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因为害怕失去。
此刻,关沙叹了口气说:“静,跟着我,终究是没有清平日子。”语气颇为无奈,带着歉疚。
我把头埋在他胸口,倾听着他心跳的节拍,一下接着一下,那么沉稳有力。渐渐地紧张慢慢散去,心一点点安定下来。再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着他:“没有关系,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
他粗糙温暖的大手抚过我的黑发,苦笑了一下:“我是不是很自私?知道是这样,我还是想把你留在身边。”
“对!”我用力点头,绽放一个调皮的笑容,“你是我见过我最自私的男人!”
关沙的脸上有着宠溺的神情。我收起笑容,缓缓地说:“可是,我喜欢你的自私。在这个时代,如果要我选择一个生活的地方,我希望是在你的身边。平安的时候在一起,危险的时候也在一起,你不可以把我送到一个安全却没有你的地方,我们已经在神的面前宣誓了,不可以违背。在这个世界,我只有你一个,我们要在一起,知道吗?”
关沙的眼睛凝视着我,幽黑的眼睛深情似海,纠缠着我的目光,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欢喜,还有心痛的疼惜和丝丝感动,每一个细微的变化,我都读得清清楚楚。他俯下头,温柔地吻住了我,用亲密无间的接触来回答我,我踮起脚尖,攀住他的脖子,迎接他的双唇。脑海里唯有一句话:关沙,未来的一切,让我陪着你一起面对吧,哪怕和你一起下地狱。
黑夜里,我们悄然启程,开着车子驶出曼谷。尽管关沙有强大的情报来源,挑了这个时间走,不过我还是担心路上会有盘查的警察,一颗心紧张得“怦怦”直跳,关沙一脸泰然处之的样子我简直不能理解,这么不当回事,是要吃点苦头才会警觉吗?
关沙看我战战兢兢、东张西望的样子,安慰我说:“别害怕,有我呢。”
我白了他一眼,“哼!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我又没有被通缉。你的脑袋现在这么值钱,都不知道多少人想逮住你呢?”
“我关沙有这么好逮住的吗?当年吃一次亏就足够了。”
车子在黑夜里全速疾驶,只有接近金三角,我们才能确保安全。一路上竟然毫无阻拦,我想也许泰国是出于国际压力才发出这个通缉做做样子吧,关沙来曼谷的消息也没有几个人知道的,警察总不可能天天不分昼夜的在各处盘查,哪来那么多的人力和精力呢。
深夜,万籁俱寂,只有车子的呼啸声。我盯着车窗外黑沉沉的景物,困意逐渐袭上身来,打起了瞌睡。关沙让我枕着他的腿,在座位上睡下,又盖了件衣服,坤鹏把车子开得又快又稳,很快我就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睡梦中,突然感觉到车子似乎停了下来,还有开车门的声音,我因为担心本来就睡得不太安稳,一下子就惊醒了,眼睛睁开一看,车子正停在山边的马路上,前面几支光束直射过来,我吓得立刻就要坐起来,被关沙摁住,低声说:“静,你在车里不要动,继续睡吧。”
这种情形怎么可能睡得着。关沙已经开门下去了,坤鹏也不在车里。我紧张地缩在后面,探着脑袋从前排座位看出去,前头人影绰约,看不太清楚,是什么人拦住了我们的车?不会是泰国的警察吧,不过看架势似乎不像。
正在观察,突然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关沙,你把我的夫人强行抢走,关在你那不放人,算怎么回事?”
这个声音?天啊,是罗家兴!我的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他怎么在这里?还说什么关沙抢了他的夫人,他夫人是谁?怎么我没见过。等等!我被一种不好的预感击中,心里一阵发虚,他嘴里说的夫人不会是我吧。当初误会关沙和刘丽生下孩子,为了刺激他,我一时冲动,口不择言说了自己是罗家兴的夫人。难道这个话传到了罗家兴的耳朵里?
心里七上八下,脑子里飞快地闪过种种推测,眼睛紧紧注视着前面的情形,两大毒枭撞头了,导火线似乎还是自己,这个情形,我要不要出现呢?
