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阵子我和阿文她们出去玩儿的时候听说他结婚没多久就离婚了。”齐悦来适时补上一句，随后欲言又止，老爷子坐在这里，还轮不到她来评判严智英的做法。
“原来如此，那今天就别去了吧，我给你妈再打个电话，就算要相亲，也得和你一样是未婚的才行啊。”
齐卫国说着便拿出自己的手机开始翻电话簿，齐歆瞧了艾悠一眼忙说：“爷爷，不用了，就算是未婚的，我也不会再去相亲了。”
“哦？看来你真的很排斥这件事情。”齐卫国叹一口气，将手机放到一边，对齐歆慈爱道：“是不是已经有心仪的对象了？”
齐悦来不自觉睁大了眼睛，她和艾悠一同看着齐歆，暗想着老爷子果真厉害，一句话便道出要点。艾悠暗暗吸了一口气，偷偷看了齐卫国一眼，只见他面色如常，丝毫看不出类似于严智英的沉郁，或许他只是因为现在还不知道所有的真相吧，如果知道了她和齐歆之间的关系，齐卫国还会如此平静吗？
“是。”
这个字此刻听起来十分平淡，甚至比齐歆往常的音调还要柔和三分，但在艾悠和齐悦来听来，却如一声惊雷，接下来是狂风或是暴雨，她俩心中完全没底。说话的那人端端坐在那里，似是下定决心一般，微微启口。
“爷爷，本来我今天来只是想过来看看您，陪您说说话。最近这段时间，我待在家里一直没上班，几乎每天都要出去相亲，原以为我如此妥协会让我妈看见我真正的需求，可是我错了，只要她心里的想法不改变，哪怕我在她面前喊破喉咙也没用。我不愿意去相亲的确是因为早已有心仪的人，这个人就是艾悠。我不是个傻子，我知道她和我一样也是女人，但是我就是喜欢她，就是愿意和她一直在一起。我妈一直反对，我不知道您知道这件事后会是什么态度，但是我还是要将这份感情对家人公开，有什么问题干脆一次解决。”
齐歆说完，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艾悠喉头滑动，缓缓坐正，双手覆于膝盖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眼眶里的晶莹。齐悦来则长叹一口气，靠在沙发上默不作声看向齐卫国。
安静。
空无人烟一般的安静。四个人的呼吸此起彼落清晰可闻。
只听见院子外面传来一声鸟鸣，齐卫国原本和蔼慈祥的眼神渐渐变得凌厉，他转头看着端坐在他左边的艾悠，不发一语，只在心里叹道：造化弄人啊。
艾悠自然觉察到了齐卫国的视线，她后背微微发热，缓缓抬起头来，不想这视线不偏不倚敲好落尽齐卫国眼里，这双眼睛经过岁月的洗礼，沉淀了太多故事和心情，叫她不由得心中一凛，下意识挪开眼，只觉得这双眼睛正在将她一一剥视，叫她避无可避，于是干脆重新对上齐卫国的目光，叫他一次看个够。如此一想，艾悠反倒觉得渗满细汗的掌心渐渐干爽起来。
“嗯，你倒挺有胆子的，还想一次解决，那你说说这件事如何一次解决？”齐卫国收回视线，再次看向齐歆的时候依旧和蔼可亲，只不过脸上的笑意锐减许多。
这句话倒是将齐歆问住了，所谓解决肯定要方方面面都顾全才行，如果只顾了她和艾悠，严智英那里何来解决只说？
“社会变了，变化的速度太快，有的时候我都觉得我已经不认识现在这个社会了。”齐卫国突然发出一声感慨，随后又拿起一块苹果慢慢嚼着。
“爷爷……”齐歆心里一酸，身子往前探了探，刚欲出口的话被齐卫国打断。
“我不认识并不能说明什么，变化是必然的。我就算身体再硬朗也活不了多少天了，你既然敢说出来，就完全不用顾忌我的态度。可是你妈那边，你要如何解决？就一直这样僵着？”齐卫国一面吃苹果一面思索，将心中所想一一道出。
“我也不知道，但是爷爷，我必须要坚持。”齐歆的表情虽然坚定，眼中却蒙上一层迷茫，这种眼神很少在她眼中出现，让艾悠只觉心中一痛，或许她和严智英都将齐歆逼得太紧了一些。
