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病了都不知道看大夫么?平日里一有个头疼喷嚏,晴嬷嬷便恨不得把太医绑在你身上,如今嫁进将军府了,你就不知道好好关心一下自己?”于沐越说越气,一把抓起景岚便想带她去抓药,可刚走两步便被她拉住了。
于沐扭过头来看她,只见景岚气若游丝道,“别……扶我回……回将军府。”
“你这是不要命了么?”
“我能为她做的不多,如今她在战场,我不想让她为这种无所谓的事情分心。”景岚紧紧地扣住了于沐的手腕,“帮我!”
这是景岚第一次用如此无奈的语气恳求于沐,于沐心里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可依旧是点了点头,“你要我如何帮你?”
“这病是不是会常常吃不下又呕吐?”
“你吃坏了东西,再者心情抑郁的确会如此。”
“那你……”景岚深吸了一口气后才缓缓道,“那你便说我有了身孕。”
“什么?”于沐不敢相信,但随即便反应了过来,“你知不知道这……这事若是被人发现了,你即便再受宠也必会受到苛责!”
“于沐!我现在没得选,即便有的选也来不及了。”景岚忍着苦痛大喝,“如今大皇子和二皇子闹得如此凶,朝堂局势不稳,君悦不在朝中,只要有一丝中伤,她便可能万劫不复。你到底懂不懂!”
最后几个字,景岚几乎是扯着嗓子怒吼出来,于沐顿在那里,迟疑了许久,最终点了点头,“我懂……”
带着景岚回将军府,于沐打横抱着景岚,在瞧见管家后便急道,“适才长公主在路上晕倒了,快去准备些温水来。”
把她抱回了屋,于沐看着她紧闭着眼的样子,一咬牙将手搭在了她的脉上。
于氏赶来的时候,管家也正好拿了温水来,于沐让人为景岚擦了汗后,他才强扯出了笑走上前道,“恭喜老夫人,少夫人这是有喜了,只是身子有点虚需要多补补。”
“呕!”屋里再一次传来了呕吐的声音,可于氏瞧着神情僵了许久后才反应过来,笑着看向了于沐。
“于太医这话,当真?”
“当真,少夫人确实是有了身孕。”于沐字字铿锵说的坚定,而于氏脸上的笑则是变得越发的尴尬。但她看着于沐,依旧是扯着笑从兜里拿出了几两银子塞到了他的手中,“小小谢礼不成敬意,只是这事——”
于氏的话还没说完,顾氏和金氏便赶到了。
“这是怎么了,听管家说是病了。”顾氏的话永远比脑子要转的快的多,她一边朝里看一边看向了于沐,“到底是怎么了?”
金氏听见里头传出了呕吐的声音,不禁有些担心地皱了皱眉。
“少夫人是有喜了。”于沐依旧一尘不变地说道。
“有喜了?”听到这,顾氏的脸上先是闪过了一丝惊喜但随即便神色淡淡只是笑了起来,“这是好事,要赶紧告诉老爷。”说罢,她转身便换了管家去通知老爷。
站在一旁的于氏,脸色越发的不好。
景岚有身孕的事情不一会儿便传遍了整个将军府,自然不过一日便传到了庆阳的耳朵里。
庆阳实在是高兴,于是亲自出宫到了将军府看望景岚。景岚如今虽是吃了于沐开的温和的药,但依旧是干呕不止,庆阳见了,欣喜至于更多的则是不舍。
“朕瞧你这样子,实在是不忍。”坐在床边,庆阳心疼地握着那双冰凉的手,“不如让君悦早些回来陪陪你吧。”
“父皇。”景岚强忍着吐意,“君悦此时在边境奋战,怎可说回就回。西疆战事本就不容乐观,此时更不能换了主帅,父皇心疼景岚,景岚知道。”
“你这傻孩子,总是替别人着想,何事能多为自己想想了?”轻柔地为她挽起发,庆阳看着景岚心中满满的都是怜惜,“如今你不常在朕身边,朕真心不习惯,所幸如今公主府已经建好了,而且离皇城很近,你要是想回来便常回来吧。”
“父皇。”如今庆阳的话在景岚听来实在是戳进心窝感动异常,她双眸微红,却是笑道,“父皇,如今君悦也不在景岚身边,景岚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也只能看着听着,实在无法。”
“这是怎么了?”
