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楠在医院里呆到很晚，等待着舒伟仁的病情能够脱离危险期。
无法入睡的还有齐霁枫，他抽了无数的烟，想哭却发现没有眼泪。
舒彬脱下外衣，帮睡着了的王晚琳盖好。接着去买了两杯咖啡，一杯递给了张小楠。
“喝点吧！”
“谢谢。”
“喝完这个，就回去吧！我守着就可以了！”
张小楠摇摇头。“我想等到你爸爸没事了再回去！我想帮霁枫守在这里！”
舒彬没有再说什么，轻轻啜了一口咖啡。
“他会有事吗？”
“不会的！他一定能够康复的！有我这个医生儿子在，他不会有事的！”
“如果他真的有事，那么……霁枫会遗憾一辈子的！我不想他有遗憾！”
“你和霁枫怎么了？是不是……吵架了？”
她的眼眶红了一半。“我不知道！也许……我不该勉强他去的！是因为我，他才愿意变得宽容！可是他去了，却……，伯父还因为这个进了这里！也许他说得对！有些事情，强行去改变的话，只会更加……，他说得对！是我太天真了！”
他搂过她的肩拍了拍。“不是这样的！你没有做错什么！你是好意嘛！他知道的！只是结果和我们想得不太一样罢了！随便把过错往自己的身上揽，老天爷会不高兴的！打起精神来好不好？”
“我真的想不通！为什么会是这样呢？难道……我和霁枫之间，真的……是经受不住考验的吗？我们那么辛苦才在一起，为什么却不能一起面对人生里的困难呢？真的是我在勉强他，还是……在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有爱我爱到可以和我一起面对考验呢？我们之间……会不会就这样结束了？”她惶恐地说。
“不会的！不会的！我说一件事给你听好不好？听完之后，也许你就能明白，在霁枫的心里，伤得太重，所以才会这样！”他说，“我记得那是我很小的时候！几岁已经记不得了，只知道那时候，还是个拿着高档的玩具手枪，四处捣乱的小孩！
“那天下了好大的雨！大到我都看不清外面的房子！爸去了外地，没有在家！家里只有我和我妈！霁枫那时候，比我大不了多少！他在外面拼命地敲门，说他妈妈病得很重！就快死了！
“我问妈妈，他是谁。妈要我不要问，说是不要理他。我偷偷跑到窗边去看，霁枫小小的身体在暴雨里被雨水打得更小了！喊着：爸爸，爸爸，妈妈快死了！你快点去救救她！爸爸！他的声音在雨里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几乎都听不到了！
“那个时候，我很难过！虽然那时候，我还很小，但是我却知道我们之间不是一般的关系！他是爸爸的另一个儿子！可是为什么同样是爸爸的儿子，我却能过得这么好，他却要在雨里这么可怜！如果，他的爸爸是别人的话，他会不会就不会这么可怜？
“最后，妈妈叫阿姨丢了一点钱给他。我在门口看着他！他脸上的表情……我永远都忘不了！是那么的……绝望！还有……仇恨！后来，他没有拿那些钱，走了。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见他！他和他的妈妈从我们的生活里消失了。
“我想……如果不是爱得很深的话，也不会恨得那么重！我的直觉告诉我，他是爱爸爸的！在爱和恨之间，他没有办法选择爱的时候，也只有用恨来让自己不去爱！在他心里的那个伤口，只有你用爱才能够治好！总有一天，爱会战胜一切！我相信！”
他的眼神是那么地坚定，那么地温暖。
她笑了，泪珠从眼角落下。“我……也相信！”
第二天，舒伟仁醒了。
他躺在病床上，眼睛只是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不说一句话。
任何人，他都不认识。痴呆的样子，就像一个不懂事的小孩。
医生说，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舒彬乐观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担负起了照顾父亲的责任。
已经有好几天找不到齐霁枫了。张小楠知道，他是刻意在躲着自己。
齐霁枫让自己变得异常地忙碌，大事小事都要亲自做。
舒彬还是会按时回家看看母亲的情况。她的平静让他很是担心。
她想死。偷偷从药店买了一大瓶安眠药。
在房间里下要吞药的时候，舒彬及时回来阻止了她。
