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看不出这杨笑澜是真傻还是装傻,但既然他出言相谈,杨秀也打算实话实说,若此人是杨坚所派来测探他的,那么借他之口回禀杨坚,也好叫杨坚知晓,他明白他的用意。当下,笑一笑道:“大驸马进蜀之路程艰险,不消本王再行言说,此处终是蛮夷之地,风情么不可不谓凉薄。想当年秦马如雷,要攻占巴蜀也是颇费周章,大驸马可知,这巴蜀历来就是流放犯人的首选……”
想起自己算是被贬伐来的,杨笑澜点头道:“这一点,本人自是明白的很。”举杯,敬杨秀。
杨秀饮了,又道:“秦末,西楚霸王项羽将刘邦封为汉王,统领巴蜀、汉中一带。又将关中一分为三,谓之三秦,其用意,大驸马应当知晓。”
“啊!”杨笑澜恍然道:“为的就是将汉高祖堵死在巴蜀,巴蜀的多山地,交通不便,实多险阻。不容易出,可也不容易进,为何此间却不体现陛下的爱护之意呢?还望殿下恕罪,笑澜确实鲁钝。”
“无怪。以大驸马之宽厚,自然无法明白父亲的苦心。”杨秀暗哼一声,道:“父亲总以为我爱武果决,有不平之心。曾经他对近臣说过,巴蜀险阻,人好为乱。有臣子谏言说,三蜀、三齐古称天险,有项羽封刘邦之心,若是那受封者明白这间中虚悬,明白父亲的苦心,则一切太平。”
“这……竟想不到,还有这番曲折。恕笑澜直言,陛下生性节俭,依今日笑澜的见闻,此地酒美食佳,蜀王府用器比之宫廷之内更胜一筹,这太子纵使性疏,少不得还时常要看陛下的脸色,减少开支。怎也不会有殿下这般逍遥。”
话音未落,周围已是寂静一片,群臣哑然,杨秀亦蹙眉看着她,不知她的话究竟是何用意。只听她轻笑一声又道:“这一年放逐此地,要劳烦蜀王殿下,略尽地主之谊,让我等在京城苦苦挣扎的人,也开开眼界。”
听笑澜说得夸张,杨秀哈哈一笑,说道:“大驸马来我蜀地,秀自当竭诚招待,大姐不予相随,也是好事一桩。天下人皆知,我蜀中多美女,尽管大驸马身有美女相随,少不得还是要尝尝此间女子的特异之处。更有传说,时有山精幻化成人形,美貌出色,妖娆无比,寻心仪之人与之交欢,自是滋味无穷。”
群臣又举起了酒杯,照常嬉笑,尴尬气氛全无,这偏安一方的蜀王不怕花费用度,只怕无处可花费用度,笑澜这番话,算是安了他们的心,明白无误地告诉他们,这次来,就想舒舒服服,仅此而已。
杨笑澜呵呵笑了刚想推辞,冷不防被坐于一侧的冼朝掐了一下腰际,这一下,坐得近的都看得清楚明白,不禁低头窃笑。
杨笑澜倒是坦然,作苦笑状道:“几年前,劳殿下勤力相查换笑澜以清白,笑澜还不曾谢过,今日,敬殿下一盅聊表谢意。”
杨秀大笑,满饮此杯。
杨笑澜又道:“蜀王殿下不在京中久矣,京中难以言说的苦多是不胜明了。彼时殿下曾笑笑澜,同朝为官却对面而不相识,终日在家,绝不流连坊巷。同僚相邀,笑澜亦诸多退却,孰不知,间中缘由颇多。”
“哦?本王只知原因有二,却不知还有其他缘由。”杨秀面露讶色,笑而相询道。
“皇后殿下的脾性,世人皆知,纵使她不曾直接干涉笑澜,但……笑澜亦不敢造次,可见其威慑。”
众人哄然一笑。
杨秀也是大乐,世间男子皆好面子,爱吹嘘,没料想这杨笑澜酒一喝多,就先自曝其短,令得他好感大增。“这一点,本王明了。家姐与驸马伉俪情深,我们也明白非常。”
“乐平公主性子温良贤淑,外柔内刚,大家有目共睹,她身为皇后殿下的女儿,一脉相承之处,诸位自是决计看不见的了。”杨笑澜清咳一声,目光扫过乐不可支的杨秀与明白其意却仍旧白她一眼的陈子衿与冼朝,弯了弯嘴角,续道,“那时笑澜年少,还与子侄们一起上平康坊,回家后接待笑澜的却只有地板……一连数日,笑澜更是因此得了风寒,在此等情况下,笑澜怎还敢造次。”
