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就吃这个呀?”看着那好像受过辐射一样的菜根,就算手艺再好也顶多弄出个榨菜的味道吧,就用这个做菜还真不是一般的穷了。
“有这个就不错了,往后年揭不开锅也是迟早的事儿。”
“这延庆离京城也不算远呀,也算……也算天子脚下吧?怎么会过得这么艰难呢?”
“这天子虽说离得不远,可咱大清朝这么大的疆土,皇上管得了多少?前些年朝廷打那噶尔丹,家里的男人都上了军营。一场仗下来,死的死,残的残,剩下我们这些孤儿寡妇的还能做什么?”
打仗!这个和这段历史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的词是第一次听到,深深震撼了我。这些平时在电视剧里都听烂了的台词,如今都变成鲜活的事实灌进我的耳朵。大娘说这些话的时候似乎像在说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这就是这些人的命运吧。
“家里没有田吗?可以自己种田呀。”
“我们哪儿有什么田地?只能在地主家做佃户。可是这些年地租子越来越高,什么冬牲钱、轿钱,逢年过节还要送节钱,地主家嫁女儿又要送出村礼,就连咱们家里死了人也要纳断气钱,我们好不容易忙活一年,末了儿还分不到一成,这饭都吃不上了,哪儿拿得出这么些银子?”大娘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虽然不是很明白,不过我是上过历史课的,这大概就是封建社会对农户进行剥削的那些名目吧。
“那家里有人在战场上或死或伤,朝廷不管的吗?没有抚恤金……哦,不是,没给安家费吗?”
“这官场上的事情你一个姑娘家不会明白,虽说朝廷会给每户十两银子作为安家费,可层层派下来,哪个官老爷不多少拿点儿?分到我们手上还不到一两银子,够做什么使得?”
“靠!也太黑了吧!”没想到这里的贪官我们现代的还要牛!
“靠?我们能靠谁?”大娘倒是挺能接话茬的。
“找县老爷呀!县老爷不管,就找县老爷上面的,上面的也不管就直接上京城告御状去!”都说康熙是个好皇帝,这种事情是不可能不管的吧。
大娘听到我的话,一脸的惊诧“御状?我们这种贱民别说见皇上了,就是要见县太爷那也不知要送多少礼,拜多少人。就算有那个福气见到,这县老爷也是只管收银子不管事儿的。哎!咱们呐,没法儿,没法儿。”大娘叹着气,无奈的摆了摆手。
其实我也算不上什么正义之士,只是打小就爱打个抱不平什么的,看看电视也就罢了,可如今亲眼看见,心里总不是滋味。可全天下也许都是这样,我能管多少?最重要的是,这个抱不平我打不动啊!怏怏的回到山庄,已经是晚饭时间。这些日子一直都是和他们同桌吃饭,见他们已经入座,没有说话,闷闷不乐的自顾走到桌旁端着碗低头吃饭。
“平日里叽叽喳喳的,今天怎么倒像个锯了嘴葫芦?”十三阿哥又向我发出拌嘴的邀请。实在没心情应战。我头也不抬的头说,“不想说话。”
见我一反常态,十三阿哥收起玩笑的态度关心的问道“身子不适?”
“心堵!”
见我气不顺的样子,十三阿哥以为我受了什么委屈,“谁欺负你了?”
