丽的街灯,泛着橙红色的温暖光亮,随着渐渐远去,如同一条条游动的光龙,流光异彩。悠思看得久了,便有些晕眩,回首望向前座,那个背影安静淡然,仿佛车内并无她的存在。自那晚之后,俩人这还是第一次单独在一起。悠思想,他该趁此机会对自己说些什么吧。虽然害怕听他说抱歉的话,却很想知道他是如何看待他们俩人之间的关系的。她用复杂的心情等着他的解释。没想到这一路上,刘慕海并未开口。车内弥漫着的沉闷气氛令悠思难以忍受,阳城师范大学教工住宅区越来越近,她那颗期盼的心也就越来越失望。当阳城师范大学教工住宅区的大门终于呈现在眼前,她终究没有听到任何她想听到或不想听到的。
刘慕海停住了车,悠思轻轻道一声“谢谢”,迈出了车门。
当悠思往大门内走的时候,直觉告诉她,身后刘慕海的车并没有离开。她的心里蓦地燃起一丝希望,盼着能听见他叫住她。可是,身后随后响起的却是轿车呼啸而去的声音。她不禁感到阵阵心寒,眼睛立刻湿润了起来。
悠思整夜失眠,睁着眼捱到清晨五点干脆起身下了床。人没休息好,胃便受了一夜的折腾,饿得不行。悠思洗刷完毕,拿上钱包下楼去买早点。往小区门口走的时候,恍惚看见刘慕海的轿车出院门,再仔细一看,那车已一个拐弯不见了踪影。她想她的精神一定是出了问题,脑海里居然总是挥之不去刘慕海的身影。
她开始刻意地回避刘慕海。刘慕海打她手机,不论公事私事,她绝不接听。刘慕海到就业办走动,她能躲就躲。如果俩人不经意在校园里碰面,她最多也只是出于礼貌地对他笑笑便匆匆离去。刘慕海对此好像并不介意,也没有单独找过她。
第六章 心死(2)
秋天不知不觉已经来临。今年的秋雨似乎比往年都多些,窗外又是细雨绵绵,雨点和着风声拍打在窗上,沙沙地响,扰得悠思心情甚是烦躁。李小乐来找她,要拉了她去打室内网球。悠思哪里肯去,赖着不动,却终究被李小乐死磨硬缠地推出了门。从名人会所回来之时,李小乐就买了两把网球拍,他一把,悠思一把,说是悠思体力太差,必须加强锻炼,从此周末常拉着悠思去打球。可自打与刘慕海发生了那件事之后,悠思一直心情不佳,已有一段时间没去练球。李小乐早为此憋了一肚的火,此番岂肯再依她?
开打后,悠思一直进入不了状况,没战多久就全身乏力,如大病初愈的病人般虚脱起来。李小乐担心悠思身体,不愿再打。悠思只道没事,可能有点小感冒罢了,不想让李小乐失望。又打了一个来回,李小乐坚持不再打下去,把悠思送回了家。
李小乐找了感冒药让悠思吃下后,跑进厨房准备帮悠思做几样吃的。张姨打来电话,说李叔不舒服,让他快点回去。李小乐不敢耽搁,匆匆交待了几句,走了。悠思并无胃口,懒得做饭,便拿了衣服去洗澡。抹着浴液的时候,发现有鲜血从下部流出,肚子突然痛的厉害。悠思想是来了例假,赶紧收拾妥当躺上床休息。可是疼痛并没有减轻,下部的流血很快印红了整片床单。她慌了,想爬起身,一阵更剧烈的疼痛让她猝然倒下。终于痛得无法忍受,像是快要死去。她不知道这时候该通知谁来救她,想来想去却只有李小乐,于是忍着疼痛拨通了李小乐的电话。
李小乐赶到时,悠思已陷入了昏迷,他立刻将她送去了医院。
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悠思脸色苍白而又憔悴。
“医生,她怎么样了?”
“手术很成功,幸好及时送来,否则的话,只要再晚几分钟,我们有再大的本事也救不活她。不过,孩子流产了。”
“孩子?你是说她怀孕啦?”
