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甚至还联系了当地的乡、村级干部,确保我们在农村做访问时没有问题。跟他们解释了半天,爸爸又给我弄了一张新的手机卡,确保随时能跟我联系上,这才放我走。
还好这些采访对象分布比较集中,有些就是同一个村子的,而且都在邻近省市。我的准备还算充分,所以也没多大的担心,采访对象们看到我还挺开心,都觉得很亲切,之前的见面还是在大洋那头的美利坚,这次改到了他们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家,或者自己白手起家的公司,人情有时候是很温暖的东西,哪怕有些人是一把辛酸泪地回来,可看到我,还是亲切而热情地招呼着。
基层干部们很有趣,中午就带我们去他们食堂或者饭店喝酒吃肉,尽管我再三推辞,大爷们还是鱼啊肉啊呼啦啦弄一大桌,大中午的就喝得醉醺醺大着舌头,干部们还跟我滔滔不绝地讲述去美国公干的历史,言语间对美利坚了解得不行,我硬撑着疲劳跟他们陪聊,已经是芝加哥的夜晚,我真的很困很累。
采访比预期提前一天结束,华丽丽地余下了三天时间,我的时差刚刚调整好,想想再过三天就又要回去颠倒,地球为什么是圆的?
回到家先是仔细地全身消消毒,然后狠狠睡一觉,第二天我妈就一定要带我去买衣服,说我穿太素,一直是那件黑大衣,几件毛衣也都差不多款,颜色也不鲜艳,围巾吧还都是纯色的,不像人家女孩子围着花围巾…然后又表示我的鞋子太丑,军靴似的,说她们单位小姑娘都穿那种毛茸茸的很可爱的靴子,我一下想到了UGG的大头靴,妈,我已经不是小姑娘了,奔三的少妇了,醒醒好么?
拗不过她,奔到商场,说实话那些花花哨哨的衣服我还真看不惯了,动不动来个花边啊小动物啊的,我已经习惯了简简单单的衣服,夏天我能在Aerie弄一打背心,一个色一件,配牛仔裤或者短裤一个夏天就穿过去了…看了半天也没挑中什么,我妈又非要给我和Chris一人买件羽绒服,说芝加哥冬天冷,最后终于她做了主张给我买了件红艳艳的长到小腿的羽绒服,看着真吓人,又非给Chris也买一件,我在想着是不是要再买个旅行箱装衣服了,这还不歇手,还要给我买毛茸茸的可爱的大头靴,我赶紧逃了出去,剩她在后面使劲叫我…
到了家我联系了大学时一帮朋友,他们都在邻近的一个城市,听说我回去了,一定要聚一聚,我想了想,决定最后一天下午去找他们,然后在酒店住一晚,第二天上飞机也方便。
爸爸知道我这唯一在家里住的几天又要牺牲出去一晚上,有点不高兴,他总是多愁善感的,我不喜欢他这样,我和我妈都是那种不到关键时刻感情不外露的人,什么时候我妈哭了那事情真的就严重了,小时候我盼星星盼月亮地把我妈盼了回来,她回来后我跟我爸关系就疏远了,我不知道这是我会爱上女性的原因还是结果,不过从我看过的书和对R的了解来看,好像女同和父亲的关系都不是很好,别人家女儿都和爸爸亲,我偏对我爸不理不睬的,R从小就恨她爸,说她爸对她妈不好。
各位看官,原谅我已经丢弃了Luise多时去写自己的生活,请容我再写一写我的那群朋友和我的一段过去的很深的感情,而这些事情又必然和Luise相关联,恳请大家耐住性子让我慢慢道来。
我拖着鼓鼓的行李箱子坐了一小时火车来到A城,行李箱比来时沉重好多,有妈妈刚买的两件羽绒服,一些书籍,当然,还有父母的爱和牵挂,而我放回去的,只有那么几盒维生素药片和帮妈妈买的护肤品,每次回去都想不出帮他们带什么,他们不缺物质,只缺和我在一起的时间。
A城等我的都是当初在话剧社结下的一群情深意重的朋友,还有一个我曾经深爱的男人,我的第一个男人。