“没有。”我放下碗筷,静静的盯着桌上的菜肴,眼前全是那些烂菜根。
“怎么了?”一直坐在一旁的他开口问。
他们不是皇子吗?也许,也许他们能管呢?打定主意,我把今天遇到大娘的事情告诉他们,还有大娘说的话。
“这些人也太贪了!”十三阿哥气愤得说道。
他听完我说的话,皱着眉头默不作声,缓缓放下手中的碗。
见他不语我小心翼翼的望着他,“你能帮她们吗?不是要接济她们,只要能让她们拿回应得银子就好了,那些银子都是他们家人用生命换来的。”我的声音越来越低,这是何等低贱的命,就值十两银子,就是这样还要被那些狼心狗肺的贪官吃掉。
“比雅,朝廷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十三阿哥轻声提醒我。
看贝勒爷紧紧抿着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是关心这件事情的吧。古时候女子不能过问政事我是知道的,我也不再多说什么。
“我们明天就回去吧。”他突然开口说,对我的请求不置可否。
“直接回京城吗?”十三阿哥试探性的问。
“嗯!”听见他的回答我顿时有点失望,情绪不高也没心情再吃下去,起身告退回到房里收拾自己的东西。也是啊,他一个堂堂的皇子怎么会来管这些老百姓的小事情。
第二天天刚亮我便登上那恐怖的马车,不过因为心情不好,反而吸引了我的部分注意力。好像每个人都有心事,他一路无语,十三阿哥也没有到马车里面和我闲扯,不知不觉竟走了半日的路程。正想撩开帘子呼吸点新鲜空气,忽然前面传来一声马匹的嘶叫,马车突然急停下来,我刚站起来的身子惯性的向后倒去。车停稳后我急忙站起来掀开帘子,只见最前面的随从倒在地上,背上插了一支羽箭,其他的随从手持精刀,把贝勒爷和十三阿哥围在中间。与此同时树林中噌噌窜出几个蒙面的男子正向周围靠拢。Shit!这该不会是传说中的劫匪吧?!
“你们是什么人?天子脚下,光天化日竟敢如此大胆!也不看看我们是什么人!”一个随从厉声喝道。
“我们只认银子不认人!”蒙面匪徒恶狠狠道。
我不自觉地握紧双手,太……太刺激了!Live版的古代打劫!我感觉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面跳出来了。出于现代人的警惕,我飞快的观察了一下敌我的兵力,对方来人有十个左右。而我们这边加上随从一共十四人。其中十三阿哥是个半大不小的少年,另外一个高福看起来也就够杀鸡的,再下来就是我这个连杀鸡都不敢,打架顶多扯扯头发放冷子咬两口的小丫头片子。实力差不多了多少啊!这不比现代的群殴,比比拳头和腿劲,眼下的人个个都是刀剑在手,这可是来真格的,荷枪实弹,碰一下就见血的啊!起初的兴奋迅速被恐惧所替代!这是什么帮会集体出动吗?打劫而已,要不要来这么多人啊?
等我从思绪里回过神,两边已经厮杀开来,我着急得在混乱中搜索贝勒爷和十三阿哥的身影。十三阿哥好厉害,小小年龄竟然一点也不畏惧,握着把精刀左挡右支。和他交锋的一个蒙面匪徒竟不得近身。贝勒爷呢?马匹和人群的践踏弄得尘土飞扬,我不由把身子完全探出车外搜寻他的方向。
“小心啊!”环顾中我发现树林中居然还有一个蒙面的人,站在树后举着一把弯弓,正瞄准混乱的人群。而贝勒爷就在其中,我不禁惊呼出来!
“嗖!”箭飞速的攒进人群!
“贝勒爷!”我大叫一声,心紧紧的提了起来!顾不得情形,跳下马车。
“别过来!”是他的声音,尘土太多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是揪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高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窜到我身边,拖着我的手把我往车上推。“比雅姑娘快上车!”
“抓住那个女的!”一声厉喝!
女的?!我啊?!听到点了我,我刚准备踏上马车的腿不由一软,身子向下滑去,高福一把撑住我。远处已经有两个蒙面的冲我奔来,我一时脑袋一片空白,两只腿仿佛被钉在原地,一步也动不了。
“比雅!”
“比雅!”
十三阿哥和贝勒爷的声音同时传了过来,突然腰上被人狠推一把,我重重的摔倒一边。高福推开我后,横在我身前,从靴筒中抽出一把匕首举手格住蒙面匪徒挥下来的大刀,匕首戛然迸出火花,断成两截。高福被蒙面大汉飞起一脚踢滚进一边的草丛。
一瞬的变故,我仓惶的从地上爬起来往后跑,可是大概被吓坏了,两条腿使不上一点劲,还没跑出两步,右手腕便被人紧紧捏住。
“啊!”死到临头,我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力量,死也要揍你一拳!紧握左手抡足拳头,铆足劲转身往这个身体砸去!
