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时,她唇边甚至勾出了一丝浅笑,和着此刻声音表情,加之本身年幼,仿佛真似一个天真无邪的女孩在发问,也唯有熟悉如我,才隐约从那一瞥中窥出了蕴含其中的不对劲,就索性不再动,且看她想做些什么。
那地痞还不知死活,只是被这声音惊醒,才仿佛回过神来似的,咧嘴嘿嘿一笑,松开了我的胳膊,却朝练儿那方靠了过去,满脸的喜不自禁:“我不对她做什么,不做什么,有你这样标致的人儿站在这里,其他货色算什么呢?哈哈,你说是与不是?”
此言一出,练儿笑得越发轻柔,眉头微挑,道:“哦?听你的意思,我是比她美喽?能美多少呢?”
“那是那是,那个……萤火之光,岂能与日月争辉不是?”大约是觉得很容易能得手,男人涎笑着卖弄口舌,更靠过去些,就伸出了手:“咱们不要谈这个了,莫如……”
他也没有来得及说完这话,因为眼前,本还巧笑倩兮的女孩突然消失了,紧接着,连天地都霎时彻底颠倒了过来!
他不清楚这一瞬发生了什么,但我很清楚,就在那手要触到练儿的时候,练儿反扣住了他脉门,而后一个腾身,借势一别一拉,只是简单的擒拿之式,却硬生生将这么个体重几倍于自己的大汉旋了一圈,重重摔倒在地上。
这一旋一摔,那只被扣住的手该是脱臼了,只听得男人的哀嚎声杀猪似响亮,练儿却还反折着那只脱臼的手,将他桎梏在地别得死死,丝毫不为所动。
“你算什么东西?”她站在那里冷笑着,神色逼戾,目光中尽是凛然和凶狠,居高临下看了地上的人,不屑的仿佛此刻脚下不过踩了一只招惹自己的蝼蚁:“我们俩人的容貌,几时轮得到你这种东西来品头论足?”
作者有话要说: 要命,挣扎了好久发现自己写不来地痞混混,眼前全是,妞,给大爷笑一个……》M《
☆、是非
论本性,练儿一直是杀伐决断煞气逼人的,虽然这些年只有我们师徒三人时她这一点表现的并不十分明显,但我心中始终非常清楚,或许是因为最初相处的一两年里,那种种强势和不友好令人印象太深。
所以眼下,即使她出手多么冷血无情,自己也一点不会觉得奇怪。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事先没能想到,那便是她动手前现出的古怪微笑,以及现在卸脱了对方一只手后,还意犹未尽,没有半点善罢甘休的意思。
本以为按她的脾气,会是一招制敌后再不屑看上半眼,但此刻的练儿,不像一只小狼,反而更似猫科动物,面对脚下猎物存了好好折磨一番的心思。
坦白说我不反对她这心思,这地痞显然有恃无恐,今日若遭遇的不是我们而是任何一位寻常人家的少女,那下场如何还真是犹未可知,此间世道对女子总百般苛刻,若是稍微沾染了不幸,不会见有多少人来同情,只会从此弃如敝履。
从这一点出发,哪怕练儿出手再狠些,我也不会生出阻拦之心,最多以后的一年半载里不再下山就是了。
不过眼下,那混混杀猪般的哀嚎声实在太惹人注目,虽然街上已经散市人流稀了不少,但总还是有来来往往的,加上街边那些个店铺摊贩,之前地痞肆意妄为时都不敢出头露面只当做没看见,如今对方倒了霉反倒个个张望起来。
实在不喜欢这种被人背后议论指指点点的感觉,我踏前了一步,开口唤道:“练儿,够了。”
一唤之下,她却是不为所动,依然死死的把那壮汉摁倒在地,根本没有半点放手的意思,只转过头来看我,望向这边的目光中也满是戾气,还似乎蕴着不服,仿佛当初小狼时与我倨傲起来一般模样。
这是又闹脾气了啊,我心底轻叹一口气,走上前去,也不多说什么,先将左手的冰糖葫芦摘下一颗来塞进她嘴里,微笑道:“好吃么?”
