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愣住,硬是许久没回神来,待公主大人挂笑离去才在心头苦笑不已。
话说,那人今日未着黑衫。
☆、故人
……要冰雪释下面纱在府内转乎无疑是想让凌王知晓,雨寒在等那一国之君前来,却不想已过去四日仍毫无动静。
未得凌王消息,倒是先等来一名故人。
“江姐姐。”雨寒终日闲着,这天自是不例外,却不想在快金晌午十分有婢女来报,说是故人拜访。去往一见,看到的固然是这江家姐姐,江羽馨。
“当年的丫头,倒是长大了。”这人江羽馨,喜白,此刻也确是一身白袍。这女子面容姣好,穿出白的简约、大方,与冰雪的高雅清冷完全不同。她眯眼一笑,洒脱带着慵懒,慵懒又显邪魅。
天生尤物。
这江羽馨本是江湖霸主江家长女,江家家主是长情种,身旁女人只他妻一人,生了两女,却是无子。江家家主不愿再娶其他女子,无子也认了,只是将长女从小悉心培养,日后好担起江家。却不想爱女竟爱上朝廷人,不顾反对,与父母断绝亲情,硬跟了那朝廷之人离去。
不孝,不孝,但若情一字,倒是烈女。
引了故人进屋,点心、清茶为礼道,畅聊欢谈,却是不知不觉到了用膳时。
雨寒略微昂首,见天色也不差多少,便叫人传膳。一早未见冰雪,也知那人定然又是瞌睡,心头略有不满。倒不是她强人所难,只是她着实见不得那人软绵无力、毫无生气的模样。
正坐于桌前,冰雪才缓慢步来。
这女子双眼迷离,朦朦胧胧,苍白小脸,疲惫不堪。到桌前短短几步,已连打数个哈欠。除了轻皱的眉宇间,已看不出半点她清冷的寒来。
看到如此,雨寒更是气闷。
只那江羽馨在见冰雪容貌后,震惊不已。
“梦月丫头,这可是……冰国女王?”
雨寒点头,投去疑惑目光。
江羽馨看了看不理旁人,淡然坐下用膳的冰雪,久不能语。
雨寒对此疑惑,却也不便问。江羽馨要暂住下,她立刻命人安排妥当。
第二日,凌王依旧未派人来召见,不过,那一国之君亲自来了。
凌王来时,冰雪未醒;他衣着华服,却是颜色素雅,丝毫不着皇家影子,他只带了一名侍卫,扮作普通小厮。
凌王来时,人未到,声先至。
“江羽馨可在?”
公主皱眉,打量着俊容男子,稍作片刻,淡淡一笑:“民间有首歌谣,是唱凌国之王痴情种,曾为一女弃江山。凌王可听过?”
凌王眼眸微沉,锐利扫过面前这带笑女子,冷冷道:“若敢动她,我凌幕必将踏平梦月,在所不惜!”
听凌王言语雨寒已将事猜了个一二,江家姐姐当年舍家出走,为的朝廷人竟是堂堂凌国之王,倒是奇了。
“凌王如此简单暴露自己弱点,不怕我用她作威胁?”
凌王阴冷,眼眸似冰,却道:“她不是我弱点!”她的骄傲绝不允许!