“前些时候众人都在传闻说君悦乃是女子,我实在是觉得好笑,这枕边人是男是女难道我还不知么?只是这留言越传越凶,更何况如今我有孕在身,这话要是再传下去,岂不是说我……说我在外面找男人么?”景岚说到此处不禁啜泣了起来,“我如今本就害喜的厉害,于太医说若是我此时心情抑郁定然影响腹中胎儿,我……”
“这些瞎话都是谁说的!”庆阳厉声喝道,但随即便想起不能吓到景岚,遂放轻了声音柔声道,“朕回宫后便立刻下旨,谁若是再胡说,朕必然严惩不贷!”
“父皇……”景岚埋在庆阳的怀里,啜泣之余心中的石头终于放下了。
“孩子,这事当真只能这么办了么?”夜晚,夜凉如水,于氏寻着要照顾景岚的由头而留在了她的屋中。
景岚这几日快把心头吐出来了,此时喝了药才稍稍好受些,“这也不过是缓兵之计,等君悦回来了还须从长计议,只是……娘,有件事,还需要你来帮忙。”
风波过后,景岚病怏怏地在床上躺了许久,照于沐的话说便是害喜的日子过去后便好了,于是景岚喝了药,病也算好了。
自从得知景岚有了身孕之后,各方人士都往将军府送东西,景岚无法便说如今公主府已然建成便让人把东西都搬了过去,于氏又说担心景岚身子于是就跟着去了公主府。
公主府当真离皇城很近,而且因为当初庆阳交代了,所以公主府建的格外的宏伟,俨然比大皇子府还要好。景岚搬进去的第一日便走错了道,在里头绕了许久,于氏笑她,她也只能无奈地苦笑。
搬了公主府,府里的人都是从宫里选送而来的,管家是于氏找的,问起景岚身边要不要安排人的时候,她摇了摇头,说是不需要。
“你这身边没个人服侍,也不方便。”于氏看着也怪不忍心的,可景岚却是摇了摇头,最后叹了一声,“即然知道人心叵测,那又何苦在身边添个麻烦呢?”
“哦,对了,前几日你让我去查查二夫人和民悦的事。”于氏与景岚坐在听雨阁里絮絮叨叨地说道,“我让人去查了,这二夫人并不爱置办东西,她这人很容易优柔寡断想太多,所以大将军平日里给她的饷银就不多,因为知道她不太会花钱。再说民悦,大将军不喜欢他所以根本不会给他钱,不过可是经你一说,我倒是发现了个奇怪的事儿。按理说老二她应该没什么钱,民悦出去唱戏也应该不会有多少钱,可是我却发现他们在钱庄有将近三千两的银子,这……”
“这钱的来头一定不笑。”景岚已然了然于胸,她看着于氏笑道,“娘,这事可不能到处说。”
“我懂。”于氏也不傻,她知道谁对她家君悦好,她也知道她要做什么。
夏末秋初,总是觉得有什么事情在秋风之下慢慢酝酿,然后……会在寒冬之下,突然爆发。
☆、戏子就是戏子
作者有话要说:去看了怪物大学,TVT回来都半夜了,嘤嘤嘤,再一次赶不出二更,稍晚送上
小圆子惨死的事情一直悬在景岚的心中;府衙一方面因为宫里的缘由另一方面又迫于长公主的压力所以一直不敢掉以轻心。前些日子他们把在小圆子身上的东西都送还给了家人;小圆子的妹妹觉得有些东西是景岚的所以送到了公主府。
“伯母最近还好么?”景岚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浅笑着问道;“前几日我让人送去的人参用了么?”
