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嘛~花寒那小子还说我不修边幅，和男人没什么区别……”
簪七还说了什么，九九一句也没有听进去，放在她肩上的那双手，那么轻柔，却沉重得仿佛湖底的苔石。师父她……是真的开玩笑吗？
第33章 疑药
天色暗下来，上官府便掌了灯，精致的琉璃灯一盏接一盏次第亮起。不多时，便有上官家的侍女来情九九和簪七入席吃饭。来的这个是个叫兰芷的姑娘，之前没见着她，自称是夫人的贴身侍女，在里屋打理，未及出来。
“上官夫人去道观，不带上一两个侍女么？”
“咱们夫人一向是如此，本嘱咐了一个都不要跟，但是老爷哪能放心呐，悄悄派了几个侍卫暗中保护着。两位小姐小心脚下，这边请。”她带着两人几经周转，方到了灯火通亮的内厅，紫情和小柚子已经在桌边柱旁候着了。
清云的脸不知是因为灯火的映照还是什么原因，泛着不甚明显的红晕，见到九九进来，眼神躲躲闪闪，只用手推着自家哥哥，叫他说话。
“怎么了这是，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这样，当心爹和大哥进来的时候被骂。”清尘小声说。
“小妹又闯了什么祸么？”突然，一个清冽的声音由远及近，也不见多快，偏偏众人一回眼，便见到屋里多了一个二十多岁的素袍青年，眉梢带笑，眼神清爽，浑身上下一股干练之气，簪七心道，这想必就是清云嘴里那个罗刹大哥了，看起来倒也没有那么凶残嘛。
“才没有，听二哥乱说。”
上官羽仁也没有多追究，一笑而过，眼神转向陌生的面孔，面上带着和气又疏离的笑容：“想必这几位就是弟弟妹妹带回来的贵客吧，果然都是一表人才，气质不凡……这位小姑娘怎么戴着面具呢？”
簪七看向九九，却发现九九的手在微微颤抖，小声问道：“怎么了？”
“……师父，我见过他……”九九凑到簪七耳边，轻声道，却见上官羽仁微微皱了皱眉头。
“姑娘尚未回答在下的问题，只自顾自咬耳朵，这可不是太好。”
“哥，你别吓着人家。”清云忙道。
九九攥了攥拳头，弯起嘴唇：“失礼了，上官大公子。只是这面具……九九并不想取下来。”
上官羽仁眉头一挑，嘴角也不再带着笑容，看上去倒是舒服了不少。他迟疑地问道：“你姓九么？”
“……我……”
“我这个徒弟叫越九，越国的越，九天的九。”
上官羽仁的目光应声移向站在越九身边的簪七，簪七在这种场合很不符合常规地冷静，笑着说：“还有，我叫簪七，簪花的簪，七仙女的七。”
她这话一出，上官羽仁还没来得及应对，众人便听到门口传来的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听两位姑娘的名字，倒个个是天上来的仙女儿。”
“爹，您来了。”上官羽仁立刻变得恭恭敬敬，上官城主却不怎么搭理他，反而不冷不热斥责了一句：“你这般追问客人可是在礼么？”
“回爹的话，羽仁只是觉得九九姑娘的声音似是在哪里听到过，故而有此一问。”上官羽仁不说还好，他一说这话，九九更紧张了，他这是有特异功能么？和小柚子一样感官灵敏么？怎么能记得许多年前听到的声音呢？
上官城主也没说什么，反而将笑容和蔼地看向清尘：“尘儿，还不把你的几个朋友介绍给爹爹认识认识？诸位也别站着了，都坐吧。家中粗淡茶饭，还希望几位不要嫌弃才好。”
上官羽仁被晾在一边，反而重新挂上了微笑，但是九九知道，这个家伙心情越不爽就笑得越欢，还是不笑的好。
清尘依言逐个儿介绍：“这两位是京城花家排行第三第四的兄弟，花凉公子和花寒公子。这位簪七姑娘便是传说中的那位阴阳眼七姑娘，还有这位越九姑娘，是……是鬼面医女。这是花寒公子的侍者灵谷蓝星，这两位则是九九的侍者，沧海紫情和越柚。”
“越柚？不是京城越家那个鼻子很灵的小丫鬟么？”上官羽仁又一次插话，九九十指下意识地攥了拳，忍住了揍人的冲动，这个上官羽云，仗着去过越家几次，尽让自己为难。
“小柚子已经不是越家的侍者了，小柚子从此只跟着小姐一个人。”越柚面目肃正地解释，小模小样的却学大人说话，看起来很是可爱。众人也就笑一笑，放弃了这个话题。上官羽仁却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九九，弯了弯嘴角。
上官城主笑得最欢：“看来我家小儿女交到了不少了不得的朋友啊，京城花家，还有两位小仙女儿都是在越国颇有名气的啊。”
“咱们兄弟实在是不敢当，都是祖上薄名，实在做不得数。”楚凉说话一如既往的温和，好像前些天在容华城的那个咄咄逼人的楚先生只是昙花一现。簪七也接口道：“咱们不过是与亡人打打交道，阴阳眼什么的更是传言造势，都不算什么真才实学，楚……花凉公子都不敢当，我和九九就更不敢当了。”
“爹爹，云儿想要和九九结为异姓姐妹，爹爹可答应么？好不好嘛？要是爹爹不答应的话，云儿就把你又睡懒觉的事情告诉娘。”清云腻着她家爹爹问。上官城主被磨得没办法了，才弹弹她的额头：“人家九九姑娘答应了么？”
“嗯，九九答应了，对不对九九。”
