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道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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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道茶-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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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赵没有说别的,却把我带到他的豪华卫生间。他如数家珍地告诉我,磁砖是马可波罗牌的,洁具是鹰牌的,热水器是海尔的。
望着那些闪着富贵光华的暖色陶瓷,我心里却涌上一股寒意。他用1万多块钱装修他的卫生间,却舍不得每个月拿出个零头给妮妮;他有这么阔绰的房子,而我和妮妮几年里却只能睡在沙发和纸箱堆起的床上,这不公平,真是不公平。
我想我的脸,肯定比大客厅里灰色的大理石地面还难看。
“苏姗,我看我们……还是复婚吧。”赵赵讨好地说。
“什么?”我张大了嘴,真是晴天霹雳。
“这几年……其实……我过得也不好……”赵赵很小心地说。
“如果妮妮喜欢你,我有可能牺牲自己,但是……”我不想再说,我觉得我冷得待不下去,我冷冷地扔下一句:
“我看,你是不是先把这几年的抚养费算算清楚再说。”我心里委屈,我怕我又要流泪。我狼狈不堪地出了门。
回去越想越怪,怎么会是这样?
他这几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都做了些什么?是不是还赌?为什么还是一个人,是不是结了婚又离了?我的脑子里划满了问号。
第二天,我径直找到他单位的领导,工会主席和一个女干部在那里。我说我是赵赵的前妻苏姗。
“什么?前妻!他什么时候离婚了?”女干部“呼”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我也吓了一大跳。
“他什么时候离婚了,谁知道啦?”然后,她就一边翻看我带来的离婚证,一边大着嗓门冲工会主席嚷嚷。
“你看这个人唻,都几年了?每年六一儿童节还发东西给他呢,去年分房子他说家里老少三辈住在一起,婆媳不和,孩子也大了,还照顾他分给他一套套二的房子……”
她边说边以最快的速度拿证去复印,我吃惊得半天说不上话来,一股怒气从心底迸发出来,我强忍着问工会主席:
“他一个月到底挣多少钱?”
“两千多块吧,都三、四年了。”
“什么?”
这下该我跳起来了,当初赵赵一直往家拿800块钱,他说单位效益不好,我就信。
我简直疯了,我大叫:
“他这几年一分钱抚养费都不给,孩子生病,孩子缺父爱,你们领导看着解决吧!”我抢回我的东西,整个人已经被搞得七零八落,我受不了那个刺激了。我狂奔下楼。
赵赵很快就追来了!
“姓苏的,你给我下来!你去我单位了?你……你厉害!我败了,我斗不过你!你……你能把我怎么样?”赵赵指着我的鼻子在我家楼下骂。
我顾不得楼上窗口伸出的那些脑袋,我也指着他的鼻子对骂:
“六一节分给孩子的礼物哪去了,你说,你是人吗?你用我们名义分了房子,我又能把你怎么样?你记着,你欠我们的,你这一辈子也还不清!”
“钱!我……我……就是不拿,孩子……你养不起,给……我养,要……抚养费,没……门!”
“你混蛋!”
“×你妈的,……你……能把我怎么的?”
……
我不能再吵下去了,我像被车裂了,我败得五马分尸,眼泪却一下子没了,我心里疯狂地骂我自己,为什么要向他要钱,钱能换回亲情?真是自讨其辱!
那一天,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自尊,从那一天起,我再也没找他要钱。
“这么恐怖!”无缺听得毛骨悚然。
我说那当然,我战天斗地的时候,你在学校里享福。当初我上大学的时候,老师说那可能是我们一生最幸福的阶段,我还不以为然。现在,我是真希望再回回炉,校园的空气那么清新悠闲,我需要重新沐浴一下心灵。独身奋斗,使我钢强得不像个正常的女人。
“女人都是美丽的……”无缺说得莫名其妙,上下眼皮很不受用,这小子真熬得差不多了。
“你个公子哥儿,这么点苦都受不了。这一会儿都挺不下来?”我依然精神百倍地说。
“你还经常熬夜?”