“长公主;这礼……实在是——”
“莫说受得起受不起的话。”景岚径直打断了她的话;“小圆子是我身边的人;如今他不在了,我也不会亏待了他家里人。你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便是了。”
景岚也没有寒暄几句,拿着那些东西便回了屋。
每一样东西景岚都清清楚楚地记得是怎样的情形下给小圆子的,小圆子喜欢玩些小把戏都宫里的宫女;所以景岚特意把进贡的琉璃小珠子给了他;景岚还记得那时候他拿到手的时候可高兴了;趴在自己脚边笑着喊了好几声,“谢主子。”
平日里景岚总爱逗他,说要给他找个宫女与他对食,这样老来也算有个伴不会太孤单,可到头来,这事她都忘的没影了,而他也已经不再了。
看着桌上的东西,景岚的心情可谓是落到了低谷,可蓦地她突然皱了皱眉。
景岚身子好了些许后便去了一趟将军府,说是看望于氏,却是给三位夫人都备了礼。
“大将军人呢?”景岚陪着于氏坐在院子里,看着满院秋色,喝着茶淡淡地问道。
“老爷他这几日常出门,也不让人跟着,所以也不知道是去哪里了。”于氏浅笑着抬起头来,却是正巧看见顾氏打那走过所以唤了一声。
顾氏瞧了景岚一眼,而景岚则是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笑着看了过去,凝视了片刻后才笑着放下了茶杯,柔声道,“二娘,过来一起喝杯茶吧。”
顾氏本就是一个容易情绪化的人,平日里不是唉声叹气便是大发雷霆,可到底也不是傻的,自从上次与景岚叫板后,她回头连肠子都悔青了,生怕景岚怪罪下来会让她连个全尸都没有。她死了倒也没什么,可是若是牵连到了民悦,那就不得了了。这儿子啊,是她唯一的命根子。
顾氏曾好几次打公主府门前经过,都想进去看看。说起来这长公主毕竟是欧阳家的媳妇,如今怀了身孕,她也应该去瞧瞧。可到头来每次到了门口后,她都没勇气进去。如今景岚不计前嫌请她喝茶,她自然不会不同意了。
“长公主这几日气色不错。”顾氏想显得亲热些,坐下后便热络地说道,“当初我怀民悦时也吐得厉害,不过后来便好了,多吃些东西也就补回来了。”
“二娘说的是啊,这几日我身子大好,所以便回将军府走动走动,不然……别人该说我仗着长公主的身份欺凌人了。”景岚懒懒地抬起眼,在瞧见顾氏脸上的表情微微变动后便笑着掩住了嘴,“这外边的人啊,就爱胡说,二娘应该知道的,我在这将军府里可一点架子都没有呢。”
“呵,长公主平易近人,到底是那些无聊的人在乱说这话。”顾氏露出了讪讪的表情,淡淡地应了一声。
“对了,二娘,民悦呢?怎不见他在府里?”景岚状似无意地说道,“前几日有人给我送了一册古曲,我想着民悦可能会喜欢,特意带来了。”
“民悦今个儿去春梨园了,长公主的好意,我代民悦谢过了。”顾氏瞧着景岚手里的东西,脸上露出了格外喜悦的表情。
景岚瞧着,伸过去的手却是突然收了回来,“既然民悦不在,那还是等他回来了,我亲自给他吧。”
顾氏颇为尴尬,却又不敢再多说什么,深怕自己莽莽撞撞地又脱口而出,反倒招了大祸。
在将军府也未有多停留,景岚便说乏了所以先回去了。
马车颠簸,本是朝着公主府而去,可半道上景岚又说想看戏了,所以让车夫转去了春梨园。看着外头的告示,原来今个儿的戏班还是全京城最有名的春啼班。买了戏票,景岚独自一人坐在台下瞧着,这春啼班的台柱子是个花旦,在京城里也算是一名角,听说各路大臣想要请她去唱戏,她都不愿,即便是千金她也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就给推了。
“今个欧阳公子来了么?”景岚在小二上前添茶的时候拦住了他,悄声问道。
“欧阳公子?姑娘是第一次来听戏吧,这欧阳公子在这可不是什么公子的,大家都叫他少卿。”
少卿?这名字景岚似乎在哪里听过。可是只因景岚平日里不爱听戏,所以有些名字听过便也就忘了,实在是急不得。
“那少卿在哪呢?”
