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生安放,知道?”
小沙弥连连点头,边发着抖边战战兢兢地去处理烧尸台上的骨灰。
侍卫们见到她无恙,已觉放心,至于那死在地上的和尚,他们自是完全不在意。
杨丰叫了声“四郎。”
杨笑澜才回过神,道:“来得正好,你处理这和尚的尸体,他口出恶言诋毁师姐,半点没有出家人该有的心思,既然以佛之名行魔鬼之事,该死。其他人随我回府,我们去找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报仇,为师姐报仇!”
她的凶悍震慑了僧人,毗卢遮那师傅出言阻拦道:“笑澜,你这是要去何处?”
杨笑澜施了个礼,道:“师傅,你曾言道,以杀止杀。到如今,弟子才明白其中深意。若是弟子即早处理此事,师姐便不会芳华早逝。”
毗卢遮那师傅注视着她像极了阿修罗的面具,叹了口气,他与袁守诚早看出了尉迟炽繁的薄命,只是不曾想,这劫竟应在了太子和汉王的身上,他不知道不空长老到底说了什么,能将她逼到了这个程度,让他一贯温良的徒弟发了疯,瞅着笑澜离开时失了分寸,颇有些狂暴的眼神,他也只能希望笑澜万勿做些无法弥补触动龙颜的事来。
笑澜脸上的面具此刻充满了煞气,可这煞气的存在却丝毫没冲撞笑澜身上的佛荫,阿修罗王的原型,本就是好战的神灵,她那好战的性子本就会随着人们的善恶而变化,事到如今……也只能任她去了。毗卢遮那师傅制止了要去报官的僧人,只说让他们清理好这里的残迹和不空长老的尸体,这位一直以世间福祉为己任的高僧对着笑澜离开的方向,首次露出忧虑之色。
袁守诚也曾说过……杨笑澜有三次大劫难。
一路疾马回府,杨笑澜也不去见杨丽华和陈子衿,只吩咐杨福,将在大兴的所有骷髅队成员全部召至府中等待命令,并派出人手查探太子近日动向。杨福难得见到沉着又满是杀气的笑澜,生怕是自己听错了,确认了一次道:“是所有的人?”
“是,所有的人。我们要为师姐报仇,她不能白死。”
杨福应了,听出笑澜语气里的决然,稍一考虑,急忙叫醒了刚睡下不久的杨丽华。
杨丽华听罢心里冰凉一片,找着自出征归来就被她收好的枪袋,略松了一口气,才吩咐杨福依言行事之余派人去查看独孤皇后到了何处。自尉迟炽繁死后,杨笑澜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她对着笑澜的一脸平静,已觉担忧,故而特意让人将尉迟炽繁的死讯报于独孤皇后,笑澜偶尔露出的冷酷让她觉得,若是她真的冲动起来要做什么,自己必然无法抵挡得住。
如今杨福的话,应了她先前的不安,让她着实惶恐。
☆、第五卷 两件物事
第一百零八回 僵持
除了打探太子行踪的先锋队员,其余骷髅大队的成员在驸马府内整装待发,对于今日之事他们早有听闻。骷髅大队的成员均是陪伴了杨笑澜多年的伙伴,他与华首师傅的感情,众人均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杨笑澜抚了抚脸上的青铜面具,听人报告太子杨勇正和柳原、柳述在得玉楼用餐,暗道一声天助我也,命手下去乐平公主处取她的银枪,自己缓缓走到手执武器的骷髅大队成员前,环顾每个人坚毅的脸,这才扯着因压抑暗哑了的嗓子,沉声道:“诸位在我杨家多年,我们一同训练,一同骑射,一同长大,笑澜视你们如兄如弟,从没有对你们端过任何架子。今日,笑澜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你们助我一起完成。
必须要说明的是,这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事成,难免身首异处,事败,死,自不待言。若是心里有半丝犹豫的,站到一旁,笑澜不会有一句怨言或是怪责,笑澜也保证,一切如往常那样。若笑澜身死,乐平公主亦不会亏待你们。”
骷髅大队除了身在外地的队员,其余二十名没有一个人有半分退却之意。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杨笑澜心下有一丝感动,道:“想必大家都知道,自笑澜入京以来一向克己复礼,但先是汉王杨谅,又是太子杨勇,不断欺压本人,若只是笑澜,那也无妨,可是他们用阴谋毒计害了师姐。诸位这几年来,多有见过师姐的,也知她是怎样一个面慈心善的女子,可就是因为他们,师姐缠绵病榻一年之久,最后郁郁而终。这样的人如若异日登基成了皇帝,生灵必定涂炭,天下必定大乱,那么,诸位可愿与我一起诛杀杨勇,替天行道?”