“是我!”我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贝勒爷满面杀气,握着刀的手挡住了我的拳头,眼神凌厉的看着我。冲着我来的两个蒙面匪徒已经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
“刺啦!”后面窜上来的蒙面匪徒一刀划过他的挡住我左手的手臂,厚厚的袄和袍子被割开,他手臂大概吃疼握住的刀险些掉落。
“走!”他对我厉喝一声,迅速回过身格挡住挥下的第二刀。在他和蒙面匪徒纠缠的同时,他紧紧的握住我的右手腕,把整个身体挡在我面前。挥刀的手受了伤,加上要护着我,我们被逼得连连后退。
“飞碟!”我突然灵光一闪,指着蒙面匪徒的身后大叫一声!
果然蒙面匪徒迟疑了一下,虽然没有回头,但是手上略停的瞬间,他已一刀砍下,蒙面匪徒应声倒地。
他握着我的手松了开来,此时情势已经渐渐明朗,对方除了两三个人还在远处和随从激斗,其余已经统统倒地。眼光猛然睹见他的左手,月白色的长袍已经被鲜血染红一片,我急忙抓过他的手,这是作为男人的本能反应,还是因为他在乎我,这一刀仿佛划在我心上一般,不是因为我他不会受伤的!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
“对不起!”长这么大,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从来没想过有人会在危险境地用自己的身体来护我,刀伤很深,血潺潺的从伤口往外涌。一定疼死了!这已经是第二次因为我弄伤他了,我不由鼻子发酸,眼泪从眼眶溢出,滴在他的伤口上。
“不要紧!”他力气大概也消耗不少,声音很无力。
我轻轻放下他的手,从怀里掏出手绢打算给他捆起来。刚抬眼,猛然发现刚才放冷箭的蒙面匪徒还匿在树林中,弯弓已经拉开,直直的对着我们,而他正背对着弓箭站在我面前!
不可以!不可以!我脑中只有一个声音!不能死!他不能死!“不可以!”我尖声大叫,急步窜上前张开双手挡在他身前,蒙面匪徒搭弓的手一松,箭呼啸着迎面而来。
“四哥!”
“主子!”
“比雅!”各种怒喝传进耳朵。
箭直直的穿进我的左胸,猛烈的力道让我整个身体倒在他怀里。唰唰唰!几条人影窜进树林。
刚才激烈的战斗让我全身紧绷,这刻猛然一松,身体不受控制的瘫了下去。
【第二十六章】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章节名字一开始只是暂定
两个字写到如今 实在不好弄
所以暂时取消 之后再补了“比雅!”他的声音好嘶哑,那双常常吸引住我的双眸刚刚还满是杀气,现在已是深深的震惊与痛楚。
“比雅!”十三阿哥也冲了过来,蹲在我身边。目光触到插在我左胸上的箭,骇然呆住。
不痛,被箭射中居然一点也不会痛,只觉左胸一片麻木。
“主子!”几个随从迎了上来。
“离京还有多远?”
“最快也要两个时辰左右。”
“四哥!”听到随从的话,十三阿哥焦急的望着他。
“拖不得。”他猛然抬头大喝一声:“高福!”
“爷!”高福跌跌撞撞的跑到跟前。
“是不是带了金创药?”
“是!”
他低下头看着我“你信我吗?”
