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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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髓-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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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儿,母亲一定会保护好你的。”丁氏说道,眼中闪过一丝狠绝,“咱们着人备车回你外祖父处。”
  “母亲!”梨冉一惊。丁氏这么做,难道不怕父亲怪罪吗!
  “然儿安心。”丁氏安抚女儿道,“母亲自有对策。”
  “母亲,前些日子儿无意遇见过皇后殿下,她有意让儿留在她身侧侍奉。”梨冉好不容易回到许都,哪能就这么又走。她赶紧将伏寿搬了出来。
  “皇后殿下?”丁氏皱眉,“你如何认识了皇后殿下。”伏家出的那个皇后她也是知道的,只是如今的形式,把女儿放到她身边去又哪里算安全?
  “母亲,儿能识得皇后只是偶然。”梨冉道,“如今父亲忠义支持陛下,儿身为子女,哪能落后?况皇后殿下也是好相与的,母亲不必为儿担心。”
  丁氏想了许久,似乎是察觉到女儿的心意已决,这才无奈地长叹息一声,说:“也罢。你在皇后殿下身边,也总好过跟着他。”
  这次大哥丧命,向来和睦的父亲母亲几乎闹到决裂的地步。梨冉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母亲,就连她乍听到大哥逝去的消息都无法接受。她低下头将自己埋进丁氏怀中:“娘,孩儿会小心行事,您请安心。”
  丁氏落泪,连连称是,转而又道自己无能保护不了一双儿女。梨冉少不得一番安慰。送走了丁氏,梨冉取了已经洗干净的帕子进宫。
  她交予伏寿的那方帕子,原是许多年前玉髓送她的。这么多年历经朝代更替,她舍不得扔。虽然如今这帕子也属于那个人,但毕竟不如原来那个、意义也比不得从前。
  长秋宫今日如常宁静,迁都后帝驾规格不曾改变,一切都遵照旧制。如今的长秋宫是梨冉最熟悉的样子。她深吸了一口气,将前些时间伏寿给她的新腰牌挂上。
  “梨冉,你还知道来!”这位殿下今日似乎并没有如往常那边在书房温习书本,而是正坐在殿中,手里握着竹简。她在看到梨冉进来时眼睛一亮,着屏退左右便让梨冉到她身旁来。
  梨冉惶恐,不知这位殿下今天是发什么疯。她合着规矩往下坐了一些,从怀中掏出叠好的帕子:“殿下……”
  伏寿微微蹙眉,却不接那帕子。
  “殿下。”梨冉又唤了一声,可惜收效甚微。
  “梨冉,你说‘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是何意?”伏寿盯着这张她已经渐渐熟悉起来的小脸许久,直到在她眼中看出了惴惴不安,才开口问道。
  这个问题无解。梨冉低着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要她如何告诉眼前的女子,那时因了她在世间游走,与她有着羁绊的那名她深爱的女性亲自绣了这诗句在帕上?让她如何告诉伏寿,这诗句而今寄托的已经不只是她的爱恋与思念?
  在这个地方,面对着这个应该是自己的爱人却还不是的女子,要她怎么开口呢?说你我千年后会成为情人么?只怕此时还温和如玉的皇后殿下立刻会变了脸色直接让人拖了自己下去处以极刑吧?
  “不方便说?”伏寿也不知自己为何要问,只觉得该去问问她。她有许多话藏在心里不敢说,不只是因了自己皇后的枷锁、也因了眼前这人的身份——她是真相想找一个能交心的友人。哪怕只是说说自己肚子里那些苦水也好。
  “梨冉只是不知该从何说起。”梨冉摇头。
  “这帕子,想来很重要吧。”
  “心系之人所予,独一无二。”
  心系之人。伏寿怔了许久,好久之后她默默地将帕子取出还给梨冉:“既然如此,你实在不该将它作为抵押。”
  “我……”梨冉接过帕子,发现那日自己不慎沾上的花汁已被洗净。她的心不由柔软:“我错了。”
  只这认错,在伏寿眼中却不是滋味了。也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了被背叛的感觉。这感觉太陌生,连她自己都不能理解,以至于对着如今的梨冉,她只能让自己保持皇后那“尊贵又高傲”的姿态:“你何须向孤道歉。”
  梨冉被堵得无话可说。怎么说来着,信息的不对等让人好生憋屈。
  “孤累了。”连伏寿自己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最近,可有好好休息?”梨冉习惯性地问道。
  “梨冉。”伏寿猛然起身,眼神仿佛能在她身上盯出洞来,“你到底是何人?!”
