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敬亭霎时间热泪盈眶。
作者有话要说:有爹不能认的李酱油
53
风波后 。。。
刚平定了一场叛乱,朝中自然事多,再加上首辅告病,司徒酉便显得格外忙碌。可苏越溪却从这忙碌中看出一丝不对劲来。
司徒酉忙,十分忙。忙到处理完政事也要找些宫中琐事来困扰自己;忙到无事可做便召七八个心腹大臣来讨论未来的国家安定、江山社稷;忙到晚上连觉都不睡连夜在书房看书。
到后来,一直暗暗观察的他算是理出个头绪来了。
女皇突如其来的忙碌,定与丞相大人的告假有关。
苏越溪注意到,从陵州回来的队伍里,少了两个人。
顾薛衣与起居郎。
他知道女皇对顾薛衣的感情很深,甚至她此番易容下陵州,虽是为了暗中调查叛乱之事,但未尝不是因为舍不下皇夫。所以,如果女皇回京,是决计不会不将顾薛衣带回来的。
然而,她却没有回来。
莫非……是陵州那里出了什么事,顾薛衣受到了牵连?
还未等到他找时机问,女皇已调动了龙牙军十六卫几乎半数的兵马,以陵州为中心,在全国范围内展开了地毯式搜查。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皇夫失踪了!
也难怪女皇近来行为如此反常:她的身份不容她似普通女子一般哭闹担心,除了尽一切力量寻找顾薛衣,她就只能用忙碌来分散自己的心神,将担忧与慌乱压进心底最深处了。
就在规模浩大地寻找进行了半个月却没有丝毫眉目的时候,起居郎回来了。
面对着风尘仆仆貌似还消瘦了不少的起居郎,苏越溪饶有兴致地抱臂问道:“竹大人这半个月做什么去了?要知道擅自离职,可是重罪。”
起居郎眨了眨眼:“我……陛下半月前没有等我,就先带人走了。我这一路走了好久,可辛苦了。”
“走路?”苏越溪没好气地道:“竹大人还是三岁幼童?难道不知道骑马或者乘马车回京么?”
“我身上没有钱,”起居郎一脸无辜:“刺史大人又太小气,不肯借马给我。”
苏越溪疑惑地上下打量他:“你……当真是徒步而返的?”
起居郎再次眨了眨眼:“我骗你做什么。”
苏越溪突然有了扶额的冲动:“竹大人,看来你与殿下相处数月,非但没有长进,反倒将殿下的行事风格学去了几成。”
起居郎只是呵呵一笑,并不在意。
“好了,”苏越溪如今虽知道起居郎并非奸恶之人,却也没兴趣与他多作纠缠:“竹大人且在这里稍等,在下进去为你通传。”
“好。”起居郎点了点头。
这起居郎今日何以如此失礼?苏越溪奇怪地看他一眼。转身走进御书房。
这个时候,朝臣的奏章都已批阅完毕,司徒酉手中拿了一册书,正凝神看着。
“越溪,何事?”还未等他开口,她已先问道。
“回陛下,起居郎竹大人自陵州折返,现已在门外候旨。”
“陵州……”司徒酉嘴里咀嚼着这两个字,一恍神,竟陷入了沉思。
糟糕,不小心又勾起了女皇陛下对皇夫的思念,他得想个法子转移她的注意才是。
想起方才起居郎的话,苏越溪忙笑道:“陛下可知道那竹大人做了件大蠢事?”
司徒酉目光不离书页,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看起来并不是很有兴致的样子。
“陵州距京城有数千里之遥远,这起居郎看着还有些小聪明,谁料竟是这般死心眼,找不到马匹,他竟徒步走了这几千里回来。”
司徒酉总算抬了抬眼:“果然愚蠢之极。”再无他语。
气氛一下子又凝滞起来,苏越溪无可奈何,只得道:“竹大人返京,可要让他即刻述职?”
司徒酉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面现怒色,冷道:“哼,朕现在不想看到他,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苏越溪被女皇突如其来的脾气弄得怔住了——这起居郎,莫不是在陵州期间得罪了女皇陛下,怎地让她如此不待见?
