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装修典雅,灯光也很温馨,只是气氛有些混沌。进门寒喧到落座只是第一个过程,刘憬不动声色地宣泄了自己的不满,从礼节上讲,不仅不近人情,甚至刻薄。
芳袭为难至极,脸上直发烧,头都抬不起。多年来赵家帮助良多,团市委的工作也是赵通海托的关系,如果不是刘憬在泰国遭遇袭击,她很难听从爱人。
桌上已摆了几个菜,服务生还在陆续上着,虽不奢侈,但搭配得当。看得出,赵通海很讲究,也很务实。
众人坐定,又寒喧了几句,赵通海掏出香烟,对刘憬比了下,刘憬摇头拒绝了。赵通海没勉强,点了一支对白歌道:“小白,我从小看着小芳长大,你们认识也有几年了,这一晃,小刘到公司也快一年了,这还是第一次聚在一起呢?”
白歌笑道:“是啊,以后应该长聚,你这个当兄长的,又是领导,应该多张罗几次。”配合得比演戏还默契。
“对对,是我疏忽,呵呵,一会应该罚酒!”赵通海说了句笑话,又感慨道,“哎呀,也是我平时工作太忙,对小刘、小芳,哦,还包括你,都关心太少了!”
白歌笑笑没说话,美目不时飘着刘憬;芳袭瞥了瞥爱人,也没说话;刘憬对这种虚伪的推心置腹从不感冒,更是一言不发。
众人都没发表意见,赵通海看了一圈,又道:“小白,你别干坐着,给大家倒酒哇,让小刘和小芳先吃着!”
白歌拢了下鬓端,拿着酒瓶走到刘憬身边,发出询问的眼光。芳袭想接一把,刘憬挥手止住,看着赵通海道:“没关系,我少喝点。赵总帮这么多忙,怎么也得跟赵总喝一杯。”
“对,一杯两杯没事。”赵通海夹着烟,大方地附和道。
芳袭重新坐下,对爱人投以深深一眼,带着哀求。白歌给四人倒满,回到自己的位置。
赵通海端起酒杯,对刘憬道:“小刘啊,今天请你和小芳过来,有这么几个目的:一是小白刚回来,给她接个风;二是你在泰国受到惊吓,给你压压惊;三呢,也是最重要的,就是祝福你和小芳,祝你们早日成双成对,早日比翼齐飞。”
说着话,赵通海将酒杯高举:“来,咱们一起干了这杯!”
两女相互望了望,把目光投向刘憬。
刘憬面色淡然,礼貌地举起酒杯,不过心里很别扭。赵通海依旧爽朗,祝酒辞貌似也没什么不对,可他听着就不顺耳。什么叫“早日”成双成对?“早日”比翼齐飞?分明是已经成双成对,已经比翼齐飞。他觉得这话反应了赵总某种见不得人的心理。
众人一饮而尽,白歌接着给倒酒。赵通海看了芳袭一眼,抚着桌子道:“小刘啊,小芳跟我亲妹妹一样,你呢,就是我妹夫,以后要是对小芳不好,我可不饶你哦?”
