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玲珑跟在她身边也不过才几年的光景,但是对于玲珑,景岚还是舍不得的。如今眼看着她就这样要嫁给子元了,自己心中百感交集,要说祝福,玲珑真的说不出来。
看着外面的景致,景岚扪心自问绝不可能放过子元,可是眼看着玲珑不幸,她又不忍,“母后,如果你明知道做了一件事情以后会给别人带来不幸时,该怎么办?”
“不幸?既然你明知道做出那样的事情会有不幸发生,为什么还要去做呢?”
为什么要去做呢?景岚垂下眼眸,因为恨啊,因为真的很恨……
“母后,玲珑是个好女孩儿。”景岚眨了眨眼,她不能为任何一个人而放弃报仇,不能!那些加诸在她身上的疼痛她要一点一滴地还回去,一定——
正当景岚出神之际,忽然感觉马车侧向一边滑去,“小圆子,怎么了!”贴着马车,景岚皱着眉超外头问道,可是却没有回答。
忽然感觉一样的景岚连忙撩开了帘子朝外看去,未想竟瞧见一把明晃晃的剑朝自己刺来,景岚躲了躲,可还是被刺中的肩膀。冰凉的剑尖没入身体就好像在身体里突然灌进了一桶凉水一般的蚀骨。
她疼,真的很疼!
可是她忍着,因为她不能倒下。
“母后,快跑!”来不及思考,景岚握住了剑朝着身后大喊,掌心被划破,鲜血顺着的剑身缓缓滴落,染尽了外袍。
眼前的黑衣人握着剑,神情淹没在掩面的黑布之中,可是景岚却是感觉他笑了,感觉到他露出了一抹狰狞的笑,然后……
“啊!”比之前还要疼痛,身体的每一处都好像被碾碎了一般,她瘫坐在地上,肩上的伤口已然疼到了麻木。眼前是那寒芒的剑尖,她的鲜血就那样滴落在自己的眼前。她喘息着,大口大口地呼吸才能感觉到自己还真实存在着。
这样的感觉太过熟悉了,太过熟悉……
疼痛蔓延过四肢百骸,那人一脚踢中了景岚的腹部,让她整个人都屋里地滚到了一边,她趴在地上,眼前便是一片黄土,就好像当初一样。
“啊嗷!”自后背穿透身体的疼痛远比当日被子元那一箭射中心房还要骇人。
疼,好疼,她甚至感觉到了鲜血从身体中慢慢逝去的感觉,可是……她还没有死,她还……没有……死……
无力地趴在地上,那个黑衣人提着带血的剑朝着母后离去的方向狂奔而去。
“母……母后……”景岚张着嘴好不容易才从喉间挤出了两个字,可是下一刻,那片树丛之中却是传来一声尖锐的喊叫声。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个样子,为……
在闭上眼的那一刻,温热的泪水顺着脸颊没入黄土。
那样的感觉,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做了一场梦,她又回到了那个战场,回到了那个黄土飞扬,尸横遍野的地方,而她的心口竖着一根箭羽。远远的,子元坐在马上冲着她笑。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老天要给她开这么大的玩笑,为什么让她重来一次却是又给她一个这样的结局,为什么!
蓦地,一口鲜血涌到口中。
她好累,真的好累,累地好像连呼吸的力气都已然消失殆尽了。朦胧里,好像有马蹄声,好像……好像有人在说话。
欧阳君悦刚安排古拳一家人上马车后便赶去了坤和宫,可到底是误了时辰她们已经走了,于是连忙策马赶去,心想着也没有晚太久应该能赶得上,可是没想到半路上竟然瞧见了满脑袋血的小圆子。
他说,他驾马的时候忽然有什么东西飞了出来然后直接把他打到了地上。
“皇后和长公主呢!”
