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琴,你的眼睛怎么肿得这么厉害?”岳绍鹭从另一间房走出,对杭毓麒和符叶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是啊,没想到一觉醒来就肿成这样了。”昝秋琴笑着捂住眼睛。
“把手拿开,这样会更严重。”岳绍鹭边说边走进洗手间,从里面拿出了一条沾了凉水的毛巾,“用它敷一下。”
“哦。”昝秋琴乖乖地接过了毛巾。
“这是……什么情况?”符叶将脸转向杭毓麒,却看到他的脸上也有着和自己同样的疑问。
“是我啦!”昝秋琴边敷眼睛边回答,“昨晚听绍鹭说关于自己的事,哭得我快没气儿了。”
符叶和杭毓麒同时看向岳绍鹭,只见她站在一旁,微微蹙眉。
“早知道我就不该说。”
“不!”昝秋琴放下毛巾:“你该发泄出来,好歹我可以陪你聊天啊。”
“昨晚你也说了同样的话,其实真的没什么。”
岳绍鹭淡淡笑着,她的笑却让在场的其它三人更加难受。符叶昨天听杭毓麒说了一些有关她的事情,虽然具体是什么杭毓麒没有明说,但他感应到那一定是非常伤心的往事。如今见她这样的微笑,除了佩服她的坚强外,也牵出了那一丝的不忍。
“绍鹭,我给你带了套衣服,你先穿它和我们上街,到时我再给你买几套合身的。”杭毓麒将衣服从纸袋里拿出,若不是符叶昨天提醒,他还真忽略了这些。
“你的衣服?”看着符叶注视杭毓麒的目光,岳绍鹭故意问着。
“不是。”杭毓麒的脸微微一红,他不明白岳绍鹭为什么要这么问,明明是不可能的事。
“是符叶从公司拿过来的女装,你个子比秋琴高,怕你穿不了她的衣服,而符叶说他国内公司经营的女款服饰好像并不适合你,就要我先拿一套暂时让你穿着。”杭毓麒解释道。
岳绍鹭皱起了眉,不说话,也没接衣服。
“绍鹭,快去换衣服呀!”昝秋琴推了推她。
岳绍鹭依然没动,眉头皱得更深。
杭毓麒似乎明白了她的想法和顾虑,直接将衣服放在了她的手上。
“我想红姐曾嘱咐过要我照顾你吧?如果我连这方面都无法做到,岂不是大大失职?”
岳绍鹭看到了杭毓麒眼底的诚意,说不感动是假的。不知为何,她又转看了符叶一眼,看到对方眼里有着和冷酷的脸上不同的温柔后,轻轻地点了点头,走进卧室关上门。
“什么红姐?什么嘱咐?”昝秋琴不解地看着杭毓麒。
“她没告诉你?”
“她只说了十年前的事,我连她是怎么救的你都不是很清楚。”
“那就别勉强她说了,其实连我都不是很清楚。”杭毓麒轻轻叹了口气。
符叶拍了拍他的肩,微笑着:“不管是什么,只要我们一直支持她,就不会错。”
“对,不会错!”杭毓麒也露出了微笑,看着符叶。
昨天就被通知今天每个人必须到场,于是排练厅内出现了很久都没出现的热闹场面。看得出这次要排的剧目很大型,也非常重要。
“韩笛,快过来!”
刚挂上白景旭的电话,走进排练厅,就看见胡娜在小舞台上向自己招手。
韩笛笑了笑,迅速换上软体鞋走了过去。
“这么兴奋?”
韩笛想拉胡娜去把杆,却被胡娜拖到了一个角落。
“别让别人听见,我只想告诉你一个人。”
“哦?”韩笛笑着捏了下胡娜的脸蛋,“什么事啊?”
“杭导前两天失踪了,你知道吗?昨天才回来的。”
“既然回来了,能算失踪吗?”虽是这么说,韩笛仍对这件事产生了兴趣。
“是真的,听说手机钱包全部掉在海边,警察以为坠海了,却没有打捞到尸体。没过几天,他又突然出现了。不然你以为这一个星期我们为什么都放假?”
