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直到一个多小时之后母亲回来,他也没起床,他知道母亲不会打扰他,好不容易放两天假,还以为他正睡懒觉呢。
后来电视看腻了,眼瞅将近十点半,他才起床。洗漱完毕,拿出笔试卷子,挑重点内容记忆了好几遍,特别是把最后一道题细细推敲了一番,这道论述题必须引起高度重视,因为从侧面能反映一个干部的素质和综合能力。然后他又把自己的竞聘报告拿出来,反复修改了几十处。
中午吃完饭,石凌云趁儿子和母亲看电视的时候,又骑车去了一趟机关,在电脑上把自己的竞聘报告一一修改过来,重新打印了一份。
下午王佳很早就回了家,把从姥家带来的桔子、香蕉、荔芝等食品摆放在写字台上,让石鑫边吃边学习,一再对儿子说:“姥姥和姥爷可惦记你了,问了你好多情况,可仔细啦,让我捎来这么多东西给你吃,还给你一百块钱,这钱妈先替你收着,你说姥姥和姥爷好不好?”
直到把儿子问烦了,问应了,这才心满意足地出来,开始大洗特洗。
王佳用的仍是老式双桶洗衣机,噪音大,需要动手的时候很多,所以她把家里的地面弄得到处水湿湿的。
石凌云看了,感觉还挺高兴。
星期一是王佳去体育场报到的日子。
早晨起来,她忙前忙后,直到把儿子侍候着背书包上学,然后关上门,又开始忙活自己的,她翻箱倒柜,接连试了几套衣服,在镜子前左照右照,前后端详,总是拿不定主意,拿一件红毛衣在身上比了半天,歪着头对石凌云道:“你倒是帮我看看,怎么样啊?”
石凌云正躺在床上动脑筋,随便看了看她,无动于衷地说:“很好。”
“让你看衣服呢,一点不用心。”王佳抱怨道:“总是很好,很好,你倒是仔细看看,到底怎么样?好在哪?说出一个意见来。”
石凌云见她那认真样儿,不期然想起一个笑话来,说的是一位妻子问老公,她烫的头发是不是很丑?老公回答说,不,你的丑与头发没关系。想到此处,不禁“噗”一声笑了。
“笑什么你?” 王佳瞥了他一眼,继续试着衣服,嘟囔道:“神经病,不知道你一天到晚净动什么歪脑筋,快起来,别懒着啦。”
石凌云本想马上起来的,听她这么说,故意又多躺了一会儿,这才坐起来,穿好衣服,然后去卫生间解手洗漱,没想到却找不见自己的牙刷,气得他在卫生间大声问:“我的牙刷呢?”
王佳那边正忙着,不耐烦地说:“这点小事也找我?我看这家离了我就不行,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在我的牙缸里呢,以后咱俩使一套就行了。”
石凌云端起王佳的牙缸一看,果然自己的蓝色牙刷在里面,拿出来,还湿湿的。不禁气恼地说:“你又用我的牙刷,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使我的东西,你就是不听,跟你说这样不卫生知道吗?”
“跟我来这套是吧?”王佳一气之下走过来,瞪着眼道:“你这个傻玻壹,天生这么多事?我问你,亲嘴就卫生啦?这种事你过去没少干吧?这会儿嫌我啦?你什么意思?”
“算了,不跟你说。”石凌云见她堵在卫生间门口,一付较真的模样,不想跟她吵嘴,于是低声抱怨道:“两码事儿,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屁。”王佳大声道:“我看你就是穷讲究,毛病多。”
石凌云无奈。十几年了,王佳就是这么一个大咧咧的人,有什么办法?为了不至引发额外的事端,石凌云勉强挤了点牙膏,简单把牙刷了。
门外的王佳看着他,丢下一句“这还差不多,我就不信反了你。”然后带着胜利的笑容转身走了,并且带着石凌云的一句“傻玻壹”。其实王佳对他说这句没实际意义的话,根本无所谓。
八点过十分,王佳带上门,陪着石凌云高高兴兴下了楼。俩人刚刚骑上车,她就好奇地问:“你怎么骑这样的车子?”