关沙的声音波澜不惊,辩不出喜怒,在夜空中徐徐响起,如同冷冰碰撞。“罗家兴,话可不能乱说,我都不知道你的夫人是哪位?何来强抢?”
“呵呵,关司令真是会装,上个月的26号晚上,你们潘河村的驻军从巴颂手里硬是拦下了一个女人,接着你强行把她带走,这个女人正是我的夫人,在场可有不少人亲耳听见可以作证。她都已经报出了是我罗家兴的老婆,你还是不管死活,把人抢走,你说,这该怎么办呢?”
天啊,我几乎就要眩晕过去,果然说的就是我,真是后悔得要咬舌头了,冲动是魔鬼啊,当初就不该胡说,惹下麻烦。幸好关沙不至于误会我,后来我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他了。罗家兴明明知道我是胡说的,我跟他的夫人八竿子打不着边,那他还来干什么?想以此找关沙的碴儿?
关沙不怒反笑:“罗老板,谢谢你曾经照顾我老婆,还托人把她送回家,这个人情,我会记得的。”
罗家兴可就没这么好的脾气了,声音里已有隐隐的怒气:“关沙,你别跟我打马虎眼,把人交出来!”说完就要往车子这边走来。
关沙一个健步挡在罗家兴的面前,堵住他的去路,气势吓人:“罗家兴,你不要乱来!虽然说我们这几年相安无事,但我也不能任凭你挑起事端。”
两人眼看就要剑拔弩张,罗家兴的手下似乎有好几个,个个严阵以待,真的动起手来显然关沙和坤鹏会处在下风。我急得满头大汗,心中懊恼不已,顾不得那么多了,推开车门就朝他们跑过去。
关沙回头一声喝道:“阿静,你别来凑热闹!回车里去。”
我被这一声怒吼吓得顿时收住脚步,站在一边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俩,罗家兴一见我出现,对关沙狠狠地说:“你就是这样对她的?”
“我怎么对她用不着你来管!”关沙似乎已到了愤怒的边缘,两人对峙着,你盯着我,我盯着你,毫不相让,连周围的人都感觉到了二人之间的高涨的杀气。
“张静姝,我既然能把你送来,就能接你回去。你别怕,过来。”
什么?接我回去?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该不会真的以为是关沙强抢了我来救我出火坑的吧。可是,我不是叫貌楚跟他说我没事的吗?貌楚到底怎么说的啊,他今天似乎没来,不过那天的情形关沙还真是强抢,连我自己都觉得,何况是不明就里的外人。
我抬起脚步走过去,罗家兴一脸期待,关沙则一脸阴沉,我走到关沙身后,对罗家兴说:“对不起!那天我是一时冲动,所以才……才那样说的,那是我瞎说的。谢谢你当初帮忙送我过来,真的谢谢你,我现在很好。”
罗家兴一脸愕然,随即又吼道:“张静姝,你是不是被他关怕了!”说完就要来拉我,“貌楚都对我说了,既然你根本不愿意留在这里,我就接你走。”
罗家兴果然是误会了,该怎么解释呢。关沙一手推开罗家兴,另一只手已然探向腰间的手枪,我急得一把摁住他的手,连忙对罗家兴说:“不!不是的,谁说我不愿意留在这里?你也知道,我是一心想要来找关沙的,是不是貌楚说的情形让你误会了,我真的很好,很幸福!”
话音落下,罗家兴明显地身子一僵,杵在那里,看着他神色,我心里更歉疚了,自己当初冲动的一句话,引得他满腔热情地跑来,到头来却发现只不过是一句气话。
“真的对不起。”
“张静姝,我可以带你走的,不必顾虑其他。”
关沙再也控制不住,拳头眼看就要挥过去,我用力拉住他,转头对罗家兴说:“不必了!我是关沙的妻子,我当然会和他在一起。”
我的话稍稍平息了关沙的怒气,却令罗家兴瞬间颓败。
我扭头看着关沙,问他:“我可以单独和他说几句吗?”