“陛下?”
“你没听见朕的话么?让他滚远点!”女皇陛下显然正在气头上,冲撞不得。
得,是他自己撞到了枪口上,被吼也是咎由自取了。
苏越溪苦笑道:“是。不过竹大人被黜,起居郎一职该由何人继任,还请陛下示下。”
司徒酉一怔道:“朕何时说过要罢他的官了?”
“陛下方才……”
“此人才学一般、人品委琐,但于起居郎一职,还算尽心尽力。”司徒酉淡淡地道:“朕只是不想看到他,你找个地方闲置他几日罢。皇夫何时回来,他便何时述职。”
“是。”苏越溪心中虽是好奇之极,却识趣地没有多问,行礼之后退了出去。合上门的一刹那,他依稀看到司徒酉手中拿着的那卷书,封面上赫然写着《酒典》二字。
“竹大人。”苏越溪向等候多时的起居郎招了招手。
“苏大人你好。”起居郎乐呵呵地跑近身前。
“竹大人,陛下近来心情不好,不想见你。因此……”见起居郎的笑容一下子垮了下来,苏越溪有些不忍:“竹大人且回官舍暂住,改日待陛下心情好了,在下自会为你美言几句。”
起居郎耷拉着脑袋:“她……不肯见我么?”
“陛下如今正在气头上,竹大人还是莫要去触怒她的好。”苏越溪好心提醒道。
“哦……”起居郎失落地垂了垂脑袋:“好吧,等她不生气了,我再去找她。”
这个起居郎,今天说话怎地如此奇怪呢?
见他垂头丧气地要离去,苏越溪忙道:“竹大人哪里去?”
“回我住的地方啊。”
“那是内宫的方向……竹大人去了趟陵州,难道连自己的官舍都忘记了?”
“呃……”起居郎眨了眨眼:“是啊,苏大人可不可以带路一下?”
苏越溪淡淡一笑,摇头道:“恐怕不行,在下的职责是护卫陛下,竹大人若是需要人带路——”他提高声音:“来人。”
“奴婢在。”一个机灵的太监碎步跑上前。
“将竹大人带到他的官舍去。”
“是。竹大人,请。”太监堆起了笑,殷勤领路。
起居郎有些不舍地看了御书房一眼,这才跟着太监去了。
这起居郎的举动有些异常,直觉告诉他应该将此事禀告女皇陛下。
可是……
他回望御书房,苦笑着摇了摇头。
罢了,还是不
要去捅马蜂窝的好。起居郎如何,司徒酉哪里会关心。
“本王让你过府习武,你带这些人来做什么?!”
秦王的目光扫过李敬亭身后环肥燕瘦,姿态万千的美女,一副银牙咬碎、恨从心起的样子。
李敬亭无奈道:“陛下知道下官要到王爷府上,便遣下官带了这七名美人来,赏赐给王爷。”他说着挤眉弄眼,神情有些暧昧:“这些可都是先皇在位时选送进宫的女官,可说是钟天地之灵秀,集人间之精华……”
“去你的!”秦王笑骂一声,一脚踢在他屁股上:“少拿这些文绉绉的东西糊弄本王,本王可没读过几本书。”
李敬亭捂着屁股,嘿嘿一笑:“陛下说了,王妃去世多年,您老一直打光棍也不是办法,赶紧找个良家美女续了弦才是。”
秦王斜睨着他:“你小子少诓我,陛下会说这样的话?”
李敬亭讪笑道:“大概意思是没有错……”
秦王不由分说,揪着领子将他提起,便向外边校场走去。
“王、王爷!还有各家大臣未出嫁的女儿和名门世家小姐的画像没有看呢!”李敬亭挣扎着,却哪里挣得脱。
“闭嘴!今日你若打不赢本王,就休想从我这王府走出去!”秦王怒吼道。
“王爷,下官、下官不敢和您动手啊!”话说儿子揍老子,可是大不孝,会遭雷劈的。
“怎么?你看不起本王?哼,今日你要能打赢本王,本王就反过来叫你爹!”