  “梨冉便是梨冉。从来不曾变过。”梨冉说道。
  这些天她已经明白了。找到玉髓的办法其实很简单,只要旁观一切便好。可是,叫她如何眼睁睁去看她再经历一次背叛、再受一次剜心之痛?
  梨冉笑笑:“殿下,于我来说,您非常重要。请保重身体。梨冉告辞。”
  真的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女子呢。伏寿心道。连带着自己也莫名其妙起来。自己和曹然,只能是敌人啊……
  “还说什么‘梨冉便是梨冉’,连真实姓名都不敢提。姓曹的人,骨子里都是坏水!”伏寿拧着眉头嗔道。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的更新只是补全网络版的章节,请静候完整版。
  最后一章是准备弄个大礼包。内容我还在准备。不出意外就是下周一二的样子。

  ☆、回忆之战  第四幕  建安五年

  这一年也是血雨腥风。在外征战不断,朝中也是含沙射影、暗潮涌动。
  自迁都以来,朝廷上下以某位重臣为尊。凡大事、要事,决策均出自他手——隐隐有成为万人之上的苗头。这让本该拥有这一切的皇帝心生不满,经其他政敌撺掇,皇帝渐渐有了倾向,心里生出了拿回权力的想法。
  篡权夺位或还政于朝,成为了两个阵营最核心的较量。
  建安五年,帝降下密诏,着一干心腹忠臣等谋划暗杀曹操。可惜很快事情败露,车骑将军董承、偏将军王服、长水校尉种辑、将军吴子兰等人均未能幸免于责难,甚至连带了三族。
  梨冉在长秋宫外听着宫人们议论纷纷,心知提心吊胆的日子这才是开始。
  权力之争梨冉已经看过太多次太多年,早无法把这些对与错看得分明。或者一定要说,只有绝大多数人都好了,那或还算是对的。
  “梨冉,一大早的你又去了哪里?”皇后统领六宫本无甚闲暇关注梨冉这个小女官的动向。虽然迁都后后宫的规格本就有所缩水,但是最近前朝的不太平牵连了后宫,伏寿本来是很忙的。梨冉已经许久未见过她。
  “皇后殿下。”梨冉俯下。身子请安,“今日婢子休息,准备回家看望母亲。”
  梨冉口中的母亲是指的曹操的前任正妻丁氏。这位与曹孟德少年相与的女子自从养子去世就回了娘家。后来曹操三请四请给足了面子却仍未得到她的原谅,到如今二人已然和离。正妻之位现在是卞氏继之。但养育之恩不能忘,是以虽然丁氏并非是梨冉生母,她仍旧尊称她为母亲。
  “丁夫人现今可安好?”关于梨冉家的那些事情伏寿也是知道的。这位常常被梨冉提起的女性,她一直充满好奇。
  “母亲很好。”梨冉答道,却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方包裹的很好的帕子,小心翼翼趁人不备递到伏寿手中。只见她眨眨眼,道:“皇后殿下着人验过后可以尝尝看,婢子近来研究了不少小点心。”
  梨冉不会害自己。过了这么多年,伏寿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她当即打开手帕,里面果然是一块小小的糕点。四四方方,上面镌刻着一种她也说不上名字的花的纹路,看着十分精致。她小心翼翼捧着,好奇地问身边那人:“这是什么花?”
  “虞美人。”那人回答道。
  “这是虞美人?”伏寿挑眉,“你可知欺骗孤的下场?”
  “梨冉不会骗您。”梨冉舒眉笑道,“如果殿下无其他事,请允许婢子先行告退。”
  伏寿不动声色,好久才有些哀怨地开口说道:“你最近,是不是在躲我?”
