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事情我已经记不清楚了,未来又一片空白,我的记忆跟这个屋子一样单调。
睁著眼睛过了一夜,我下床把裹著窗子的被拿来下来,外面的曼珠沙华沈浸在黎明里。别了,曼珠沙华。我回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安心的闭上眼睛。
搬家
“谷言。”小心翼翼的声音,但是这个时候出现很烦。
“……”我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
“谷言,该走了。”走你妹。
“谷言!你再不醒我掀你被子了。”烦,嗡嗡的像苍蝇似的。
“你个懒猪!怪不得都那麽大了还没嫁出去!”靠!拽你妹啊!敢刺我软肋!
我腾地坐了起来,瞪他,狠狠的说:“你说谁呢?!”
“走吧。”蓝憧转开身。
“喂,”我喊住,这人脑子出问题了吗?搬家什麽时候不好,大早起来,而且不应该让我收拾下吗?我不是要洗漱吗?至少要我换个衣服吧?
“快走吧,有人等不及要见你呢。”他微皱起眉头,尘虑萦心。
“那你先等我换下衣服。”刚起床没什麽力气,反应也很迟钝,我虽然这麽说,但我坐在床上动都不想动。
“啊!啊啊!救命啊!”突然离开床面吓的我连连尖叫。
“别哭啊,时间很赶,我抱你回去。”他抱著我迈步。
“大变态!你快放我下来!我恐高啊!我恐高!”我手脚无意识的挥舞著,回头看著离自己万丈远的地面,总觉得身体一直往下坠;万一这个变态不小心没抱住我我不就摔下去了?!
“别吵!”他凶了我一句,变得凌厉。
我呆住了,望著他日渐刚毅的脸,他从未如此的……其实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是闻言你便不敢违背,更不敢反抗。还带点……阴狠的味道。
也是,其实我跟他也不是很熟,加起来见面也不过几次而已,我对他也并没有更深的认识。他是,绿隐是,玄蝶羽也是。我似乎从未了解过他们。
我回头,玄蝶羽站在二楼的窗户目送,隔得太远,我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我也第一次看清了我居住的地方。那是一栋水晶宫一样的建筑,她就像困在水晶宫里的公主,等待著王子的救赎。水晶宫是悬空的,底下是血红的花海,是寂寞的埋葬。
“好漂亮……”是谁看到都会忍不住赞叹。
“恩,的确。”蓝憧放淡了语气,“要过时空隧道了,抱紧我。”
我愣了愣,伸出双手搂住他的脖颈。这本该是情人间最亲昵的拥抱。她看到了吧?她怎麽想呢?
可我再回头时,她已经不在了。
“你刚才说谁嫁不出去?”我非常不快的想到刺激我的那句话。
“恩?什麽嫁不出去,我不知道。”
耳边风声呼啸,疾驰的风似雷如电,能把人劈的皮开肉绽。但是我们却没有被风触及。我缩了缩头。
“蓝憧……”我的声音被风吹乱,几乎要给淹没。
“恩?”
“我快承受不住了。”我紧了紧抱紧他脖颈的手。如果……一不小心松手,会不会灰分湮灭?
“没事,别怕。”他象征性的安抚了一下,自始至终再也没有看我一眼。
接下来他又说了句什麽,但风声太大,我听不清楚。不管重不重要都无所谓了吧?我总在不断的失去,我不知道我还能失去什麽?如今我空无一物。
我已经看不到生命的意义。
“我们到了。”蓝憧突然绽开笑容,连声音都变得雀跃,突然带点年轻的味道。
我伸手描摹著他的眉形,到微微上挑的尾部。
“是不是不舍得下来?”他戏谑著问。
“是啊。”我回报一笑。他的嘴角有点抽搐。“我们还有更多的时间,单独相处。”最後四个字说的轻飘飘的,带点色情的味道,连面部表情的变得柔和,唇角也勾个挑逗的弧度,如果忽略带点恶作剧的眼神的话,真的会很完美。
他迈开脚步走动,我看到,那是一栋两层的白色房子,只能这麽说。跟玄蝶羽的迥然不同,玄蝶羽的房子是以水晶雕砌的,每一个棱角都经过完美的设计与打磨。带著少女的色彩。而蓝憧的房子从规模上来说连玄蝶羽的五分之一都不到,四方四正的,连窗户都没有半点修饰。很简单,简单到了,让人觉得苍凉。
“我这里可是很简单的,你来去自如。”
“恩?”来去自如?