“……”
虽说李敬亭扮刺客那会儿,两人曾在太极殿上交过手,但显然李敬亭还是低估了秦王的实力。
秦王所练的,是战场上勇猛无匹,大开大合的杀人之术。长刀在手,杀气陡生,所向披靡。那日在大殿上因兵器与场合所限,他无法权力施展武功。如今到了开阔的校场上,李敬亭就显得吃力多了。
最后,他发现用尽全力仍攻不进秦王的防御圈后,终于弃了剑,气喘吁吁地坐倒在沙地上。
“怎么着,认输了?”秦王得意洋洋。
李敬亭抬头看他一眼,无奈点头。
秦王抛开长刀,也坐到了地上:“这几日在朝上,你可看出什么来了?”
“刚到京城时,你曾告诉我,陛下会是个出色的皇帝,她虽是女子,却比任何人——比你,比我,甚至比先皇更加适合坐在龙椅上。”李敬亭自嘲一笑:“当时我自然是不信的,尽管民间已将这位公主传得如神仙似的。直到入选东宫属官,与公主朝夕相对,我发现自己竟渐渐为她的气度,为她仿佛天生而来的王者之风所折服。直到此时,我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个合格的帝王。”
“你……可曾怨过我?”秦王低声道:“你一出生,我便将你当作弃子,掉包进宫。之后整整十八年,我都不曾尽过为父的职责。甚至这个天下……也本应该是你的。”
“王爷,”李敬亭加重了语气:“我不曾怨过谁,不管是您还是那个人。我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我的路,就是做李敬亭,做女皇的肱骨之臣,辅佐女皇治理天下。其他的路,都不是我该走的路。”
“可你本该姓司徒才是。”
“姓什么并不重要,”李敬亭微微一笑:“重要的是我知道自己是谁。”
我是李敬亭,以前是,现在是,永远都是。
作者有话要说:小薛同学啊,你究竟在别扭啥?
54
酿苦酒 。。。
这日子是越来越难熬了。
司徒酉放下看了几百遍的《酒典》,举步来到窗前,打开窗扇,一股冷风扑面而来,令她清醒了许多。
半个月了,已经半个月没有她的任何消息了。
这半个月,纵然她怎样告诉自己那家伙傻人有傻福,定能逢凶化吉,说不定她只是闲得荒了,随便出去走走,什么时候一觉醒来,她又蹭在床边向她傻笑了;纵然她怎样强迫自己不眠不休地处理朝政,关心各种芝麻绿豆大小的事情,甚至整夜不睡地看书,也无法做到不想顾薛衣。
批阅奏折时,她总会想到她曾经可恶之极地以代班为借口在房梁上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看;想到她每到奏折批累了,就喜欢靠在她怀中美美地睡上一觉,以至于后来拿起奏折就觉得困倦;想到她硬着心肠把注意力转移向奏折不理会顾薛衣的无理取闹时,她那副嘟着嘴仿佛没了糖的小女孩的可爱样子……
便连她看书,也总习惯性地拿起《酒典》,数一数《酒典》之中究竟有那些美酒是顾薛衣喜欢的,然后便情不自禁地吩咐人备下,想象着顾薛衣回来后看到美酒时开心的样子。
她不睡,是因为她发现,离了那家伙满是酒香的温暖怀抱,漫漫长夜竟变得如此寒冷难过。画龙绣凤的锦被再如何奢华,少了一个人的体温,终究还是寒冷的。
她轻叹一声,命人取了一坛子百年汾酒来。
这些酒,是当初顾丞相送来的,如今还剩了大半。若非自己因伤禁了顾薛衣的酒,这家伙只怕早已将汾酒都喝个干净了。
抛开女皇的仪态,抱起酒坛,仰脖子灌了一口,这酒液却苦得她快要掉下泪来了。
她从来也不知道,自己喜爱的美酒也会变得如此苦涩难咽。顾薛衣总说她的嘴是甜的,为何此刻她却觉得嘴里全是苦味呢?