韩笛认真地听着胡娜的每一句话,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老板告诉你的?”
“嘘——”胡娜看了看周围,还好没人留意这里,“我套出来的,他前几天总是忧心忡忡,我就觉得应该发生了什么事儿。”
韩笛点点头:“回来就好,估计,今天就是和杭导见面的吧……”
正说着,排练厅就传来了越来越热烈的掌声,两人向门口望去,果见屠鄂领着两个人走了进来。
“哇,快过去看帅哥!”胡娜激动地拉着韩笛就往前跑。
“安静,全体坐下。”
屠鄂挥了挥手,整个排练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演员都盘坐在地胶上,看向站在面前的三人。
听着屠鄂向大家介绍杭毓麒,韩笛的视线却落在了岳绍鹭的身上。此时的她穿着一套灰色的运动装,低低的帽檐遮住了额头,但没有挡住那双幽深的黑瞳。嘴巴紧抿,却勾出了好看的唇形。她站在杭毓麒的左边,一手插进裤袋,一手自然垂在身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这人脑袋上难道写了“生人勿近”四个字?——这是韩笛给自己开的玩笑。
“你说,那个女的是不是杭导的女朋友?”胡娜趁着屠鄂说话的空当小声地问身边的人。
“可能。”韩笛收回了视线。
“和杭导挺般配的嘛。”胡娜酸酸的开口。
“你的注意力都在哪儿呀?”韩笛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胡娜,发现竟也把自己给说了。
用裤袋遮住的左手正缓缓运功,用帽檐遮住的图案正在隐隐发着红光,岳绍鹭专心地感应着眼前的每一个人。这一路她都没有停止这样的举动,尽管是坐在车内,她都在运功找寻。但结果,却一无所获。
“我给男士们的题目是:用一小段舞蹈来表达你心里的希望和执着。给女士们的题目是:用一小段舞蹈来表达你心中的孤独与坚强。音乐自选,舞蹈长短自定,明天下午我会来欣赏你们的表演,看你们是如何用肢体语言来回答我所出的问题。可以吗?”
原来杭毓麒是个编导!从小就喜欢看文艺演出的岳绍鹭对这样的职业毫不陌生,记得最近看过的一场歌舞巡演,还是十年前……忽然有些呆不下去,岳绍鹭正想离开,就听到一阵热烈的掌声,那是因为杭毓麒正好说完话,全体演员边鼓掌边站了起来。
“今天就到此为止,你们下去尽快准备,明天中午过来抽签,下午检查作业。”
屠鄂说完,带着杭毓麒和岳绍鹭走了出去。
“恐怖啊,才一天时间,能编得出来也不一定跳得出来啊!”
“看不出杭导斯斯文文的,选主角竟然用这种方法。”
“看到杭导身边的女人了吗?她是谁啊?”
“太匆忙了吧,怎么找音乐啊?”
“我去巴碟看好了,希望巴的是杭导没看过的舞蹈。”
“杭导身边的女人挺高的,她不会是特别聘请的主角吧?”
“帮我想想动作,愁死我了!”
“那女人挺严肃的,一直板着脸。”
“希望明天我能抽得靠后些。”
“……”
看着眼前晃来晃去的同事,韩笛无奈地转看胡娜。
“你没问题吧?”
“有点紧张,不过应该……问题不大。”胡娜牵住韩笛的手,“你呢?”