石凌云笑道:“你平时挺心细的,怎么才发现?嗯,不错吧?”
“有什么好。”王佳扭头哼了一声,又问:“哪儿来的?”
石凌云道:“你真是一个傻玻壹,咱这是正宗的赛车,你哪里见识过?实话告诉你,这是我好不容易跟别人换来的,赚大发啦。”
“赛车谁不懂?”王佳不屑地说:“可是看你骑车那难受劲儿,多恶心,平常还驮不了东西,赶明儿趁早给我换回来。”
石凌云叹息道:“换是换不回来了,凑合骑吧。”
俩人骑车路过机关大院门口时,石凌云按计划,是要进去跟周媛打个招呼,告诉她自己先去办件事。不过事到临头,他又拿不准用什么语气和她说话了。石凌云犹豫了一下,示意停在路边的王佳继续前进。
王佳追上他问:“你不说去机关请假吗?我在这儿等着,你先去吧。”
石凌云摆摆手道:“不用了,去体育场。”
王佳笑道:“你们体育局的工作真是自由啊。”
马上要见到戴双,石凌云又忐忑起来,这家伙胡天黑地,答应自己那么痛快,不会是一时的酒话吧?万一见面把这码事给忘了,岂不糟糕透顶?转念一想,应该不至于,就算他出尔反尔,受窘的应该是他自己。左思右想,总是心里没底,但无论如何,必须要去面对。
王佳可能也有相同的想法,一直没有说话。
俩人很快到了体育场,在楼下锁好自行车。石凌云往楼上看了一眼,招呼王佳跟他走,王佳一句话不问,尾随他悄悄上楼。
石凌云见她小心翼翼,估计是受自己的传染,他想戴双是条汉子,而且他有权利,即使把这事忘了,也会想办法补救。一念及此,不由的抬头挺胸,摆出一付笃定的架势,回头笑道:“玻壹,你的脾气呢?”
王佳的月牙嘴微微上翘,还是没吱声。
来到楼上,石凌云敲门进了场长办公室。
戴双刚把电话放下,一见石凌云进来,骂道:“告诉你小子早来,还他妈挺稳当,朋友找我去东平,我妈的就没敢去,专为等你。哎哟,这是兄弟媳妇吧,好高的个子。”说着,含笑起身跟王佳握手。
石凌云见他很热情,心里顿时松快起来,他对王佳道:“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戴场长,是我非常佩服的老大哥,特别讲义气,一听说你下岗了,比咱们俩还着急呢。”心想这时候拍马屁,再响的也不为过。
戴双哈哈一笑道:“我的这帮兄弟,都会捧着我说,我这人天生就这德行,只要是弟兄们的事,我肯定想方设法帮忙,外人我管不着,有权不给弟兄们使,给谁使?兄弟媳妇,你说对不对?你老公是我的好兄弟,为人纯朴,越是这样老实人,我越不能把他忘了。”
王佳红着脸点头道:“戴场长,让你多操心了。”
戴双大手一挥,爽朗地笑道:“谈不上操心不操心的,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到体育馆好好干,勤快点,别让我作辣就行,只要不出大格,一切事情大哥我替你兜着。”
“这点老哥你放心。”石凌云解释道:“她一个工人出身,什么脏活儿累活儿都干过,体育馆那点活计,不过是小菜一碟。”
“这话实在,我相信。”戴双粗声大气道:“现在馆里这帮人,一个个都他妈懒得要死,上回举办篮球赛,我要求他们提前打扫场地,你猜怎么着?他们雇了几个钟点工,替他们干活,再看馆里这几个孙子,一个个扎着两逼手,坐在屋里闲扯几巴蛋。让我结结实实臭骂了一顿,装他妈什么大爷!哪天把我气急了,都他妈让他们滚蛋。”
石凌云和王佳听了只是笑,都不言语。
戴双指了一下沙发道:“坐下吧,都站着干什么?别跟我客气。”说着拿起内部电话,拨了一组号码,“喂,是我,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石凌云不明所以,这时候叫谁呢?这家伙的做派,呵呵,真称的上是颐指气使啊。
一会功夫,财务科的张科长推门进来,这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同志。
戴双看了她一眼,用下巴指了一下王佳,以不容置疑的口气道:“这位是咱们体育场新聘的职工,暂时让她去体育馆上班,从这个月开始给她做工资,一个月八百,另外一旦有福利什么的,想着她点儿,都不是外人,对了,老弟,你媳妇叫什么名字?”