一不留神口中被塞了个东西,她无表情的闭着嘴,只看得见腮边圆鼓鼓突出一小块出来,再拨弄了几下,估计含出了滋味,神色渐渐缓和了下来,眨了眨眼,点头回答道:“嗯,酸酸甜甜的,不错。”
“不错就行,菜没点对,买来给你权做补偿的。”我乘势牵起她一只手,一边往身边引,一边继续笑道:“你还想在这儿呆多久?咱们可有正事还没做完,这种人教训过了就好,要在他身上浪费多少时间?”
这孩子也没反对,含着嘴里的果子任我拉了她往前走,只是在最后彻底松开手的一刹那,我耳畔只隐约听得咔叭一声细响,然后地痞的惨叫瞬间拔高了好几档,瞥眼一瞧,那只原本就脱了臼的手上,拇指怪异的扭曲着,显然是断了。
看看练儿,她也一脸无辜的看着我,我摇摇头,笑着把糖葫芦交给她,牵着她空出来的那只手继续走。
回到酒楼时,我走正门,让练儿怎么出来的就又怎么上去,于是等自己与战战兢兢的掌柜结清账时,她便施施然打楼梯上下来,消了气后总算还记得师父的嘱咐,这回该穿戴的都穿戴好了,并且很不满的瞧我一眼,递了蒲笠过来,那意思是你也该戴上。
在外人面前我不会尝试逗她,所以只顺从的接过来扣好,而后两人一起并肩出了酒楼。
这一闹腾,耽搁了比预想中更多的时间,照理说出来后该直奔瓷器铺子才是,可因为之前那一闹太多招摇,我只得领了练儿先在众目睽睽下踏上了离开集市的大道,待到偏僻无人处再施展轻功越了两户人家,悄然回到原来路线上。
对此练儿有些不解,我向她解释只是不想替那老师傅招惹祸端,毕竟被闲人看见我们出入其中,也许指不定什么时候那地痞就会惹事,我们不怕他,普通人家却可能惹不起。
练儿听的似懂非懂,一开始时有些不屑,等到弄明白了,就脱口而出,那刚才该取了他性命的,省得这般麻烦。
骨子里,她还是和当初一样,人命较自然中其他生灵没什么不同,生生死死,再寻常不过。
我嘴上叨叨了她几句,心里却明白这思想工作,怕是有很长的路要走。
回到瓷器铺子的后院,练儿之前做的坯体毕竟小巧,此时已阴干的差不多了,修坯的事情老师傅本不想交给我们做的,因为此道工序对烧制的成败影响颇重,若一个不小心削得厚薄不均,那之后十有□会烧毁,但练儿坚持要自己做,我们也拿她办法。
当然,就我自己而言,对这一环节倒比之前的拉坯对她有信心得多,只因为这一环里,全是要靠刀具和手上功夫的。
在练儿手中,无论怎样的刀剑,都只能顺服归她驾驭,仿佛她生来就是它们的主人。
所以当她只是看了老师傅示范了一遍,然后就站在那儿,依样轻抚坯体,操作着刀具,毫不犹豫的选择好吃刀角度,均匀而爽快的修削起来,没有一点角度不当或跳刀现象时,我完全不会感到惊讶,倒是一旁的老者看呆了眼,连连问我这娃儿真是从没学这一行吗?