九九虽然担心在上官家会被熟人认出来，但是想到不会在此处久留，也就不反悔了，顺势点了点头。上官城主也没有为难什么，只说是要等上官夫人从道观回来再行礼不迟。
等到上菜的时候，九九和簪七都因为上官城主口中的“粗茶淡饭”目瞪口呆。她们许久未曾吃过这等精致的饭菜，难以想象“鸡瓜子”并非“鸡爪子”，而是无数鸡舌头经过多重工序炒制而成，也很难想象“南国明珠”其实是抽取了最精致的鸽子蛋的蛋黄之后，再往其中注入鲜美的海鲜汤冻后蒸煮的结果……就算是当年的越家，也不会花上这么大功夫做菜的。
很有负担地吃了些食物，终于熬到了终席，九九和簪七对食物的理解被完全颠覆。
“诸位房中已经备好了浴汤，稍作休息后便可入浴。”不一会儿又有侍女来报，上官家的人倒是习惯得很，点点头就让她们退下了，紫情和蓝星没有什么反应，小柚子和其他诸人都目瞪口呆。
出了内厅往回走的时候，小柚子拉着紫情问：“紫情姐姐，咱们为什么没有准备这些？”
“现在是条件不允，若是以后小姐安定下来，那些事情紫情都是可以为小姐做好的。”紫情说这话时一点也不觉得勉强，似乎这才是天经地义一般，九九想了想到时候的情景，不觉打了个寒战，忙道：“还是算了吧，我和师父过惯了简单的生活，这般折腾非得要了人的命不可。”
让她们都各自歇着去，九九和簪七走进了房里，屋里隐约透着一股异香，温热的水汽蒸腾，弥漫开来，一瞬间迷了眼。
簪七一马当先冲到帘后，九九则将门反拴上，以防有人突然闯进来。等到了后面的时候，发现簪七以及将衣服脱了一半，九九猝不及防之下下意识地半转过身子，红了脸：“师父先洗吧，我来准备更换的衣服。”她旋即转身往外走。
“九九。”一句话将她叫住，随后簪七又道：“一起洗吧。”
“浴桶小得很，两个人挤不下的。”九九头也没回，说完便加快了步伐。簪七看着九九落荒而逃的背影，很欢快的笑了：“孩子大了还害羞了。”但是，她的笑容并没有持续很久，转眼看向漂浮着花瓣的浴桶，微微攥紧了手。
九九在外间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簪七喊自己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听起来……她拿着衣服快步跑进去，却发现簪七面如桃花，眼神迷离，伸出一只白嫩嫩的手臂来，想要拉住九九。
“师父你怎么了？洗完了么？”
“九九，九九……好热，好难受……”她眼中泛出一星泪花来，九九一惊，伸手去探水温，却是一点都不热了，再闻水的味道，在浓郁的花香之中，竟隐藏着异样的微弱的药味。
她还在想这是什么药，突然被簪七拉住手臂，猛然一拉，落入水中，尚未回过神来，便觉滚烫的唇带着水汽贴上了自己的脸，一寸一寸地逡巡，宣示着自己的领地，直到占领娇嫩的唇瓣，强势地探进舌去。
九九懵了，甚至忘记了推开，直到回过神来，却已经迟了，这种陌生的燥热已经传染到了自己的身上，她闭上了眼睛，下意识地感受着师父在自己口中攻城略地，并且做了降军，迎合着这样的亲昵。
第34章 潜逃
九九做梦也没有想到，此刻会是这样的光景，在华丽的锦被上，和心里最爱的那个人紧紧依拥。心中两个小人在激烈地争执着，一个叫嚣着顺从心意和自己的欲想，就这样将错就错，另一个拼命阻止着自己，这只是药物的作用，不是真的。
触手滑腻的柔肤，一点点让九九仅存的抵抗意识崩溃。师父落在脖颈和心口的滚热的吻，带着从未见过的强势。突然，簪七支起身子，望进九九的眼睛，眼神依然迷离，却带着可怕的、直白的欲‘念。她哑声喊着九九的名字，一遍一遍，又突然说：“对不起，九九，对不起……”手臂用力，将身下的小人儿紧紧勒进怀里，没有间隙的接触让九九不自觉地闷哼一声，莫名的惊惶从四肢百骸涌进脑海中。
她微微尖叫了一声，像破碎的猫叫，喊着“师父”，让簪七一下子从迷梦中惊醒，松开了手。
簪七终于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事，狠狠地喘了几口气，才镇定下来，但是看着因为自己一时的冲动而深陷迷潭的九九，看着青涩的躯体疲软地被自己压制着，雪白的脖颈上星星点点暗红的痕迹，含泪的迷茫的双眼，娇红的轻喘的唇，她紧紧攥起双手，终于还是颤抖着抬起右手，在九九眼神的注视下，狠狠在她颈边一敲。
九九感觉到有一滴温热的水落在了自己的脸上，带着悲伤的气息，可是眼睛再也睁不开，只能任由心里的恐惧和突如其来的昏沉将自己淹没。
…………“笃笃。”
“小姐，七师父，两位起……”紫情轻轻敲了门，却发现门虚掩着，一推便开了。一步步靠近那张华丽的大床，紫情却有些心悸。床上只有九九还在沉沉睡着，乌发披散在枕上，粉白的脸映着枫红的枕被，带着惊人的艳丽，却又像初雪的坠落，带着梦幻的沉静。
紫情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伸手想帮她掩好被角，却愕然发现她露着雪白的肩，仅着了小小的里衫子。还有她脖颈间暗红发紫的淤痕，看起来触目惊心。紫情退后一步，步子重了些，踩响了踏板，惊醒了熟睡的人。