关沙的脸布满乌云,眼睛如同利剑射向罗家兴,我恳求地看着他,轻声说:“不会有事的。”
关沙一脸防备,嘴一张语气坚决地说:“不行!我们走!”说完,拉着我就往回走。
我看向罗家兴,他也正注视着我,刚才愤怒的脸孔此时变得异常冷峻,放佛戴上了一个霜冻的面具,我转过头来,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心里五味杂陈,毕竟他上次是毫无保留地帮了我,我不该拿他来当挡箭牌,今天,他也是为我而来的吧。
亦步亦趋地跟着关沙上了车,坤鹏发动车子,缓缓地驶过罗家兴的身边,关沙把我紧紧揽在怀里,我扭过头看了一眼路边的罗家兴,他挺立在那,锐利的目光透过黑夜,穿过车窗落在我的身上,死死跟随,如芒在背。
特警来袭
车子加速驶出,罗家兴他们已踪影全无,关沙还是那个姿势,将我揽着,手用劲地握着我的胳膊,弄得我都有点疼了。
我身体僵硬着,偷偷抬眼瞟了一眼,他薄薄的嘴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线,目光如炬直视前方,似乎在思索什么。不会生闷气了吧,是罗家兴自己找来的,跟我没关系啊。一时之间车子里气氛沉闷,我们默默无语,坤鹏只顾埋头开车。
身体不安地动了动,保持这个僵硬的姿势太难受了。关沙似乎被我弄出的动静惊醒,将他从思绪中拉回,他放开手,扶着我倒在怀里,拿过衣服替我盖上,轻声说:“你继续睡吧。”
坤鹏在前面开车,我也不好说什么,闭眼假寐,心绪却不平静,今晚的事情实在是太突然也太意外了,罗家兴最后看我的眼神还停留在我的脑海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真是变幻莫测,以前恨之入骨的仇人,现在我竟然对他有一丝歉疚。
回到宜静村,关沙决口不提那晚的事,倒是我后来忍不住问他:“那天你是不是生气了?不然当时脸色怎么那么臭。”
关沙帅气地一笑,非常孔雀地说:“我干吗生气?你注定是我的老婆,谁也抢不走。”
我不屑地翻了个白眼,真是自大,又不是没被抢过。
关沙看我做鬼脸的样子,叹了口气低声说:“其实我是后怕,差点就失去你了。”
在宜静村的生活每天都很闲,对,就是一个闲字。每天除了做三餐饭,干点家务,就百无聊赖,我开始跟着阿梅在镇上走动,去买菜,到商店里买些日常用品。
原本我是打算去镇上的学校教书的,如今关沙办的学校规模宏大,设备齐全,教学体制正规,师资力量也很好,大都是云南过来的一些知青,在这里工作好几年了。因为这些年关沙和国民党残军交好的缘故,教材是台湾支助的,优秀的学生还可以选拔到台湾进行深造。现在的关沙不比以前,他几乎就是这个独立世界的国王,我突兀地加入进来,已经很是话题人物了,再突然到学校里去霸占一个职位,我怕惹人非议,而且,我也想好好做一个家庭主妇式的人,给关沙一种家的感觉,毕竟,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平淡日子都显得弥足珍贵。
值得一提的是,我在别墅前的院子里开辟了一个菜园,实现了我长久以来的梦想。我喜欢种菜,从小就渴望能拥有一个小小的菜园,一排矮篱,几洼菜畦,里面有青的小菜,红的辣椒,紫的茄子,长的豆角,矮的冬瓜,生机盎然,硕果累累。我头戴斗笠,手拿锄头,打理其中,一派悠闲的田园生活。那是我甚至常想,要是有一天我有钱住别墅了,一定不要花园,只要菜园。
如今,这个愿望在这里实现了,阿梅给我弄来种子和工具,开辟土地,播种浇水,种上了时令的蔬菜,我每天都去照料一番,看着菜地里一天比一天繁荣的蔬菜,觉得乐趣十足,特有成就感。
我时常喊关蒙来家里吃饭,渐渐地,我们之间消除了一开始的陌生感,变得熟络起来,他和小时候一样,不怎么和关沙交流却愿意把一些想法和我说说。
那次关蒙看着我顶着太阳在菜园里浇水,打趣我说:“张姨,你真是奇怪,市场有的是菜卖,你干吗非要自己种?也不嫌累。”
我白了他一眼,一边继续浇水一边无不骄傲地说:“你知道什么啊,种菜也是一种乐趣,可以修身养性,让人变得淡泊和平静。”
我本以为这番矫情的话会招来关蒙的取笑,却听得他叹了口气,说:“张姨,你总有办法让自己过得开心。”
他的话语里有着一股抑郁的低迷,我诧异地抬头看着他,却发现他正眼神迷蒙地看着山脚下的宜静村,年轻的脸上带着不相符的老成还有落寞和迷茫。
我放下水瓢,走到关蒙身边,轻声问他:“关蒙,你怎么了?”