“赵总放心,我这辈子都会对她好。”刘憬展出
容,很冷静地回答。芳袭望着爱人,眼中的忧心,I情。
“那就好,那就好。”赵通海换了只烟,又对刘憬道,“本来我想让你把秦队长也请过来的,但考虑到这是我们自己家聚会,就先算了。你可能不知道,李想是我大学同学,相当不错的哥们,他连车带货被秦队长扣了十多辆,要不是你,损失大了去了。”
“应该的,赵总帮了我们这么多忙,这点小事不值一提。”刘憬不明白赵总为何突然提起玉瑕,理智地把话题止住了。他倒不怕什么,是担心赵通海别有用心。
芳袭清楚此事,眼中多了几丝怨愤,当然是对理想集团。
白歌倒完酒,赵通海还想说什么,刘憬及时站起:“赵总,您帮了芳袭家不少忙,又一直很照顾我,我敬您一杯。”
“好,好,来,干!”赵通海站起,手托杯底比了下。没办法,两人距离太远,撞不到杯。
两人干杯,赵通海比了下杯底,然后落坐。
赵通海坐下了,刘憬却没坐下,芳袭担心地望去。刘憬低头看着她,眼中是深情而坚定的光芒。芳袭无力地垂下头。
赵通海和白歌相互一望,惊讶地等着他发表意见。刘憬平静地道:“赵总,我还有两句话,希望您别介意。”
“没关系,说,尽管说。”赵通海看了看芳袭,连声答道。白歌看着刘憬,眼里绽出几分异样的光彩。
刘憬道:“赵总,您照顾我,我心里都有数。这次签约让您失望,我很抱歉。不过我这个人没什么想法,就喜欢联销部的工作,您以后别再为我费心了。另外您对芳袭的帮助,我也很感激,好在情况不同了,以后我会照顾她,您工作忙,以后她家的事,您也不用费心,好意我们心领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话直了点,希望您别见怪。”
刘憬语出惊人,芳袭倒抽一口凉气。刘憬说会掌握分寸,可这分寸太出她所料。刘憬的话虽客气,但语气异常坚决,只要不是傻子,谁都明白是在宣布绝交,很无情的绝交。
赵通海当然更不会想到,惊奇地张大了嘴巴;白歌没有惊奇,最多是意外,眼中还闪着激赏的光彩,仿佛对刘憬的果断和性格又多了几分认识。
喧嚣声隐隐传来,灯光依旧温馨,桌上的菜肴散着诱人的香气,空气似已凝固,只有啤酒泡沫不时破碎,增加着混沌的成分。
赵通海回过神,凝着眉说:“小刘,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没关系,尽管说出来?”
“没有误会,是正常反应。”刘憬斩钉截铁地说。
“没关系,也可以说出来。”赵通海夹着烟,平静地点着头。
刘憬迎着他的目光,坚决地道:“泰国之行,我因为徐燕得罪了张建光,又因为签约得罪了路一通,然后在拒绝签约的下午,遭到有组织、有针对性的袭击。如果您是我,会有什么反应?”
众人没说话,无不悬着一颗心。
刘憬继续道:“您说给我压惊,可当时是什么状况,几杯酒压得下去吗?我说出来或许简单,但感受我自己清楚,这辈子都忘不了。如果不是我够聪明,又运气好,天知道能不能回来,能不能完整地回来,您这杯压惊酒,我可能根本就没机会喝。”
刘憬的语气平淡,透着强大的冷静和激昂,周边的喧嚣也黯然。赵通眼眉深锁,手里的烟灰老长;白歌依旧激赏,又多了几分玩味和笑意;芳袭不同,原本的不安和为难,都随着爱人的话消散,平静地坚决起来。爱人遭遇突袭是不争的事实,无论真相如何,她都不希望发生下一次。对她而言,这个世上没什么比身边人更重要。
赵通海眼光深沉,弹了弹烟灰道:“小刘,你不会是怀疑这些跟我有关吧?我为什么这么做,不说有没有这个能耐,有理由吗?”
“您误会了,我说了,这是我的反应。”刘憬笑了,直视着道,“反应您应该明白,人的反应不一定正确,但会跟着反应做出相应的行为,这就是我的行为。”
赵通海没说话,只是沉脸看着他。
刘憬站起身,双手按着桌面道:“赵总,您或许是好心,但对我而言,是您派我到泰国去的,我是正常人,肯定有正常的反应。不是说您怎么样,可死里逃生之后,我得心多大,还能跟您做一家人?别说我不会喝酒,就是会,得喝多少假酒能做这种愚事?”
赵通海一言不发,嘟着大脸表情愈加沉郁。
刘憬挪开椅子,把小老虎扶起:“赵总,我是普通人,除了自己和身边的人一概不关心,包括国家大事和集体利益,那都不是我力所能及的。我想做的,就是彻底忘了这件事,远离跟这件事有关的一切人,和自己喜欢的人平静地生活,希望您凉解。”
刘憬说完
小老虎准备走人。
“海哥,对不起。”芳袭深深鞠了一躬,坚定地随爱人而去。除了进门和出门各说了一句,整个过程,她始终未发一言。
两人从容而去,房门开阖,包房换进清新的空气。
赵通海半晌才回过神,浑身气得直发抖,指着房门对白歌说:“看见没,看见没,这都什么人?简直混帐逻辑!”