由于严智英的一通电话，原本和和乐乐的氛围陷入尴尬之中，齐歆三人吃过午饭便开车离开了，齐卫国把自己关在书房，只留下保姆阿姨在厨房里忙碌。
艾悠看着窗外，有的树叶渐渐转黄，黄绿交错之间，她脑袋里一团乱麻。齐卫国最终没有给出任何态度，只留下几个问题便让她和齐歆都没办法再将严智英的感受淡化。她想起方素晴曾经问过，如果他们不同意两人在一起她决定怎么办，直到如今她也没办法给出一个答案，所幸她原本不用面对这些问题，可是齐歆呢？所有的纠结与矛盾带来的痛苦似乎全部累积在齐歆的心里，叫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齐歆的彷徨而不知所措。
“姐，你说爷爷究竟是什么态度呢？”
齐悦来最终受不了车里的安静，出声问道。艾悠被这道声音唤回思绪，只觉得手里沉甸甸的，低头一瞧，才想起来怀里抱着临走前齐卫国塞给她的两颗柚子。
第73章 两离
临走之前，齐卫国什么也没多说，只是一再叮嘱齐歆开车要注意安全。车子发动之后，艾悠转回头往窗外看去，只见齐卫国的目光正锁在她这边，锐利深沉。正欲多看几眼求个清楚，车子拐了弯，给她眼前换了一片视野。艾悠后知后觉发现，齐歆在性格上更像齐卫国，沉稳冷静，不动声色。
“不清楚。”齐歆认真看着路况，脑海里将齐卫国的言语和神态过了一遍，依旧没能捕捉到什么比较准确的信息。
“我没想到，爷爷竟然一点都没生气，并且还给了艾悠两个柚子。”齐悦来从包里翻出镜子照了照自己的妆容，又说：“我看你们两的苦日子要熬到头了。”
“你又不是不了解我妈，她决定的事情哪有那么容易改变的。”齐歆微微偏头瞧了一眼艾悠腿上的柚子，随后看着前方若有所思，送两个柚子，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没等她想太多，车子又上了高速，心想着不管怎样爷爷是喜欢艾悠的，这样就够了吧。
三人直接回到花店，禾子因新工作已经正式离开了这里，齐悦来拿钥匙开了门，放上音乐。齐歆下车后向店里看去，橱窗里的花已经换成了荷兰菊，红白相间，蓝紫丛生，朵朵黄色花蕊隐现其中，一眼看去不由得眼前一亮。齐歆转头看向艾悠，眼里有一抹亮色一闪而过。
“真漂亮，这是你弄的？”齐歆问完，又转头来来回回看着那些花儿，眼底满是欢喜。
“我和小来姐姐还有禾子一起弄的，小来姐姐说哪天要是花篮配花不够的时候可以直接来这里剪就好啦。”艾悠一面说着，一面走进店内，跨过门槛之后，伸手拨了一下那串风铃，叮叮铃铃的声响格外清脆。
“禾子现在还好吗？”齐歆跟着艾悠走进去，视线随着她转到那风铃上，跟着那串铃声笑了笑。
“看样子挺不错的，听说是一家大公司，她前两天下班后过来，还没换下套装，整个人看起来干练利落，和以往的休闲装扮感觉很不一样，我甚至觉得那个样子才是真真的她。”艾悠一路走到后院，替齐歆拉开椅子，自己在一旁坐下。
齐歆一眼便看见了圆桌上的一罐玻璃景观，眼里第二次闪出一抹亮色。那椭圆形的小鱼缸里面，一层层铺设着不同质地和颜色的小石子，鱼缸最下面垫着一层深褐色轻石，紧接着是差不多厚度的土黄色的蛭石，蛭石上面细细密密铺上一层浅黄灰色的细粒植金石。层层石粒堆积成一丘小坡，贴覆于细石表层的是一片翠绿的苔藓，那小坡上立着两株小小的枝叶繁茂的榕树，树下长着几棵叶色淡雅的网纹草，网纹草下面生出一小片嫩绿的刚发芽的矮珍珠，沿坡而下，靠近玻璃之处种着几丛袖珍椰子和狼尾蕨，形成一围天然屏障，层层绿意交融，好一个绿茵盎然的人工小森林，更妙的是，那网纹草下面半遮半掩一个穿着红裙的卡通人物——借物小人阿莉埃蒂，仔细找去，袖珍椰子下面还藏着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卡通小人，整个景观看起来别有生趣。