“怎么你不知道吗?已经有两个月了。”医生瞪着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李小乐惊讶的无法言语。怎么可能呢?他从未听说过她有新的男朋友,她怎么可能会怀孕呢?
雨儿已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病房里一片寂静。窗户半开着,从窗外吹进的一阵秋风把白细纱的窗帘吹的老高。一缕细弱的阳光射进来,稀疏地照在悠思的脸上,那本已无色的脸更显苍白。李小乐把窗户关上,茫然无措地望着悠思。她静静地躺在那里,眼里已没有了灵动的流光,魂儿像是已脱了窍远去。李小乐什么也不敢问,唯有难过地掉泪。
悠思出院后,李小乐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她:
“那个男人是谁?”
她摇头不语。
他隐忍着怒火,再问:“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这个时候没有在你身边,为什么自始至终不来看你?”
眼泪终于无声地滚落,像磅礴的大雨,似乎没有停止的时候。
他终于是怒了,“告诉我他是谁,要不废了他我就不是李小乐。”
悠思只是沉默,无论李小乐如何生气,她只是沉默,唯有沉默。已冰凉的心却在渴求:“让我留有一点尊严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悠思却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日子难捱。想找一个借口让自己快乐,不好闹的她突然活络了起来,扒破电话本子找同学、找朋友聚会,只想找些事情让自己忙碌。只是夜夜仍是不能眠,望着天花板上孤独的顶灯,心中一往怅然,什么也不愿想,却总能看见心底那道被深深划过的伤痕。
第六章 心死(3)
一年一度的元旦教职工联欢会是立人学院的保留节目,很多家属也会到场参加。学院小剧场里热闹非凡,中间最前排的位置理所当然的留给了领导。悠思走进剧场,看见左边第二排座位上的夏燕使劲朝她招手,便走过去在夏燕的身边坐了下来。节目还没有开始,夏燕到处张望,看着剧场里的热闹。不久,她用胳膊碰了碰悠思,说:“你看,刘副院长和她女朋友来了。”悠思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戚若琳身着齐膝黑色羊绒大衣,配一条粉色真丝围巾,高贵、大方。身边的刘慕海同样也穿了件黑色羊绒大衣,英俊潇洒。两人正缓缓步入剧场,光彩夺目。
“喂,你看刘副院长和他的女朋友,两个人还蛮般配嘛。”后排坐位上两个女人正在议论。
“是啊。听说他们俩人是同一所高中毕业的,读高中时戚若琳就对刘副院长展开了追求。”
“那他们不是从高中就开始谈恋爱了吗?真没想到我们刘副院长这么长情。”
“还不是那戚若琳追得紧。我表妹跟他们读的是同一所高中,我听她说,那戚若琳对刘副院长可是喜欢的很,当初见刘副院长出国留学,硬是追去了美国。”
“还真是有韧劲。”
“是啊,要不哪能修成正果?现在俩人总算要结婚了。”
“我也听说了,还是快点结婚的好。像刘副院长这样的条件,追他的女人又这么多,万一哪天被别人勾走了,戚若琳不哭死才怪。”
晚会很精彩,台上演员费力表演,台下教职工笑声一片。悠思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一副惘然若失的样子,满脑子全是刘慕海与戚若琳。
不自觉地,她向中间前排刘慕海与戚若琳的方向望去,刘慕海意态从容,神情淡定;戚若琳娇柔妩媚,满面春色。舞台上炫亮的灯光从高处斜斜地射下来,映照在他们的身上,如一对光芒四射的碧人,完美无暇。
悠思只觉得胸口沉闷得难受。嫉妒、失落、委屈、羞愧开始源源不断地向她袭来,满满的情绪充斥着她的大脑一片浑浊。
双眼渐渐被雾气弥漫,耳膜开始嗡嗡作响,身体也随之颤抖不止。眼看着自己
就要崩溃,逃开,成为此刻唯一的救赎。
几乎是仓惶地跑出剧场,跑出了学院。
浓浓的黑夜笼罩着茫茫苍穹,没有月亮也没有一颗的星星。悠思站在萧肃寂寞的夜空下,站在空旷冰冷的大地上,任凭寒风抽打在脸上,任凭眼泪无声地流下。
仿佛心里最深处被人狠狠地刺了一刀,她痛得无法呼吸,却只能拼命忍着,忍着。可是那狠狠刺她一刀的人偏偏要将那刀拔出,令她淌出血来。她突然用尽全力大喊,似乎唯此方能止痛。为什么?明明有相爱的人,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为什么要让我心动?为什么又要让我心痛?
