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谁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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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谁共舞-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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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哪一种推测都让美琳肝肠折断痛不欲生,她想着想着就会突然抱头发出一声惊破人魂的尖嚎。这种状态会日复一日地摧折生命。她从小就感伤在安徒生童话《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里。每当圣诞节至,她都为卖火柴的小女孩深深忧伤着,心就会泛起隐隐的阵痛,虽然她明知道那只是一个神话故事。而今她却因为在北京做徒劳的滞留,制造了一个比卖火柴的小女孩还要悲惨数倍的真实故事。这故事的主人公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宝贝儿子童童。她的思想在昨晚那个悲惨的夜里往返游走,反复思考着生不如死行尸走肉生有何欢死有何难一类的语言。
儿子走了,再也不会回来。美琳哭累了,靠墙坐着,眼睛里一片迷茫,脑子里先是一片空白,然后又回到那噩梦般的推测里。
她的外在的表现出奇的平静,平静得像是一个有着厚重思想的哲学家。
接近午夜时,她抬头看一眼被烟熏黑的窗户,窗户的玻璃经余莲擦过,被高楼的灯光映照着,惨白得像病人垂死的脸。屋子很安静,安静得像是一座坟墓。她觉得宽大的床上没有任何温度,平躺着的姿势和死尸的造型非常相似。她眼神空洞地看一只飞蛾拍打着翅膀投火而去,好累好累,需要好好的休息。可她辗转反侧也睡不着,思想总滑进噩梦的缝隙。童童的笑脸哭脸在眼前走马灯般来回闪动,她的头很懵很痛很晕,难以忍受。她就想要用结束的方式来总结这痛苦万分的人生,这种想法简单又纯朴,就如强迫自己睡一觉那般合情合理。她觉得这不叫自杀,这只是对人生总结的一种理性方式。她没有开灯,摸索着下床,步子虚浮着走到门口锁死房门,再重新躺回床上。
她从抽斗里翻出余枫的剃须刀片,即将滑向手腕时动作和情绪一般稳定,没有任何的忧郁和恐惧。她唯一的念头是,用这种方式对人生做个总结,既是对世人的一种交代,也是对童童幼小灵魂的一种忏悔和赎罪,还将向余枫、刘甲连以及薛瑞单媛纪检组长等人证明她做人的尊严。
她向来喜欢优雅和高贵,她觉得寻求死亡的做法就是对生命的高贵处理和总结。否则行尸走肉地再活一百年,有什么意义?行尸走肉一百年,不如辉辉高贵地活一天!对高贵一词的琢磨使她在走投无路时选择了死亡。死亡的高贵在于人勇于泯灭无用的肉体,而不会腐尸烂肉、阴险龌龊、不顾廉耻地苟且出卖灵魂。当刀片滑向手腕时她没有皱一下眉,这样的痛比起心灵的痛简直是小巫和大巫的对比。当手腕上的血蚯蚓一样缓缓流出时,美琳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心上涌起一种偿还债务,清结了一声欠账的快意和释然。慢慢地,她的眼前飞跃着一些灿烂的光束,紧接着脑袋里嗡的一声响,她看到自己的身子悬浮进一个五彩斑斓的空间里,恍然如梦。