当年在A城读书的时候,我做过的最有意义的事情恐怕就是加入了学校那个话剧社,大二的时候,我被选中演出一部舞台剧的女主角,当时的我还很稚嫩,剧社里多的是比我大一届甚至两届的学长学姐们。吴东黎是我们那个剧组当年的编剧和导演,这次也是他安排给我接风,易诚是我们的男主角,当年能源与环境系统工程系的风云人物,他俩都是能环的,当时也都是大四了,帅哥男主角没有和我擦出爱情的火花,他和咱们配角李筱云双宿双飞了,后来又分手,当然也都是后话。筱云和我同届,管理系的小美女,我们那时关系很好,经常一起琢磨戏一起写点矫情的东西,那个年代的我还比较矫情,文字越古怪越华丽越觉得好,不像现在,人到中年,返璞归真。念旁白的周想,一个普通话一级甲等的女生,新闻系大三,她后来去电台工作了,周想和剧务孙耀修成了正果,06年结了婚,当时整天混在一起玩的就是我们几个,还有一个萧何。
去A城的头天晚上,吴东黎给我打电话:“要叫萧何吗?”
我想了想,“叫着吧。”我心里对他,应该早就释然了。
萧何是学生会安排帮我们演出拉赞助的,学生会希望我们的话剧能搞成专场,搞专场要钞票,学校只出道具之类的小钱,大钱得跟社会上的企业要,我们在校园里帮他们做广告,给他们冠名,他们出经费。当然,除了我们这个剧,还邀请了兄弟学校的话剧社,搞成了专场也是学生会的一大成绩,而我们呢,当然更希望能搞这个专场,从写本子到排练,到各种各样道具的准备,彩排,我们都付出了汗水和泪水,我们最大的希望就是看到演出成功。于是学生会派来的萧何就和我们打成了一片,巧的是,我在剧中扮演的女孩叫小禾。
萧何和小禾,后来成为了一段佳话,大家也都忽视了我的名字,亲切地叫我小禾。
萧何和我们混熟了,导演还给他安排了一个跑龙套的角色,演我的班主任老师。这是一部励志的话剧,讲一个叫小禾的女孩子,她的青春她的爱情她的成长,我至今还记得话剧刚刚开始还没拉幕时周想的第一句旁白:这是一个慵懒的午后,一个叫小禾的女孩儿躺在宿舍窗外的草坪上,她伸出手遮住眼前有些刺眼的阳光,那阳光一丝,一丝,在她的指尖缠绕成一朵朵幽静而曼妙的花朵…
时过境迁,每当想起这句开场白我都感动得想哭。
那些逝去的年少的梦啊!
排剧的日子是幸福的。我热爱那个角色,曾经分不清哪个是自己,哪个是小禾,自恋的时代大抵就是这样…剧组里个个都是活宝,大家都是一群敏感的、文艺的家伙,每天哭哭笑笑,嬉笑怒骂,只有萧何和我们的调调有点格格不入,他是法律系的学生,大四,他的世界也许比较理性比较逻辑。
我和萧何属于一见倾心,两见钟情,三见正式约会、接吻。在萧何之前我也和别的男孩子小打小闹过,但心里从没认真过,当时我是一个很传统的女孩子,觉得我的初夜一定要献给自己的丈夫,或者将来会做我丈夫的人,而萧何,当时就奇迹般地被我确认为会成为我丈夫的人,虽然在那以前,我是个完美主义者。
萧何出去拉赞助的时候总是带着我,他说带上女主角会比较有说服力,他是个高个子男孩,我对高个子有一种情节,好像只有个子高的人才能罩得住我,当然了,这是我的偏见而已,无需当真。他长得不似易诚那样漂亮,甚至是单眼皮,但在我看来却特别有味道,男人味儿。
我们的感情以烈火燎原之势发展着,但他却暂时不想公开,全剧组只有吴东黎知道我们的关系,因为他俩是同乡。萧何那时候每天和我们剧组一起排戏,晚上散伙了大家一起去南门口小吃一条街吃大排档,那时候我们没钱,单纯的快乐。一天萧何拉成了一笔赞助,是某运动饮料品牌,我们很开心,一伙人在大排档吃喝到了将近1点,酒精充斥着大家的神经,都有种飘飘然的幸福。
散了大家都往自己宿舍走,我和萧何手拉着手在寂静的夜里压马路,“跟我去开房间?”他问。
我想了想,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想了什么,只是醉得飘飘然,然后说,“好啊,反正这会儿也不会放我进宿舍了,我们那栋楼管理员最变态。”
于是我们在一家连锁的商务宾馆开了房,洗完澡我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萧何吻了吻我,然后递给我一个套套,问,“你想好了吗?”