九九轻咳两声，撑坐起来，倒将整片雪白娇嫩的脊背露在了外面，紫情眼一花，连忙低下头去：“小姐，莫着了凉，赶紧加上衣服才是。”
九九还有些蒙，低头一看自己的模样，惊叫一声，赶忙用被子将自己整个儿围住了。昨晚发生的事情零星地窜进脑海，连成了完整的影像，还有方才惊鸿一瞥的红痕，一切的一切，都证明着昨天并不是一个梦。
见紫情还在旁边站着，她脸一红，道：“紫情姐姐先出去吧，我换好衣服自会起来的。”
紫情应了，转身往外走，却又忍不住回头“小姐……小姐再怎么喜欢簪七姑娘也是，您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九九一眼后，她终于还是出去了。留下九九裹紧了被子，情绪复杂无比。脖颈很痛，是师父把自己敲昏的。可是为什么……橱柜上的铜镜映出陌生的自己，九九呆呆地看着，突然就意识到，师父逃走了，在两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戳破之后，逃走了。
九九穿好高领的外衣，又戴上了帷帽，将师父留下的痕迹掩藏好，这才开了门。紫情站在门口，有些担忧地看着九九：“七师父已经不在上官府了，昨天晚上说是睡不着要出去转转，就没有再回来。”
“……我知道了。我在这儿等，师父一定会回来的。”九九只说了这么一句，清云便迎面跑了过来：“七姐姐怎么突然走了？”
“师父是有什么急事吧。没事的。”
虽然九九这么说，清云和清尘一整天都感觉她魂不守舍，甚至比这个还要严重些，似乎是有些低沉的样子。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低落的情绪就像生了根的植物，在疯长，随时会把那个看不清表情的少女封闭起来。
一天过去，簪七还是没有回来的迹象，紫情再去敲九九的房门，却发现门被从里面反栓了。不知道为什么，紫情内心深藏的记忆竟然被陡然唤醒。也是这样的一个黄昏吧，同样反锁的门，只是，屋里躲着的是她刚满十五岁的姐姐，后来众人破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就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悬在梁上了。虽然知道九九没有像当年的姐姐那样受到重创，也不像姐姐那样脆弱，紫情的手还是一下子变得冰凉，直接取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将门闩挑了，推门进去。
九九蜷在床上，面朝里，整个人微微颤抖着。紫情本以为她在哭，但是走近了却发现不是这么回事。她紧紧闭着眼睛，似乎是很冷，很害怕地抱紧了肩膀。额头冒着细汗，嘴唇也有些发紫。
紫情伸手探她的额头，却是滚烫，想把她抱去让楚凉看一看，却被拉住了。九九拉着紫情的衣袖，将头靠在她的怀里，紫情轻叹一口气，反手抱住这个十三岁的女孩，轻轻拍着她的背：“小姐，你病了。”
“我是病了……从师父救我的那一刻开始，我就越病越严重了。那个时候，我的世界里只有师父一个人，只剩下师父一个人而已，她为什么要离开我？她明明说过会一直陪在我的身边的！明明说过的……”九九紧紧攥着手中的衣袖，拉出褶皱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不堕入黑暗的深渊。
“小姐是我们的光，你要学会坚强，七师父她……一定还会回来的，紫情看得出来，七师父是喜欢小姐的。”
“光么……”九九抬起头，看向窗外，满脸的泪痕泛出橘色的光影，“我不是光，我没有那种东西，那是师父给我的。”
就像是黑暗中的月亮，吸引着寂寞的人追随，却只是反射着太阳的光彩，当太阳消失的时候，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暗夜。而现在，九九的太阳从她的世界里逃走了。
…………“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冰冷的，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那个居高临下的男子口中说出。
簪七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听见了，师父。”
“哼哼，你方才，是在想你的那个小徒弟吧。”
“徒儿不敢，越无酒不是徒儿的徒弟。”
“我看不提醒提醒你，你都快忘了自己的身份，都快忘了自己该做什么事情了。”那个男子说完这话却又缓和了表情，露出一个笑容来，“不过你总算还是听师父话的，蛊药已经下到那个小丫头身上了吧。”
“是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