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她指着他,气得直跺脚,把手里的布娃娃扔进荷花池里!“死德锦!就算你求我我也不还你!”然后,她带着所有的人离开,走的时候还不忘狠狠瞪了一眼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的女孩!
他把她扶起来,擦了擦她脸上挂着的泪珠,问:“为什么不反抗?”
她的嘴一扁,眼泪又掉下来:“七皇姐会打我,我怕。”
他心里紧紧的疼,轻轻拍着她的背,说:“别哭了,我把她们都吓跑了。”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12)
她抬起眼睛望着他,盈着泪水,那双眼睛就像沾了露水的水晶葡萄,好看得不得了!“可是她把娘给我的布娃娃扔进水里,怎么办?”
他转头看着闪着金光的荷花池,说:“我帮你捡回来。”
她蹲在湖边,歪着头看着他:“我叫德锦,你叫杨延朗对吗?”
他轻轻一笑,没想到他只说过一次她就记住了,好聪明!他点点头,“对,杨延朗,我是杨家的四郎,你可以叫我……。”
“四哥哥!”她没等他说完,很自然叫他哥哥,脸上洋溢着天真无邪的笑容。
他也笑了起来,他本来想说她可以叫他四郎的。
“找到了!”她眼睛一亮,看见他从水中捞起她的布娃娃,开心地跳起来。
他把布娃娃递给她:“以后小心点儿,别再被抢了。”
“谢谢你,四哥哥!”
她蹲在湖边,他站在水里,正好面对面,她美丽清灵的大眼睛对着他,她忽然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他睁着眼睛看着她,而她却笑得无比灿烂:“我住在‘景安宫’,四哥哥一定要来找我哦。”
他点点头,看着她天真烂漫的眼睛,看着她站起来,转身跑了一段路,又转过身,对他挥挥手,然后消失,消失……
他站在冰冷的水中,秋夜的风寒冷刺骨,而他却只感到心中缓缓流过一股奇异的暖流。
后来后来,他知道,她是皇上的十一公主,被父亲遗忘的女儿……
那年他十二岁,她六岁。
谁念西风独自凉(1)
风过处,她笑靥如花,催开一路豆蔻。
他在一旁看得几乎沉醉,十五韶华,她就是一朵盛开枝头的海棠花。
自怀中取出玉箫,他眼神执著,追随她快乐的身影,箫声呜呜,那首只为她而作的《踏雪》,在她与他之间缓缓流转,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也会随着流转。
她随着箫声轻轻旋转,飞舞的衣角如蝶翅,落花纷纷,也只做了她的陪衬吧,他想,她是美得这样自然,这样不染尘埃。
海棠花随风飘落,迢迢迤逦千里不抵她回眸一笑。
汴京本是天子脚下,中秋节来临,更是整个汴京城都如在人潮中,熙熙攘攘,喜气洋洋,一派节日的喜庆之气。
大清早,德锦被杨家八妹拉着起床,来到院子里,一眼看见四郎,她高兴地跑过去,说:“我们要去哪儿玩?”
四郎点点她的鼻子,满带着宠爱的口气说:“去一个你一定会喜欢的地方。”
“什么地方?”她好奇地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他一脸神秘。
她眨眨眼,知道他是不会告诉她了,只得说:“那我们现在就去!”
“四哥四哥,我也要去!”七岁的八妹吵吵嚷嚷也要跟着去,却被后面的七郎一把抱了起来,“今天七哥带你去玩。”
“嗯……”她不满地嘟起嘴,“四哥最坏了,每次只带着锦姐姐,不要我。”
“小丫头!”七郎点点他的脑袋,抱着她先一步出门了,“你呀,谁要带着你这个小麻烦去呢。”
“七哥最坏!你也是小麻烦,四哥也不要你!”
“伶牙俐齿,看我今天不打你!”
……
等到两个小孩子的声音消失在门外,四郎才拉起德锦,“走吧。”
“真的不要他们啦?”她跟在后面,觉得很愧疚,每年都是她独占四郎,害得他们都要自己去玩!