我手里握着那个套套,酒醒了一半,点了点头,“恩,想好了。”
第一次很疼,我甚至有些后悔。
我以为把我的身体我的心都交给他就可以了,却不知,萧何在一个半月后跟我提出分手,我不明原因,实在想不通,他说我太要强太给他压力,我反问他,那之前为什么不想好了再跟我上床?他只有笑笑。
于是那段时间情绪差到了极点,经常排着排着戏就哭起来,萧何也找借口不来剧组了,有些人已经猜出了个大概,东黎一直罩着我,排戏结束经常带我去吃东西跟我聊天,我只会像个祥林嫂一样跟他说自己多爱萧何多爱萧何…失恋的人大抵都一样。
东黎找到萧何谈这件事情,回来跟我说,萧何也不是完全放得下我,他心里还有我,只是暂时冷静下来想想,因为他快要毕业,法律系的,好像压力挺大,而他又觉得我的要求恐怕很高,怕给不了我想要的。这些话在我心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我想,我总有一天会把萧何的人和心抓回来。
最后的演出很成功,谢幕的时候,我捧着一个观众献上来的一捧鲜花,转身递给萧何,当着一礼堂人的面,然后我听见我的声音从领子上的微麦中传了出来:“萧何!我真的真的真的很爱你!我们重新在一起好吗?”
那一刻全场寂静了,萧何石化了,他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再然后我看见他的眼圈红了,他一把抱住了我,我们俩在这礼堂的舞台上,当着一千人的面,复合了。我听到了场下的掌声、惊呼声、拍桌子声、吹口哨声…那一刻,我幸福得要眩晕过去。
瞧吧,你们的楼主曾经也是一个非常非常敢爱敢恨的人,像那初生的牛犊。
那场演出过后,我俩彻底在校园里出了名,好名也好臭名也好,不过为了爱,我不在乎。但萧何不这么想,他不喜欢那种走到哪都能被人认出来的感觉,当然了,我也不喜欢,但我觉得值得,他可能觉得不值得。
然后他考检察院的公务员失败,开始给私人的小律师事务所打杂,这和他的抱负相去甚远,他不打算考研,我总觉得他有点想一步登天。
离开了校园不久他又提出和我分手,当时我也一口答应了,确实觉得我们的关系变得沉重起来,需要时间去想一想,想了一阵子我又去找他,我去找他他也不拒绝,他住在离学校一个多小时的城市另一头,我去找他就留下来过夜,他不会拒绝,他的不拒绝总给我一种复合的假象,等我走了,他也不会主动联系我,甚至都不会关心我有没有安全到学校。自信惯了的我很不甘心,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是搞不定萧何,于是同样的错误一次又一次地上演,去找他,过夜,回来,没音信,隔段时间又去找他…
我不知道自己的那种执着是因为爱还是因为不甘心,一想到刚在一起时的甜蜜我就对自己说,一切都会重新开始的,我一定会让他回心转意的,哪知我犯了恋爱中的大忌,爱情不是可以争取来的,如果对方没有感觉了,不如放手。
后来的后来我曾问过他,为什么那段时间会那样?到底当时想不想和我在一起,他猛抽了一口烟,黯然地说,那时候每见到你都觉得自己还是爱你的,可你一走我再仔细想想,就觉得我们两个行不通。
如今的我再想起这些只能鄙夷地笑一声,当年男未婚女未嫁,又完全可以在一个城市发展,有什么理由能够阻止他和我在一起?爱没到罢了。