“我没信心。”韩笛微笑,“你要加油,要向以前那样脱颖而出。”
(八)
符叶从车内透过车窗看着迎面走来的两人,要说不嫉妒是不可能的,但自从知道了岳绍鹭的一些事后,他就做好了彻底放弃的心理准备。如今,只要杭毓麒能找到真正喜欢的人,就是他最大的心愿。相比奚梓丽,岳绍鹭无疑是更适合的人选。或许她没有奚梓丽漂亮,但对比其它方面,这一点显然没有丝毫影响力。那么,等到两人有了进一步的发展,也该是自己彻底死心的时候了。想到这里,符叶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呼吸,若不然,肯定堵死自己。
“我坐后排,你坐副驾驶位。”岳绍鹭重复着每次上车前的话。
于是,符叶发动了车。
“接下来打算去哪儿?”符叶透过后视镜看着岳绍鹭。
岳绍鹭不语,指了指杭毓麒。
符叶转移了视线。
“去我妈那儿吧,你们俩都是她特别想见的人。”杭毓麒回头看着岳绍鹭。
岳绍鹭依然不语,指了指符叶。
“符叶,可以吗?”杭毓麒转移了视线。
“好。”
鼓苝山没开通车道,符叶只好将车停靠在山脚,三人步行而上。
“我总算明白你不买车的原因了。”符叶拍了拍脑门,装出一副幡然醒悟的模样。
“为什么?”杭毓麒纳闷他会有什么答案。
“你这么喜欢爬山,买车太浪费。”
感应着杭毓麒并没有难过,符叶放心地笑了起来。
“呀,符叶,你身上有虫!”
“哪儿?”符叶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双手在头顶和后背不停地寻找。
“你看,”杭毓麒指着山道旁绿叶上的青虫,憋住笑,“这不是吗?”
“这虫子和你很般配,我把它送给你吧。”符叶严肃地说着,准备伸手去摘那片叶子。
“多大的人了,还玩青虫!”杭毓麒边说边跑开。
“哈哈——”
岳绍鹭看着打闹的两人,露出了微笑。这里让她暂时忘掉了找不到人的烦恼,才第一天而已,就算现在找到了,不到最后那天也不能告诉他,既然红姐要她跟着杭毓麒,自然有她的道理,不如放松心情顺其自然吧。
几天没去公司的杭哲今天终于安心地坐在了办公椅上,但此时他的思绪却是极端烦乱。昨天突发的一系列事使他的心境产生了很大的波动。不自觉地,抓起电话播通了家的号码。
“喂,您好。”接电话的是吴妈。
“吴妈,丁焰醒了吗?”
“老爷是您呀,夫……夫人刚醒来。”
“她能说话吗?”
“还不能说话。”
“伤口怎么样了?”
“张不开嘴,一张嘴伤口就会裂开,所以现在她心情很躁,杯子都被摔碎了好几个。”吴妈不无埋怨地低声说道。
“火气怎么这么大?你叫她听电话,我跟她说几句,她不必开口。”
“哦……”吴妈有些担心地将电话递给丁焰:“那个……夫人,老爷的电话。”
丁焰气愤地在纸上写道:你叫我怎么接?
“老爷说只要您听就行了,不必说话。”
丁焰横了眼吴妈,还是将电话接了过来。
“丁焰,你若在听就对着电话听筒敲一声。”电话那头的杭哲似乎在命令,丁焰不得不敲了一下听筒。
“不就是被别人扇了几耳光吗?火气怎么这么大?我知道你很不服气,但是你得想想,是你出言不逊伤了她,她会不生气?第一,我们和她在十年前就已经认识,也因为我的怀疑使她耽误了逃跑的时间。第二,她可是麒儿的救命恩人,要是没有她,麒儿说不定就回不来了。别说我帮她不帮你,你平时怎么就不见有这么刻薄?你在生气是不是?我不是骂你,只是跟你分析一下,好了好了,这段时间把伤口护理好,别的事都不许想,我挂电话了。”
挂上电话后,心情突然轻松了许多,但是他并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丁焰,又再次毁掉了几个可怜的杯子。
“妈,看谁来看您了!”杭毓麒有些幼稚地将符叶和岳绍鹭藏在屋外,自己先进了小屋。
“麒儿,今天怎么这么开心?你不是说要等排完剧目再过来吗?”秦夏媛微笑着,眼中尽是慈爱。