最后一句问话,配合着素日积沉的霸气,充满了威严和热血。骷髅大队受了鼓动,慷慨激昂,叫“好!”之声响彻整个驸马府。有些不明所以的家丁侍女纷纷跑到校场外看个热闹。
“郎君……郎君……”却是换上了戎装的若松,手执长枪跑到了杨笑澜的面前,“若松不才,可为华首师傅报仇一事,还请郎君带上若松。”
拍了拍若松的肩膀,杨笑澜道:“好。”
一挥手,领着众人上马,就见她叫去拿枪的手下面露难色,空手而来。
那手下似有些为难道:“回郎君的话……公主她……”
“怎么?”
“公主她不肯交出银枪,还说……还说……若是郎君真想将枪要回,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她死了……”
“很好。”杨笑澜微笑道,“无妨。”
随即“噌”的一声,骤然拔出手下所配长剑。剑作龙吟,在阳光下反射出一道锐利的光来,光亮无比的剑身上映出自己冷然的面具。“那本人就借用你的长剑。”言罢,双腿一夹马肚,做了一个出发的手势。
“笑澜!”杨丽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取枪的手下刚走,她就尾随着一同出来,跟在她边上的还有陈子衿。两人虽悲切,但理智犹存,均晓得此事绝瞒不过四处的暗卫,早晚会呈报到杨坚那里,尚未出府,还有理由可寻,若是真让杨笑澜动了手,死罪难逃。意图谋杀太子,视同谋反,那牵连可就广了。
听着杨笑澜沉着冷静清晰地动员,字字打动人心,原来还有些担心的杨福亦被她三言两语挑动得慷慨激昂。杨丽华一边焦虑地望向大门的方向,一边想着该如何阻拦这样的笑澜,她的夫君,她的笑澜,真的不再是过去腼腆的少女了。
听见杨丽华的喊声,杨笑澜稍一犹豫想不做理会,可那喊声中不复理智的慌乱却使她不得不勒停了马。骷髅大队均以她为马首是瞻,她一停顿,其他人也都停了下来,视线在她和杨丽华之间打转之后落到了杨笑澜的身上。这乐平公主,也是他们素来敬服的,众人心中虽觉为难,但目标又出奇的一致,杨笑澜才是他们唯一认定的主。
杨丽华和陈子衿一手拉住裙摆,一起奔到了杨笑澜的马边,杨丽华拉住缰绳,也不知是否太过情急,只脱口而出“不要!”两字。
“笑澜,你可是疯了!”反倒是陈子衿骂道,“你这样聚众闹事,若是传到有心人的耳里,还不知要做出些什么文章来!”
“师姐没有聚众闹事,还不是被有心的畜生做出了文章?”
“你……我知你心伤,只是,华首师叔在世,也一定希望你平平安安……”
“是啊,可是子衿,师姐已然去了。”摸摸胸口的那一枚紫色设利罗,就好似师姐仍在身边。“你是我派弟子,又是师姐亲姐姐的弟子,难道,你不想为师姐报仇吗?”
陈子衿语塞。
“笑澜……夫君……你听我一言可好?”杨丽华面露哀求之色,这般示弱委屈的公主,让笑澜心中一顿。“夫君……我知你心头的苦,我知道华首师傅与你素来感情很好,你爱她怜她,如今她去了,你觉得是太子和汉王造成的,一心想要为她报仇……我明白,我都明白。
夫君,可华首师傅如此尸骨刚刚焚化,你怎么忍心,让她最爱的人陷入抄家灭族的危险中。
你这一去,和你一起长大的这批侍卫们,我知道,你一直待他们如手足一般,他们还能够回来多少;你这一去,若松、惊鸿、嫣红……府中上下岂还有命在?