“没什么,我觉得很正常。”白歌莞尔一笑,眼波款款地说,“当初你说他有前途,事实证明没错,你挺有眼光的嘛!”
“哎!你怎么还帮他说话,取笑起我来了?”赵通海不爽了。
白歌叹了一声,敛容道:“通海,你有没有觉得他和你挺象?”
“我和他象!你说什么鬼话?”赵通海横了一眼,抓起面前的酒杯,可里面已经空了。
白歌拿起酒瓶,边为他添酒边耐心说:“我觉得他跟你像,是因为你们性格执着,内心深处都坚持某种理念,不容触犯,也不会改变,虽然内容不同,但性质相似。”
赵通海没说话,深邃地凝视着面前的女人。
白歌倒完酒,又淡淡道:“这不奇怪,我看得懂,是因为跟你们不同。我没有理想,只有欲望,认识你,才有唯一的理想。小芳走得那么坚决,也应该跟我差不多。”
赵通海仍没说话,默默把女人揽到怀里。好多年了,他始终认为白歌是他最大成就,可某些东西还是看不透。
白歌趴在他肩头,心疼地说:“通海,世界是因为变化才美,一成不变的东西不仅不存在,也必然是丑陋的,我们早晚要走,把心放宽吧,别想太多了。”
赵通海怔了下,将她推开道:“你胡说什么?去几天泰国,叫那小子灌什么迷魂药了!”
“你才灌迷魂药呢!”白歌不满地嗔了一句,眼带幽怨。
赵通海没好气说:“没灌迷魂药你张嘴闭嘴变不变,你也想变?”
“算了算了,不跟你说了!”白歌暗暗叹息,体贴地为他夹了一块鱼,“吃东西吧,我都快饿死了!”
赵通海也给女人夹了爱吃的菜,才把鱼放进嘴里,慢慢细嚼起来。
…………
天色初昏,华灯初上,城市的颜色很温馨。刘憬和芳袭出门,晚风清爽,吹得他们心头幸福荡漾。
在进门前拥抱的地方,刘憬抓着小老虎的手,感激道:“芳袭,对不起,让你为难了。”
“没有啊,我觉得你说得很对。”芳袭反手与他相扣,两眸绽着光芒,依依地望着。
“谢谢。”刘憬双手一拉,把女孩儿深拥入怀。他的言辞和反应固然让芳袭吃惊,但小老虎的坚决和果敢更让他意外。作为男人,他感动,更幸福,所以激荡。
芳袭小嘴微噘,捧着他的脸说:“老公,我今天什么都听你的了,忘恩负义的事也做了,以后不许再怀疑我!”
刘憬愕然,愣着神道:“我什么时候怀疑你了?那是为了尽量避免可能的麻烦!”
“你就怀疑了!”小老虎揪住他两耳,恶狠狠道,“别看没说出来,你心里就那么想的,因为你吃醋了!”
这可冤了,刘憬苦笑:“芳袭,我承认我吃醋,可吃醋是正常反应,跟怀疑你是两码事?”
刘憬说的有道理,小老虎想了想,慢慢松开两手。刘憬望着她眼睛说:“芳袭,我相信你的感情,这辈子、永永远远都不会怀疑你,以后不要再这样想了。”
“我当然不用怀疑!”芳袭得意一瞥,又打量着他说,“不过你可就说不准了,我是不会放松警惕的,你要敢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我绝饶不了你!”
“别胡说!”刘憬暴寒,忙把她推开:“我都为了你跟领导闹翻了,你还瞎怀疑?”
“切!你说得好听,还不是吃醋了!”小老虎啐着他说,“有本事你试试,我去找个鳏夫一起住,你能不能受得了?”
刘憬受不了,肯定受不了,忙打开车门:“行了,赶紧上车,回家陪咱妈吃饭去!”
