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武术比赛的事情,顺便通知了馆长,让他心里有数,不要再接其它活动了。
林文斌也给水招孙经理打了电话,告诉他省武术比赛要在水招食宿,提前调整好房间,预备五天大约二百四十人左右的自助餐。另外把租借大轿车接送站、预订返程车票等后勤事宜交给潘际负责。潘际在训练科多年,火车站有熟悉的朋友,这面是他的长项。
石凌云又起草了承办省武术比赛的补充通知,告之各市代表队提前两天报到,每人每天自交三十五伙食费元,每人交通费十元,超编人员一切经费自理。写好后让程雪菲打印出来。然他给省武术运动管理中心竞赛科长刘志伟打电话,这位刘科长是石凌云大学时的师兄,俩人同宿舍住了四年,毕业这么多年,石凌云虽然在群体科工作,但俩人的关系始终走得很近,这回石凌云到了竞训科,两个人打交道的机会更多了。
石凌云先和刘志伟开了几句玩笑,然后说:“师兄,我把武术比赛的补充通知给你传真过去,你看一下,如果没意见,我们就往各市发。嗯,还有,你什么时候来我们这里检查场地设施?我得跟领导汇报,好好招待你,给你拍好马屁,到比赛的时候要多照顾我们。”
刘志伟说:“我们这段时间事情多,还要去外省考察学习,所以不准备去了。老六,我列了一张比赛所需准备器材单,也给你传真过去,你们照着办就可以了,不过你们平时训练用的那块地毯,肯定不符合比赛要求,所以必须换,都用十年了,早该换新的啦。”
石凌云一听这话,哎呀道:“我说老二,你真会给我出难题,地毯我可没作在预算里,临时再花几万块钱买地毯,我们岂不是赔大发啦?不知道我们新来的局长能不能批准,这可怎么办?”
“你想不到的事多着呢。”刘志伟笑道:“是你们要求承办比赛,所以还得你们自己解决。”
石凌云拿着刘志伟的传真,苦着脸地对林文斌道:“刚才我和刘科长通了电话,他提示说咱们现在武术训练用的地毯,不符合省武术比赛要求,让咱们必须换,你看,我是不是再作个购买地毯的预算?”
林文斌想了想,抬头道:“省里怎么会知道这么清楚?他们又没来过,肯定是咱们内部人捣鬼,事先跟省中心勾搭,没错,就是谭志刚这小子想换新地毯,想借承办省运会的关键时候要挟咱们。”
“我说老师啊,先不管谁想换地毯。”石凌云道:“总之省武术中心提出要求了,咱们总不能顶着不办,到时候比赛不能正常进行,麻烦。话说回来,这事也怪我,事先没想那么多,主要是脑子里从来没这方面的意识。”
“那也不能让谭志刚轻易得逞,咱不能吃哑吧亏。”林文斌怒气冲冲道:“你现在就给谭志刚打电话,点醒他,别以为咱们都是傻子,随便让他牵着鼻子走。”
石凌云对林文斌的说法不以为然,何必这么小题大做?就算谭志刚想换新地毯,也有情可原。他看着林文斌,不知道今天他的火气从何而来?这样想着,脸上不知不觉带出一点淡淡的神色,
林文斌看着石凌云道:“你是不是认为我的做法过分?我说凌云啊,你太老实,你知道不知道?如果你心慈面软,很可能惯出这帮教练的臭毛病,他们就会背后嘲笑你无能,认为你人软好捏,一旦有了前车之覆,以后备不住就敢骑在你脖子上拉屎,你信不信?”
石凌云肯定地点了点头。这道理他不能不信,现在人就这样,给鼻子就上脸,他也经历过,看来自己的经验远不如林文斌丰富,林科长眼里可是容不得沙子,想下套子让他钻?没那么容易,即使吃亏也要吃在明处。
石凌云拿起电话,拨通谭志刚打手机,说:“谭练,我问你件事情,你们平时训练用的地毯,在省比赛上使用没问题吧?”