  似乎是个人都能看出自己在躲着这位尊贵的皇后殿下呀。想起今晨偶遇长秋宫的宫人清乐时才被说起的话梨冉一怔,随后嘻嘻笑道:“皇后殿下从哪里听来的胡话,梨冉怎么会躲着皇后殿下您呢?”
  “哦?”伏寿挑眉,“梨冉,孤与你从相识起便只谈作‘梨冉’而非‘曹然’。怎么,如今汝父如此作风,你又对孤退避三舍,是想起要与我划清关系了?”
  这样的伏寿,和自己刚认识玉髓的时候好像呢。梨冉晃神,而后苦笑:“怎么会。你只管安心呆在宫里,我定然会保你平安。只是殿下,人多口杂,以后切莫再说这种话。”
  “前阵子你曾经问我,家中可有一位道士……是何意?”伏寿轻哼一声,瞥了梨冉一眼便往内殿走。
  梨冉连忙跟上,心想着这皇后殿下的反射弧也真是长。自己建安二年问的事儿,她建安五年才想起来反问。还说什么“前阵子”呢。不过,倒也、挺可爱。
  “你为何找他?”伏寿带梨冉到了内室,开口问道。
  “你为何现在才问我?”
  “你知道什么?”
  “你想知道什么?”
  “梨冉,是孤先问你的!”
  “可是……明明是我先……”梨冉嘟嘟嘴,却发现伏寿居然在瞪她,于是小声嘟哝道,“你、你,眼睛大了不起么,就会瞪我。”
  “说吧。你到底为何来我身边?”伏寿才不管梨冉的反应。琢磨了这么多年,她总算有些相信了眼前的这个人不会害她。至于她常常挂在口中重要的人……或许根本就不存在。
  “不是一早就说过是我请求父亲……”
  “梨冉,我听到父亲和那人商量匡扶汉室之事。”伏寿道,“你我以后是否会成为敌人?”
  “不,我们不会是敌人。殿下你只记得离那人远些就是。”梨冉摇头,“等哪日,殿下一定寻机会让我去见那人一次。”
  伏寿的目光在梨冉身上扫了一个来回,而后好笑地说道:“小鬼,你哪里来的自信?”
  小鬼……梨冉微怔,而后震惊地望向伏寿:“你、你……刚才说什么?”
  伏寿冷哼一声,将梨冉拖到自己面前。葱白的手指在她面上的轮廓勾勒着:“梨冉,你果然有事情隐瞒我。”
  这一句话,让梨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到底,还是瞒不住了么?可是这话头,要从何说起?过了这么久,连她自己都快要被自己催眠了——都已经快要接受玉髓不在自己身边的事实了。
  “那年故意将纸鸢落在我家院落的人是你对吧?”伏寿耸耸鼻子,第一次在梨冉面前放下了皇后的尊贵。
  原来,是说得这件事。梨冉也不知自己是因为不需要解释那些繁杂的因果而庆幸,还是因为玉髓还是没有想起自己而失落。记忆里是有那么一块碎片,它告诉自己现在的这个身份也一直对伏寿很有好感——从小就是如此。不然原主也不会在伏寿嫁人时醉酒大哭还被父亲责罚。
  “是我。”这样想来,梨冉也就大方承认了。或许这就是命运吧?虽然她不知道最初玉髓和曹然的关系如何。可是从玉髓的表现也可以看出,魔女大人最初的最初对女子是没有任何私心和念想的。如今她鸠占鹊巢,总也要给原主一个认识伏寿的机会。伏寿与曹然,玉髓和……自己?这么想着,梨冉笑了起来。
  这个笑在伏寿眼中却显得意味深长了些。深宫中的女人,又是在这样一个环境中,想来也没有谁能永久保持单纯不变。
  “梨冉,你是个好人。”伏寿说道,“可偏偏,这里不需要好人。”她的语气里满是失落与绝望,似乎已经失去了方向。
  梨冉不忍心看到她这样。世间安得双全法?她是不是太自私了呢?该如何在不伤害伏寿的情况下让玉髓回来呢?应该,狠下心来。梨冉在心里默默打定主意,抬头却看见伏寿眼中的朦胧。她张了张口,说:“先让我见过那人吧。”
  “他,莫非知道你心念之人的下落?”伏寿太聪慧,慧极必伤。
  “是。”下定决心后,梨冉心中已经坦然。对于伏寿,她决定知无不言。
  可显然,梨冉想说的时候伏寿却不想问了。只见她柳眉轻蹙,许久后才大梦初醒一般说道:“你随我来。”
  梨冉这些年在宫里来来回回的奔波,却也不知道原来长秋宫还存在着一条密道!不,这条密道哪怕是当初她和玉髓在一起的时候,都不曾知道过!