“我这是按照你记忆里的设计的,你进去就知道了。”
我想我可能真的听不懂他说什麽吧。
在走到院门除,雕花的大门自动打开,接著是铺著鹅卵石的小道,院子里种著几颗麦子。很简单的一个地方。
早有人在里面打开大门,左右两侧各站六个穿著侍女服的人齐齐鞠躬。
“欢迎主人回家。”
“主人?”我问,回到了奴隶社会?
蓝憧笑而不语。
“蓝憧,你终於回来了。”很……好听的声音,载满柔情。声音没有太大的特色,但是很让人舒服。我想伸头看看蓝憧背後的人,但是刚才那齐齐的一声“欢迎主人回家”把我吓得想哆嗦,也不敢抱有太大的好奇了。
“恩。”蓝憧点点头,把我搂的更紧,转过身。
我这才看到说话的人,绿隐?不,绿隐的哥哥,绿云泽。
这算是我第一次见到他,认出到不是因为他和绿隐有多象,而是感觉。仔细看他的眉毛似是要比绿隐的淡一些,眼睛也不同,这双看似温柔的眼睑下藏著掠夺,鼻子比绿隐的更立体些,唇要比绿隐薄些,颜色也比绿隐的淡。不过……那是九百多年轻的绿隐了。
血缘真是很神奇的存在,即使两个人没有一点想象的地方,给人感觉也不一样,但是你一看,就能认出来。
绿云泽朝我礼貌的点点头。
我抬头看了看蓝憧,见他扭著头看别处,又尴尬的对绿云泽笑了笑。
“我先送她回房间。”蓝憧并没打算引荐我们认识。
“恩,上楼小心。”绿云泽嘱咐了句,好像是做了几百几千年一样的习惯。
“恩。”蓝憧抱著我从右侧的楼梯上去,楼梯程螺旋状,延伸至房屋的对角处。果然,眼熟。
绿岩的排斥
这是一个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弧度,这曾是一座桥梁,那一头,便是他。
“谷言,有没有觉得很熟悉?”
“恩,”我点了点头,“很熟悉。”
“你推开门,里面有你最想见的人。”他抱著我停留在门前。
我的指尖触碰到门,脑子里空无一片。
“你……你放我下来。”我张开口,差点不记得话该怎麽说了。
眼睛……好酸。
如果我推开门,是不是能看到他……
蓝憧将我放下,脚如踩到玻璃上一样又痛又麻。我重新将手搭在门上,可是没有推开的力气,或许我是没有推开的勇气。整只手臂都在颤抖。
推开门,门里面,是不是有我期待的那个人?那个……
可是我此刻不想推开,只想这样,单纯的站在门口。
蓝憧从上方推开门,一个黑发绿眸的四五岁大的小女孩安静的坐在床上,但是她却有一头如水草般的长发,拖拽到地面。
“蓝憧叔叔。”女孩怯怯的喊了一声,对上我的视线,两个人都是漠然的一惊。
她正是那日黄昏下哭泣的女孩。
女孩张了张嘴,却并没有说出声来,但我看到了,那两个字是……妈妈。
“她叫绿岩,绿隐起的名字。”他露出带点苦涩的复杂笑容。我没有去深思。
“我的女儿吗?”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见到她……
黑而长的发,祖母绿的眸,比他父亲给人的感觉还要哀伤,仿佛在乞怜,弯弯额眉毛,只在眉峰处泛著点绿光,她的鼻子小小的,很好看,像绿隐一样挺,不像我。真的很好,我有一个漂亮的女儿,只是……她好瘦。我努力的盯著她看,想要把她的模样刻在心里,即使以後发生什麽,我忘记了所有人,都不会再忘记她。
“绿岩,我的孩子……”我慢慢靠近她,脚下在打颤,我想靠近她,触摸她,想更仔细的看她,想和她,好好说说话。
“骗子!”女孩跳了起来,惊恐的朝後躲。
她刚才说什麽……
“你不要过来!骗子!”女孩尖叫起来。
我呆愣住了。
“好了!别吵了!她是你母亲!”蓝憧喝住,有点不耐烦的样子。
绿岩明显有点怕蓝憧,愣了一下,不敢闪躲。
“我先出去,你们慢慢聊。”说罢,蓝憧关上门。
女孩瞪了我一眼。
“你干脆说什麽?”我不可置信的问。
“你是骗子,我妈是黑发,眼睛是琥珀色的,谁都知道我妈是异世来的。你别想骗我,我妈早就被你们给害死了!”女孩的鼻头变得通红,紧闭起眼睛,声音变得尖锐刺耳:“我早就看到她了!我看到她的尸体!我看到她被分割成一块一块的,她的尸体就躺在手术台上,你们一点点的分割她!她早死了!早被你们害死了!”