“明天再带他们去玩。”他已经习惯了,两个小孩子要是再长大一点儿就不会整天都缠着他了。
而德锦,他望着她笑了笑,他希望她永远不要长大。
出了城,又走了一段路,杨延朗才停下来,抱着德锦一起下马。
德锦一脸问号,眼前就只有一望无际的草地,秋风阵阵,那些枯黄的野草摇摆着细长的身躯,在空旷的天地间起舞。
她还来不及好好欣赏,四郎便拉着她转过一处山丘,绕着七弯八转的山路又走了一段,才停下来,“到了。”
德锦气喘吁吁地抬起头,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她的面前,已经不是广袤无垠的草地了,而是一片绵绵不绝的花海!
那种开着粉红色小花的树木一棵连一棵,一直仿佛连到了天地的尽头,横无际涯。那些花朵一簇一簇,一朵一朵,互相挨着,美丽妖娆,如云如雾,淡淡的粉色又不失清丽脱俗。一阵一阵的秋风缓缓吹过,那些花瓣跳着优美的舞蹈坠落,打着旋儿,就像无数蝴蝶在飞舞!
她看得呆了,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美丽的画面,那一片看不到边的粉红世界,似乎慢慢将她融进其中,飞舞的花瓣,就是一个个小小的仙女,对着她微笑。
她跑下去,立刻便和这些花瓣融为一体,它们围着她,在她周身舞蹈,盈盈舞姿,催开了她美丽的笑颜。
“四郎,这是什么花?”她对着他大喊。
“海棠花。”
“我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花呢!”她兴奋无比,张开手臂,缟袂绡裳包裹着她娇小玲珑的身子,她在飞舞的花间快乐地奔跑,欢声笑语,花飞花舞,她身边仿佛有雾霭流岚,阳光中,沉淀成一种近乎虚幻的美。
风过处,她笑靥如花,催开一路豆蔻。
他在一旁看得几乎沉醉,十五韶华,她就是一朵盛开枝头的海棠花。
自怀中取出玉箫,他眼神执著,追随她快乐的身影,箫声呜呜,那首只为她而作的《踏雪》,在她与他之间缓缓流转,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也会随着流转。
谁念西风独自凉(2)
她随着箫声轻轻旋转,飞舞的衣角如蝶翅,落花纷纷,也只做了她的陪衬吧,他想,她是美得这样自然,这样不染尘埃。
海棠花随风飘落,迢迢迤逦千里不抵她回眸一笑。
旷野高风,秋高气爽,万里晴空。
他立于山顶,山风呼过,吹起他略微散乱的黑发,偶尔掠过的一片花瓣,缠绕着他的发,在空中纠缠不休,他伸手抓住,握在掌心,残残海棠,沾染了她的气息,也仿佛清灵。
远处的她,深深冲击了他的心。
他并非未见过美丽女子,事实上,大辽女子的美,甚至要比大宋烟雨朦胧的女子要美上几分,而他还是被震撼了!
她轻舞在大片大片海棠花中,随着花落,似雾朦花,如云漏月,引得人神魂颠倒,世上竟然有人可以美成这样!他不禁凝神,月度迷津。
莫不是那神女偷渡银河,踏月而来?恍恍惚,神仙中人!
突然,他瞳孔收缩,望向前方。
一曲罢,杨四郎缓步走向她,于海棠花下搂住她,轻声在她耳边:“锦儿,嫁给我好吗?”
她抬起羞红的脸颊,浓密的睫毛向上卷起,望着他,惴惴地,“我嫁给你。”
也许是她太紧张,也许是太突然,她答应他,心中空空,如这一片繁复美丽,无边无际的海棠花海,空有一场惊世骇俗的美丽,却只是很快就过了花期。
她靠在他胸前,轻声细语:“我会一辈子都留在大宋,也留在你身边。”
“我会一辈子都留在大宋,也留在你身边。”
那一句似是承诺,似是誓言。
山盟海誓,在他耳畔,山风过耳。
耶律寒拉起斗篷的帽子,轻轻遮住阴翳的双眼,隐约透出的寒冷,使这高而远,空旷寂寥的天空徒添一抹黯淡,他转身走下山,嘴角牵起一抹笑,似是嘲弄,似是不屑。
这是无法兑现的承诺,他跨上马背,飞驰而去,永远无法兑现!