张科长听了,轻轻笑道:“你这个人,总这么颠三倒四的。”
“怎么的?”戴双往椅子上一靠,拿眼斜着她道:“如果我什么事都细心,要你们这帮人干什么?白吃饭呐?”
王佳把自己的名字,小声告诉了张科长。
张科长记好了,悄声问戴双:“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啦。”戴双说:“你有事吗?就这样好了,你去吧。”
通过刚才的场面,连王佳都看得出来,戴双日常霸道惯了。
这时石凌云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是科里的电话,于是站起来走到离戴双远点的地方。这时候出去接电话肯定不合适,像有什么秘密似的。
石凌云对着门,接电话道:“喂,小周吧,有事儿?”
周媛柔声说:“哥,你在哪呢?建华局长让我找你,说有事情。”
石凌云道:“我正在外边办事,很快就回去了。”说完,拿着手机走回来,对戴双笑道:“是机关的电话,说建华局长找我,不知道什么事儿。”
“那就一起走吧。”戴双站起来道:“我亲自送兄弟媳妇上体育馆,顺便视察一下工作,对了,怎么忘记让你抽烟了,喏,给你两盒。”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两盒芙蓉烟递给石凌云。
石凌云忙不迭地上前两步,接过烟说:“不好意思,我今天忘带烟了,再说我带多好的烟,也比不上场长大哥啊!”一面往口袋里装烟,一面转头对王佳道:“看这场长当的,够硬够爽的吧,咱们两口子好好干,别给大哥丢份,以后好好跟着大哥沾光吧。”
王佳点头,刚想说话。
戴双笑道:“别他妈那么多废话,走吧,给我带上门。”说完,他又去办公室吩咐了几句,三个人这才下楼。
石凌云和王佳推着自行车,陪着戴双向体育馆走。石凌云说:“老哥,你亲自送王佳上班,太给我们两口子脸了,哪天你有空我们好好请你。”
王佳随声附和道:“是啊是啊,戴场长,我们真太过意不去了。”
戴双停住脚,瞪着眼道:“又说废话,算了,甭上体育馆了,你们俩趁早回家吧,我也回去了。”说着作势就要往回走。
石凌云和王佳连忙笑着解释:“我们这不是……真不知道怎样表达我们的感激之情……好,好,戴场长的恩德我们永世不忘,永记在心上,以后再不挂在嘴上啦。”
戴双的脸上浮出一层笑意,点着他俩道:“这才像话,你们俩口子请我?不是我瞧不起你们,还下着岗呢,请我?请得起吗?”
“我们只是有这份心意,真要请客,还真请不起。”石凌云笑着说。
戴双道:“这不结啦?我给你媳妇办工作,不是图你们两口子请我,你老哥我缺你们那顿饭?凌云你有事先走吧,别跟着去体育馆显神了。”
石凌云想想也对,于是道:“那我就不跟着添乱了,我先走啦。”
王佳说:“你快去吧,有戴场长领着我,还怕什么?你慢点骑。”
石凌云辞别了戴双和王佳,骑车很快到了机关。他没去群体科,直径上三楼到了建华局长办公室,敲门走了进去。
马建华正在电脑里玩空挡接龙,见石凌云进来,吩咐他把门关上。然后回到办公桌后坐下,关心地问:“下午你们理论考试,你准备好了吗?”
