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听人说,女人生孩子的痛,是比那种所谓的十级疼痛还要疼上无数倍的痛,因为疼痛的时候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让它痛着。但这样一种痛也恰恰是最容易让你遗忘的痛,因为那场噩梦般的煎熬,很快就会因为新生命带给你的一切而彻底遗忘。
都说母亲是伟大的,那像我这样一个敢用生命去赌一场的母亲和妻子不是更伟大?呵呵,如果有人这么对我说,我想我会觉得很惭愧吧,因为我自己知道,我是自私的……算了,不要继续想下去,等我好好睡一觉,醒来的时候一切就都过去了。
自从生下宝宝,我的身体奇迹般的有了转机,就连之前一直未能断根的哮症也好像收拾包袱回家了。大概是我顽强的生命力已经让胤禛和徐太医都见识过,他们对我逐渐明朗起来的身体状况没太大惊小怪,只是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如常服用一些滋补的药物,胤禛说,固本培元嘛。
三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打去年夏天进了园子,我就再没有回过宫,等以后再回去,那可就是一家三口了,呵呵。
快快乐乐的有了孩子,也相继而来很多之前我都没有慎重考虑的问题,我孩子的身份,我孩子是不是要载进皇家玉牒,他的生母那行又该怎么写。不是我忽略了,而是这种问题其实对皇家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问题。只要不把我的孩子送给别人,母亲那栏爱怎么写怎么写。
今年的夏天似乎一点也不热,如今已经七月了我穿着春天的罩衣也不觉得多,向来畏暑的胤禛也没有象往年那样在屋中摆放冰块降低温度。
一日午后见胤禛清闲的坐在院子里面的玉兰树下看书,我把刚喝了奶熟睡的孩子交给嬷嬷轻手轻脚走到他身边,“胤禛,近来朝里是不是没什么大事?”
“嗯?”
“我瞧你入夏以来好像没以前那么忙了。”孩子出生以后没多久,我突然觉得胤禛好像不再像以前那么忙了,生活有规律得不像话。
“怎么?又得浮生半日闲不好么?”
“那倒不是,我还希望你能一直这么闲呢。”
“那岂不成了废政得昏君了?”
“我……”两句话给他塞了个饱,“什么都叫你说了,反正我总是没理得。”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胤禛放下书本,翻身坐了起来,“呵呵,弘历大了,既是让他做了监国,我也索性把事物交予他去办,也能早些明白为君之道。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想去五台山,等太祖、太宗、世祖三朝实录校对完,我带你去走一趟。”
“真的?!”听见这个消息,我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出京啊?天知道我有多长时间没有离开过京城了。事实上,大清朝我去过最远的地方就只有德州了。
“嗯。”胤禛温柔的拉过我的手,“我知道你一直想到处走走,以前我抽不出身,如今老了,也想歇歇了。”
抬手轻轻抚摸着他鬓角不再乌黑的发丝,刚才的喜悦心情顿时有些滞缓,“老公就应该是这样。”
“嗯。”胤禛轻不可闻的哼了一声,把我圈进怀里,良久没有说话。
“都好几个月了,是不是该给宝宝起个名字呢?”
“一直没有合心意得,不如你想一个?”
“回万岁爷,宝亲王、和亲王求见,说有要事要请万岁爷旨意。”正想着,听见苏培盛在院门口轻声通报。
“传。”
见他们有要紧事,我急忙站起来走进屋,既然由我给儿子起名字,一定要好好琢磨,还能去五台山玩,脚下走着,心里已经暗自大笑三声,哈哈!哈哈!哈哈!
“你一定要走么?”
“我有未完成的大业,必须离开。”
“我不要离开你,你带上我。”
“不行,这一仗一定要战,你随我同行太危险。”
“你会回来么?”
“我若胜了,定回来娶你为妻!”
“若是败了?”
“死!”
“你死我绝不独活!”