昏昏沉沉回来,德锦从四郎怀里出来,睁着眼看着熙熙攘攘的街市。
“好累呢!”她伸伸腰,“可是我好高兴!”
四郎理了理她额前散乱的发丝,“七郎应该在这里,你要不要跟他说一声,还是现在就要回去了。”
“嗯,等等吧,跟他说一声,免得他以后又说我的坏话。”
“我把马牵回去,你在这儿不要乱走,我很快就回来。”
“好的,我就在这里等你。”她朝他笑笑,看着他离开。
肩膀上被人拍了拍,德锦转过身,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是你!潘豹!”
潘豹苦笑,百无寂寥玩着手指上的玉指环,“哎,真无聊。”
“怎么了?”德锦一脸关切,“不开心了吗?”
潘豹抬起头看她,眼中很快闪过一丝狡黠,“今天是我的生辰,可没人记得。”
“怎么会?你爹娘呢?”她替他难过,看他虽然穿着打扮都很富贵,可是看起来却好寂寞。
“我娘早就死了,我爹天天忙着他的事,才不管我,我和我妹妹从小就这么过,从来没有人记得我的生辰。”他一脸落寞。
“没关系!以后我会记得的,以后呀,每到这一天,我就知道是你的生辰啦,我会给你庆祝的哦。”她像哄小孩一样哄着他。
他破颜一笑:“怎么庆祝?”
“给你!”
她像变戏法一样伸出手,递过一支开得正盛的海棠花,微风里,颤悠悠的粉红色花朵。
他突然呆呆看着她,那天真无害的笑容,他忽然觉得愧疚,竟然编出这样谎话来获取她的同情,在她的单纯中,他显得这样卑鄙!
“你嫌弃它吗?”她的笑容黯淡下去,低着头看着手中的海棠花。
“不不不,我很喜欢,因为我从来都没收到过这么有心意的生日礼物,我很感动,谢谢你。”这些是真话,以往他的生辰虽然都很热闹,收到很多各式各样名贵的礼物,但他心里明白,那都是为了巴结他,讨好他,想从他那里得到好处!只有她,毫无心机,单纯得只是想让他高兴。
谁念西风独自凉(3)
“真的吗?”明亮的笑容又回到她的脸上,“我也好高兴。”
他小心接过那支美丽的海棠花,觉得那是这世界上最贵重的礼物。
“过两天你有时间吗?我……”他欲言又止,看着她,有话却不敢说。
“怎么了?”
“我想请你去我家,见见我爹。”他说得十分认真。
德锦扑哧一声笑出来,抬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说道:“你傻了啊,我又不嫁给你,干吗去见你爹啊!”
“我要娶你啊,德锦,我很喜欢你,我从来没有对一个女人有过这样的感觉,我要娶你!”他忽然拉过她的手,认真说。
德锦慌忙抽回手,低声说:“我已经答应嫁给四郎了。”
“四郎?”
“就是杨延朗,杨家的四郎!”她老实地说。
“杨四郎!”潘豹握紧拳头,眼睛愤恨瞪着前方,“又是杨家的人!”
德锦看着她突然转变的神情,有些害怕,低声问:“你怎么了?”
“告诉我你家住在什么地方?我会再去找你的。”
“我……住在景安宫。”
“景安宫!你是德锦公主!”
潘府。
“大王千里迢迢而来,下官真是深感荣幸。”
“潘丞相不必过谦,他日丞相助我大辽铲除宋室,本王定会禀报皇上,封侯拜相,加官进爵,不会让丞相失望。”他的语气漫不经心,甚至是不带一丝感情冷若冰霜的。
而潘仁美倒也不在意,大辽北院大王的威名他不是没听过,能让他亲自前来已是难得之极了,若还要求什么,只怕惹恼了他,将来的日子也不一定会好过。“大王盛意拳拳,下官定不会让大王失望。”潘仁美举起酒杯,笑意盈盈,“请大王干了这一杯,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耶律寒抬起桌上的酒杯,向前略微举了举,一饮而尽。
“哈哈哈,大王果真气度非凡!”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丞相过奖。”
“爹,爹……”
潘仁美脸色阴了下来,站起来,看着急匆匆跑进来的儿子,“什么事这么着急,没看见我有贵客吗?”
