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岚发现,身旁的阮小姐,在水中,没有倒影。
罗辉、小镜妖,先后映照,也是没有影子。
陈清岚发出惊讶的一声,“啊?”怎么回事?
小镜妖叫出了她未来得及问出口的疑问:“啊!见鬼了,我的影子呢?为什么我的影子不见了?”
只有罗辉一副兴高采烈模样——尽管脸上看不出,“啊,原来真的有这个地方啊!”
他忒“真诚”地看着陈清岚:“我发现跟在你身边总是能去到奇怪的地方,真好啊!”
陈清岚:。。。。。。
陈清岚表示她真是无辜的。
小镜妖迫不及待不耐烦问:“这里是哪里啊?”
罗辉想了想,用了个很文雅的现代用词,“百年后花园。”
小镜妖一脸纯真疑惑,然后用那小眼睛扫描了一眼四周,点头同意,“看起来不错,名字也挺好听的。”
陈清岚:。。。。。。
陈清岚假咳两声,小声提醒她:“是‘百年后’花园,不是‘百年’后花园。”
小镜妖呆愣了两秒,然后跳起来,“我×,这不是‘死人地?’”
“施主,休得胡言乱语。此乃‘忘忧谷’,那得你这般粗俗?”
一个小道童提着一盏莲花远远走来,不过七八岁模样,一脸清俊,说话也黄莺出谷似的清脆悦耳,小镜妖见色心喜,虽然气咻咻,竟也忘记了反驳。
那道童走到阮碧纱跟前,微微一鞠身,“施主,家师等候久矣,请随我来。”
“你家师何人?”
“千希山白云道人。”
千希山在终南山二百里处,可是这里是“忘忧谷”,可是知道她们要找千希山白云道人的不多,应该说也就她们两个,连罗辉也没说,要作假不可能——陈清岚阮碧纱不由得对视了一眼,都有些疑惑不解:虽然不用辛苦寻找就能把事情解决很好,可是逃跑直接逃到人家家门前,也太。。。。。。巧了点吧?
小道童走了几步回头见他们没跟来,疑惑的看着他们,阮碧纱点了点头,“麻烦小师傅引路。”拉着陈清岚跟上了,罗辉自然尾随。
走来不多远,出现了一条石阶小路,小路尽头,是一间竹舍,一个白发白须的老人站在屋前,看见她们迎面走来,没有急着迎上来,脸上反而出现了一种伤痛似的神色,直到阮碧纱他们站到了他跟前,他才恍惚地回神,神色难掩悲伤,他低低声问了句:“秋娘。。。。。。佢……还在吗?”声音带着无限犹豫,仿佛早知道答案,却又希望自己错了。
罗辉歪着头不解地看着他,然后想到了什么似的掏出老妇人尸体滚落的碎裂的魂魄珠子,他把它交给陈清岚,“我看见你哭,想着拿给你留念,你看要不要给他?”
陈清岚感动又惊诧的看着罗辉,随即领悟到这颗珠子背后的含义:就好像高僧死了焚化会留下舍利子一样,妖怪死了,也会留下这样的珠子吧?老妇人死了!她的感动和惊诧凝住,脸色变得凝重起来;阮碧纱比陈清岚更吃惊,以至于她惊愕的神色半晌没能从向来云淡风轻的脸上消散,只是陈清岚沉浸在老妇人死去的事实中没注意到——
罗辉是没有心的,为何懂得做这种有心的人才会做的类似安慰人的事情?阮碧纱皱眉看着罗辉,然后招手,“罗辉,你过来。”
罗辉乖顺得像个小孩子那样走到她跟前,阮碧纱伸出手摸向他心脏部位,罗辉微微吃惊抬起眼睛看向她,但是没有反抗,阮碧纱的手放在罗辉的心脏部位摩挲着,若是带有色眼镜看,绝色美人与清俊少年,这动作,怎么看都暧昧,可是阮碧纱脸上没有半点与陈清岚一起时的旖旎温柔,在稍加摸索后,脸上便显出了触电似的震惊表情,她难以置信地把手掌更贴近他肌肤,然后,缓缓把手放开了,脸上的表情惊疑不定,好一会,她才轻声说道:“罗辉,你的心脏,生回来了。”
罗辉脸上还是一副无表情的表情,可眼神分明显出了少许惊诧,他摸着心脏部位,像复读机似的复述了一遍:“长回来了?”