余莲躺在床上也是泪水涟涟转侧难眠,想着自己的疏忽害得人家失去儿子自己失去娘家的唯一根苗使至亲自此阴阳两隔,恨不得以自己的生命换回童童的活命。忽然想起美琳一直都没有吃什么东西可能早就饿坏了!急忙穿衣起来想问美琳吃什么饭。她敲门无动静心想她不会睡得这么沉就用力擂门。擂了好久屋里都没有反应余莲心里有些发毛就侧耳细听。余莲听得很清楚,听到屋里好像发出一声轻轻的声音,就像被放了血后的母鸡匍匐在地时发出的最后一声喘息。余莲这时发现房门已经锁死她的脸立即没了人色。她死命地撞可怎么也撞不开门就慌忙打通了梦洁的电话又叫醒邻居。邻居的男人帮余莲弄开门时发现美琳靠床头躺着,手腕处的血汩汩向外流淌地上已是一大滩鲜红,那暗红的血线一直逶迤到墙角,白色的地板触目惊心。
邻居的男人背着美琳走出楼洞时,梦洁夫妇的车刚好驰来,凌厉的刹车音好像队伍进军的口号。
医院里的病床上,美琳醒来时已是中午时分,阳光从窗缝里钻进来,晃得她睁不开眼。在她略略抬一下眼皮时就听到房间里许多人的声音:“好了,她好了!”美琳想用手遮挡一下光线手刚一动却被按着,她听到余思嘉的声音里夹着温情的怜惜:“琳姨别动,你在输血。”现实的一切一瞬间还原于脑海,美琳的泪水顺着眼角流淌,泉眼一般源源不断地流到洁白的床单上,把床单弄湿了一大片。美琳伸出另一只手来捂脸,她好像无颜面对尘世。
吴文玲拍着美琳的肩轻柔得如同拍着自己的亲妹妹:“妹子啊,这么多邻居都来看你。娃子去了证明他不是你儿子,他只是一讨债鬼。咱上辈子欠人家的,这辈子偿还了以后也就安生了!想开些啊妹子。”
美琳一听这话眼泪流得更畅了,喊了几声童童后哇地发出一声大哭。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控制身心的痉挛,意识在哭声、人声中模糊,意志在痛楚、悲伤中瓦解。
余思嘉眸似点漆,朝吴文玲翻起白眼:“妈,你看你这儿,就你会来事儿!”吴文玲蹙眉不语,颓然而退。
美琳的痛哭撕扯着所有人的神经,有几个妇女陪着她擦眼抹泪起来。
余莲拉着美琳冰凉的手摇摇:“琳啊,看开些,总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你多年轻啊!以后的路还在长着呢!唐僧取经也要经过七七四十九难不是?总没有趟不过的黑水河!”
吴文玲满面温和地劝着众邻里:“谢谢你们关心,你看这大过年的,累你们不得安生!现在好了,大家都回去忙吧。我这里代表美琳向你及你们的家人拜年了!”又转面余莲:“让她哭会儿吧,心里的堵总得化开。”
余莲点头,对着墙角,满脸僵硬、坚韧的线条,似乎风雨难侵。农村妇女大都将就着过日月,无论她丈夫如何疯癫和不近人情,离婚只是她在每一个辗转反侧的夜晚常做的梦。丈夫的吵骂和怨恨随着日月逐步升级,她的忍耐力和他的大脾气成正比趋势。年轻时她希望时光的妙手,会择菜一般把他时而发作的痴狂逐渐择净,净得只剩下青枝绿叶。可他却一次次用他的恶劣行为掐断她的希冀。常常在劳累了一天后又在半夜被吵骂惊醒的她不得已要出来打工,那时恰好美琳生了童童没人照顾。余枫想反正也得请保姆,让姐姐来家工资照开,总比外人强些。就这样余莲在弟弟家住了下来,余枫每月都把她工资打到卡上。曾经,不受吵闹和无端斥责,耳边没有了哭骂声,余莲觉得过日子还是可以笑起来的,虽然在某个夜深人静时,心里突然会很空很空。
多少困厄挣扎,她总以为日子可以就这样熬下去的,现在她面对美琳的怔忡和满屋的空寂侄儿的笑脸如影随形,再想想下落不明的弟弟和一双不成器的儿女,她不知道漫长的岁月风霜里将如何把悲苦继续。
出院后打开手机,2011年新年美琳收到的第一条短信是:您的账户余额只有7。80元,请尽快充值。果然时时刻刻惦记着她的,只有10086。
在江华北祁陵园买了墓地安葬了童童,美琳赶上了正月初七上班。大家都觉得还没玩过瘾就要受约束了,未免有些美中不足。到单位后各就各位周吴郑王地坐着,却都是无所事事的样子。有的脸色寡淡地翻看报纸,有的聚在一起聊天,还有的对着电脑专心致志地坚守岗位——网聊或打扑克。各科室办公桌上的电话还紧急办案般响个不停,多是约打牌三缺一或是约唱歌跳舞聚餐。在他们眼里:生活多美好,有吃有喝有电脑!