笑澜说得轻松趣怪,长史程若敬她一杯,道:“这番风闻也曾京中的友人说起过,不过大驸马此来蜀地,乐平公主……可不曾跟在其后呀。怎得驸马还未闻风,就已丧胆。”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笑澜回敬酒后,道:“长史京中的友人难道不曾对你提及,这驸马府上下人心之所向,是乐平公主,笑澜在外的哪件事情,公主会不知晓。”
“姊夫!家姐这般厉害,令得连本王想帮你暗度成仓一下,怕是也不行了。罢了罢了,蜀中美女,姊夫怕是也无福享受。万一漏了点风声到京里,家姐怪罪下来,姊夫日子怕是难过。”从大驸马变成了姊夫,杨秀对笑澜的敌意算是消了大半,在他看来一个怕老婆到这般程度的男子,也难有所作为。
笑澜谢他美意,又对自己无福消受深表遗憾。这几轮敬酒劝酒下肚,不免有些头晕。坐回地席,陈子衿的手就握到了她的手上,眼带询问。她轻摇脑袋,表示一切安好。先行示弱以杜绝今后的诸多麻烦,她这一招虽窝囊了一点,也不失为一个好用的办法,只是连累杨丽华更坐实了悍妇之名。
几轮表演之后,蜀王妃告一声罪,先行下去休息,走前还不忘深深看一眼方才在席间尽数公主管教严厉的杨笑澜,以她女子的敏锐直觉,这阿修罗王口中虽在抱怨,但心里确是窃喜着的,而他身边的两名女子对他的关切之意明显,趁着大家劝酒的空档,这两人不忘嘱他多吃些东西垫着,眉来眼去间蕴含的情感,远非一般的妾室可比。她不免产生些许好奇。
☆、第五卷 两件物事
第一百一十八回冶游
在蜀地落脚;日子过得比在大兴时要奢华许多,蜀王府宴会诸多;走马游猎,先几次每请杨笑澜必到。
一个月之后;一封家书从大兴颠簸至蜀地,再请时;杨笑澜便只有苦笑着言道;代乐平公主问候蜀王杨秀与蜀王妃,杨秀这才恍然;原来这家书的力量竟大到这般地步。至此;也不强邀杨笑澜赴宴;只隔三差五送些个好吃好玩的物事到杨笑澜处;偶尔也奉送巴蜀风情女子数名;吃的用的,杨笑澜从不推却一概收了,至于那些个女子,则半分时光都不曾逗留,才送至府上,就给杨笑澜立刻派人给送了回去。
初冬,杨笑澜终能偷得浮生半日闲,在屋内红泥小炉烫一壶剑南烧春,任陈子衿时不时丢些个豆瓣、花生、瓜子到她嘴里,摇头晃脑好不逍遥。
冼朝略带鄙夷地看着她,冷声道:“这蜀王待你倒是不错,连成套的五色玉器皿也给你了装零食。只苦了你那在京城里担了恶名的公主。”
“总好过我天天与人虚与委蛇,她是我的妻子,自当与我分忧。况且,我可什么都不曾说,代做姐姐的问候弟弟,至正常不过。”呷了一口温热的剑南烧春,只觉浑身上下皆是暖意,拿着杯子凑到陈子衿的嘴边喂她喝了一口,杨笑澜又道:“桃子精,你也尝尝,这酒可曾让后世的人解裘换钱以尝哦。我原以为,这酒要在百多年后才有,倒是不曾想,这会儿就已有了。”
冼朝并不喜欢这般辛辣的酒味,拿了颗花生向杨笑澜丢去,道:“你整日与那些官员子弟饮酒作乐,可别忘了此行的目的。”
“哎,桃子精,你就这么希望那救世的任务能得以完成?希望我早早地乘风归去,不复再来?”杨笑澜的怨半真半假。来益州这段日子,冼朝阴晴不定,心情好时对她调笑几句,心情不好时冷嘲热讽几句,似是极为不耐。
同样都是女子,笑澜自问不大明白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讨好她,她对她发怒,她躲开一些,她亦是发怒。
她去蜀王府应酬,她一会儿怪她酒气冲天,一会儿又怨她心野贪玩。这会儿终于可以不去看闷死人的歌舞,听那些不知所谓的话语在家待着,她倒好,开始怪她没有积极寻找那传说中的面具了。
陈子衿看看两人,并不多言,冼朝的矛盾她是知道的,有些事情,心病尚需心药。她身份尴尬,自是不便说些什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冼朝也知自己语气差了,软了声音。
杨笑澜暗叹一声道:“赴宴多了,又不曾带你们四处闲逛,确实不该,明儿我们上街去看看集市如何?这周围该有不少风景绝佳的地方,过几日,我们也四处游玩游玩。这样可好?”