“奴才……奴才被打下马车后便撞上了石头,晕过去了。”
这一段路因为是官道而且既不临皇城也不临太庙所以根本没有派兵驻守,欧阳君悦只觉得一阵不安袭上心头,跨上马朝前去,可马还没跑几步她便勒紧了缰绳。
马车便安安然地停在不愿的拐角,风撩起了帘子,空荡荡的。
可那遍地的血迹却是让欧阳君悦突然停了下来,在沙场上征战过无数次的她,突然就害怕了,害怕得腿脚打哆嗦,害怕得不敢朝前迈一步。
“欧阳将军!”小圆子的一声大喊让胡思乱想的她突然回过了神。
她咬着牙绕过了马车朝后面走去,看到那情形的时候,她还是不可遏止地皱起了眉。
满地鲜红刺眼得让人咬紧了牙关还依旧感觉得到全身的颤抖,欧阳君悦看着那张惨白的脸,小心地走到了她的身边将她抱在了怀里。
她伤的很重,真的很重。全身的血就好像流尽了一般,她……
“小圆子!快把长公主送回皇宫!”蓦地,欧阳君悦突然站了起来,“她还活着,还活着!”大步朝前,欧阳君悦将怀中的人小心地安放在马车之上,她解下自己的披风小心翼翼地盖在那人身上。
“活下去,答应我要活着,好么?”沾染了鲜血的手小心地抚过她的面庞,欧阳君悦只感觉如鲠在喉,但此时已不能再耽搁,她跳下马车看向小圆子,“我去寻皇后娘娘,你带长公主先回去!”
车轮滚滚,佳人远去。欧阳君悦不知道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拥抱她,看着嫣红的十指,她从未像此时这般厌恶鲜血过。
为什么,为什么她不能早点,早点安排好一切,早点到坤和宫,早点……
当欧阳君悦找到淳元的时候,她很安详,平躺在那儿,双手交叠在身前,就好像刚刚睡着了一般。只是……看着她身上沾满了鲜血的凤袍,欧阳君悦缓步走上前去,但最终沉痛地闭上了眼。
“皇后被人一剑砍下头颅之后还被那人摆正身体和姿势,微臣觉得那人应该对皇后尚有几分敬意。”锦书房中,欧阳君悦看着好像一夜之间便苍老了十几岁的庆阳如实汇报道。
偌大的书房之中,焚香悠然,可是即便是在这安神的焚香之下,庆阳也已然有好几日没有睡好过了。
“君悦啊……”庆阳开口时,嗓音沙哑,“朕……朕……”他一连说了好几声,可是突然间又不知道要继续说什么了,他抬起头来看着欧阳君悦,眼中布满了血丝,但过了良久之后他才叹了一口气道,“此事交由你去查吧,朕累了,想睡会……想睡会。”
只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罢了。
满脑子都是那日淳元来寻他,跟他说,“皇上冬日里总觉得腿脚不爽,想来是年少时从马上落下来摔伤时落下的病根,臣妾寻思着缝了两个护膝或许有用。”可是他心烦没有理会,而她放下东西后便默默走了。
看着手边的护膝,庆阳突然皱起了眉,落下了一行泪。
为什么,连最后一句话都未和她说呢,即便是一句“恩,知道了。”也是好的啊。
可是一旦错过了机会,便是永远错过。
☆、喜极而泣
淳元皇后故去的很突然;突然的就好像那场秋雨一样;哗啦啦地下了整整半个月让每个人的心里都阴沉沉的。
“皇上好不容易睡下了。”秦公公一脸的无奈,看着泪痕斑斑的晴嬷嬷后有朝里看了两眼;“公主这两日好些了么?”
“就和之前一样。”正说着呢晴嬷嬷突然眉毛一皱眼一红又哭了起来;“主子去的这么突然;小主子又伤成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
这宫里的人;或许都忘不了那一天吧。
小圆子满身是血地架着马车冲回皇宫,宫门前的侍卫还以为遇到了刺客刚遇上前阻拦,小圆子摘下腰间的牌子直接丢了过去,然后策马进了皇城。
小圆子直接去的太医院,大皇子大婚众人皆去了;也就只有于沐一个人留在那儿和小太监们看着药。
当于沐撩开帘子看见景岚的那一刻;他甚至怀疑起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景岚。散乱的发;脏得看不清容貌的脸,被血染红的外衣。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会伤的这么重!”这或许是于沐第一次这么大声的说话了。
小圆子在旁边瑟瑟发抖,惊魂未定。
“于……于太医,我……快救救长公主,快救……”小圆子也是一身的上,额头上的伤口滋滋地冒着血珠,可他也顾不得什么突然就跪倒了地上大哭了起来,“于太医求你赶紧救救我家主子,奴才在这求你了,就算拿奴才的命去换主子的命也行,求你一定要救救主子啊!”