美琳的办公室面南座北,正副主任的办公桌相对又相依着靠北墙放着,使美琳靠着南墙的办公桌看起来有些狭小,且很多浮尘。美琳先整理正副主任的两个桌子,然后又整理自己的桌子,洗抹布就洗掉了很多黑水。在给主任们打开水时,在走廊上碰到了昂首挺胸扬眉吐气的单媛。单媛的一袭紫风衣随风摆动出某种气势,高挽的云髻显出华贵,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用眼珠在美琳脸上就那么一扫。那一扫就让美琳感到被剑气扫着似地,脸皮冷痛。她暗吸一口冷气,凉透了本就虚弱的心肺。
她觉得所有人都变了。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天堂蜜语”和“紫百合”的头像依旧故我地暗着。她想这年头还整天挂QQ的人,除了上班没事做,就是下班没人爱的人。放在桌上调成静音的手机来了信息,一看陌生号:2011年幸福指南:家里没病人,牢里没亲人,外头没仇人,圈里没小人,身边没坏人,看似没情人,升官有贵人,办事有熟人,谈笑有哲人,聚会有高人,喝茶有贤人,家务有佣人,摄影有寮人,闲聊有达人。
美琳觉得该没有的她都有了,该有的她却什么都没有!让她伤感的是那句“看似没情人”。权力场上许多女人有孩子有丈夫,谁都知道其实际上“没安生过一天”,处处时时寻寻觅觅地和各级官员大玩暧昧,以此为谋权谋利的技能,各个都做到了“看似没情人”,各个都幸福满满自信满满嫉妒满满。
美琳失去了所有亲人,一无所有地面对生活的冰冷世俗的淡漠,她却被她们诬陷为拥有“大把情人”,“过的天堂生活”。
手抚脖子里红绳系着的玉佛,这是妈妈留给她的唯一遗产。埋葬童童时她把它翻出来戴上,时刻祈求仁慈的佛祖关照她的童童。办公室寂然无声,阳光从窗棂透入,光柱里若隐若现着尘粒的影子。手机来电一闪一闪的。拿起一看,梦洁电话,说下午咱们找个地方聊一些事情。




 第三十三章:他要了她的命

美琳中午走出土地局大院时,见几株向隅而开的粉色梅花,在阳光的折射中光华四溢,玉洁冰清的样子。拥有的仿佛是不属于这个尘世的美丽。花蕊随风飘落几瓣,那姿势婉美得使人惊魂。梅花凌寒独自芳菲,任是淡泊也难掩夺魄,正如人间高士,使人仰慕不已。美琳低头,步履迟迟地出了土地局往东往西走,在就近的快餐店独自吃了碗面。她不想回到触目伤怀的家里,一回到那屋子里,似乎就听到童童的冤魂在向她哭喊,悲哀、惊恐、痛楚、伤感、愧疚、绝望、颓丧等诸般情绪,就会将她扯碎、撕毁、焚烧。无边无际的悲惨回忆像一台榨汁机,将会一遍一遍地榨断她的筋脉,榨尽她的血液。
此时,吴文玲在市中心开发的一处房子已经交付使用,这几天连连催她搬过去住,已经在做简单的装修。余莲觉得美琳身子虚弱,准备照顾她到正月十五过后。她已经找好了打工的去处,原是梦洁小姨的儿子在广东开的一个玻璃化纤厂。活不累,操作也简单,最大的好处是不加班,对自己人也不限年龄,一月还能拿到两千多工资。
美琳和梦洁约好在上岛酒吧见面,放下电话背起包锁上房门走出办公室时,才发现没来上下午班的不止她的两个主任。下午的机关院里很安静,连银杏的黄叶落地声都隐约可闻。偌大的院子里除了美琳几乎没有人影,同事们大概都到歌厅、酒吧、麻将桌上潇洒去了。
“上岛酒吧”里的新年景象一点也没有褪色,进进出出的年轻人还特别多。路过大厅时美琳撒了一眼,里面红嘴唇绿眼皮的多是些花季女孩子。
和梦洁来到卡间点了红葡萄酒,美琳对着梦洁做出个微笑。无论生活怎么样,总有一点微笑可以留给人们。美琳端起高脚杯,红色的液体激荡了心底的一摊忧伤。
修竹为墙,座中淑女,酒吧的卡间安静雅致,音乐低回宛转幽美,人沉醉其中既摆脱了尘世的喧嚣,又可以把烦乱的思绪打理。
梦洁和美琳碰了杯,喃喃低语一会儿,眉梢挑起笑意,对美琳说了一个目前在江华市传得沸沸扬扬的段子,她说这是今天剧情的序幕:
据说孙市长在江华宾馆醉酒后,要一个人走走。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江华宾馆旁边的一个小巷里。小巷里有着从高楼逶迤下来的灯光,还有各种小店的招牌在风中卖弄表情。孙市长正向那个卖夫妻保健品的药店瞩目,冷不防被两个人驾住就往车上推。她大惊失色地左右一看,两个年轻人丝毫没有国家公务员的道貌岸然,就那长相那神情,绝对管叫黑手党自愧弗如。一男的竖起眉毛威胁:“老实点,劫色的!”孙市长绷紧的神经一旦放松,笑得十分豁达、宽容:“他大爷的!这事呀?我还以为是双规呢,原来是双飞!走,人民币不就是用来为人民服务的嘛!”