当时的我特喜欢听许茹芸的那首《不爱我放了我》,我曾经想要把这首歌作为话剧里小禾失恋时的背景音乐的,团委审批没通过,说歌词太消极,不符合大学生青春向上的朝气…最后东黎理解我的心思,特意弄了一首无歌词伴奏版,做了背景音乐。
东黎为我们的事情没少操心,跟我谈,跟萧何谈,可萧何是个很善于自我保护的人,他的世界任何人都无法走进,他可以跟东黎跟任何一个哥们儿打成一片,就是不会说过多的私人事情,所以东黎操了半天心也没有个结果。最后纠结了一年多之后,东黎终于疲惫地跟我说,“放弃吧小禾,我觉得他对你已经没有什么爱情可言了,你要学会保护自己。”
那是东黎第一次直截了当地劝我放弃。
为了那句话我又一次不争气地跑到萧何那里去证实,他还是那样,不介意和我上床,完事了我泪眼婆娑地问他,“萧何,我要毕业了,我们在一起吧,我可以留在这里。”他笑了笑说,“你知道我的想法的。”
那是一段卑微而又卑微的恋情,和萧何纠缠的一年半时间里,我身心俱疲。
也就是在那个背景之下,我毅然决然地来到美利坚,我拉黑了萧何的QQ、MSN…一切可以联系到他的工具。我在新的异国环境和繁忙的学业中渐渐忘记了他,不幸的是,我遇到了R,当然了,这也是后话了。
我的火车到了站,东黎已经在月台上等我,当年的那一帮人,那一段排戏的日子,太让我怀念了,有时候做梦都会梦到。
“成熟了啊~~”他一看见我就咧着嘴笑道。
我们差不多两年没见了,我都当了两年少妇了,不成熟才怪。
“不可以随便说一个女人成熟的!跟说人家老没什么两样~”
“噢!我可没那意思,你一点都不老,只是成熟而已…嗨!不成熟,不成熟!”
他笑嘻嘻地接过我的拉杆箱,出了站,带我到他的马六旁边。
“哟~可以啊,现在都是有房有车的了!”
“可不是么,就差一媳妇儿了~”
先送我去酒店放了行李,回来得匆忙,什么礼物都没给他们带,挺不好意思的,东黎说下次记得就行,然后说到一会儿晚饭的人,有易诚和他老婆,他老婆是后来工作了认识的,我没见过,筱云和老公,她老公我见过一次,一直在一起的周想和孙耀,当然了,还有萧何。
还有就是,萧何结婚了,有一个娃儿,他终于考上了公务员,他老婆也是公务员,他过上了想要的日子吧。我曾经看过他老婆的照片,非常客观地说,不漂亮,东黎也说她不漂亮,但人就是这样,不是么,适合自己的就行,也许她的内心比我美吧。
“真的没问题?”东黎问。
“你是不是在怀疑我和我老公的感情?”我驳回,转念又一想,怀疑得也对,只是请不要怀疑我对这段婚外恋的感情。
“不敢,不敢,话说你家Chris太能喝了……”
我没注意听东黎后面都说些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Luise,心里一个激灵,想起刚才在火车上反复听到的歌,有两句词这么唱的:有一种相见不能见的伤痛,有一种爱还埋藏在我心中…
我和东黎一起进了他定的包间,里面除了周想和孙耀两口子在开会要晚点到,其他人都在等着了。
“小禾~~~~~~~”大伙儿还挺亲热的。
“呀,别再叫我小禾了,该改口叫老禾了~”我笑着说,说实话我真想给每个人一个大大的拥抱,但他们都坐那儿没有要来抱我的意思。
“哪能啊!你在我们心中是永远的小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