看着他的坚毅的目光,“信!”我轻吐出一个字,无力的点点头,不管他想做什么,没有什么会比现在的情况更糟糕了。
他对随从交待了一番,把我轻轻抱起来,“我们离京城还有一段距离,箭必须要拔出来把血止住。相信我!一定不会有事的!”说完起身向马车走去。
车厢狭小,只容下我们两人,地上铺了厚厚的棉被,他把我轻轻的放在上面。触地的一瞬间左胸终于传来钻心的疼痛,我忍不住闷哼一声。大概是我从中箭到现在才发出第一次呻吟,他抓着我的手猛地攥紧。
接过帘外递进的一堆东西,他俯身蹲在我一侧,取过一把小刀轻轻割开了我的衣服,伤处露了出来,他的眉头死死拧着。我这才注意到一只乌黑的箭赫然插在我左肩的锁骨下,血随着我身体的呼吸持续性的流出,应该没有伤到心脏这个要害。疼痛感一点点的加剧,我死命的攥紧身下的棉被。咔嚓一声,箭梢被他轻轻折断。这股力道牵扯到我的伤口禁不住倒抽一个凉气,浑身不自觉得颤抖起来。
他取过酒壶蘸了酒擦拭了一下小刀刀面。“会很疼。”声音从他齿缝中挤出。
我好怕疼,从小到大就好怕,但是如果不拔,我没被箭射死,等赶回城血也流光了。当时为什么会挡下这箭?不知道,只是不由自主的就冲了出去。如果能活下来,是我的幸,若是不能,也是我的命。我用力的合上眼,把头扭向一边。
“忍住。”他轻声一句,冰凉的小刀贴上我的肌肤,我用尽所有力气深深吸了口气。
刀刃在伤口处割下,猛地一阵撕心的剧痛。
“啊!”我嘴里一声惨叫,伤口迅速被紧紧压住,顿时脑袋“嗡”的一声,双眼发黑,失去知觉。
“好冷……好冷……。”恍惚中我悠悠醒来,痛到极至,仿佛已感受不到痛意了。只觉浑身上下的温度好像都在离我而去。
身体被一股力道收紧,我勉力睁开眼睛,马车在急驰着,自己被他紧紧抱在怀里随着车厢摇晃着。
“好冷,好困。”
“快到了!比雅!不要睡!我们说说话!”他紧紧搂着我,下巴抵住我的额头。
眼光瞟到他被血染的袍子,一片刺目的猩红。“你……的手……。” 气若游丝的断句从我嘴里飘出。
他低下头怔怔的看着我,“不要紧。”
“流……流了这么多血……又得吃好多猪肝才能补回来了。”
我感觉到他身体一阵隐隐压抑着的颤抖“为什么?为什么?”他喃喃的说。
我知道他指的是这一箭,“你是主,我是仆。”没想到我是这么的敬业。
“你不是!”头顶传来他模糊不清的嘶吼。
“我不是,我……谁也不是。我不知道……自己是谁。”意识也开始冰凉起来,眼皮沉沉的向下压着。
“不要睡!不要睡!”他摇晃着我的身体。
我禁不住再次睁开眼,他满面凄色,显得是那么的悲伤无助,我不觉抬手拂上他如铁石般坚毅的脸庞。
“我……会活下去。”全身最后的一丝力气轻轻吐出,手无力的滑下,意识渐渐远离,沉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身体轻飘飘的,四周一片迷茫的白雾,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心好痛,清晰深刻的痛。好像有什么让我牵挂着,不自觉朝着前面的一点光亮奔去。白雾渐渐退去,我看见着一袭月白色长袍的熟悉背影,正挺拔的立在不远处,他似乎在等我,我欣喜的向他奔去。他转过身笑吟吟的看着我,全身散发出一种耀眼的光芒。他的手轻轻抬起覆盖上我的脸颊,冰凉的感觉传了过来。突然月白色的长袍上渗出斑斑血迹,猩红的颜色越来越浓,我心里喜悦的暖意顷刻间被打得烟消云散,他的脸开始变得模糊,我好害怕!我想要抓住他!可是伸出去的手却穿过了他的脸,
“胤……禛?”这是我第一次叫出他的名字。
他依然微微的笑着,可是这张脸却渐渐得随着白光变淡,仿佛瞬间便会散去。
我不自觉伸出双手想要抱住他,蓦地他消失了!四周顿时一片黑暗。
“胤禛!”我惊恐的大叫起来!
瞬间,周围渐渐有了颜色,世界变得清晰起来,我努力的打量着,竹青色的绸帐; 棕黄的流苏映入眼帘,空气中流动着我最熟悉不过的淡淡檀香。刚才真实的梦境还萦绕在脑中,那抹心悸久久不散,我忍不住伸手往胸口抓去。过大的动作牵扯到左肩,猛地传来重重的剧痛。
“别动!”一只寒凉得的手掌握住了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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