石凌云坐到沙发上,想了想说:“谢谢局长关心,我这两天倒是看了几本书,就算是有准备,好不好的到时候再说吧。”
马建华沉吟道:“笔试虽然不能代表一切,但也能证明一人的学习水平,是竞聘过程中很重要环节,关键时候会起作用,不要轻视啊。”
石凌云猜不透他的想法,只好顺着说:“是,都好才是真好嘛。”
马建华深深地看了石凌云一眼,拉开办公桌下面的抽屉,拿出一个信封,放在办公桌上,轻轻推给他,低声道:“这是你们下午理论考试的卷子,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千万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石凌云顿感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在胸中荡漾。尽管通过谢俊得到了笔试卷子,但是马建华不知道,他这份情意,倍加令人感动。石凌云站起来,上前扶着桌子说:“马局长,石凌云在此谢谢你了,任何感激的话都是虚的,你以后可以看石凌云对你的实际行动。”
马建华摆手道:“什么话都不要说,你拿回去准备吧。”
石凌云拿起桌上的信封。在今天短短的时间里,己经发生两码让石凌云感激的事情了,虽然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但谁都愿意前者落在自己头上,看来,这辈子必须怀着一颗感恩的心生活了。
马建华看着他道:“去吧,好好准备,我预祝你成功。”
石凌云还想说点什么,话到了嘴边却没说出来,只是上前伸手抓起马建华的手,使劲握了握,转身走了。
马建华看着石凌云的背影,满意地笑了。
石凌云拿出钥匙准备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忽听身后办公室里传出一阵笑声。他回头一看,发现门虚掩着,竖起耳朵,正听见周媛道:“再说,再说,讨厌吧你们,我要愤怒了,别怪我翻脸啊。”石凌云不用往屋里看,就断定里面肯定有刘聪和潘际这两个家伙。
这俩小伙子也都是结婚有子的人了,但是他俩常开玩笑地说:好色是男人永不磨灭的特点,是每个雄性动物的根本基因。所以常在女同志多的地方转悠,总是如影随形地到群体科串门儿,不是你带着我,就是我跟着你,一块逗周媛玩儿,甚至还打打闹闹,美其名曰让美女高兴,快乐养颜。
石凌云对此从来没有嫉妒的感觉。周媛是群体科的人,但跟自己没关系,毕竟不是同龄人。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心里觉着有点异样,不禁感到好笑,难道认兄妹以后真不一样啦?自己心里没邪念啊,哼,成兄妹有什么好处?无非是给自己增加一些麻烦罢了。
石凌云不想再听下去,他进屋坐到办公桌前,从信封里抽出卷子,打开看了看,与谢俊给他的一模一样,这下更放心了。于是重新把卷子装进去,在空白信封上写了两个字:“留念。”想了想,提笔又写道:“同日,王佳去体育场上班。”然后把信封锁在抽屉里。
这回没事了,以后的发展就凭天由命吧。这样想着,身子自动往下溜,直到屁股卡在椅子沿上,然后闭上眼睛养神。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对面门开了,笑语声一下子放大,在楼道里传开去。只听周媛骂道:“好你们两个坏蛋,今天先记着,以后有你们好受的,看我不把你们打的连滚带爬。”之后又听见刘聪和潘际一路笑着,跑回各自的科室去了。
周媛咦了一声道:“我们石头回来啦?”随后门就被推开了。
周媛笑盈盈出现在门口,走进来,看着石凌云道:“挺美啊你,回来也不打声招呼,一个人躺在这儿,想什么好事儿呢?”
石凌云坐直了身子,笑道:“刚才又被那两臭小子调戏了吧?”
“说什么呢你?”周媛勃然变色,咬着嘴唇赌气要走,刚转了半个身又转回来,大而黑亮的眼睛被泪水模糊了,质问道:“有你这么说话的?”
石凌云也觉得刚才的玩笑有些轻薄,自己这么大的人,逗人家小姑娘太没劲了,名义上还是自己的妹妹,就更不应该冒失了。他见周媛泪光点点,显然是真恼了,不由的讪笑道:“你们在那屋逗了半天闷子,我也憋不住开个小小玩笑,至于生这么大气嘛。”
周媛听了这话,顿时恼羞成怒,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带着哭腔道:“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你还是我哥呢,这事能跟他们比?”
石凌云心中暗叫:我的小祖宗,你小点声啊。心想当这样的哥,有什么好?自己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