这一坛苦酒她是无论如何也喝不下去了,无奈放下酒坛,她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顾薛衣啊顾薛衣,你可将我害惨了。
我曾不只一次嘲笑父皇“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而此刻,你叫我如何还有脸去见那老不羞?
你说,你是不是玩得疯了不想回家了?还是笨笨地在哪里迷了路,饿不死又出不来?又或者你偷进了谁家的酒窖,喝得昏天黑地至今未醒?
顾薛衣,我可警告你,喝酒可以,但不许喝甜酒!你的甜酒,只有我能酿!你若还想喝甜酒,便乖乖地回来。看在你还算听话的份上,我说不定会格外开恩,让你一天多喝个两三回。
随着时间的推移,有时候,她会不由自主地想,万一以后再也看不到顾薛衣了怎么办?接着,铺天盖地而来的惶恐便令她再也无法继续想象下去。可是她虽不想,心中的恐惧却与日俱增,几乎令她日不能食夜不能寐。
若非她自制力惊人,只怕真的要倒下去了吧。
顾薛衣……
她将身子靠向雕龙金柱,仿佛这冰冷的柱子就是那人温暖的怀抱。她将脸贴在柱子上,紧紧地贴着。
“笨蛋……”她喃喃地道:“你是不是真的不想再回来了?”
说话间,两颗泪珠悄然滑落。
她司徒酉,真的心力焦瘁了。
睡梦中,仿佛腾云驾雾般,她感到自己依靠在一个熟悉的,满是酒香的柔软怀抱中。
她满意地将自己蜷缩起来,把脑袋埋向怀抱深处。
幸福的感觉如梦如烟,似真似幻。即便是在梦中,她也不敢张开眼,深恐清醒之后,仍要面对冰冷的衾被与空了半边的龙床。
如果是梦,就永远不要清醒好了……
可惜,梦终究是会醒的。
当她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自己身在一个无比熟悉的地方。
熟悉,是因为每次靠在顾薛衣怀中小憩,醒来时,都会发现自己到了这个地方,不同的是,那时候身后还有一个温暖的身子做靠垫。
顾薛衣对房梁的固执令她十分无奈,除非自己使尽浑身解数“伺候”她,否则她定是要睡到房梁上去的。更可恶的是,她还不肯自己上去,非要将她也捎带上去。即便她拒绝了,睡醒之后,仍会发现自己睡到了房梁上的她的怀中。
“顾薛衣!”司徒酉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有一丝的颤抖:“顾薛衣……是你么?”
“笨蛋,呆子!你不许躲着我,快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你怎么敢、怎么可以丢下我一个人?!”
满怀期盼地呼唤许久,得到的,却仍是寂寞的回音。
她自嘲地一笑。
她当真是在自欺欺人,如今那家伙下落不明,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御书房之中?
定是她思念过度,睡梦中不知不觉跃了上来……她绝望地发现,如今便是和她一起睡房梁,也成为一种奢望了。
跃下这勾起她回忆的房梁,她将自己扔进墙边的软榻里。
顾薛衣,这辈子你休想躲着我!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将你揪出来。你是我的,谁也夺不去,哪怕是死亡!
司徒酉并不知道,在离她几里之隔的皇宫秘藏酒窖里,某个偷酒喝的人连打了十几个喷嚏,顿时泪水与鼻涕横飞,好不狼狈凄惨。
“难道是得了风寒?”那人喃喃自语,随即灌了一大口酒。
管他呢,她想,反正酒儿不想见我,刚才心情又不太好的样子,还是过几天再去找她吧。
眼前,还是喝酒最为紧要。
不过酒儿刚才的神情……
她狠狠甩了一下头,仿佛这样便能将心中莫名的刺痛甩去。
苏大人说得没错,酒儿好象真的很不开心啊,连带着她也难过起来了。
唔,不想这么多了,难得酒窖中多了这么多好酒,赶紧喝光再说。
不过这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