“灵感一来什么都变快了,明天确定好演员正式开排。今天正好带来了两个人,快猜!”杭毓麒搬出了两把椅子放在八仙桌旁。
“我哪猜得到呀,快让我见见他们吧!”秦夏媛从屋中端出了一套茶具,是杭毓麒前年送过来的。
杭毓麒跑出屋,将符叶和岳绍鹭推了进来。
“秦阿姨。”符叶礼貌地打着招呼。
“符叶!?阿姨真想你啊!这位……是……”秦夏媛笑容凝固在脸上,转为了惊讶。
“你是……”疑问中带有一丝肯定,秦夏媛不可置信地看着岳绍鹭。
“就是十年前的那个姑娘,妈,您没认错。”
“阿姨好。”岳绍鹭礼貌问候。
“呜——”秦夏媛握住岳绍鹭的双手,竟激动得哭了。
“妈……”
“秦阿姨……”
杭毓麒和符叶同时上前扶住秦夏媛。
此时的岳绍鹭,竟将眼前的人和自己的母亲重叠起来。
一番对谈,秦夏媛知道了岳绍鹭被浪卷走后的生活,边听边流泪,到最后双眼已经布满血丝。
“我们先出去吧?”符叶小声地对杭毓麒说道。
杭毓麒想了想,点点头。
“妈,您和绍鹭先好好聊聊,我和符叶去那边的树林转转。”待秦夏媛不再流泪,杭毓麒才说出口。
“好,你们别走太远。”秦夏媛柔声嘱咐着,目送两人离开。
屋内只留她和岳绍鹭两人,秦夏媛牵着她的手坐了下来。
“孩子,苦了你了……”
“没什么,能活下来就够了。”岳绍鹭为秦夏媛倒了一杯茶。
“我都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你……这十年,我经常会梦到你被浪卷走的那一幕,每次醒来,都是深深的愧疚。”秦夏媛接过茶杯,声音又带了哽咽。
“阿姨,您不需要愧疚,这根本和你们没有关系,只是我自己无路可走找你们帮忙而已。”
秦夏媛腾出一只手抚摸着岳绍鹭的头发:“真是懂事的孩子,让阿姨好不喜欢啊……”
符叶陪着杭毓麒缓步在树林中,感应着他强烈压抑的忧伤。
“找地方坐坐吧。”符叶提议。
于是,两人走向不远处的两块大石头。
“这下子,我们一家都走出心中那个阴影了。”说完,杭毓麒心中有了短暂的抽痛。
这短暂的瞬间没有逃脱符叶的感应,他低头想了想,决定让杭毓麒认真面对自己的心。
“希望他们和好吗?”
“什么?”
“我指你父母。”
杭毓麒愣了愣,没有回答。为什么符叶总能猜到自己内心的想法呢?
“你一定很想吧。”
“符叶……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这难道不是你最想解决的问题?”
“我觉得你就像住在我心里一样,怎么什么都知道?”杭毓麒无奈却没有生气。
我知道这种单方面感应内心的行为像个偷心的贼,但结果,又是谁把谁的心偷走了?符叶咽下了这个回答,转问:
“如果有一天,我不再说得出你内心的真正想法,你还会把我当好朋友吗?”
“把你当成好友,不是因为你总能猜得出我的内心,这个答案是否满意?”
“非常满意!那么,就不要逃避我刚才的问题。”
两者有联系吗?杭毓麒闭上眼睛叹了口气,仿佛遮掩自己心绪般地开口:“我非常地想。”
“我们一起为他们做些什么吧?”听到杭毓麒的答案,符叶满意地笑了。
“他们自己都不在乎这个家,我又何必勉强他们?”杭毓麒缓缓睁开眼,“看淡了就行,这爱情啊……太短暂,就算以前有再多再多的真感情,现在还不是都没有了?”
“关键在于,如何维持,如何珍惜。”符叶一字一顿地说着,神情严肃,“和他们交流,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儿,不去理会只是消极的态度。”
是啊,好像自己从来就没有去问过原因,事情发生后,只是将不满的情绪憋在心里,时间越久就越难受。想到这里,杭毓麒有些期待地问符叶:
“他们还有真感情吗?”
“你比我更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