美琳脸上悲郁轻覆,嘴角挑出莞尔的弧度:“我琢磨这段子大概是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吧?”
她们在西面临窗的位子坐着,阳光一览无余地投射进来,给她们的头发打上金色。梦洁在低回的音乐声里向美琳叙述了令她震撼的事情——孙市长酒醉被打劫,包里有现金若干银行卡三张,另有一未开封的红包和一封信非同小可。政法委介入严查劫匪,公安机关为确保人民群众过个好年,加大警力迅速破获了多个疑案。当抓到一个名叫顾晓东的飞车抢劫窃贼时,顺藤摸瓜牵出了他的一桩命案。
顾晓东是江东县龙阳镇人,在“皇妃浴足城”做修脚工时与一个名叫钱倩的洗脚工由相识相知到相爱,正在憧憬着比翼双飞时,钱倩却被地税局长余枫弄去养了起来。他不甘心地摸到了他们的住处要求重修就好,钱倩瞪着他像瞪着仇敌。面对昔日女友的薄情,顾晓东痛苦挣扎后索性破罐破摔,数次强行攻入钱倩的肉体后又要求破坏他幸福的余枫赔偿二十万元精神损失,否则一不做二不休,还要找检察院,把他们的事捅出去。钱倩一怕她和顾晓东的事被余枫识破,二怕顾晓东真的会把他们的关系捅出去,就要求余枫给她二十万,说家里要在县城买房子。刚为钱倩买了房子的余枫对着钱倩目流轻蔑:“我和人是玩感情,玩钱没意思。”他此时才察觉,和洗脚女玩感情,就好像往无底洞里扔钞票,便决定抽身而退寻求正果。钱倩觉得她放弃了冯局长的高价收买,为余枫付出了那么多真情却遭到遗弃,心有不甘中和顾晓东同谋,绑架了童童。
梦洁说着递给美琳一份讯问笔录,美琳打开浏览,听梦洁给她讲了从顾晓东那儿得到的事情详情——
夜色给某住宅区的一栋单元楼打上幽光,躲在外面的顾晓东顺着楼道,咬牙切齿地看着钱倩和余枫吻别,风荡起烟霞色裙裾,若飞若扬。嫉妒、仇恨等情绪在胸中迅速发酵,他趁她往门口鞋架上摆放余枫的拖鞋时,推门而入。
钱倩回头看到他,灿若朝霞的面上笑容变戏法般褪尽,秀美黑眸溢出冷寒:“你怎么来了?快出去!”死命地把他往外推。
顾晓东拉下那张鞭策自己鞭打美男的绝世帅哥脸,他要为理想奋斗到底:“倩倩,我们可是一见钟情的啊!没有人会像我一样爱你,我会养活你伺候你永远宠着你!”
钱倩眸中掠过凄冷笑影,细眉挑起不屑:“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只要有钱包,两者皆可抛!我TM已经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了,因为我不能一眼看出你将来能挣多少钱!为了避免进入爱情坟墓,我决定做单身贵族!你知不知道啊?我每个月总有那么三十天不想上班!”
顾晓东蹙眉不语,胸中闷痛,目光低转,忽猛地关上门,把钱倩抱到床上,野兽般喘息着,翻开她睡裙,撕扯她内衣。钱倩眸现凄苦,拼命挣扎着,怒斥:“放开我,你这个流氓!”
嫉恨如咆哮洪流在血液里冲撞,顾晓东扬手朝钱倩抽了两耳光,英俊的面容在幽暗的灯光里有些扭曲:“臭婊子!你TM的都卖上了,还在这儿跟老子装清纯!你TM害得我好苦!准他玩就不准我玩?”撕开她的睡裙、胸罩,把钱倩扒成一条刮去鱼鳞的白条鱼,接下来进行着两条鱼之间的厮杀、搏斗。
当顾晓东大汗淋漓地从钱倩身上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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