潘豹没有多理会父亲的怒意,走进来,手上还抓着那支盛放的海棠,“爹,孩儿喜欢上了一位姑娘!”
“胡闹,这种事等晚上再说,我现在有贵客在!”潘仁美冲他使了一个眼色,希望他能明白。
然而这时的潘豹已经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急着说:“爹,孩儿真的很喜欢她,你要替孩儿做主啊!”
“好啦好啦,她是谁家的女子,非让你这样胡闹?”潘仁美似乎妥协了,也不管是不是有重要的客人,谁让他从小就宠坏了这个儿子?
“她是皇上的十一公主,德锦公主!”
静坐在一旁的耶律寒眼光突然凝聚成一股可怕的寒冷,投向正兴高采烈的潘豹身上,忽而又看到他手上的海棠花,眼神幽暗。
“爹,你看,这是她送给孩儿的生辰礼物,孩儿这辈子从来没有收过这样的礼物,孩儿真的很喜欢她!”他举起手中的海棠花,很小心地保护着。
“这……这是什么礼物?”潘仁美不解地看着他手上的一枝花,不就是一枝普通的花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是孩儿收过的最好的礼物。”他无比小心地将花护在手心里,保护着。
他的眼光斜斜瞟着那枝海棠花,那海棠花海里的一幕还在他的眼前固执地不肯离去,那些美丽纯洁的海棠花像她一样,不染尘埃,无暇又美好,令人向往。
“潘公子那么喜欢德锦公主,为何不直接去向皇上提亲?”耶律寒放下酒杯,冰冷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我尊重她,我要她亲口答应我!”
“哦?潘公子倒是性情中人。”
潘豹这才抬头细细打量这名说话的陌生人,他从来没见过他,却分明可以感觉他身上隐约的敌意,就像在与他争夺什么东西?他一双如鹰的眼睛直直看着他的眼睛,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他无措。
谁念西风独自凉(4)
耶律寒冷冷笑了一声,“若是潘公子不介意,可否让本王见识一下那位德锦公主。”
“你要见她?”潘豹错愕,“为什么?”
“潘公子不是喜欢她吗?让本王见见,说不定可以帮你。”他的目光深邃,看不见底,无法窥知他的用意。
潘仁美眯起老谋深算的眼睛,“豹儿,既然北院大王愿意帮你,你还不快快拜谢大王!”
“帮我,你能让她亲口答应嫁给我?!”潘豹有些高兴得过头了,一步跨到耶律寒面前,鞠了一躬,“多谢大王,若大王真能帮我完成心愿,潘豹定当重重答谢!”
耶律寒轻啜了一口杯中美酒,嘴角那抹笑容冷冷淡淡。
“今日中秋月圆,不知大王肯否赏光留下吃个便饭。”潘仁美盛意邀请。
“本王还有要事,下次再答谢潘丞相的美意了。”他站起来,门口的慕胤走进来,替他披上黑色的斗篷,“告辞。”
“潘妃娘娘驾到!”门外响起了太监的通报,潘仁美连忙笑意盈盈迎出去。
耶律寒走出去,并不多做停留,门口凤驾迢迢,红色的地毯一直延伸进来,车驾鸾轿,数十个宫女手持红灯笼排排站立在两侧。
他像是没看到,踏上那奢华的红地毯,直直走去,那样自然。
“大胆狂徒!竟敢惊扰潘妃娘娘的凤驾!”
潘影抬起秋波流转的眼眸,正好看见远远走来的人。
他就迎着她的面大步走来,眼光冷冽,高大的身材,龙行虎步,阔背宽肩,仿佛扛得起天地的重量。
黑色的斗篷在他周身翻飞,衬得他如天神的威仪!
她渐渐移不开眼,他俊美的面容,刚毅的轮廓,倨傲的神情,王者风范,只有这般的男子,才真正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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