“呵呵……”她是信了,一国之君为情弃天下。
原来这情一字,真是教人难舍痴狂。
公主大人领凌王进屋,命人去请江羽馨。
凌幕说不清再见那牵他心魂的女子时是何感受,只记当时呆若木鸡,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幕……”
是她打破了沉默,一直以来,都是她。
她的声音依旧缠绵,她的眼眸依旧深情,她的情谊依旧浓郁……可凌幕感觉,有些东西离得好远了……
雨寒早已默默退出,慢慢走着,静静思考。
渐渐近了冰雪院落,这才止步,久久望着前方,不动不语。
她似病了,这病大夫看不出,她也理不清。
不知病因,亦不能对症下药。
站了许久,她才有了反应,慢慢往里,见得一道白影。
凝眸罗衣,淡若静水,凄凄冷冷,那人独立寒风头。
那女子难得未睡,孤影立树下,一袭白衣,清雅高贵。她的清清冷冷,她的淡然幽静……
都令雨寒想要靠近,想要靠近……
那白衣女子回首,见得雨寒,轻点了头。
她们间,无言。
冰雪回首,只见了那女子唇角带笑,温婉舒雅;她那双幽静眼眸,如同一江淡然春水。那人向她走来,那人在她身旁站定,淡淡馨香,如同她们第一次相见时那般自然、舒适的清新。
她身上的气息,冰雪是欢喜的。
她在身旁,冰雪似乎无了先前那些许疲惫,那般味道,似定心良药。
她们相排站立,在这树下,凉风习习,倩影依依;她们的发,在风中相缠相集。
她们间,无声胜有声。
……
凌王与江羽馨的叙旧并不久,雨寒回到正厅时他们已各坐一方,十步相间。
冰雪嗜睡仍未改变,所以进屋见得此景的只公主一人。
公主大人坐上主位,淡淡一笑。
“江姐姐,可否替我去看看西厢那人,我猜她瞌睡未起,忘了用膳。”当然,这是谎言。
江羽馨自然明其意,点头一笑,站起离开。
屋内只剩两人,若凌王如霸虎,雨寒似狸狐,那这霸虎与狸狐此刻也是有事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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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
日子悄然流逝,不知不觉,一月已过去。
这一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冰雪永无法忘记。
这天,那个貌美女子说要带她去关押冰国臣民之地。
冰雪记不得走了多少路,只知那时心头急,什么也没来得及顾。
她问:还有多远?
那女子只是勾唇,微笑不语。
而到了那里,她又是震惊不已。
眼前破屋矮房,地面破烂肮脏,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气息。
女王皱眉,猜不透凌王为何不将冰国臣民安在牢中,拢了拢发,慢慢往里。
还未走近,便闻一阵轻吟。是女子呻吟。女王走向声源,不想惊了这里居民,便寻了颗大树遮蔽身影。
她能看到院落,有两道身影,一男一女。男的衣着官服,那是凌国官兵的服饰。他身下的女子,清纯秀丽,小家碧玉,黑大的灵眸,通红含泪,楚楚可怜。那女子,一遍一遍哭喊救命。
官兵□无礼,女王看着一切,呆若木鸡。那地上女子她认得,冰国丞相之女,曾经的第一才女。
女王全身冰凉,说不出话来,她转头看身旁这女子,那人仍在笑,笑得暖,笑得轻。
这人带她来此,是这人突然要带她来此!
冰雪的眼神突然布满恐惧,第一次,她做不到淡然面无表情。
她只知这女子的笑太过可怕,让她害怕,让她恐惧;她,想逃!
可那人并未给她机会,将她拉到身边,在她耳旁轻语:“凌王不想娶你,但又不想你落入他人之手,那个传说终究让人猜心,所以,唯有你死。”
冰雪听着,身子轻震。
“哥从未求过人,这次他却求我救下你,他要你。这让我不得不在意,一国之王的你是否有复国之心,是否会毁掉哥哥……所以,冰国女王,必须死!”
那女子说完,冰雪站直了身,心头挥之不去的阴霾,她直直看着这倾城女子,却不怒反笑:“公主殿下为要我死,真是费心。”
雨寒淡笑,眸间温婉舒雅,她声音泠泠,甚是好听:“理由已为你想好,见臣民被辱,怒极生恨,剑杀官兵后逃跑,再被凌王抓回,自杀于牢中。”
冰雪再掩不住心头悲凉,笑起来,笑得凄美。混沌的眼再不清明,秀丽的眉再不冷清,满是笑意,却让人揪心。她往前一步,与雨寒几乎贴面,拉扯唇角:“剑。”
公主大人轻愣,随后也笑,并将一柄长剑交予她手。
冰雪只看这人抱臂观赏,笑意甚是明了。
已快窒息,她已分不清自己是痛还是不痛,麻木了。
她提剑,绕到那官兵身后,那美丽的带笑女子好心点了这人穴道。看着面前的肮脏难堪,她再不犹豫,用尽全力,刺穿这官兵喉咙。
她疯了,她疯了……
或许是的,她疯了。她唇角有个漂亮的弧度,张狂而诡异。鲜血洒在她白衣上,印在她眼瞳上,血腥、耀眼、妖娆。
这个女子,站立微风里,黑色柔发在飘然,白色长衫在荡漾;她背脊笔直,她双眼冰冷;她独立,右手持剑,任凭脚下血液流淌;她如同地狱杀神,美丽却凶残。或许,这一刻她才真正表现出王该有的霸然,皇族血液的高贵。
那般的君临天下!
