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聚会（1）
大学毕业已近一年，同学们都落实了工作，聚会便慢慢多了起来。
无论是小学、中学同学或是大学校友聚会，李小乐都喜欢叫上悠思。悠思并不喜欢热闹，但李小乐每次都显得劲头十足，总能不厌其烦地说服她去参加。
刚毕业的时候，聚会通常会在某位同学家，拘束地吃过同学母亲做的饭菜后，大家坐在一起聊往事，谈各自的工作感受。到后来，家庭聚会变成了饭店聚餐，偶尔外加泡KTV房。
这种聚会从来就不兴凑份子，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手头是没有什么钱的，而这年头的年轻人也都比较务实，没有谁愿意打肿脸充胖子，因此大多数人吃完饭或唱完歌后会立刻沉默寡言。除了一种情况，那就是在座的哪位女士如果不小心说由她来付账，所有的男士便会立刻打破沉默嚷着要付钱。当然，付诸行动的并不多。但也有豪迈的抢着付了账，转眼回到家中却不得不伸手向父母再讨零花钱的。
悠思渐渐明白了女人在这种时候是要保持缄默的。
再到后来，被邀聚会时，很多人会先问好是谁请客，然后再赴约，所以一般都是家境好的出钱。
周六那天，悠思与李小乐一同去参加方嘉伟的生日聚会。聚会地点是方嘉伟父亲的私人会所。
俩人来到位于市郊的会所，这座被称为“名人会所”的西式建筑立刻吸引了悠思。不过，吸引悠思的并不是它的建筑风格，而是这里居然有一间规模不小的奇石展览室和一间名画展览室。
方嘉伟的父亲是一位业余的奇石收藏家和书画爱好者，闲暇时喜好交结一些奇石、书画界名流，这座“名人会所”便是他用来交朋会友的场所。
走进奇石展览室，立刻让悠思有了很多的惊奇。她不知道这些琳琅满目的石头到底值多少钱，但她知道它们块块是艺术精品。有一块外表很普通的石头被拦腰切成两半，像一个巨大的被切开的咸鸭蛋，里面呈现出好看的鹅黄色，晶莹剔透，光彩夺目。悠思不禁看得呆了，想不到外表不具备任何品质的普通石头，内在却是如此地亮丽。
“人们是怎么发现它的？”她好奇地问身边的李小乐。
“用心。”想不到李小乐的回答还蛮富哲理的。
悠思立刻开心地接道：“对呀，只要有心，任何亮点都可以被发现。”
紧挨着奇石展览室的便是名画展览室。名画展览室里陈列的名画很多，悠思此时只能怪自己才疏学浅，因为名画的作者她并不知晓几个，但她仍用心地欣赏着每一幅作品。神情专注的悠思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的身子，她连忙道歉：
“对不起！”
转眼一看，却是余成俊。
再一看，身边一位娇嫩的女生正紧紧地勾住他的胳膊。
余成俊连忙将女友的手抽开，表情略显僵硬。
“好久不见！”悠思笑着先打招呼。
“好久不见！”
说也奇怪，悠思见到余成俊并没有觉得不自在，正想跟他的女友也打个招呼，远处传来李小乐的声音：
“悠思，快过来。”
“来了。”
李小乐在喊悠思的同时突然看见了余成俊。于是他没有等悠思走过去，就大步来到了悠思的身边，然后双手抱在胸前，瞪着一双眼上下打量起余成俊。悠思连忙拽着李小乐的胳膊往旁里拉，一边对余成俊说：“我们走啦。”
“拉我干嘛？”李小乐显然很激动。
“你别这样。”
悠思明白，李小乐会有这样的反应，是因为余成俊曾经是她的男朋友。
第四章 聚会（2）