看着小圆子,于沐试图想要把景岚报下马车奈何地方小有些不便,于是朝着小圆子便喝道,“还不来帮忙!”
太医院里仅有的几个煮药的小太监都被于沐差遣着去准备东西了,他看着眼前的人,小心翼翼地剪开了她身上的衣服,不是他不愿去解,而是她身上有的小伤口已经凝结,若是硬扯下衣服只会撕裂伤口加剧她身上的伤罢了。
清洗了伤口,于沐烫好了银针后便欲朝下扎去,可是看着自己抖动不已的手,他终究是停了下来。
汗顺着鬓角留下,于沐顿了顿终究是咬牙将针扎了下去。血,虽然是止住了,可是这伤极重,于沐看着床上的人,突然痛苦地皱起了眉。
“于太医,小主子她……”小圆子也不懂医理,只知道看于太医的脸色。
“我……”于沐试图从脑中思索出能够用到的所有医理,可是……可是她伤的太重了,伤的——
“啪!”于沐一掌拍在了桌上。
为什么他就是想不到可以救她的方法!为什么!
“咚!”门被撞开的那一刻,于沐正准备起身去拿药,他不解地看向门口。门口站着一个带黑色斗篷的人,神情和样貌都淹没那那片黑暗之中。
突然她伸手撩开了斗篷,露出了那张苍老而又略显狰狞的脸。
“啊!”这一声是小圆子叫出来的,不过不是因为空间,而是……“贡黎嬷嬷,你怎么来了?”
“我来救她。”贡黎用那沙哑而又刺耳的声音说道。她用那毫无温度而又无神的眼眸看向了于沐,“我可以救活她。”
“你?你是谁?”于沐不解地看向眼前的人,不过是老妪罢了,她竟然说她能够救活景岚。看着床上仅有一丝气息的人,于沐不解地扭头看向了站在门口的人。“怎么救?”
“你们都出去,我自有办法。”她慢慢地走到了床边,小心地将那人散乱的发挽好。忽地,她扭过了头,用那毫无生气的眼眸扫视过屋中所的人,“还不出去嘛!”
于沐不相信眼前这个老嬷嬷,可是他别无他法。床上的人气若游丝,在自己看来已然回天乏术,可是他不能让她死,不……
到底,于沐还是和小圆子出来了,他关上了门,然后径直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只要里面有什么异动,他就立刻冲进去!
可是里面,安静的可怕。
于沐也不知道自己在门口坐了多久,大皇子大婚,宫里的人一大部分都去太庙了,所有的地方都空荡荡的。这么多年来,于沐第一次觉得整个皇宫里竟然这么的空,就好像他的心一样,空得完全摸不着边际一般。
“她,怎么会伤成这样的?”于沐只觉得口干舌燥,他瞧着前面,略显木讷地问着身边的小圆子。
小圆子红着眼眶,哇哇地哭了起来,“都是奴才不好,我若是会点武功,或者多长点心,长公主可能就不会这样了。”小圆子念着景岚对他的好,越想越伤心。平日里景岚时常赐他东西,说是,“你娘身体不好,多吃些好的,莫要委屈了老人家。”,在坤和宫的时候,景岚对宫人们可算是没有半点的姿态,说说笑笑那是时常的事,小圆子就是闹不懂了,这般好的人怎么会有人忍心将她伤成这个样子。
天渐渐地阴了下来,本是万里晴空的天上突然飘来了乌云,一时之间大雨倾盆,还无预兆地就那样落了下来。
这天也变得太快了,就好像这所有的事情一样。
贡黎出来的时候,身上那黑色的披风沾着血迹而透着丝丝血腥味。她擦着手,用那苍凉的声音说道,“她的身子还很虚,你们把她带回坤和宫去好生照料吧。”说罢,便朝外走去。
于沐跑过去瞧着景岚,可她依旧紧合着眼,面色苍白到让人揪心。
“她什么时候能醒?”跑回了门口,于沐盯着那个又带上了斗篷帽子的人的背影,大声地问道。
“不知道,或许会醒,或许不会。”她只留下了这句话后便走了。
雨下得密,落了她一身,可是她却是浑然未觉,恍如幽灵一般慢慢地朝外走去。
“她是什么人?”给景岚把了脉,似乎是平稳了很多。与小圆子合力将景岚送回坤和宫后,于沐淡淡问道。
“冷宫的守门嬷嬷,之前主子担心她们在冷宫生活困难,便让奴才往那送了几次东西。”
“她平日里便一直这般阴森恐怖?”