“那是,直熬到一头栽到地上……”



17、女经理笑得阳光灿烂



赵赵的复婚风波过去以后,我又意外地得到一笔挺大的业务。这老天真是公平,每让我痛苦一次,就要送给我一笔财富。当然这不是唯心的,这是我通过那件事而明白了,谁也救不了我,我用自己挣的钱养活女儿,才更理直气壮。
那是十几个连锁店的形象设计业务,从店里的菜单到女服务员的服装,我要里里外外给他设计好,然后制作出来。
设计稿还在纸面上的时候,客户就急三火四地打来电话,说有领导要来视察,先装饰一个店,时间是20个小时。
我一听就傻了,一天一夜,不要说安装,就是制作,光去折那些钛金板的灯箱压条也要大半天呀,怎么办?做得太好,明摆着其它十几个店都要以此为榜样,客户决不会含糊;做得不好,显然余下的业务就要泡汤,我几个月攻下这个业务的努力就全费了。
我又大致算了算,做好一个店,精打细做至少要五六天。
20个小时,我只有豁上命啦。
一答应下来,我马上抓起电话,让制作员小杜用摩托车带着我发疯一样地往那个店飞去。
刚进小区,却被警察截下了,他说小区戒严了,不准任何机动车辆进入。我想:坏了,来视察的一定非等闲之辈,不是中央的就是省里的,这个业务,我是非出精品不可了。
我求他:“大哥,帮帮忙,我们也是迎接视察的。”
“不行,你看这个小区连个虱子都漏不进去。”
我没有时间再跟他唠叨。扔下摩托车,我们撒腿就往店里狂奔,将近一站路,只用了不到5分钟。
小杜拿着钢卷尺几乎把店量了个底朝天,这时我的设计员也拿着设计图赶到了,大家在一个单间里简单碰了碰头,分了工。我马上把我的兼职员工集中到公司办公室,我说:“大家要想拿下这个大业务,就看这一把了,谁也别砸了自己的买卖,这是咱们的血汗钱呀。”说得他们拼命点头,去刻字的,切灯箱片的,去找梯子的,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接近晚上9点的时候,我的人马扛着东西来齐了,那个店的负责人早就急得一遍一遍在门口张望,看到我,就埋怨:
“急死俺了,明天早晨8点领导就要来了,你们还没开始干!”
我故作轻松地说:“你放心,既然定了的事,头拱地也得给你做好。”其实我心里也没谱,谁知半夜能出什么事,那时去找谁?
冲击钻一阵乱刨,卖台的灯箱挂上去了,女经理担心地仰着头问:
“能结实吗?这是取饭的地方,掉下来别砸着人。”
我说你等着瞧吧。小杜一下子跳上桌子,就像个猴子一样,双手挂在了灯箱上沿上,荡来荡去。
我说:“怎么样?人都能挂住。”女经理的脸终于由阴转到多云。
可是,最后还是出了漏子。
“哗啦”一声,把所有人吓了一跳。往墙上钉有机玻璃意见箱的时候,小杜一锤子没钉准,把意见箱砸了个粉碎。
“能不能就不要了,反正也没规定非有这个呀。”女经理等得心急火燎,不耐烦了。
“不行,设计图上有,店里就得有,这是形象问题。”我毫不含乎地说。
“那怎么办?”女经理急了,我说下半夜也没有警察了,骑摩托车回工厂重做。
我还没说完,小杜的摩托车已经发动起来了。
女经理追出门,抓住我的胳膊,感动得眼里含着泪说:“真是多亏了你们了。”
天即将放亮时,终于全部完工,满室辉煌,换了人间。
我这时才发现,将近20个小时,待在饭店里,可谁也顾不上吃一口饭。一回到家,我一头栽到床上,天旋地转。
第二天,报纸头版上就登出了中央领导人在店里视察的照片,那女经理笑得阳光灿烂。
不用说,我更得笑得阳光灿烂。正是这笔业务,终于使我结束了皮包公司状态,我招了员工,买了办公室,我正儿八经做起了公司。