“对的。虽然只有一点。”
“。。。。。。”罗辉歪着头沉思,阮碧纱也觉得不可思议,“天刑”的人的心奉献给神,是永远不可能长回来的,随着神制度的崩溃,毁灭,很多上古神消失,这种不可能更成为了绝对。就连她,感觉到那微弱的心脏一块,也几乎以为自己感觉错了,可是,事实就是,罗辉的心脏,的确长出了那么一小块——在碧泉谷,真应该让罗辉照照“照心镜”的,那样真假立辨。
那边,陈清岚托着碎裂的魂魄珠交到了老人手上,老人黯然接过,心痛地捂在心口,像是无法承受这种悲伤似的,泪如雨下,泪流满面,像个孩子似毫不掩饰地哭得伤心,陈清岚看着他,就想到老妇人,想着老妇人,再看老人,似有所了悟,又不知所措,只觉得满腔心酸,几乎要同悲了。忽听得阮碧纱说罗辉长出了心,便分散了些注意力,惊诧看过去,只见罗辉一脸懵懂,阮小姐看似凝重,忽而欢笑,温声细语对罗辉说:“是真是假,我们回去再细说,总归有个方法验证。”然后微微抬眸朝陈清岚浅浅一笑,陈清岚心下的忧伤,便在这笑里一点一滴的如云烟轻淡,毕竟是别人的人生,可以怜悯,却不可以让别人的悲伤染心。
好一会,老人大概哭够了,把袖擦了擦泪水,脸上泪痕犹存——一个老人,如此姿态,实在教人心酸,阮碧纱也微微蹙眉,似有所感,然而脸上并不露分毫。
老人问:“东西何在?”
阮碧纱心思诡诈,怕人设局套自己,故意笑问到,“道人言何物?”
老道人眼一瞪,“‘不死玉盒’,当年还是我与佢一同盗出,小娃娃何多疑。”
阮碧纱笑了笑,并没有被斥骂的尴尬,微微施礼,“人之所托,谨慎矣。道人莫怪。”
她这落落大方,老道人反而不好说什么。阮碧纱拿出玉盒,老道人托着盒子,脸上又露出哀戚的神色,陈清岚忍不住道:“老先生,你。。。。。。你不要太悲伤了。”她想说人死不能复生,可是妖怪不知能不能,而且这好像不只是是“死”的问题,所以她没说出口。
老道人捧着玉盒,像捧着个刚失去亲娘的孩子,小心谨慎,又满怀悲伤。
好半晌,他才道:“你等可能多留一天?老夫有事与你们说。本不该怠慢,只是老夫见故人骨骸,心神俱废,难堪细说,明天此时,我与人再接你们进谷,可否?”
阮碧纱也想知道怎么回事,便点头。
老道人护着玉盒子,手无力地一挥,“去吧。”
他们又回到了最初落脚的小溪边。
作者有话要说:
O(∩_∩)O哈哈~心酸牙酸后,装上了假牙的橘子皮就是这么帅~
☆、第七十三章 人算不如天算
草色青青;溪水潺潺;陈清岚眨了眨眼,懵懂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有种做梦了的感觉。小时候看电视便有这种想法了:做神仙真好啊;可以飞来飞去。原来不止可以飞来飞去,还可以将人拂来拂去。
一片嫩滑的树叶从她身上滑落,她只道是附近的树木吹落;并未在意,小镜妖却一溜烟跑到她跟前捡了起来;掏出一个小锦囊小心地放了进去;陈清岚觉得有意思,问她怎么这么有浪漫情怀还捡片树叶留念?小镜妖用一种“天啊;这个傻x”的眼神看她;脸上露出了不屑一顾、懒得理你的表情,陈清岚气结,有时候这小家伙真是气死人!
陈清岚老真诚地问她:“阎大人没打过你吧?”