我是你的妻子,与你共死份属应当,可是子衿……她的师妹冼家娘子分明叫你好生照顾她,你可忍心?
你这一去,你可有想过你的兄长,你的子侄,你的师傅?
你可有想过,一向……一向对你……苦心栽培的母亲是何感受?你可愿意见她伤心?”
字字句句质问道杨笑澜的心底,这一切她都知道!一咬牙,拱手行礼道:“凭借陛下对公主的爱护,笑澜相信,公主与皇后必能护得兄长和府里的周全。夫妻一场……有劳公主了。”
见笑澜依旧冥顽不灵,杨丽华色变,“既然夫君有夫君的考量,我不阻拦,只是……为妻为了这驸马府上下百多口人命,也需要有所交待,如若夫君心意已决,还请从丽华的尸体上跨过。”声音依旧柔和,却透出不容置疑的坚毅。
在场的人皆为杨丽华身上的凌然正气所震慑,一时哑然无声。
杨笑澜心中一凛,这般决绝的表情,在她拒绝杨坚让她嫁给柳原时见过,那时……她撞了柱子,鲜血直流。她知道以公主的刚毅,说到必定会得做到。然而,此时脑海中又交替出现了尉迟炽繁病中虚弱的样子,还有纷扬的劫灰,叫嚷着杀死她的喊声,挣扎的眼眸瞬间被杀气笼罩。
“杨福!”
“是,郎君。”
“公主就交给你了,别让她做出傻事,否则……唯你是问。”
“是!”杨福立时下马,跑至杨丽华的身边,只要杨丽华妄动,他便会立刻出掌将她击昏。
“杨笑澜,你怎地这般狠心,公主是为了你好,你不懂得吗?”这冷酷的命令激怒了一旁看着两人的陈子衿。杨丽华平时对杨笑澜的好,对杨笑澜的爱,但凡眼睛不瞎的都看得清清楚楚。自她入府以来,她亲眼见着杨丽华每做一件事情,每想一件事情,必定都是为了杨笑澜。即便自己同样爱着笑澜,她自问无法做到杨丽华这般周到的地步。
尉迟炽繁病了,杨丽华找大夫去看,找上好的补药给她服用,因这事被笑澜迁怒,连她都听不过去了,杨丽华非但不怪笑澜,还让她不要生气,她记得杨丽华对她说,尉迟炽繁是笑澜心底永远的美好,永远的亲人,笑澜着紧尉迟炽繁,最应该不过。杨丽华还说,笑澜心里最爱的便是她师姐,如果没有她,说不定笑澜和她师姐成了亲,也就不会有之后的种种。
她分明在说这话时淡然微笑着的杨丽华的眼中看到一抹黯然。
连她有时都难免嗔怪杨笑澜身为女子还这般多情,莫说是笑澜明媒正娶拜过天地的妻。有时她甚至怀疑,公主也好,华首师叔也罢,连带她自己和师妹,还有那个态度暧昧的皇后,统统是被鬼迷了心窍,莫名其妙就这样对这么个自私冷漠的人就铁了心了!
陈子衿本也是习过武的,驸马府日子清闲,也常常练武做强身用,每日不曾懈怠。下意识里一个虚晃动作,迅雷不及掩耳地将另一名侍卫配着的刀抽了出来,直指马上的笑澜。“你还是那个在建康宫中不由分说就将宫中女子全放走的笑澜么?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公主的性子,你至清楚不过,就算此刻公主昏了,你走后,她一旦醒来,你就不担心她会自杀么?真想挖出你的胸膛,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心!”
没想到一直冷冰冰的陈国公主还有这分胆气,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杨笑澜跳下来马来“哦,子衿,你想看看我到底有没有心是吗?”正对上陈子衿手中的刀,她颇有些歇斯底里地说道:“也好,来吧,来挖,我的心……很痛。子衿,我也想你来挖我的心,这样,我便不会这般痛了!”