冰雪淡漠的看着地上女子,剑尖对准她,冷道:“想死吗?”
那女子一愣,望着冰雪凄美一笑:“王,请赐我一死!”
冰雪一听这话,毫不迟疑,手起刀落,见血封喉,那名女子在红色中渐渐逝去……
雨寒在一旁,笑容僵于唇角,心头有些发寒,她完全料想不到这样的结果。
那女子,明明不会武,明明纤细娇柔,明明清淡素雅……此刻却沾满鲜血,污浊不堪。
这样的那人,比她无精打采时更令人生厌。
公主环着手臂,慢慢向前,青色衣衫,不沾半点灰沙尘土。她袅娜多姿,盈盈笑意,一双星眸,幽幽宁静。她在冰雪身前站定,手臂微动,眨眼间夺了此人手中剑,并顺其击其后颈,张开了双臂,将这昏厥之人拥入怀中。
低头,看向怀中这还带血的清冷脸蛋,微微摇头,方才那摸样真是慑了人心。如今那冷冰的眼眸闭了上,确实顺眼不少。
☆、离
冰雪醒时,那倾城女子就在身旁,坐在床头,双手紧紧搂着她腰。这女子闭着眼,似睡着了,但冰雪一醒她便睁了眼,幽静眸子,如同死水一滩,毫无波动涟漪。
冰雪忘不了这女子对她说的一切,原本清冷的神色此刻更是浓郁,不言不语,不愿与眼前人有任何交集。
公主大人倒是并不在意,松开了怀中人,挑眉轻笑淡语:“恨我?”
“恨不能千刀万剐!”
她们何曾这般尖锐的争锋相对过?
雨寒微皱了眉,着实厌恶这人这般话语。起身,命她一同出去。
凌国都城一派繁华,但她们不及欣赏,径直到了茶楼,楼上有名说书老人。这,便是她们此行的目的。
冰雪只见雨寒丢了锭银子给老人,交代几句,便走回坐下,细细抿茶。
她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颈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娥眉,含辞未吐,气若幽兰;这女子,生得太美。
冰雪沉了沉眼,错开眼,往前看,那说书人已说起故事来,讲的是冰国女王,起始点便是冰国被灭,女王来到凌国之时。
她一边听一边在心头对比虚实,百姓将很多小事夸大,但大多也还算属实,十之有□。
那说书人虽是老者却神采奕奕,口若悬河,起伏得当:“话说那女王逃走后听到臣民要被处斩,又马不停蹄往回赶来,路途遇到官兵侮辱冰国女子,盛怒之下,一剑杀了那官兵。当时血染她衣,好似厉鬼来临。她抵不过世态炎凉,国破家亡再无斗争之心,遂其自杀,凄惨无比……”
冰雪听到此,惊讶不已,聪敏如她,不难猜出那日之事到底为何。看向身旁女子,仍见对方一脸笑意。
雨寒猜她也应懂得了,便道:“凌国朝中耳目太多,要想瞒住此事本要你亲自去演,只是……你那日的模样太让人生厌。”
冰雪听着,却不言语。
雨寒笑看她,“我说过,冰国女王必须死,但冰雪,可活下。”
冰雪也看她,却越发是冷意:“那日的那女子,因这场戏而被辱。”不管这出戏如何导如何演,那女子之事却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雨寒被她这冷意弄得烦心,略有不耐:“冰国人命与我何干系?”