关蒙瞬间回过神来,冲我勉强笑笑:“没什么。”
其实一直以来我很想找机会和关蒙谈谈,他是缠绕在我心头的一快心病,一般的年轻人处在他这个年纪哪个不是意气风发,神采奕奕。他却经常是沉默和抑郁的,看得出来他生活得不开心。
我走出菜园,拉着关蒙到树阴下的椅子坐下。“关蒙,和我说说,你现在的事情做的不顺利吗?”我知道他主要是和瓦多负责一些需量中等的毒贩,像巴颂那样的。
关蒙意兴阑珊地点点头,皱着眉头说:“就那样,也没什么麻烦。”
我迟疑着说:“关蒙,你能和我说说你对毒品的看法吗?”
关蒙有点讶异,没想到我会说起这个话题,他的脸色闪过一丝阴鸷,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张姨,我说我很痛恨鸦片,你信吗?”
闻言,我确实有点惊讶,痛恨鸦片,为什么?我询问的眼光看着他,期待他继续说下去。
“小时候,阿爸终日不回来,得知他是因为要收大烟所以常年在外,后来我阿妈就死在我面前,再后来你也突然不见了,阿爸没时间管我,长大了才知道这些都是因为鸦片而起,人们为了鸦片成天你抢我杀,没有安生日子过,这一切不都是因为鸦片吗?我时常在想,要是没有鸦片,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了,我会和一般的小孩那样和阿爸阿妈生活在一起,还会有兄弟姐妹,过着平安的日子。”
“张姨,我真的不想在这里,我也不想做鸦片生意,可是,我又怕阿爸……”
关蒙的眼神穿过我身后的树木,看向远方,虚无飘渺,沉浸在痛苦的情绪里。我久久无语,他的话让我想起了他的童年,小小年纪就眼睁睁地看着妈妈死在面前,父亲不苟言笑,甚至鲜有接触,没有玩耍的伙伴,我无法想象在我走了以后,他是怎么生活的,那几年是正是关沙毒品生意的最低谷,被政府军追击,一个那么小的孩子,没有父爱母爱,没有正常的家庭照顾,终日处在逃亡和惊恐之中……这一切的一切怎能让他不痛恨鸦片呢。
我沉吟了一番,对关蒙说:“现如今你已是大人了,你的生活应该由你自己做主,我也希望你能走出金三角,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没有鸦片,没有枪杀,过正常人的生活。”
我的话鼓舞着关蒙,他似乎在沉思着什么,我很高兴他有如此的想法,本来还以为要对他进行一番毒品危害性的教育,现在都省了。相信他会自己做出决定,而我,也会力所能及地帮他。我希望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去改变这个小伙子的人生,不要走一条和他父亲一样的人生道路,他还可以有很多其他选择。
生活平淡而又充满温情,令人满足。只是每每想到那个泰国政府的通缉,心里会不安,总觉得这样的日子是偷来的,是一种假象,危险随时潜伏在某个暗处。
关沙说得对跟着他是没有清平日子过。是啊,有毒品的地方怎么会有会有太平?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安排关蒙的未来,怎么和关沙讨论此事,生活又开始动乱起来。
这天夜里,关沙还没有回来,我和阿梅说了会儿话,有点困了,就打算上楼睡觉。正在此时,门骤然被推开,带进来一股夜风,原来是关沙回来了,他神色焦急地对我说:“阿静,你收拾点东西,我们要走!”
隐藏在心里的惊恐顿时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