自己只得笑容可掬的含糊其辞,事实上除了这样推脱,倒也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
还在练儿并没有花太多时间,就在我应付老师傅的当口,她已经干净利索的完成了全部工作,甚至连最细小的纹理都被她用刀背给处理的光滑润泽,老师傅赞叹的接过去,看了很久,才在我的询问声中醒过来,告之我们明后天有一批成品要做,到时候会将这三个也一并烧制好,让我们放心,三日后再来取即可。
瞧得出来,练儿对这答复是不大放心的,一来因为时间太紧,二来她对自己做的这三个东西颇满意,故而有点舍不得交付给别人,不过终究面对不懂的领域时,她的性格是不会轻易去质疑对方的,所以出了铺子,又转头看了一眼后,还是毫不犹豫随着我离开了。
这会儿时候已经不早,眼见着天边红日西垂,上山却还有漫长的路程,所以离开集市来到郊外,本该施展身法一路尽快赶回去才是,可这孩子不知存了什么心思,竟伸手拉住我,看架势是想要慢条斯理的走上一段。
不明就里,只得随她不紧不慢的徒步前行着。
原以为她是想借机做点什么,或者是要说点什么,可以一路渐渐入山,天色也黯了下去,身边的人却一直还是那样,除了偶尔与我说上一两句无关紧要的话外,什么动静也没有。
她这样难得耐心,我反倒是失去了耐性,最后索性在一个山坳口站定下来,问她是怎么了。
我站定,练儿就也跟着站定,听完了问话,手里捏着刚拔下的草,目光游离着左右看了看,又转转眼珠,终于用手里的草点点我,开口道:“今天……那个事,你,会告诉师父吗?”
“那个事?”一怔,旋即反应了过来是什么事,我一笑,反问道:“是了,练儿是在怕我将这件事告诉给师父听吗?”
这反问怕是有些激到了她,只见那厢一扬头,脖颈上的线条就是一紧:“谁怕?敢做就敢当,我才不怕!”
“是是,知道你不怕。”见这模样,嘴角的弧度就不由得更深了些:“可我若是不告诉师父呢?”
闻言,她又看了我一眼,把玩着手里的草,无意识的鼓起脸颊道:“不告诉……也是应该。”这么讲,仿佛突然觉得找到了理由,一下子又底气十足起来:“对,我是因为你才一时气的忘了戴斗笠,出手也是为了帮你,这些事你不告诉师父,难道不应该么?”
“应该。”我点点头,正色道。
也许是这一句来得太爽快的缘故,她反倒诧异起来,愣了一愣,才狐疑道:“真的?”
“真的。”再次确定的点点头,只是这次噙起了一丝忍不住的笑容,我伸手将她拉近一些,看着那双眼底说道:“你为了帮我违背了师父,我自然要帮你隐瞒,若是将来师父下山时得知了真相,大不了我们一起受罚便是,可好?”
双目对视,练儿大抵是清楚了我的认真,就扬起一抹满意的喜色,得意道:“好。”
然后,她转过去,将我挡在身后,面对着远处那因天色渐渐暗下来而显得黑影绰绰的山林,抬头挺胸,傲然屹立道:“那么,后面鬼鬼祟祟的家伙们,都滚出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因为一点事情没办法更,挪动今天,客官们见谅~~(厚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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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发现了一件值得纪念的事——总下载数:2 总点击数:22222
咳咳,我真的这么2么……T_T
☆、耍
我想,我该是有些生气的。
这种生气,既来源于对练儿刚才突然冒出的那一句的讶异,也因为之后,这一句话后,眼前出现的一幕变化。
直到看见这一幕变化,自己才后知后觉的恍然过来。
天渐渐暗了,不知为什么今晚的天暗得很快,在练儿傲然喝了一声都滚出来后,四下里一度变得十分安静,风吹过,几片模糊不清的林叶在空中飘舞着,这时候,我才知道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这种安静持续了一会儿,而练儿耐心等待,像面对猎物时胸有成竹的猎手,眼光只坚定的朝向一个点上。
也许是因为这目光太自信,没撑过多久,那个位置的树丛就开始不自然的窸窣作响起来,紧接着,打暗乎乎的山林中,接二连三跳出了几个人影来。
人影高大魁梧,是精壮汉子的身影,总共大约有□个人,朝这边围上来时,一个个步伐沉重,一副孔武有力的架势,再走近些,才瞧清他们模样,几个皆是一身粗布短衫的打扮,生得五大三粗,皮肤黝黑,若不是眼中流露出的蛮横凶意,看着还真和山下一般的庄稼汉子没什么太大区别。
不过,此刻,真正将他们和普通庄稼汉明显区分开来的,还得算握在他们手中的,一把把明晃晃的钢刀。
普通的人家会有菜刀,柴刀,却不会有专用来做兵器的家什,何况是人手一把。
瞟了身边的人一眼,此时练儿全然不在意我的目光,只顾兴致勃勃的望着对面,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捺不住的跃跃欲试,这帮人不知何时开始尾随了我们身后,我没发现,她却一定是发现很久了,可非要等到得了我承诺后才点破,该是早就存了动手之心。
察觉到这一点,就不由得人不生出闷气,她或许没存算计之心,但事实上,却正是算计了我的心思,纵然没什么恶意,我却是介意的。
只是眼下的情形,即使是天大不满,也只能暂时先放到一边。
“各位——”清清嗓子,我踏前一步,由练儿身后站成与她并肩,朗声道:“不知道各位这个时间,这般虎视眈眈的跟在我姊妹身后,究竟意欲何为呢?”