小镜妖露出幽幽的表情,四十五度忧伤明媚望天,“没呢。不过他要用镜子的时候,总是预先叫人把我的嘴巴封起来。”
陈清岚心说这才对嘛,我就知道。
忽然听得一声悠扬声响,陈清岚看过去,却是阮小姐撩了裙摆,长腿半曲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吹奏一片树叶,那华丽旗袍是侧开叉的,开得高,至大腿中部,一条雪白美腿半遮半掩,尤为美色惊人,小镜妖看傻了,默默地看了看自己的火柴腿,又不甘心的看看陈清岚:从地上看她,就像仰望高山!小镜妖终于黯然泪下了,这分明是欺负人嘛,她要回去跟阎罗大人要个有长长长长长腿的人类躯壳。
陈清岚没发现小镜妖的哀怨,呆呆的看着阮碧纱:乐音悠扬,配着如画美人,背景是春光烂漫,风景悠然,说美得像画都俗了,可陈清确实想不出别的比喻,景色太过美丽,人除了嚎好美啊好美往往拙于形容——陈清岚现在就是这种心情。从第一眼看见便知道阮小姐何其美丽,可是每次看,都会别有发现。陈清岚像小镜妖陶醉于自己“如花似玉镜”里的美貌那样陶醉于自己的眼光,难怪世人好色,看着美人,真是心旷神怡,饭都吃多两碗——
说到吃的,陈清岚发现自己很煞风景地感到饿了,她有些羞愧地摸了摸腹部,人类的身体真是太“诚实”了——据说妖怪一年半载不吃也饿不死。
她细微的动作逃不过阮碧纱的眼睛。阮碧纱放下树叶,招手让她过来,陈清岚走过去,阮碧纱伸出手让她扶她了起来,陈清岚赞叹,“吹得真好听。”阮碧纱眉眼婉转的回了她一个含情的笑——这打情骂俏的小动作看得正在黯然神伤的小镜妖又是一阵心塞:这两个女人注不注意场合、注不注意旁人,注不注意路人甲的想法?
阮碧纱问:“饿了?”
陈清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好。”
阮碧纱环顾四周,“这里没吃的。我们到外面吧。”
陈清岚对“忘忧谷”没概念,听闻阮碧纱说出去自然点头同意,罗辉问了句:“要是出去进不来如何?”
“然,他能引我们到这里、引我们进去,有一次,自然有二次,何须忧虑?”
罗辉没疑问了。一行人缓步走了出去。
山谷口就像一个葫芦嘴,外面是一座海岛,风吹过,带来海水的潮湿和咸涩味,远处有海浪拍岸的声音,小镜妖沉浸在伤心难过里,人小腿短,差点没被落下,一顿郁闷腹诽后,忙不迭化为烟雾飞到陈清岚肩膀上再显出原身,一路东张西望,好奇不已,倒暂时把关于长腿的怨念抛开了。阮碧纱仿佛才记起她的存在,行走间,问了句:“你何时回去?”陈清岚以为问自己,正惊讶“自己不是随阮小姐去哪去哪吗?为什么问她?”间,阮碧纱加了个称呼,“小镜子?”
小镜妖根本没想到有此一问,“啊”了老半天没回过神。
“我跟地府无交情。回到人间,你自行离去吧。”
小镜妖终于听明白了,这是在赶自己呢!这个女人果然不喜欢自己。她郁闷了,呐呐,“镜子破了,我回也没用。”
阮碧纱笑得淡然,“此伊家事耶。”
言下之意就是: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快走。
小镜妖默默无语了。
对啊,她们本来就是萍水相逢,不过倒霉被凑堆了,船到岸了自然各奔东西,难道还凑一起张三李四幺七摸鸡打麻将么?