“这不是之前我们去逛街时看见的苔藓微景观吗？”齐歆仔仔细细看完后，笑问身边的人。
“嗯，怎么样？喜欢吗？”艾悠连连点头，眼里满是期待。
“喜欢呀，不过上次在那家店我好像没看见过这一盆呢？”齐歆重新将面前这支鱼缸瞧了瞧，豁然问道：“你自己做的？”
“哈哈，对呀。这段时间我做了好几个小一些的，不过那些已经摆在外面卖出去了。这一盆我想送给你，所以一直放在这里。”艾悠见齐歆吃惊，心里很是高兴，她将那盆小世界端起来放到离齐歆更近的地方，又说：“你喜欢我以后多做几个给你。”
“啧啧啧，你看看，这关系不一样态度就是不同，我找你要你就只给我一个小瓶子装的，我姐回来了，你恨不得把全世界都送给她。”齐悦来一面说一面抱着个柚子走到桌边坐下，还不忘瞪了艾悠一眼。
“小来姐姐，你就会打趣我。”艾悠知道齐悦来是在和她开玩笑，还是微微红了耳根，偷偷瞧了齐歆一眼，只见她微微笑着，一扫往日阴霾眼中满是欢喜，自己也会心的笑了。
周一一大早，齐歆在家吃完早餐后便开车来到公司，作为公司的元老，齐歆的回归让前段时间好不容易沉寂下去的一个话题又浮出水面，经理回来，助理却走了，更是为这个话题添上不少遐想的空间。
“齐经理，听说你前段时间出国结婚去了，这么好的事怎么都不跟同事们分享分享呢？”销售部的同事说话向来大胆，他们早就对齐歆这段时间的八卦十分好奇，刚从会议室出来，看见了本尊便拐着弯打听。
“是吗？这么大的事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你怎么今天才告诉我啊？”齐歆的诧异只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便化为疑惑，不动声色向前走去。
“呃，我就说嘛，齐经理就算要结婚，肯定会告诉我们大家的，同事这么多年，我们当然得去喝杯喜酒的。”
齐歆笑而不语，向同行的人点点头，转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艾悠的办公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齐歆走到艾悠桌边，眸光低垂，不知道是在回忆还是思索，她盯着那张空荡荡的桌子看了好久，直到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齐歆手指一惊回过神来，开门一看，又是赵叶眉。齐歆依然猜到这人过来是为了什么，等赵叶眉进来后便关上了门。
“幸亏你回来了，我那边找来的好几个人都不太合适，刘总很不满意。”赵叶眉坐下后便拿起一瓣柚子吃了起来。
“看来我为你省了不少事。”
“那是，招个助理比招个经理容易多了。”赵叶眉一面说一面点头。
“招助理？”齐歆挑眉，心中一沉。
“对啊，艾悠走了，你这边不要人？”赵叶眉将柚子皮丢进垃圾桶，一面擦手一面问。
“暂时不用了。”齐歆轻声拒绝，就算要招，也得让她重新适应了没有艾悠在办公室的空荡之后。
“你这是打算用工作来挡严局长的压力啊？”赵叶眉见齐歆情绪有些低落，便想陪她聊聊。
“差不多吧。”齐歆这下算是明白了，这个人每次过来虽然都是因为公事，但公事解决后绝对会扯出一点私事来。
“我弟弟前几天还在感叹，要是当初坚持他自己的心意，不听从我妈的安排急急忙忙结了婚，也不至于两人真正熟悉之后便马上就离了婚。”
“你这是在夸我一直和我妈对着来呢？”齐歆微微一笑，竟也调侃起来。
“见仁见智吧，我可不觉得你是在和严局长对着来。”赵叶眉最终没有再提到更多关于赵泉能的事，当初已经觉得没有必要的事情，现在已经更加没有必要了。
好在一直都是艾悠在和她做工作交接，她没来的那段时间里，艾悠也会在电话里告诉她工作上的一些要点，就算艾悠离开公司，除了忙碌一些，倒不会觉得无法衔接或者手忙脚乱。