“……。”
“好疼……好疼……”
“明日!明日!你醒醒!”
睁开眼,是我熟悉的房间。
“梦魇了?还是身体不适?”
扭头失神的看了看我身旁一脸焦急的胤禛。
“怎么了?”
“没……没事……做了个噩梦。”自从听过元觉大师的话,我曾想,我梦中所见的会不会就是前世的记忆?梦中那两个人是不是就是艮兑坎离?可是我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再梦见过这情景了,为什么我又做这个梦?
还在发呆,突然感觉身旁的胤禛已经下了床,“你要去哪儿?”
“已经宣了太医,来给你瞧瞧。”
“不用了,我只是做噩梦。”
“你躺着,只是瞧瞧。”
见胤禛这么认真,我也不好再坚持。来得依旧是我的对口医生徐太医,大概由于徐太医的杰出医术,胤禛专门在圆明园附近赐了他一座府邸,一方面是赏赐,另外一方面我想还是因为方便徐太医不当值得时候也能很快时间出现在我们面前吧。
虽然太医也说只是梦魇,可躺下休息时胤禛还是一脸的不放心,迷迷糊糊间,我好像看见胤禛睁开眼睛在望着我,眼皮抵挡不住沉沉地困意,我记得好像胤禛说什么了,可是……不记得了。
雍正十一年十月。
今年的万寿节因为皇帝不在宫中,除了胤禛回了一趟紫禁城去奉先殿祭祀祖先,其余朝贺都改在圆明园中进行。因为皇帝常留园子,听玉致说好多大臣为了离皇帝近些,都在园子附近置了别院,周边都热闹起来。
万寿节当天胤禛自然是不能再“又得浮生半日闲”了,早起出去到了中午还没回来,我索性等宝宝睡着以后带着玉致去找前几日刚搬进园子来得又容,刚出院门,便和齐妃李氏在大门口撞了个正着,礼貌性的点点头刚走没几步,便听见李氏在身后叫我。
“请等等。”
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和我说话,我不禁停下脚步。
“能借一步说话么?”她走到我跟前时,我才看清她的模样。除了年华不再,她的眉目间似乎多了一丝淡泊,认识一辈子,我却从来没见过她用这么平静的眼神看过我。
挣扎良久,抬手指了指我的竹子园,“进去说罢。”说完,转身走了回去。
李氏把她的随身侍女留在了屋外,玉致奉上茶后也退了出去,屋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第一次单独相处。
“我还一直没有机会恭喜妹妹。”李氏轻轻抿了一口茶,冲我笑了笑。大概是习惯问题,她的笑容总是让我很不自在,因为每次笑容过后总是有太多的暴风雨。
“谢谢,你想必是来给万岁爷道贺的,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在我这儿久留倒是……”
“我是专程来找你的。”李氏打断我的话。
“找我?”