悠思与余成俊大二开始恋爱，半年后就分了手，原因是悠思发现余成俊的身边还有另一个女人。不过那个女人并不是刚才悠思见到的那位娇滴滴的小女生。
悠思拉着李小乐来到会所外的草坪上。
李小乐问：“你没事吧？”
“你认为我会有事吗？”悠思笑笑，脸上神情恬淡从容，“我很庆幸和他分了手，他不适合我。”
“这就对了，真没想到他还这么花心，身边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
“好了，不要再说这些了。”
“我只是觉得内疚，要不是因为我，或许当初你们俩就不会好，你也不会因此而受伤害。”
“你别总是这样，不管怎样，我感激他对我放手。”
余成俊同方嘉伟一样也是李小乐大学里的同班同学，三人常玩在一起。因为李小乐的这层关系，悠思便与这俩人走得近些。余成俊很快对悠思展开了攻势，悠思一直不为所动。在她看来，余成俊虽然长得还有点人样，却是个典型的官宦子弟，在人前总是一副高高在上，优越感十足，不爱理人的样子，令悠思十分不舒服。可同寝室的姐妹们说了，那能怪他吗？谁让余成俊的父亲是农业厅的厅长，母亲是派出所的所长呢。人家从小被家庭熏陶，早已习惯成自然了。据说他们家的粮食、水果从来不用花钱去买。全家人洗桑拿、做头发或是到KTV高歌也从不用花钱。余成俊时常会拿些美容院的招待券，或是提些时鲜水果什么的给悠思送去。悠思自然不肯收，结果每回余成俊都把东西硬搁在她的寝室里，受益的自然是寝室里的姐妹。于是夜晚熄灯躺在床上，姐妹们常拿余成俊做专题，摆事实，讲道理，轮流将他赞誉一番。耳濡目染久了，悠思渐渐对他有了好感。
那一厢，余成俊死缠住李小乐，拜托李小乐帮忙。李小乐是个重义之人，不断从中撮合，悠思也就慢慢接受了他。
可悠思万万没有想到，她与余成俊只相处了短短半年的时间，就发现他对她不忠。她不能原谅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坚决与他分了手。
有一阵子悠思很痛苦，想不明白为什么余成俊苦苦追求了她一年，还会如此对她。李小乐自责不已，怪自己有眼无珠，看错了人，后悔不该从中撮合。终于，一次醉酒之后，李小乐把余成俊给揍了一顿，用酒瓶将他的脑袋砸破，害他缝了四针。事后，李小乐的父母又是赔礼，又是赔钱，希望能平息此事。可余成俊的母亲却不依不饶地扬言要让李小乐去坐牢。悠思只好找到余成俊，请他放过李小乐。余成俊提出条件，放过李小乐可以，但悠思必须与他和好。
悠思告诉余成俊，她是不可能接受一个对自己不忠的男人的，因为她不会让母亲的悲剧在自己的身上重演。她向他讲述父母的故事，讲述自己的童年，也讲述了自己与李小乐一家的情缘。
就这样，余成俊放开了悠思，也劝说母亲放过了李小乐。
也因此，悠思对余成俊还是心存着一份感激。
悠思与李小乐在会所的周围散起步来。当俩人绕到会所的后面，悠思惊奇地发现这里竟然有一个网球场。
李小乐说：“我们打网球吧。”
“我不会。”
“没关系，怎么打怎么好。”
网球场旁有一座雅致的小屋。悠思走进去才发现是一间休息兼更衣室，里面不仅存放有足够的网球拍和网球，还备有足够多的网球服。
俩人换好衣服来到网球场开始打球。李小乐打过来的球，悠思一个也接不到，悠思发的球一个都过不了网。李小乐老半天没机会接球，无奈，跑到悠思这边，手把手地教她基本动作。
一个在认真地教，一个在吃力地学。
“要不要打一局？”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悠思扭头一看，竟是刘慕海。