小老虎哼了一声,得意洋洋地坐上车,仿佛打了个大胜仗。
刘憬绕到另一侧坐上,芳袭热切地投进他怀里,两人唇舌相接,幸福拥吻。对错并不重要,共同进退之后,他们深刻地感受了彼此的可贵,为彼此骄傲,爱情也悄悄升华。
唇分,两人深情地对望,刘憬扶正自己的东西,拉着裤链;芳袭面红耳赤,低低地整理着胸前和裙下的衣裳。
“小淫娃!”刘憬笑说。
“大色狼!”芳袭嗔道。
两人相视而笑,柔情蜜意中,车子驶上幕色中的街道,两侧街灯明亮,前方连起两串长长的灯火。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温馨菊套
风轻爽,街灯明媚,车儿欢快奔驰。相爱的人共同I傲地幸福,联手和赵通海摊牌后,两人心情比窗外的晚风更甚。
刘憬开着车,芳袭幸福荡漾,顺手把车载收音机打开,一首悠扬的歌曲传出:“请你请你请你,给我新的心情,跟随着风的足迹,向前行!请你请你请你,给我新的心情,拥抱每个梦想,在风里……”
芳袭把音量调小,问刘憬道:“老公,你爱听谁的歌?”
“他的歌我就爱听。”刘憬指了指收音机。
芳袭以前没听过,低头看了下问:“这什么歌?谁唱的?”
“张国荣,《兜风心情》。”
“他死了吧?”芳袭不常听歌,所以印象不深。
“嗯。”刘憬点了个头,不无唏嘘地道,“那年死了好几个音乐人,梅艳芳、罗文、林振强,都是那年死的,可惜。”
刘憬生于八零年代,初中开始听歌,张谭争锋时还是孩子,但对新歌星一向不感冒,多半听三天皇的旧歌,张国荣和梅艳芳等人相继辞世,他着实感伤了一阵。
“看不出你还挺追星呢?”芳袭见他大摇其头,脸上不无忧伤,不屑地讽刺了一句。
小老虎明显缺乏音乐细胞,刘憬笑了笑,没再继续:“对了,估计咱妈还没吃饭,你赶紧打个电话,让她等我们一会。”
“哦。”芳袭吐了吐舌头,摸出手机。
芳袭拨通家里的电话,手机贴了良久没说话,刘憬道:“怎么了?没在家?”芳袭挂断电话,摊了下手道:“可能知道我们不回去,跑梦姐家吃饭去了。”
“哦。”刘憬没多说。陈琳和郑松去国在即,又都辞了职,除了晚上,基本成天泡在一起,夕阳恋打得火热。
收音机仍在鸣唱,芳袭巴巴望着,等他出主意解决肚子问题。刘憬心中一动,看了她一眼说:“玉瑕这会也能做完饭了,我们回家吃吧,吃完饭一起出去兜个风?”
“嗯,好吧。”芳袭眼中一亮,爽快答应了,随即又意识到什么,歪头打量着道:“刘憬,我发现你现在一有机会就想跟秦姐在一起,你该不是觊觎人家吧?”
“我觊觎?”刘憬吞了口吐沫,坏笑着说,“也不知道谁,看人穿得暴露,就盯人屁股看,我都没稀得说你!”
“你……你胡说?”芳袭大窘,跳舞那天玉瑕上车,她还真不小心看了,于是嘴硬道:“你怎不说你?在舞厅里,秦姐蹶着屁股,在你面前扭啊扭,你眼睛都看直了,当我不知道?”
刘憬大汗:“你都看见了?那怎么没生气?”
“有什么可生气的?”芳袭赢了一回合,得意洋洋靠在椅背上,“她跳舞换衣服,吃饭还换衣服,分明是年纪大了,在我面前自卑,我当然要照顾她情绪!”
“芳袭,你真善良。”刘憬热切无比。小老虎固然善解人意,又颇能容人,但他更认为这是某种程度上的接受。
“那当然了!谁像你,做事从不考虑别人?”芳袭嗔了一眼,又想到自己当初被赖到的情形。
“那是那是。”刘憬兴奋地不行。
芳袭哼了一声,晃着脑袋拨通了玉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