“嗯,这些年,我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今日是专程来赔罪得。”同样的房间,同样的对话,让我想起了佩瑶。只是经过佩瑶的事情,经过这么多事情,我绝不会再有那种万千恩怨一朝散的感觉。
李氏手中握着一串佛珠,紫檀木的佛珠似乎因为长年拭摸显得很光滑。她淡淡的笑容依旧挂在嘴角,淡淡的妆容,一袭青色旗装,也未佩带什么珠钗首饰,这幅素雅模样和记忆中那个时时刻刻都浓妆艳抹,华丽之极,看着就热热闹闹的她十分对不上号。
摸不清她又唱的哪一出,我选择了沉默。
良久没有听到我的回音,她轻声打破沉默:“我知道你恨我。”
“言重了,恨别人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以前的事情都已经随比雅去了。”
“的确很辛苦,我就这样辛苦了半辈子。失去弘时,失去皇上,让我痛不欲生,心里得不到片刻宁静,直到过了这么久我才明白,以往对你所做介因凡人嗔恨之心,不过当时看不清罢了。可惜世间一切因果报应循环不息,所以我三次得子三次失。”李氏闭上眼睛,脸上的表情让我有些心酸。
同样身为母亲,我何尝不能体会失去孩子的绝望与痛苦,“你也不必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可能命运就是这样安排的,这也许是你和他们缘浅罢了。”实在没有办法板着脸,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李氏听完我的话,睁开眼睛,眼神中闪着一丝从未有过的光芒,口中似在喃喃自语:“命运安排?呵,命运安排……你若不是因为那次落水,也许便不会得到爷的宠爱,若不是我被这份宠爱所妒,也断不会落到今时今日这个下场。若不是我当年为了一己私心把抱着弘晖的你推下水,也许便不会有之后的这一切,这便是命运安排么?安排我种下恶因,最终得偿恶果。”
【第一百零二章】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为什么 最近对自己写的每一章都很忐忑
总觉得欠了什么
也许是忐忑在众多大爱大恨得清穿小说铺垫下
大大们会不喜欢我笔下明日和胤禛之间的平平淡淡吧
以上 一直深爱自己所安排这篇文最后大结局的预言晴天留
P。S 更新这么晚是因为本文中拙劣的词卡了一下午
无奈最后也只能写成这样
让大家见笑了 惭愧惭愧!我所有所有这一切似梦般的人生都是从落水的比雅醒来那刻开始的,在这里生活了太久太久,久到我也许已经分不清这一切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自己究竟在梦中,还是关于三百年后的世界才是我的一个梦。而今天眼前的人告诉我,引发这次意外就是出自她的嫉妒心,我……。
“为……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徐徐起身的李氏握着佛珠慢慢踱到窗边,“不说出来我无法释怀,如今你已知晓,想必也不会瞒于皇上,我愿意接受任何责罚。”
“你……这算什么?!”事情已经过去太久,我真的不觉得自己会去计较那场意外,只是本早已平静的内心,却翻滚起了关于前尘往事的层层巨浪,我倏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做?当初做了错事,如今时过境迁却跑到我面前把事实说出来,是真的自己想要忏悔?还是根本就笃定我是一个软弱的人?笃定我会把听到的一切都埋进肚子,你们也能在平平安安中求得到一份安心?!”我的情绪在一瞬间被点燃,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大声嚷着很多出口以后我都不知道为什么的话。
佩瑶当年是这样,如今她也这样,她们做过什么我其实早就已经不在乎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可为什么却要跑来告诉我?是想让我知道人性本善的道理么?是想让我掏出自己深藏在内心深处的愧疚?是想要让我知道是我抢了她们的丈夫,要让我为她们发生的所有遭遇还有这段可怜的人生负上最高的责任么?!
“比雅,我没有那个意思!”
“我不是比雅!我叫明日!叫明日!我根本不想知道你说的这些,不管你想要什么,想要做什么,我统统都不理会,我只是想平平静静的生活,我爱胤禛,我没有错……没有错!”我对一个也许想要诚心向我忏悔的人怒吼着,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
我一直躲在胤禛的庇护下,故意不去看那些可怜的女人,不去管是不是自己的出现才导致她们原本应该平衡的人生发生变故,不去面对自己内心夺人丈夫的内疚之心……可她们总是要来提醒我,总是这样……。
大概因为眼前长久的隐忍,导致我对这些问题变得十分敏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会变成这样,也许是因为我病了?眼前的景物黑一阵,白一阵,两只脚开始有些发软。
“你怎么了?”看见我摇晃着,李氏急忙走了过来扶住我。
啪一声巨响,大门被人推开。
“你在干什么?!”一身朝服的胤禛大步走了过来,一把把李氏从我身边拉开。
“皇上,臣妾……”
胤禛不理会有些呆滞的李氏,扶我慢慢在椅子坐下,“是不是身体不适?”眼光滑过李氏时我看见她的脸,她受伤了,又因为我。
“我没……事,起来太猛,一时有点晕。”
“你在这里做什么?!你马上走,以后不要让朕看见你在这里出现。”胤禛突然转身看着李氏。
我低着头不敢去看李氏,直到她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
当我知道一直以来不明白她对比雅的那份嫌隙,原来是这么不好过。
“主子,万岁爷临走时特意叮嘱主子服了药须好身修养,主子要写什么等休息好了也不迟呀。”
“知道了。玉致,你找人帮我把这封信送进宫里交给齐妃。”
“这个……万岁爷……”
“皇上只是不许她来,没说不许我给她写信吧?你只管送去,皇上若是知道了怪罪下来,我自会去解释得。”
“是。”
玉致接过信走了出去。
我慢慢起身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入冬了,早起天色就一直很暗,也许今天会下雪吧。忽然湖面上刮来一阵刺骨的寒风,桌上的白纸纷纷吹散,如雪片般散落满室。
“冬日寒风起,
凉凉湖面影。
暖阳升移万物晴,
何必把怨寻?