翌日,蜀王妃长孙氏终得了杨秀的准,往城外的寺庙上香,回得城中,马车经过街市,无意间往窗外一瞥。一行五人,两名侍卫跟在其后,两位戴着面纱的曼妙女子均梳着复古的坠马髻,正与身高与她们相若罩着白色披风的男子叙话。两名女子面朝着马车的方向,透过面纱依稀能见到脸上的盈盈笑意,三人站于街市,自有一股萧逸的姿态在,颇有些卓尔不群的味道。其中一个女子伸出手帮着对面的男子整理下衣衫,那名男子稍侧过脸,却见青铜色面具的边缘。
竟是驸马杨四郎。
马车距离行人不过几步的距离,侍女见蜀王妃看得出神,已然吩咐马车停下,蜀王妃正好可以瞧见杨四郎微微发红的耳朵,不禁莞尔。若非细看,真不知男子也会有如此小巧的耳朵,那个男子竟还会因一个细腻的动作而脸红。如此情态放在一个戴着恐怖面具的将军身上,实在有趣。
许是她注视的目光太过深切,被注视的人惊觉,齐齐转头向她看去。蜀王妃着侍女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她送他们一程。杨笑澜隔远行礼,道谢后婉转地表示拒绝。蜀王妃这才命令马车走了,走时最后望一眼,只觉三人仍是一方温馨天地,不自觉轻叹一声,收回视线。
在二十一世纪就素知西蜀有峨眉之甲秀,青城之清幽,大山峻岭里还深藏着可爱的熊猫滚滚,冬日里,杨笑澜一行上蹿下跳,将这几个地方都游了个遍。
冬去春来,她又打听了附近有一处地热温泉,便携着陈子衿与冼朝,领着侍卫,带着野营用具,浩浩荡荡进了山去。挑一处温泉附近地势较高的山坡,在山花烂漫的平地处扎营,蜀中的早春已有鸟兽在林,打一些野味,拔了毛洗净,抹上香料做烧烤,合着自备的食物和酒,围着篝火,一群人唱唱笑笑,好不快意。
冼朝自是活泼,手中拨着曲项琵琶,与侍卫们一起哼着小曲,似迎风招展的花蝴蝶一朵,偶尔瞟一眼到杨笑澜的身上,眼波情长。杨笑澜只可惜了自己五音不全,否则此时能接过那曲项琵琶,高歌一曲笑红尘,那可真是“歌在唱,舞在跳,长夜漫漫不觉晓”岂不妙哉。此时,她只能与陈子衿坐在榻上靠在一起静静听着,这段时日里两人单独时间夜长,感情异常融洽。
吃饱喝足,将剩下的食物收拾好了,着侍卫们将屏风围在一个稍远的汤池边上阻风遮目,便让他们到别的汤池自行泡汤去。杨笑澜则带着替换的衣服,抹身的干布,竹盘酒具,领着陈子衿与冼朝一起到这人工打造的隔间里,唯有天上的星辰和手中的一盏灯笼照明,颇有些远离尘嚣的味道。
将身上的物件都放在防水的皮质包中,与陈子衿先一步脱去衣服浸入温泉,说来可笑,杨笑澜恐水,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去温泉里,若是泉水没过了胸口,她必定万分紧张,此刻这份干脆还是源于酒精。
纵使冼朝也有五分醉意,可要她像那两个人那样褪了衣衫赤/裸相对,她却没有办法坦然。平时高兴时,她也会给杨笑澜一个浅浅的亲吻,但总是克制着,不使这吻往深里头去,她怕自己一时情迷,就此许了笑澜。她也知自己对笑澜的抵抗力日益减弱,若是笑澜不守着与她的约定,铁了心要得到她,她定然没有法子抗拒。只是,不知当说笑澜守信还是缺心眼,这些日子将让她规矩些的约定守得极好。好到……她有时也觉得恼恨。