冰雪愣,又心生悲凉。
是了,与这人和干?!这人本就是为帮她救人才设下此局,用一人之死换取千万臣民之命!
但,她放不下,忘不了,死去的那名女子曾经夺目的身影。那女子,曾不畏官威,大胆痛斥冰国腐败戒律;那女子,曾表明自己不贪权贵,绝不与皇族联姻;那女子,曾对她笑言,定赢下天下第一才女之名;那女子,是继母亲死后第一个唤她雪儿之人!那女子死前那刻唤她作王,终以她为荣,以她为傲!
让她如何放下,让她如何忘记!
念儿,念儿……是她名。
她曾戏言,若雪儿找不到心仪男子,她便不嫁,陪雪儿一生一世。只是,那时冰雪是王,身不由己,实不现的;而这时她已死,实不现了……
接下来的几天冰雪都将自己关在房中,她看不得那倾城的美丽女子,见她,便恨不能杀了她。她曾想,若那一切不是那女子设下的局,若她在那一刻真的死去,该是多好。只是不能,她要用这命、这身体救千万臣民,这是她欠下的债。
到了临走那天她才再见雨寒,那人依是一身青衫,唇角挂着淡淡笑意。
只是,冰雪再不会为那笑沉迷,那确是美,但里面长满刺,一靠近便会被伤到。
走时,江羽馨同她们一起,那人独骑一马,走在最前,一马当先。
如今,真是离开了……
江羽馨的心情不能平静,她的不舍她从未遮盖掩饰。
那人是一国之君,可他曾为她弃江山;那人爱她,他曾起誓一生用性命守护。
江家人曾说他是负心人,其实她才是无情那个吧。义无反顾离开,终是伤了那人……
他在某个地方看着吧,眼睁睁的看她离开。
凌幕,凌幕,你不是不够强大不够优秀,只是面对心爱人太过小心翼翼,太害怕失去。
若有缘,我们必会再相见;
若无缘,孤独终老,也不怨你,不后悔痴心了你。
☆、杀
“来碗米酒。”
风城少雨地,到处尘沙弥漫,路途茫茫,颇显神秘。
但不可否认,这地穷乡辟岭。
“三贵,今儿怎么来了?”而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这名为“风盛”的客栈算得一枝独秀。
“呵呵,明掌柜,你可说笑,今儿是赶集日,婆娘怎会让我赖在家中。”说话的三贵是个穷书生,长相斯文,岁未考取功名,但好在写得一手好字,替人抄书写信本也够活气,无奈偏娶了位拜金娘子,非弄得日子不好过活。
掌柜明娘听闻一笑,也不再问,对站于柜台前的少女轻唤:“茵儿,别法神,去酒库取酒来。”
风盛客栈是风城唯一一间客栈,来往的人自然是多,不过这儿地穷,再多也只是赚些小钱。
“明掌柜,要不让三贵娶你得了。”不少人起哄,明娘是位美人,三贵虽穷但面相也还俊俏,跟明娘拉在一起,倒有那么几分般配。
明娘挑眉,望向三贵笑而不语。
穷书生倒是一阵不安,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婆娘知道了又是一阵大骂不可。”
周围人一听便大笑,却在笑声中突有一破碎声唐突传入。
止了声,往回看,只见去取酒的明茵不知如何将酒瓶子摔在了地上。她眼看着众人,不见动静,只是那一身慑人的戾气,令人寒嘘。
明娘微微皱了眉,上前赔不是,又将明茵往后院赶。
“茵儿,怎么了?”
待客栈打烊,明茵还呆呆站在后院,明娘走来一见,不免心疼。
这呆站的少女,眉目清秀,眼眸灵动,若不是全身散不去的戾气,她定然是位清丽佳人。
明茵是明年的妹妹,她看向唤她的姐姐,眸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轻摇了头,指指自己房间,示意明娘她要休息了。
明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