铅华洗尽万头绪,
丝丝屡屡莫再提。
莫再提,
莫提嗔怨莫提去,
莫道遗恨难解
心难平。
这一生我们兜来转去,到了最后身边只余下昔日故人。当你我年华老去,不再有多余的精力去痴嗔怨恨,于是世间浮华纷纷褪色,你负我亦或是我负你,皆再难算清。也许我们不可能成为朋友,不过我们是一家人的身份也许永远不会改变吧。”
这天徐太医如常来请平安脉,我忍不住问道:“徐太医,我最近头总是会无故的眩晕,是什么缘故呢?”自从那天开始,我的贫血似乎一点也不见好。
“生产过后自是如此,调养身子需要时日,急不来,主子不必忧心。”
“生产?一年前的事情哦,都补了一年还不够么?”
“主子!主子!”徐太医还没来得及再说话,向来很稳重的小南突然咋咋呼呼跑了进来。
“怎么了?”
“苏公公……苏公公送了……主子出去瞧瞧便知道了。”
“送了什么好东西这么神神秘秘的?”狐疑的看了看小南慢慢向外屋走去。
来到前厅,苏培盛笑眯眯的站在一边不说话,往他身后敞开的大门外一瞧,小院子里面跪了两个宫女。
“怎么回事儿?”一头雾水的看着苏培盛,刚走到廊下,跪在地上的人抬起了头,整个人顿时呆在原地。
“小……小姐……。”
“香穗?!喜儿?!”熟悉的声音,亲切的面容,我顾不上什么礼数,冲到跪在地上的两个人面前,紧紧拥抱着她们。突如其来的惊喜,久别得重逢让我无法压抑,三个人哭作一团。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想死我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呜……。”
“明主子,你身子不好进屋说话吧。”苏培盛小心翼翼凑了过来,玉致也急忙把我扶了起来。
拖着她俩进了屋,我忍不住问道:“苏公公,这是怎么回事儿?”
“万岁爷说主子这院子里人少,所以特意找了她俩过来伺候,万岁爷现如今忙着朝事儿,特命奴才把人送了来,主子若没有别的吩咐奴才便去给万岁爷回话了。”
“谢谢苏公公。”
这段时间从来没听胤禛提过这件事情,就连今早走的时候也没有透露半分,没想到居然会偷偷给我这么大一个惊喜。
屋里的人都被叫退下,只剩下我们仨,一切就好象以前在烟雨阁时那样,只是我们都老了。
“你们都好么?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听说你们都成亲了,怎么会到园子里来得?”我有好多的问题想问,太多太多的话想对她们说。
“瞧你,这急性子一点都没变。”喜儿微笑着拍了拍我的手背。
“小姐,当年王……皇上,把我们配了在营造司当差的兄弟俩,如今我和喜儿姐姐是妯娌了。”香穗道。
“呀!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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