第四章 聚会（3）
刘慕海与方嘉伟穿着球衣，拿着球拍，站在他们的一侧，令她非常意外。
悠思不禁感叹：今天还真是见鬼了，不该碰见的全都碰到了。
“介绍一下，这位是立人学院的副院长刘慕海，我朋友。这两位是我大学同学李小乐和陈悠思。”
刘慕海与李小乐握手：
“你好！”
“你好！”
刘慕海又抓过悠思的手，握住，问：
“你好吗？”
悠思点点头，“嗯”了一下。
方嘉伟说：“对了，你们俩应该是同事吧？”
“他是我的领导。”
刘慕海说：“在这里可没有领导。我们打球吧，双打怎么样？”
“我不会。”悠思连忙推辞。
方嘉伟说：“刚才小乐不是教你半天了吗？运动嘛，就是要多练，多练自然就会了。你和小乐一边，我和慕海一边。”
双方开战不到十分钟，李小乐嚷着换人，喊道：“不公平，你们俩球技都好，我们俩球技都差，打得赢才怪。”转身对悠思：“你过去，换方嘉伟过来。”
这不是要她和刘慕海一边吗？悠思立刻回答：“不去。”
“过去吧！”
“不过去！卖友求荣、没良心的家伙。”
李小乐立刻涎着脸：“嘿嘿，不好意思啦，战场无情嘛，我也只是暂时不顾亲情而已。”
见悠思没动，李小乐急了：“你就让我有机会赢一回嘛。”
“要去你去。”悠思随口发气，并不曾想过后果。
李小乐无奈：“好好好，我去。”边跑边喊：“过来一位。”
话音刚落，悠思便见刘慕海朝她这边跑来。
“该死！该死！”
悠思悔得只想弃拍逃走，可刘慕海转眼工夫已来到了她的身边。他对她笑，说：“别紧张，好好打。”然后又朝着对方喊：“比赛开始。”
他这么一喊，反倒让悠思紧张了起来。比赛开始后，她根本就接不住球。刘慕海好像很有耐心，又或许只是太过无奈，他总是不停地走近悠思，边对她说：“别着急，慢慢来。”边教她如何握拍、接球和发球。结果她却越发的紧张，最终也没弄明白自己到底是因为不会打球而紧张，还是因为刘慕海离她太近而紧张。可是，当他握住她的手，她的心便怦怦跳着，如小鹿般乱撞。她想她是晕了头了，她怎么可能对他动心？她怎么可以对他动心？然而，不知怎的，看着如此贴近自己的刘慕海，欣赏着他优美的发球和击球，她的脑里竟不经意地闪过一个念头：但愿刘慕海能够永远与她这么近。
刘慕海似乎对她施了魔，她竟然慢慢进入了状况，居然能够发球过网，居然能够接住对方大力挥过来的球。当她奇迹般地甩出一个漂亮的弧线球的时候，居然让方嘉伟跑落了空。她当下举起球拍，大声欢呼跳跃起来，就连刘慕海也高兴地向她举起了右手，与她来了个击掌庆贺。
网球毕竟是个高消耗的运动，悠思渐渐感到体力不支。她停下来，用手臂挥去头上的汗珠，想稍微休息一会儿。
“快闪开。”她听到刘慕海的一声大叫。可是，还没等她做出反应，对方的一个力量球已经飞了过来，不偏不移地打在她的额头上。她往后一晃，跌坐在地。
“没事吧？”刘慕海迅速在她身边蹲下，扶住她。
眼前突然冒出了无数金星，悠思连忙将头枕在手臂上。
“有事吗？让我看看。”
他捧过她的脸，观察她的伤势，用手指触摸她有些红肿的额头，问她：“疼吗？”
他的声音很低很轻，如一丝气息。悠思尤觉得仿佛是遥远天外飘来的一阵风，直吹入她的心里，轻拂着她的心尖。
她竟是迷离了，梦呓般答道：“还好。”
“可以站起来吗？你不可以一直坐着，来，我扶你站起来。”
悠思还未站稳，突然一阵昏眩，眼前一片黑暗。她本能地一把抓住刘慕海的手臂。