她抱著头,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可是我看到了,我曾经看过她的眼泪,曾经在那个落日下拥抱过她的悲伤。
我走过去,捧著她的颊。
“绿岩,你看著我。”我哀求著说,声音变的沙哑,颤抖。
“绿岩,我是你的母亲,我不是骗子,我真的是你的母亲。”我摸著她的颊,假装是在她留下的泪,虽然那泪还在她的眼眶中打转,风干,又溢出来,风干,并没有留下。
绿岩紧咬著唇,两手在我的腰侧使劲的推我,头向後仰,试图离开我。
我怕她受伤,松开手,她闪了一下,扶著床沿躲到身後的柜子里。
“绿岩!”我急忙的喊了一句。可是柜门紧闭。
我被她拒绝了。
是啊,她的母亲早就死了,早在很多年前就消失了,她亲眼看著的,那我算什麽呢?我究竟是谁?谷言早就死了,我不过是顶著谷言的记忆而活罢了。
我究竟是谁?我究竟是谁?!那……真正属於我的记忆,有哪些?
我才不是谷言!我才不是!我才不是谷言!!!
“怎麽了?”蓝憧打开门冲了进来。
“怎麽哭了?”他把蹲在地上的我扶了起来。
“蓝憧。”我抬头看著他微微上挑的眉梢。
“我究竟是谁?”
“谷言,你怎麽了?”他抹去我的泪。
“蓝憧,你们为什麽要这样对我?”我推开他的手,朝门外走。
“是不是她说了什麽难听的话?”蓝憧关掉门,“这个孩子这些年就这个脾气,怎麽都不乖,说话还刻薄的要命,又挑食,什麽都跟你对著干,还孤僻的要命,有时候明明你跟她说话她都能当没听见。”
我扶著栏杆深深的吸了口气,茶几,沙发,都陌生而熟悉,不知道和当初尤法加的那套是否一样,我记不清楚了。因为,我已经搞不清楚我究竟是谁了。
每日玄蝶羽看我,都是透过我,去看那个几百年前的人,我也是,一直以来沈痛在她的回忆里无法自拔,连蓝憧都是,把我看成别人,可我不是谷言啊,我是我啊。可我是谁?我只有谷言的记忆。可谷言……不是早就死了吗?早就死了啊……
我究竟是谁呢?究竟是谁呢……
“谷言,”蓝憧从後面扶上我的肩,“嫁给我吧。”
我想拒绝,但是已经点下了头。
我的命运,从来都是受他人摆布,我曾经反抗过,但是徒劳。我累了……你们想怎麽样就怎麽样吧……
随你们高兴。
蝶羽,恐怕她早已厌倦了我。所谓的爱,不过是一个虚幻的字眼。
突然想到了绿隐,那个爱著我身後的那个人,我替他感到不甘。
“蓝憧,那绿云泽呢?你们……”
“他?怎麽突然提到他。”蓝憧似有不悦。
“我……”我总不能说,绿隐曾经提过吧?
“离他远点。”冰冷,无情。
“什麽?”怎麽会这种态度?不是说……曾经相爱过吗?
我回头打量著蓝憧,他笑著像恋人般拥住我。“谷言,我们终於可以在一起了……”
搭在腰间的手向长满了倒刺,深深的扎进肉里。疼……从我心里排斥。
“玄蝶羽……”不会吧,对她来说,我怎样无所谓吧。
“也不要去管她;你只要看著我就好。”他的眉比一般男子要细一些,在尾稍处微微上挑,单看眉,真是……妩媚。一个妖媚的男子,尤其是当他的鼻息喷在我的脖颈。如果我是男人,一定心动。
“你真的很好看。”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样的一张脸,即使是被称为天下第一的美人也要自惭形秽吧。
“这样多好,以後不要每天都沮丧著了,不过以後也没几乎了,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绿岩估计跟小时候的你一样的脾气,以後能活活把你气死。”即使是我对他来说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他都会尽力的来帮助我,这个房子,想必是花了不少心血吧,它的材质,在这里是很难得的,还有这里的一切,都循著我的记忆来的,连大门的雕花,除了那几颗麦子以外……即使我记不清楚了,但我仍知道,他……在复制。
其实想想,我和他也不过是几面之缘,也并不算是至交好友。别人敬他一分,他必当回以十分。
“我终於明白为什麽他们都对你死心塌地了。”他始终拥有一颗赤子之心。
“他们?还有谁?”他问。
传言
“人都是旁观者清。”我笑了笑,只有在失去後才後悔没有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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