虽然眼前摆明了来者不善,但只要可能的话,该说的还是都说清楚为好。
可惜,自己虽有此意,对方却未必领情,听我这么说,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健硕汉子就啐了一口痰,骂骂咧咧的对一旁抱怨道:“你看!老大,我就说早在郊外瞧见时就该动手了!娘得老三非说什么看她们来历,这一路辛辛苦苦跟了半天,还是被发现了不是?”
此言一出,让人眉心微拧,倒不是因为话语粗鄙,只是从这一句话中我听出,他们是在我俩出了集市后就发现并跟上的,而照常理,当时我们本该是要施展身法赶路的,如此一来怕早就已经甩掉他们了……
那时候,是练儿拉了我,要不紧不慢徒步而行,这样看来她是一开始就在故意为之。
胸中的无名火又被添了几根柴,暗暗深吸了两口气,我告诉自己,现在不是与这小丫头计较的时候,可心里却还是因这火气凭空生出一些狠意,甚至莫名的开始希望对方快点动手,好三两下解决了了事。
不过,这些人中也混了头脑比较好的,所以倒是比我想象得谨慎许多,至少那络腮汉子刚骂骂咧咧的啐了一口,就被其中一个看似领头的人制止了,拦住他后,这人遥遥的冲着我们双手一抱拳,大声道:“失礼了,请问二位姑娘是哪条道上的?”
我还没来得及想该如何回答,这话入了练儿的耳,就只见她眨眨眼,不假思索的开口问了回去:“什么哪条道?不就只有脚下这一条道么?”
她这么反问,自然是因为真不懂,这些看似普通的江湖用语与她而言是全然陌生的,不过此时此地,话一出口,反而显得有些高深莫测起来,对面的人显然没料到,闻言犹豫了一下,再一抱拳,就比先前更直接了些:“二位姑娘,可是绿林同道?”
练儿虽然不韵世事,为人却聪慧,见他这般一而再的发问,也就明白了这话是有含义的,当下不再接话,只侧头看我,小声问道:“喂,什么是绿林?”
虽然正有些气闷,但也做不到对她置若罔闻,我回答是回答,不过心中有气,说话不由比平时就来得硬了些:“绿林么,其实就是做打家劫舍的勾当的,有做得好的,叫劫富济贫;有做得坏的,叫滋乡扰民;有做得大的,叫称霸一方;有做得小的,叫欺软怕恶。”
“哦?”听我这么说,练儿颇有兴趣的挑了挑眉,继续追问:“那眼下这群人也是绿林的喽?他们是好的还是坏的?是大的还是小的?”
我垂下视线,淡然道:“你说呢?”
练儿点头:“看他们这样子,实在不像什么好东西,那么应该两样都是后者吧。”
我们这样自顾自的对话,一唱一和,是显然没把对方放在眼里,这态度自然会激怒他们,对面顿时一阵喧哗,那络腮汉子尤其是暴跳如雷,粗话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