“在后台准备呢吧,下一场就该是他的戏了。”
小二拿了赏钱便退了下去,景岚看着台上的戏,也不知是哪一出,总之来来回回唱了会儿,你侬我侬到底最后一别千里。
瞥了一眼戏票,景岚这才意识到台上唱的是《梁祝》。如今这一场唱的便是十里相送,祝英台和梁山伯别理之后又唱了些许,直到民悦出来了,景岚才发现他竟唱的是马文才的角色。
民悦一开口,景岚便觉得有些怪异,哪里怪异她又说不上来,只是很明显地听出了他不如适才的两个人。
想来民悦已然唱戏数年,若说阅历也已然不少,若说背景这欧阳的姓氏也不是白摆着的,可到如今却依旧唱着一个配角,这事让景岚着实感叹了一番。
有时候便是如此,先天不足,是无论如何努力都是无用的。
戏罢,景岚去了后台,撩开了帘子后懒懒地靠着,只瞧见欧阳民悦坐在那儿卸着脸上的装,那模样全神贯注,纯良无害。
“民悦。”景岚唤了一声。
“大嫂!”欧阳民悦显然没有想到景岚竟然回来春梨园,所以在他转过身后准备起身时慌张地打翻了油彩。
“我本想来听戏,却未想遇见了你。”景岚从袖子里拿出了那本古曲递了过去,“这东西我拿了也无用,不如给你吧。”看着他双眼熠熠生光,景岚不禁笑道,“对了,你这几日还要去广灵那儿么?”
“嫂子有何事要吩咐么?”民悦显得极为谦卑,他字字小心,显得极为恭顺。
“也没什么大事,前些日子府衙的人送东西过来,适逢府里没人,后又知道我和广灵熟悉,所以顺道送去了广灵那儿。”
“府衙的人送的东西?”
“是啊,就是小圆子身上的东西。”景岚勾着唇角,露出一丝浅浅的笑,“他们说在他身上找到的东西,有几样他家人说不是他的,所以想来问问我,是不是我的。”
“这样……”民悦眉峰动了动,随后便笑道,“好,拿去公主府吗?”
“不用,你去与广灵说,别丢了就行。”景岚瞧了一眼外面,“主要今个儿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回了公主府后,景岚换了衣服后便独自一人悄悄出了门,独自一人走在没有人的小巷子里,直到夜幕降临之时,她便站到了三味斋的后院门口。
“他若不来,你便输了。”广灵坐在屋里喝着茶,脸上看上去平平淡淡,可心里却是十分忐忑。
“广灵,我不会无缘无故怀疑他的,不是么?”景岚这话已然不是第一次说了,她知道让眼前的这人信服,实在很难。可是这并不代表自己可以不去证实,“若是我输了,我任你处置,可好?”
“好……”广灵苦笑着看向了景岚。什么好不好呢?若是欧阳民悦当真是那个凶狠残忍之人,到那时候她该如何面对,这又岂是景岚一句“任你处置”可以相提并论的。“景岚,你懂不懂我此时的心情?”
“懂。”放下了茶杯,景岚笑道,“我懂。”就好像她当初怀疑于沐是那戴面具的狠绝人物时是一样,只是这一次,自己的位置变成了眼前的广灵,而于沐则是换成了欧阳民悦。
“若真是他,你可狠的下心,将他交给我处置?”
“狠不下心?”广灵扯着唇角摇了摇头,“我还有什么狠不下心的?”
夜越来越深,景岚吹熄了烛火后便与广灵并排躺在床上等着。周围的一切都是静悄悄的,静的让人甚至能够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外面打更的人路过,已然是一更天了,而这个时候……
外厅突然传来了一阵窗户被打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