谭志刚迟疑道:“石科长,我们平时训练你亲眼见过,地毯上的绒毛都磨秃了,队员们做高难动作特加小心,我这个当教练的也整天提心吊胆,唯恐队员把腿戳了,把脚崴了,影响比赛事小,队员家长不干。至于比赛能不能用?这不是我说算的事情,要你们领导决定。”
听谭志刚这么说,石凌云的心肠又软了。他也是练武术的人,知道地毯过硬,运动员训练肯定不敢放胆做动作,肯定要影响训练质量。于是他放缓语气道:“刚才省武术中心来电话,询问比赛地毯的事情,你是不是跟他们通过什么话?这样可不好,有事先跟我说才对。”
“石科长你可别多心。”谭志刚说:“也不算特意通话,上次我去省会办事,顺便去武术中心略微坐了坐,咱们必须多跟领导套近乎不是嘛,刘科长问我训练情况怎么样?能不能在家乡父老面前争光?我们也就是随便聊了几句,提到了地毯的事,我说都快用十年了……就这么回事。”
“是这样啊。”石凌云责备道:“不过你这样做,我们可就被动了。”
林文斌在旁边看着石凌云打电话,心里憋屈得难受,霍地站起身来,抢过电话,口气强硬地对谭志刚道:“告诉你谭志刚,你的鬼心眼瞒不过我,你去省中心给我们搓药丸子,让我们哑吧吃黄莲,你现得利,想得美。”
“林科长。”谭志刚急忙分辩:“我没那个意思……”
“什么没那个意思?”林文斌打断他的话,“你小子有话为什么不当面跟我们说?自作聪明跟我绕弯子,你以为找省中心,我们就怕啦?实话告诉你,他们正经管不着我,也撤不了我这个科长。”
谭志刚慌忙道:“林科长,你可别这样讲话,我受不了,电话里说不清楚,我这就过去,当面跟你解释,等我啊,我这就过去。”
石凌云纳闷白林文斌今天哪来这么大火气,是不是在家跟老婆闹别扭了?否则为什么这么叫真儿?简直让人搞不明白。心想这世上很多变化往往出人意料,必然如此的事情常常变成不可能,当事人心中莫名其妙的一股邪火发作,就会改变事情的和结果。
林文斌放下电话,对石凌云道:“不能对这帮人客气。凌云,你处理问题的方式……怎么说呢?往好说,太厚道;往坏说,太软弱。这样不行,你要想办法改变工作方法和作风。”
石凌云笑道:“林老师,你的工作方法简明硬朗,我很佩服。但我在群体多年养成的工作态度也不能说不可取?只能说各人有各人的风格,是,我将来肯定要改变工作方式和方法,不过再到不到你这样的程度。”
林文斌看了他一眼,道:“你说的也有道理,随你吧。”说完,闭上眼睛,嘴里叨念道:“他妈的,水平不高,鬼心眼不少,绝不能容忍。”
石凌云笑了笑,走出了办公室,推开对面屋门。
程雪菲露出雪白的小虎牙,笑着说:“石科长好。”
石凌云朝她压了压手,示意她随便些。
潘际正美滋滋地坐在电脑前上网,停下手中的鼠标,转头问:“石哥,刚才林科跟谁发火了?这么大声音?好像挺激动啊。”
石凌云把刚才的事情简单学了一遍。
“这么回事啊,现在有些教练办事是欠妥。”潘际不满地说:“仗着跟省运动中心的领导熟悉,就狐假虎威让他们出面说话,林科长哪儿吃他们这一套?不过话说回来,咱们的地毯是该换了,也不仅是武术器材,这么多年咱们对训练方面投入太少,关键是没钱。”
石凌云不想当着程雪菲的面讨论这个问题,于是好奇地问:“这些日子总没见你跟刘聪在一起混?他就忙成这样啦?”