“贡黎嬷嬷就是性子有点孤僻,但人还是极好的。”小圆子解释道,“她在冷宫守了大半辈子了,性子怪一些也是难免的时。”
于沐只是奇怪,宫中医术这么高的人,为何他一点都不知道呢?
贡黎?好像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子元大婚的事匆匆办了后,庆阳便和众人赶回了宫。滚滚车轮碾过小水塘,铮铮马蹄溅起满坑泥水。所有的人都好像一下子慌了,听着雨声,秋天的寒凉似乎在一夜之间席卷了整个皇城。
皇后去世的突然,所有的一切都紧锣密鼓地安排着,连日的大雨使得多处地方传来了洪水的消息,庆阳心愁,却只能无可奈何地叹息。
平日里,每次他觉得不快的时候,景岚便会跑来拉着他去喝茶,只稍片刻他便能心情大好,可是如今……
“秦公公,景岚还是没醒么?”庆阳揉着额角,满脸的疲惫。
“皇上,长公主身子大好了,就是还未醒。主子也别太累着了,这身子比较重要。”
庆阳叹了一口气,突然抬起头来问道,“你说,朕是不是该立个太子了?”
“皇上,这事奴才可不知。”秦公公双腿打了一个哆嗦,但随即便回到,“奴才只知道主子的身子最重要,这都好几天都没歇息好了,主子还是先去歇会吧。”
“不了。”看着满桌的奏章,庆阳无力地摇了摇头,“离淳元出殡的日子还有几天?”
“回皇上,还有三天。”
这秋雨倾盆,就好像把夏日里积攒下来的雨水一股脑地都倾倒了下来。
淳元出殡的那天,天依旧是灰沉沉的,只是雨不再那么大了,稀稀落落地却是让人压抑的紧。
送棺出宫时,庆阳站在远处看着。对于淳元,庆阳终究是有旧情的,情不算至深但却是铭记在心的。她不似别的那些嫔妃那般爱打扮,也不怎么爱说笑,庆阳的记忆里淳元似乎还停留在很久以前,她坐在院子里抬眸浅笑,阳光在她身上打下一片阴影,她道,“皇上,臣妾有喜了。”
可如今,她已然伸出那一方棺木之中,渐渐远去。
叹一声,身边那个皇后的位子竟在这么多年后空了下来。
“秦公公,朕累了,想独自歇会。”
景岚的身子慢慢地养好了,只是这么久过去却依旧沉睡着。庆阳去的时候就瞧见欧阳君悦坐在树下一个人下着棋,他走上前去看着棋盘竟是瞧见一个“囚”字。
“这囚字难不成说的是景岚么?”庆阳坐下,伸手免去了欧阳君悦的君臣之礼。
“当年皇后中毒时,长公主曾经摆过这个字。”看着棋盘欧阳君悦淡淡道,“微臣只是在想,当时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想她所想,圆她所梦。
现在只要她醒来,她想要的一切,她都可以尽全力地给她。
只要她能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