  密道的尽头是许都城内的一口枯井。井外是一处旧宅。伏寿带着梨冉走进一处小院,在里面换了男子的衣裳,而后光明正大地出了宅子——目的地是西街的伏府。梨冉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玉髓的梦里明明已经出嫁的伏寿会多次出现在伏府。
  进府走的是后门,可以看出这不是她第一次这么做。后院有人把守,见到伏寿后立刻放行不说,还仔细看过是否有其他可疑的人跟踪。一路上再无其他人知晓,梨冉跟着伏寿东拐西弯到达了主院。伏完与一高个子男子站在一起,低声商量着什么。
  那两人抬眼见到伏寿脸色都是一变。伏完清了清嗓子,走到伏寿面前,说道:“你怎的不通知一声就跑出来?你可知万一……”伏完完全没想到女儿会突然跑回家中,要是被有心人利用可如何是好?这皇后私自出宫的罪名,要大可大要小可小。一旦事发,还不全凭他人心情?这“忧国忧君”的心情还未来得及释放,伏完就看见了伏寿身后的生面孔。
  “这位是何人?”伏完立即恢复了镇定,向伏寿开口问道。
  “她……”伏寿瞥了梨冉一眼,“爹爹见过的。您忘了?”
  “咳咳,恕老夫眼拙,这位……”伏完是见过梨冉的,只是他公事繁忙,哪里记得到那许多闲杂人等?
  “在下姓曹。”梨冉并不介意让伏完知道自己的身份。虽然玉髓的诞生眼前的老头出了不少力气,但若不是他玉髓也不会承受那么多痛苦。梨冉打心里是不希望他好的,是以见到伏完因猜出自己身份而变白的脸心里说不出的得意。
  “郎君今日怎有空驾临寒舍?这、这寿儿也是……”伏完有太多想不明白的地方。比如这位曹家儿郎和伏寿是如何认识的?比如今日伏寿为何甘冒风险将这“敌人”家的子嗣带到自己面前?太多太多的不确定,饶是伏完这等早已学会了圆滑处事之人一时也没了完整的句子。
  梨冉上前作揖,朗声笑道:“伏先生勿怪,曹某今日是为了确定一件事才特意拜访的。与我父无任何关系。”
  伏完干笑,根本不相信梨冉的话:“不知郎君所为何事?”
  梨冉抬头,打量了伏完身边的那位男子。如果从穿着来看,的确是个道人。可是这个道人,和她在玉髓梦里见过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而且他身上的气息,也不是自己熟悉的。延维……竟然不在么?梨冉拱拱手,说道:“是小子唐突。近来读了些杂书不甚明白,听闻伏先生身边有一奇人异事,是以一定要来拜见,请求解惑。”
  那道人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只见他犹豫再三,才问道:“不知郎君所问何事?”
  “小子读了张平子的《南都赋》,对里面的那句‘芝房菌蠢生其隈,玉膏滵溢流其隅’中的玉膏起了好奇。翻遍家中书籍,却只见到《山海经 西山经》有云‘丹水出焉,西流注于稷泽,其中多白玉。是有玉膏,其原沸沸汤汤,黄帝是食是飨。是生玄玉。玉膏所出,以灌丹木,丹木五岁,五色乃清,五味乃馨。’”
  道人闻此,却是一片茫然。梨冉边说边仔细分辨了他的表情,确定他是真的毫不知情。这样一来就奇怪了。如果玉髓的“梦”是准确的,那此时的伏寿应该已经经历过那些伤人的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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