潘际哈哈笑道:“体总最近净耍傻小子刘聪一个人,各运动项目的协会换届、调整……好多事呢,王秘书长身体不好,他新去,还不太熟悉业务,哪儿有空来找我啊?不过偶尔也来,待三两分钟就走。”
正说着,石凌云好像听谭志刚来了,于是站起来道:“我过去看一眼。”此时谭志刚己经进了屋,石凌云随后跟进来。
谭志刚见石凌云进来,赶紧把他让到办公桌前,回头把门关上,对林文斌笑道:“昨天一个老队员给我送了两条云烟,我自己抽不过来,给你们两位科长一人一条,就算我给你们下毒了。”
林文斌绷着脸道:“少来这套,给我把事说清楚。”
谭志刚笑着拉开林文斌的办公桌,把一条烟塞进他的抽屉,又把另一条递给石凌云,陪着笑脸道:“事情本身不复杂,说清楚很容易,但烟还是要抽的,消消气,听我跟你慢慢说。”
石凌云把烟放进抽屉,心中暗自叹道:看来利益是争取来的,你不批评他,跟他好言好语商量,他绝不会主动跑来给你送礼,这真是有权不使过期作废啊。
接下来谭志刚软语相求地解释了半天,说自己实在是无心之举,实在是当教练太难了,孩子们也不容易,这次比赛服装都是孩子家长掏钱,全队统一订做的,然后滔滔不绝诉了一大堆苦。
林文斌的脸色渐渐平和下来,看着他道:“没你这么办事的,拉大旗作虎皮,你以为我林文斌是软柿子,随便让你捏?”
“我可不敢那么想。”谭志刚笑道:“林科长你要是软柿子,我就成烂柿子了?我早知道林科办事钢钢的,这次参加比赛,还要请你多费心呢。”
林文斌问道:“一块地毯多少钱?”
“也就三万块钱左右。” 谭志刚忙说:“这还不是最好的。”
“这么贵啊?”林文斌想了一下道:“石科长,你作个预算,申请购买武术比赛地毯,我去找局长批。”又转头对谭志刚道:“领导批不批可没准。你先回去吧,等有信再给你打电话,你知道去哪买地毯吗?”
“当然知道。”谭志刚笑道:“我要不清楚这事,这个教练不白当了嘛。”说完站起来道:“你们忙吧,我不打扰你们繁忙的公务。”
林文斌看谭志刚走了,对石凌云道:“必须治一治这帮教练们,否则太没规矩,折腾他一下,他才知道你不好惹,以后办事才会更加小心,少干出格的事。老弟,学着吧,将来我这个位置是你的。”
石凌云笑道:“我可没那非分之想,也没你这么精明的头脑。”
两个人说着话,潘际走进来,递给林文斌三页纸,笑嘻嘻地说:“我也作好了承办省自行车比赛的预算,把头盔、手套和眼镜都造里边了,林科你一块拿上去找局长批吧。”
林文斌连骂带笑道:“你小子真会钻空子,好吧,反正一只羊也是放,两只羊也是放,我豁出去挨训了。”
三个人笑了一阵儿,林文斌拿着俩人的预算上楼了。
潘际道:“石哥你一个人待着吧,我再去上会网。”
没过多久,林文斌从楼上打来电话,让石凌云到郑局长办公室。
石凌云连忙拿了本和笔,上楼来到郑克威局长办公室,见林文斌坐在沙发上,于是也跟着坐在他旁边,还没坐稳,韩淑英进来了,他忙又起身让座,拉了把一椅子挨着林文斌坐下。
郑克威看着仨人道:“刚才文斌来找我签字,我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所以要跟你们一个主管局长和两位科长讲一讲。”说着,伸手从桌上拿起一盒三五牌烟来,抽出一支点上,又示意林文斌和石凌云抽烟。
林文斌笑着起身,从郑局长桌子上拿起烟,从里面抽出两支,递给石凌云一支。石凌云笑着摆手说:“我不要,这烟太硬。”
韩淑英皱眉道:“真不习惯你们男人一见面就抽烟,不能不抽?”