下班后，齐歆在办公室里将这天安排的事情处理清楚之后才离开，天色微暗，她刚走向停车场，前方一台车打开远视车灯。一下子闪出来的光线太过刺眼，齐歆眯着眼睛停住脚步，随即缓缓睁开，看清楚那台车后，继续向前走去。
她走到自己的车边，姚楚诗关掉车灯下车，绕过几台车后坐在了齐歆的副驾驶上。齐歆偏头瞧了她一眼，微微皱着眉，这位置一直是艾悠的。
“你竟然回来了。”姚楚诗上车后便看着齐歆，见她皱眉时心里闪过一丝说不出来的感觉，就这么嫌弃么？
“本来就是我的工作。”齐歆回视，不闪不避。
“当然，艾悠走了，你再不回来，把市场部交给新来的人，刘总怎么都不会像你们俩在的时候那样放心。”姚楚诗漫不经心说着，听起来是在说工作，谁会下了班不回家不应酬特意到车里聊工作呢？
齐歆面上的表情一如往常，静静看着姚楚诗不发一语。
“如果我不把你们俩的事在局长大人面前抖出来，你会不会不像现在这般厌恶我，甚至连话都不愿跟我多说一句？”姚楚诗想起严智英便想起了她脑袋上那阵疼痛，偏偏这痛觉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淡化，让她只记得有那么一件事，而快要忘记了那件事带给她的难受是什么样的。
“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接你的话。”齐歆实话实说，还有句实话她没说出来，或许她是感谢姚楚诗的，至少姚楚诗帮她做了她一直不敢去做的事情。由她在中间说出来，不论对严智英还是对她自己，都得到了一个心理接受上的缓冲，这个缓冲简直是可遇不可求。
“是吗？你就不怕我那天头痛发作时把你和艾悠的过往说漏嘴？”姚楚诗对齐歆这个态度很不满意，脑袋一发热便蹦出这么句话来，说出来之后才暗自后悔，怎么就说出这么没档次的话了。
“你不能控制的事情我担心又有什么用，何况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谁还没有几段风流韵事呢？”齐歆不以为意，她这态度反而让姚楚诗琢磨不透，艾悠究竟是为什么离开的，她多方打听也没得到一个靠谱的答案，这两人到底有没有缘尽于严智英的反对呢？
“这不像是你说的话，这么无所谓，难不成你和她分开了？”最终还是耐不住心里的疑惑直接问了出来，只见齐歆的眼神瞬间锐利了三分，周身散发出一阵拒人千里的冷意。
“你在我妈面前把一切都说了，难道还指望有什么好的结果？既然豪不讲情面，就不要再心心念念其他的，你要是没其他的事就下车吧。”齐歆再也没了耐心，她和姚楚诗之间原本就互不相欠，没有必要对她把所有事情都交代清楚，只希望两人走过这段不算太愉快的交集之后，能够各自安好。
第74章 扫墓
齐歆这话已经说的很不客气了，加上她凌厉的语气，姚楚诗自然感觉到了身边这人已经有些不高兴了。从小到大她一直都是受欢迎的，没想到在齐歆这里竟然一连吃了好多个闭门羹，心中难免不忿，却又没办法再说出不合时宜的话来。
齐歆见她满眼怨愤看着自己，不由得微微叹口气道：“你这么有魅力，一直以来追你的人肯定不少，但是你为何没有接受他们呢？”
“我对他们又没感觉，再说了我怎么可能每一个喜欢我的人都接受。”姚楚诗见齐歆有意和她继续说下去，心里的愤懑渐渐平复，也摆出要好好聊一聊的姿态。
“你不愿意做的事情，为何要强加于我？”齐歆左手搭在方向盘上，丢出的问题可谓一针见血。
“我自认为各方面丝毫不比艾悠差，当然要为心中所爱去争取。”姚楚诗转动眼珠，毫不退让。
“你穿什么码数的鞋子，是不问自己而参考别人的标准的吗？”齐歆不愿将话说得太咄咄逼人，只好打了个比喻。
姚楚诗知道齐歆另有所指，一时竟不知道回些什么，朱唇轻启又闭上，顿了几秒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