“桃子精,水里温度正好,微烫又不很烫,舒服得很,快下来。”杨笑澜与陈子衿靠在用布垫好的温泉边缘,伸手招呼冼朝下水,脸上扬着慵懒的笑,许是酒精的关系,笑里带着三分娇媚的女人味。
冼朝走到两人边上,隐约可见水中两个姣好的女体,她那张好看的脸带着红晕,不知是因着酒还是羞。
陈子衿也笑着道:“师妹,泡在水里,也可解赶路之乏,快些下来。”她知冼朝害羞,将笑澜拉着远些,好让冼朝从容宽衣,笑澜跟着她过去,口中却埋怨道:“我闭了眼睛就是,不会偷看。”
陈子衿见冼朝正紧张脱衣,顺势笑着亲笑澜一亲,道:“我信你,师妹可不信你。”笑澜被她亲得心头火热,探手将她揽入怀中,一只手渐渐地下移,待再要去亲,却给她重重将手拍去。咬了一口笑澜的耳垂,听得她嘶的一声,陈子衿轻声警告道:“注意些。”
笑澜回头看了眼已然没入水中的冼朝,也觉得与陈子衿太过亲热有些不妥,就让子衿与冼朝说话,自己取来酒壶、杯子,放在竹盘之中,浮于水上,逐一倒满了酒,让子衿与冼朝分别取了。为免冼朝尴尬,她就靠在离两人半米远的地方,望繁星满天,自斟自饮,时不时听到两人的轻声笑语,还有关切的目光传来,幸福感阵阵升腾。
又泡得一会儿,冼朝酒力上来,觉着有些头晕,三人这才上了岸,分别穿好了衣服回了营帐。待杨笑澜与陈子衿洗漱好,冼朝已倒在一张榻上,呼吸平稳,已然睡着。
因在野外搭帐篷的缘故,带的榻子并不大,一个营帐里放了两张,若是两张榻子拼一拼,三人睡得更是宽敞。眼下,这三人具是喝得多了,又不好叫人进来,故而也懒得挪动。
陈子衿脱了外衣只剩贴身的内衫,刚在另一张榻子上躺下,杨笑澜钻入被中径自欺身压了上来,眼神炽热,一个急促地吻,一个急促地应。在温泉、酒精和两人肌肤相亲的作用下,均有些急不可耐。
终还是陈子衿清醒些,趁着换气的空档,按住了笑澜,看了看睡得正香的冼朝,在房内还有其他人情况下与笑澜欢好,这事想想便觉得羞人。
岂知笑澜在耳边以细若可闻的声音道:“她睡着了,我们轻一些就行。我想你,你不想我吗,嗯?”
带着酒香的灼热的气息,更像是一种魅惑。出来玩的日子,均是三人同帐,举止克制,陈子衿自问,身上的每一个地方都诉说着对笑澜的渴望。眯着眼,咬着唇,犹豫着到底是依了还是不依,一手抱着压着她半边的笑澜,一手在她背上无意识地画着圈。每一圈都像是一道涟漪,撩拨着笑澜本就蠢蠢欲动的心。
这分明就是欲迎还拒。
熟练地解开两人仅剩的衣服,让两具滚烫的身子紧紧地贴合在一起。子衿勾着笑澜的脖子,嘴角带着一抹动情的笑,无声地说了一句“坏蛋。”那一句坏蛋,简直要将笑澜引燃。
纵使两人再轻拿轻放,轻手轻嘴,冼朝仍旧是被一阵奇怪的声音从梦里唤醒。迷糊间,她依稀听到一个带着些许痛苦的呻吟,待清醒些,下意识地侧耳去听,这呻吟,断断续续似是已经极力压制,可终究还是漏了些许出来。伴随着这揉和着痛苦与欢愉的声音,还有床榻轻摇的吱呀声与短促浓重的呼吸声。
一个激灵,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涨得通红,偷偷将被子蒙住自己头脸,想要不去听那些声音,可越是不想听,入耳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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