郑克威若无其事地弹了弹烟灰,开口道:“明年即将举行省十运会,你们肩上的担子都很重,我是这么考虑的,既然咱们干了体育这一行,就必须恪尽职守,克服困难迎接挑战,不负组织和家乡人民对咱们的期望。所以我们一定要拿最好成绩,不能总在第五、第六名的水平上晃荡,要力争进入团体总分和金牌总数前三名。为这事韩大姐曾批评我说,要按体育的周期性规律办事,她说这届省运会成绩再好,也不是我这任局长的功劳,不能算我的政绩,这话没错,我接受批评。”
“其实我不再乎功劳不功劳。”郑克威坐正了身子道:“说心里话,我己经是正县级了,还能提拔我当副市长?从没听说过体育口负责人跃升到政府当领导的,别的地方有没有先例?我不知道,总之咱们市这样的好事还轮不到我郑某人头上,我说这番话的目的,就是证明我郑克威干事业,不是为了个人的利益和政绩。同志们啊,咱们要算事业账,更要算政治账,竞技体育的龙头作用就是要为国争光,为家乡人民争光,当然还有增强民族凝聚力、推动群众体育普及、提高国民素质、满足人们日益增长的体育文化需求、促进社会经济增长等作用。我们干体育的,就是要团结奋进、顽强拼搏,齐心协力、尽职尽责地参加好省运会。”
郑克威把手里半支烟随便插在烟灰缸,眼中闪过一道深沉的目光,“所以说,我们一定要以只争朝夕的精神,在明年的省全运会上一鸣惊人,打出我们东昂市的威风来。同进我还了解到,今年省正常的年度比赛,要按成绩的百分之二十,计入明年的省运会成绩当中,因此我们有必要从今年的比赛做起,每分必争,每牌必夺,为明年我们市参加省运会夺得优异成绩夯实基础。所以说文斌来找我要购置武术比赛地毯,虽然给我来了一个突然袭击,不过我还是批准了,但是……”
郑克威又点上一支烟,顾盼生威道:“批可是批了,但是不要高兴太早,我要向你们要成绩。我刚才听文斌介绍,过去咱们参加省武术比赛,撑死才拿一两块金牌,这不行,特别是今年不行,一定要多拿金牌,我给你们暂定八块的任务,怎么样?有信心没有?”
真是语出惊人啊,林文斌和石凌云面面相觑,一个发蒙,一个发傻。
韩淑英“哧”地一声笑道:“老郑啊,我还是那句话,竞技体育本身有不可动摇的规律,可不是咱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也不是当领导的号召一下,我们努力一把力,就能拿多少金牌的事情。”
郑克威看着林文斌和石凌云道:“你俩是专家,你们也说说吧。”
林文斌坐立不安道:“承办省比赛,咱们是东道主,要取得好成绩,肯定有很多有利条件,我相信省武术管理中心会照顾咱们多拿两块金牌,但如果一下子拿八块,这事有点玄乎,我心里实在没底。”
石凌云轻声道:“我觉着林科长的想法有道理,确实很难做到。”
郑克威笑道:“一个说玄乎,一个说很难,但都没说绝对,那么说明还是有路可行的,是这个意思吧?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有困难,说明方法不对,困难再大,我们也要想办法克服。文斌同志说的好,咱们承办武术比赛,占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为什么我们不紧紧抓住这个好机会?小石,我听文斌说你师兄在武术管理中心当竞赛科长,这就是一条路子嘛,另外文斌在体育界多年,也是响当当的人物,这些都是很宝贵的资源,我们要充分加以利用啊,这回咱们要八仙过海,各显其能,有风的使风,有雨的使雨,一定要有敢打硬仗的信心,到时候我给你们活动经费,办法总比困难多,我相信世界上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郑克威见韩淑英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于是和颜悦色道:“老大姐,你说竞技体育有规律,我还是那句话:没错,我承认。但是这么多年,为什么无论哪个省承办全国运动会,身为东道主的省就能拿金牌总数第一?你怎么解释?这符合你说的体育运动规律吗?要我说,世界上不只一种规律,还有一种更大的,更无形的规律,直指人心,我先不说明,会议到此结束,你们回去思考一下。”
韩淑英若有所思地坐在沙发上,一点没动身的意思。林文斌和石凌云站起来要走,忽听郑克威道:“等一下,还有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