我终于走出了失败的阴影。



18、只见贼吃饭,没见贼挨打



连锁店总部的负责人对小区里的那家分店十分满意,又说,其它的店不仅要装得一模一样,而且只能更好,要赛过肯德基。还特别强调,为了保证店里的正常营业,只能在晚上打烊至第二天早晨开门这段时间干。
这就是说,我们有限的制做安装人员要分两班,白天一帮制做的,晚上一帮安装的。借来的一辆130卡车,白天拉材料,晚上去安装。而我,数来数去,人员一共七、八个,分两班简直是天方夜谭。一碰头,算了吧,不就是八个店嘛,谁也别睡了,一鼓作气干完算了。
这一干就是四天三夜。
白天,男人们在办公室附近的大操场上用电焊烧铁架子,给灯箱布打眼,我去小杜那里电脑刻字。密密麻麻的菜单一刻就是几千字,要一个一个挑出来,再粘到灯箱板上。晚上,那辆一走一喘气的破旧130车,拉着一车灯箱再送到各连锁店安装。
那一夜装完了两个店,赶到一个新小区分店的时候已是下半夜两点,这是面积最大的一个分店,马上要开业了,卖台狭长得望也望不到头,上方安装的菜单灯箱一个接一个。
破130车“哐啷哐啷”地开过寂静的小区,马上就有几个窗口亮了灯。分店的卷帘门关得严严的,从门缝里透出刺眼的灯光,那是提前打电话通知过了,打工妹给留着灯。
我跳下车“咣咣”地砸门,那些人就“咣啷咣啷”从车上卸架子。好大一会儿,店里的打工妹朦朦胧胧揉着眼“哗啦”一声拉开了卷帘门。“喳啦”的声音在夜空下很是刺耳,我没注意周围楼上又亮了几个窗口。
冲击钻一开,钻头轰隆一声钻进了墙面,尖利的撞击声弄得头发都要竖起来。
装到第二个灯箱的时候,就听“嘭”地一声,落地弹簧门被人一脚踹开,玻璃几乎被震碎,一个男人手拎着一把铁锨,几步就窜过来,大吼:
“有完没完,还让不让人睡觉啦!”
一时都吓窘了。他见没有人回答,就歇斯底里地狂叫:
“管事的给我出来,你白天装修就燥得人没法过日子啦,晚上还没完,想干什么?”
“干什么?你管着了!”不知谁大声回了句。
“铁锨”就怒气冲天满屋找人。我小心地陪着笑脸说:“大哥,真是对不起,耽误你睡觉了,一会儿就干完了……”
“你是负责的?”他冲过来,指着我的鼻子说:“我告诉你,再这么折腾,就去告你们。”
我低三下四地说:“我们是干活的,不是开店的,赶着开业,非干出来不可。我们也是好几天没睡觉了,你就多包涵,明天我跟他们领导说说,白天装修少拉电锯。”
他正要发作,门口又闯进来几个住户,七嘴八舌地抱怨,我只有“对不起,对不起!”地点头哈腰,再不敢分辩。一个老太太披着衣服还算口气缓和一些:
“你们也不容易,黑灯瞎火地,要干就快干,别出那么大声了。”她拉耷着脸走了,那些人也跟着她上了楼。
我说,快点干吧,先打眼,打完了,就少出点动静。
“揍他这个×养的,还拿着铁锨,吃他这一套?”老于手拎着锤子,冲着“铁锨”的背影还在跳着脚骂。
“算了!算了!”我吓出一身冷汗,双腿还在打哆嗦。
第二天上午,转到第九分店,这个店也是马上要开业了。
大家带着半夜里的怒气,瞪着猩红的眼珠子,嘴里“操”、“操”地乱骂,土匪一样地从车上往下扔东西。
“这是干什么?做给谁看!”我火了,冲他们叫唤:“谁砸坏了谁回去重做,谁吃你这一套?”一时都闭了嘴,大气不出一声。
门口正撞上装修门头的一帮人在那里,一帮民工爬上爬下,有个提手机包的中年男人就一直在往这边张望。
进了店,安排他们装饰落地玻璃窗,我在那里贴一张灯箱片,店里的负责人就踱过来没好气地催:
“后天要开业了,怎么还没干完?”