她想起那一夜,当他的吻遍布她的全身,当他温柔地爱抚她的每一寸肌肤,当他不停地低吟她的名字的时候,她真的以为他爱上了她。可惜错觉的出现竟是如此地短暂,当他静静地躺在她的身边,当他起身穿戴,当他默默地离开,她那颗羞涩、幸福、担忧而又矛盾的心立刻冰冷到了极点。
他要了她,却不肯给她一个整晚!
他把她当成了什么?
她骂自己低贱,感觉到无比羞愧。
她恨自己,恨自己没自尊没原则。
她更恨刘慕海,恨他花心,恨他残忍。
她不能原谅那个夜晚被他的温柔迷乱意识的自己,更不能原谅给自己带来无穷伤痛,害自己变得低贱而又充满罪恶的刘慕海。
第七章 到上海去(1)
悠思如虫蛹般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最终做出了决定,她要离开,离开这座令她伤痛的城市;她要忘记,忘记这里的一切;她要重生,开始新的生活。
悠思决定回到父母的身边去。感伤地拿起电话却无从开口,踌躇间却接到了上海表哥李盛的问候电话,她立刻改变了主意。
表哥李盛出生在闽北农村,九十年代初从家乡一所地级财会中专毕业后,被分配到了当地的一家工厂做会计。可他只做了半年就辞了职,带着他的父亲也就是悠思的舅舅为他东借西凑的五千五百元钱到上海去寻求他的发财梦。开始他只是在一所小学校附近开了家极小的食品店,但很快他就发现,随着上海人口的快速增长和浦东的开放开发,上海的住宅建设热火朝天。于是他当机立断,把食品店转卖给了老乡,转行做起了装修业务,从打游击一直做到开公司。如今,他已是一家较大规模的装潢公司老板,置了房,买了车,还娶了位大学毕业生做老婆,算是在上海站住了脚。
李盛的成功经历在他那贫困的家乡引起了巨大的凡响。他因此而成为家乡父老的致富榜样,他的发家史更是被反复传颂,起家的五千五百元钱最终被传成了两千五百元钱,所有的艰辛创业过程则被省略。父老乡亲们终于发现,发财是如此地简单,如此地容易。于是一些表兄弟们、老乡们纷纷效仿他离开家乡奔向上海,就连一位当了多年乡党委书记的远房亲戚也毅然决然地辞了职跟去了上海。他们一律有样学样,一边开着小食品店,一边寻找着机会,都希望有朝一日能像李盛那样发家致富。如今,他们之中已不乏小获成功之人。
悠思想,不如到上海去,他们能行,我为什么不行?上海虽然人才济济,但自己是大学本科学历,应该不难找到工作,不是说城市越大机会越多吗?要不哪来那么多“北漂”和“海漂”呢?她把想法告诉表哥,表哥当即表示支持并愿意提供帮助。
于是,悠思在这个假期去了上海。
悠思临行前以信函的方式给学院寄了一封辞职信,算是有始有终。她没有向任何人告别,甚至李小乐和他的家人也并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为什么要离开。
就这样一个人孤寂地离去,没有片刻的留念。火车徐徐开动的时候,望着渐渐远去的熟悉的城市,唯有一缕酸楚涌上心头。悠思想,从今以后,她不会再与刘慕海相见,那么多年以后,他是否还会记起曾经有一个她呢?她又是否会把他给彻底地忘记呢?
或许自己前世欠了他的情,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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