他顺势把她揽进怀中，问她：“怎么了？很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依旧是低低的声音，参杂着柔柔地关切，令她几乎迷醉。她埋首在他的怀里，他的身子如火一般滚烫，散发着诱人的男人的气息。悠思昏眩的大脑瞬间清醒起来，她知道她应该立刻离开这个男人的身体，可是她竟莫名的有份不舍。
第四章 聚会（4）
李小乐和方嘉伟已经赶到。李小乐一把将悠思拉向自己，神情已然焦灼不安：“受伤了吗？受伤了吗？”
“没有。”
“还说没有，你看，都肿了。”说着，用力揉搓悠思额头上的红肿。
“放开她！”
竟是很沉闷地一喊，是刘慕海。李小乐怔了，方嘉伟和悠思也吓了一跳，齐齐看向他。
刘慕海向李小乐解释：“哦，我的意思是，你不能这样用劲揉，太用力不利于消肿。”
悠思连忙将李小乐推开，“我没事了。”
“进房间去搽点药吧。”方嘉伟说。
“不用了，一会儿就会好的。”
淋浴过后，悠思顿时神情气爽。聚餐尚未开始，悠思来到餐厅，见餐厅正中摆着一张巨大的圆形餐桌，餐桌前已坐了十来个人。刘慕海与方嘉伟坐在最里边，正聊着什么。李小乐坐在刘慕海的旁边，也正与另一同学聊着话儿。余成俊和女友则坐在桌子的另一头。悠思找了个空位坐下，李小乐发现她，叫道：“过来，坐这里。”示意与他说话的同学挪位，那同学果真挪了位，他又叫道：“快过来。”
“我坐这就行了。”悠思不愿动。
李小乐更大声地叫：“快过来！”说完站起了身。
悠思是谙熟李小乐性格的，想他定会坚持到底，只好起身来到了李小乐的身边。
一坐下，悠思便发现，自己正对着的，正是余成俊及女友。
席间李小乐对悠思异常照顾，不停地往她碗里夹菜，体贴周到得令悠思难以承受。悠思示意李小乐低下头，细声道：“你今天是怎么啦，干嘛对我这么热情？”
“我愿意，我就要。”
“你不觉得很肉麻吗？周围都是同学耶。你没见别人都盯着我们看吗？”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悠思听他这么说，气得当场对着他的手臂狠捶了一记。李小乐摸摸手臂，又摸了摸悠思的头，然后将嘴贴近悠思的耳根，小声说：“你配合一点嘛，我这是要气气对面的余成俊。”
悠思一愣，道：“太幼稚了吧？”
“你看看对面。”
悠思抬眼一看，对面余成俊果真铁青着脸，一声不吭。“你别自做多情了，他有什么样的表情都与我无关。”
“李小乐，陈悠思，你们俩不要当我们大家不存在好不好？”方嘉伟突然喊道。
“关你什么事？”李小乐立刻笑着回了一句。
“嫉妒总可以吧。”方嘉伟露出一脸的无奈。
悠思侧过身子想告诉方嘉伟别在意李小乐说的话，冷不丁与刘慕海的眼神碰了个正着。
他的目光竟是冷冽，夹杂着几分不屑。悠思不明白他为何会有这般表情，心里徒然生出一丝寒意来。她不加犹豫便将目光收了回来，要说的话也收了回来。
晚餐很晚才结束，大伙儿唱歌的，玩扑克的，玩麻将的，很快各自展开了阵式。悠思来时就被会所外那大片碧绿的草坪吸引，悄悄溜出了会所。
郊外的夜美得像一幅精美的油画。繁星照映的夜空和黑坳魅惑的远山交相辉映，广褒深奥，最爱惹人遐想。悠思闭起眼睛，深深地呼吸着，空气中含着淡淡的草香，竟是如此地沁人心扉。忍不住脱了鞋袜，用肌肤去触摸小草的柔嫩和冰凉，尽情享受大自然的清新与美好。先前的网球运动已让她的一双腿和一双胳膊酸痛得不行，她席地而坐，一边揉捏着手部的酸痛，一边抬头仰望遥远而美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