☆、第五卷 两件物事
第一百零九回 血印
僵持中,有一道劲风扫过,重重地打在了杨笑澜的面具上,发出了“嗡”的一声长响。杨笑澜脸上不觉得疼,因外力全在面具,但是耳畔的金属回响连绵,可见那一掌力气之大。随着这面具上响亮耳光一起而至的是独孤皇后怒不可赦的声音“混账!”
之后是雨娘的一声惊呼“娘子,你的手。”
原来独孤皇后愤怒之下,用力过猛,手掌非但打得虎口发麻,还被这面具勾出一道深深的血口来。
令人惊异的是,她的鲜血流在了青铜面具上,渐渐隐没,似是完全渗透到面具中去,之后,面具发出一道耀眼的血色光芒,光灭之后一切恢复原样,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般平静。
戴着面具的那个人浑然不知在她脸上发生的这些事情,只被突然而起的幻象又拖到了幻觉中去。被捆绑在树干上,身无遮掩,浑身□的女子,姣好的女体满是伤痕,今次得以将视线上移,只看得清那女子的轮廓,隐约可见美得充满蛊惑,待想再看得清楚一点,心中的那股痛意更甚,似是懊悔,似是悲恸……
“混账!谁都知道你心痛,谁都知道你伤心,她们爱你帮你体谅你,可你呢!发什么疯,要谁的命,给别人听去,你死了是你自找的,你活该,你到底有没有脑子,有没有想过丽华、子衿和杨家,让他们给你陪葬吗!”独孤皇后显是匆匆赶至,一向得体的凤仪稍显狼狈。
在她的强大气场之下,骷髅大队和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下跪行礼,而杨笑澜眼神迷茫,像是透过她看到了别处去。
手上传来的剧痛提醒着独孤皇后方才的失态,她接到杨丽华的传讯就即刻出宫,一路上除了担心还是担心,生怕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冲动之下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情来,在门口听到府内的喧哗,也不管自己已年过半百,精力大不如前,急得一路疾行,待走近了又听得这三人的对话,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这才有了方才的那一幕。
这一刻稍事调整了呼吸,喘了几口气,才平静下来,冷然道:“驸马荒唐,你们不知劝阻也跟着一起发疯么!倒是不知,一向不与朝臣往来的大驸马,暗自训练的侍卫这般英勇,真是令本宫刮目相看。你们,这是要谋反不成!就算杀了太子又如何?你们就不用陪葬了么?匹夫之勇!”
众人原本低着的头,越发低了。
将杨丽华与陈子衿扶起,独孤皇后才缓了嗓子道:“这些天,你们都累了,难为你们要照顾这个不成材的东西。都先下去歇着吧。今日之事,传到陛下耳中,还不知会闹出些什么来。”
杨丽华瞥了一眼仍茫然着的杨笑澜,强压了心里的不适,道:“有劳母亲大人能及时赶来,否则,丽华真不知该拿她怎么办才好。母亲的手,总需要做些包扎才是。”
“不妨事。你们先去休息,我还有些话要同这孽障说。”
“如此……母亲大人请跟我过来。”
“跟着来!”听得独孤皇后叫她跟着,杨笑澜下意识地,跟着那个声音,那个熟悉的身影走,被杨丽华带入了自己的房中,独孤皇后关照杨丽华与陈子衿好生休息,命雨娘守在门口。
见杨笑澜依旧恍惚,心中一恨,伸出那只流血的手将她的面具扯下,又是一个耳光。
耳光声清脆,杨笑澜吃痛,才像是做了梦似的,抬眼看她。
刚从幻觉中回神露出些许迷蒙,加上多日不眠黑眼圈承托地笑澜很是憔悴,此时捂着通红的脸颊又是委屈又是悲愤,让独孤皇后心里难过。可仍旧是恨她的不争气,千叮万嘱不要冲动,可是她呢,居然天作了胆敢聚集人马堂而皇之地要找太子报仇,太子身边该有多少暗卫,这个浑人尚不知情。她真是觉得,自己的女儿和子衿、华首这些年真是对她太过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