阮碧纱意外的提问和小镜妖异常的沉默让陈清岚心下一阵不安,阮小姐不一定是多热情好客的人,可这样对待一个小孩子——在陈清岚心目中,就算小镜妖按年纪算,可能算她老祖宗那类辈分,在她心目中,这仍然是个豆丁小孩——未免太冷漠了吧?她不解地扭头看着阮碧纱,阮碧纱给她一个和缓的微笑,并未多作表示,这引起陈清岚更大的不安。
她仿佛有些明了,然而又懵懂,只好沉默了。
一路安静。
走了不长不短的一段路,竟然在靠近海岛中部发现人的踪迹——这里竟然有修仙者。修仙者们对他们也很警觉,他们出谷没多久便为他们所发现,只是他们以为是误至的海上旅人,并没多加理会。后来发觉似乎有些不一样,有人起了试探之心,结果便现了踪迹,罗辉很高兴地把人拽来了,是个眉清目秀的男子,在海岛修仙已经四百年,有一座洞府,阮碧纱很温柔婉转地跟人提出“借用”,男子觉得实力不如“妖”,怕自己有什么三长两短,只得忍痛借了,后来发现他们来历不凡,又心甘情愿奉承起来,这让察觉到的陈清岚大吃一惊:神仙(修仙的人)不是应该铁骨铮铮,傲如清风的吗?怎地跟人间凡凡众生一样,也会阿谀奉承狗腿马屁?叹惊的同时,又隐隐生出“怪不得修了四百年也没成功啦”的了悟感。
看见这个男人也能修仙,陈清岚莫名对自己有了点信心,如果她像修仙,阮小姐会同意、愿意吗?她再次思及这个念头,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阮碧纱,却恰恰跟阮碧纱斜斜飞过来的媚眼儿对上,不由得一阵羞赧,只希望阮小姐别她还没说便瞧出她这个奇怪的小心思——多尴尬啊!
阮碧纱从男子口中得知,这海岛还有另外三家修仙者,他们四家各据海岛东南西北角,平日并无甚来往,并且他们不知岛上有山谷的事。这在意料中,阮碧纱并没多问。男子早已辟谷,家里并无人间烟火,罗辉便出去打猎了。
为免玷污了人家洞府,她们在洞府外一株说不出名字的歪脖子树下烧烤。不多时,烤肉的香味便把其余三家修士吸引过来,他们倒不是馋这肉食,就是好奇这一行“客人”的身份,便假意来拜访男子然后趁机跟他们攀谈起来,阮碧纱也有意跟他们探听四周情况,便请他们俱坐下——凳椅茶几茶具茶饮自然由男子提供——主要为陈清岚提供填肚子食物的聚餐行为便演变成了烧烤聚会的架势。这些难得一见外界人士的修仙者跟碧泉谷里的白胡子医师一样,对外界的变化尤其感兴趣,听陈清岚说普通人不屑一顾的琐碎小事也听得入迷,这让陈清岚心里有很大感慨:他们是比人类命长了,可是这样有意思吗?
若是修仙要戒七情六欲,她跟阮小姐怎么办?还不如不修!她对自己的想法犹豫起来。
现场的气氛就像学校的标语:严肃中带着活泼,紧张中带着放松,只有小镜妖头低低的自始至终没说话,陈清岚知道她想引起人们(她)的注意力,可是她还没问清楚阮小姐意思,这妖妖怪怪的事,她自然是听从阮小姐意思,虽然可怜,也只能硬下心肠了。
晚上——海岛虽是修仙者所在的岛屿,却与人间四时无不同——歇息时,陈清岚问了阮碧纱到底个什么意思,阮碧纱微笑,不答反问,“然则你以为?”
陈清岚嗫嚅,“她。。。。。。她撒谎。”
阮碧纱赞赏地看着她,“我清岚聪明嗳。佢明明言解封印后首眼是你,言语间却分明人间潮流——佢定然知道少年真身是谁,扯谎。”
陈清岚心里是喜欢小镜妖的,不由得帮她说了句好话:“也许她有不得已呢,或者不方便说。”
阮碧纱笑了笑,温柔的揉了揉她头发,像哄小孩子的姿态,这让陈清岚有些脸红,虽然阮小姐年纪比她大。。。。。。咳咳。。。。。。可是。。。。。。反正很不好意思。
“防人之心不可没,提防些,总该没错。”
陈清岚想了想,点头。
早午餐仍然是罗辉打猎的烤肉。小镜妖经过一夜睡眠,恢复了精神,自告奋勇跟罗辉去打猎,据说差点没被一只海鸟当虫子给啄了。小镜妖不以为耻,反而得意洋洋,“我把它的鳞甲割下来了。”
“有啥用?”
“炼药。”
陈清岚惊诧了,“你还会炼药?”
小镜妖得意洋洋地一扬小下巴,发出得意洋洋的哼声,故作冷笑,“‘鱼唇’的人类,我会的可多了。”
陈清岚忽然敏感,“你用什么割的?”
“匕。。。。。。啊,我去看罗少弄好了没。”小镜妖抬腿就要走。
“你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