我努力地装出笑脸对她说:“你放心,下午就全部到位,说什么也不能耽误你们开业。”见她不相信地望着铺得满地的一摊子,我又说:“放心吧,不信去问刘总,我们公司说一不二。这不是,为了你们开业好几天没睡觉啦。”
女经理点点头走了。这时,那个中年男人就蹭过来压低声音说:
“别跟她们老娘们一般见识,咱都是干活的,互相长着点眼色。”
他警觉地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里,就讨好地说:“我早就注意上你了,你干活真麻利,给个男人不换。”
我迷迷糊糊抬起头,瞟了他一眼,他想干什么?
他又一次看看周围,鬼鬼祟祟地说:“你在这个公司干,一个月挣多少钱?”
“干什么?”我问。
“小声点,别让人听见。来我公司干吧,我一个月给你1千块。”他小声嘀咕着。
“我去干什么?”我不动声色地问,手一直没停下。
“就干你这一套,管管民工,贴字贴板子。”
“你真抬举我了,我干不了。”我自我解嘲地说。
“不干?”
“不干。”
“1500块呢?”
“不干。”
中年男人迟疑地走了,又回头望了一眼,还嘀咕了句什么,我猜他说:“看把她烧的。”
我低着头干着活,心里暗笑,哼!来撬我的墙角,真是撬错了地方,撬到老板头上,真是妄费心机。
活儿终于漂漂亮亮干完了。
早晨在另一家分店吃了早饭,彼此看看,头发蓬乱,铁青着脸,嘴唇上翻着死皮,跟个死尸无异。每个人几乎是飘回家去的。
半夜里,我又一次天旋地转,不敢睁眼,一“骨碌”翻到地上。我往父母的房间爬,黑影里,我喊得细若游丝:“我怎么了?”便一下子趴到地板上,一动也不敢动。
父母一下子惊醒了,打开灯,我妈惊慌失措地喊: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我不能说话,只是吐,吐得一塌糊涂。我父亲慌了,忙拨120救护车。不知过了多久,两个医生闯进来,不知注射的什么针剂,我一会儿便昏迷过去。
这一觉睡了十几个小时,醒过来时,我妈说,大夫说这是美尼尔氏综合症,累的。
我躺在床上,还是晕,我没有力气坐起来。我想我完了,我透支健康,透支生命,我为这笔业务付出了惨重代价。
迷迷糊糊地,还听见我妈在那儿说个不停:“看看吧,你奶奶不是常说吗?只看见贼吃饭,没看见贼挨打。这钱是好挣的吗?真是不要命啦。”
“对,什么都有代价。”我说。
“就是你公司做的这些?”无缺翻着我公司的作品,厚厚的摆了一桌子。
“是的,这是我四年来的成果。那次发病以后,我就想,我不能这么干了,我得卖智慧,再不能卖体力了,就开始搞企业形象策划。你眼前的这些手册,每本都有一个沉重的故事,可我不想说了。如果哪天把无缺博士包装一下推出去,是不是帅呆了,酷毙了,晕倒一片灰姑娘?”
“那你不就是灰姑娘?”
“当然不是。”
“你就真的没爱过别人,也没有人追过你?”无缺凑过来问。
“没有。”我在睁着眼说瞎话。
“看来,别看你经历那么丰富,可你的感情世界还跟个小姑娘一样。”无缺信以为真,这呆博士真是傻得可爱。
“我会看手相,来,让我来给你看看手相,看你会找个什么如意郎君。”无缺站起来,坐过来抢过我的手掌,然后装模作样地翻来复去地看。
我说:“不用看了,我找了水清沟那个大仙看了,他说我的姻缘在明年春天。”
“是谁?”无缺有些紧张。
“属龙的,东北西南方向的。”我逗他。
他一本正经地说:“其实属牛的也是一种龙,你信不信?牛鬼蛇神嘛,我是属牛的,也是龙。”
“好了,别瞎扯了,谁信这些东西。”
“其实,我根本就不会看手相,我是想找个机会接近你。你相信不相信,被我的手一拉,你就再也跑不掉了。”无缺一眨不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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