“妈！你在干什么！”舒彬拿着夺过来的药，脸色大变，“安眠药？妈！你想自杀！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傻啊？”
她瘫坐在地上，面无表情。“你不要管我！我太累了！不想再在这个世界上受苦！把药还我！”
“给我一个理由！妈！你给我一个理由！”他握着药瓶不放手。
“你爸有事，我也不会再留在这个世界上！我要和他一起走！”
“爸没有事！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吗？他现在需要治疗！一定会康复的！”
“小彬！”她激动地抓住他的衣服，“要是你爸爸好不了怎么办？要是他死了怎么办？是我害死了他！是我！都是我！”
“妈！我们去医院看爸！你看见就知道他不会有事了！我们走！”
“不！我不去！我没有脸去见他！我没有脸去见他！”
“妈！你不要这样！不关你的事！你也不想的！你不要这么自责好不好？”
“对！不是我的错！都是那个女人的错！要不是她不直不肯放过你爸爸，他就不会一直总惦记着她！我也不会这么痛苦！就不会总是气他！都是那个女人的错！都是她！”
“妈！”他握住她的望膀，大声地压制住她的声音，“你听我说！”
她愣住了，安静地看着他带着愤恨的眼神。
“已经够了！真的已经够了！如果真的要说错的话，错的是我们啊！妈妈！你爱爸爸！她也同样爱爸爸啊！同样是女人，她付出的代价……您真的又能做到吗？除了在心里继续爱着她爱的人之外，她什么都没有！
“她失去了尊严！失去了安定的生活！失去了自己的爱情！最后，还失去了生命！你呢？只是失去了一点点所谓的面子！妈——！这个面子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因为它，你恨了一辈子，怨了一辈子！而这个面子，并不能带给你快乐！
“你得到的远远比她多得多。您有她没有的身分！有她没有的舒适生活！你还有爸爸的陪伴！真正能够和爸爸过完一生的人是您啊！这原本都是不属于你的！也不属于我！我们……真的太幸运了！你能有一个好丈夫，而我能有一个好爸爸！你有感激过吗？没有！
“你只知道怨恨！只知道把所有的错都推给别人！其实，爸爸很尊敬您的！知道吗？他和我说过，他只是想在心里保留一个可以放他爱的人的位置！然后，和您一起走完以后的人生！可是你，却恨他！妈！两个人能结为夫妻是缘分不是吗？这种缘分……应该用宽容去珍惜啊！”
“是啊！争了一辈子……到最后得到的又有些什么呢？到死，还不是都是一样的一堆黄土！”她的声音在恍然大悟里变得颤抖。
他理好母亲的头发。“妈！我很爱你！不要再想不开了！好吗？”
“嗯。”
他拿着药瓶走出房间，关上门。
里面，母亲的哭声让他的心里很难受。
夜已经深了。
齐霁枫提着公事包从公司里出来。张小楠已经在公司门口等了他一个晚上。
她就那样不发一言地看着他，眼神没有任何的责怪。
他从她的身边走过，没有停留。
他的每一步，留开她的每一个脚步，都像踩在她的心里一样。感觉……很难过。
“不要走！”她转身喊住他。
他站住却没有回头。
“这几天……我心里很难受！一想起你，就会很难受！我在医院里看着他完全变了一个样子，我的心里更难受！他……的心脏不太好！现在……又得了疾呆症！医生说，好的机会不大！现在……他什么人也不认识！也什么都不记得！
“如果……你有时间的话，能去看看他吗？他现在真的很需要亲人的支持。如果，他突然不在了，我不想你会有遗憾！”
“对不起！我没有时间！”在意的神情一闪而过，说完他又要走。
“等等！”她跑上前去拉住他的手，“等等！我还有话要和你说！我们……不要这样子好吗！我们也不应该是这个样子！我不相信，这会是我们之间的障碍！就算是，我们也能跨过去的！对不对？
“你说过，不管有多困难，你也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你现在……要像这样丢下我了吗？我交给你的心，现在很痛！但是……你绝对不能把它丢掉！除非我自己收回来，否则，你不能把它丢失掉！知道吗？”
他不回头，也知道她哭了。她的话，像利剑一样刺着他的心，很心疼。
“对不起！我……现在很混乱！我需要时间让自己好好想想自己到底该怎么办！我们……暂时……不要见面！看见你……我的心会更难受！对不起！”
他的手从她的手心里挣脱，她的手心空了。
他走得飞快，逃离了。
她惨笑着立在原地，双腿像有千斤重，怎么也挪不开。
爱情……原来是这么地脆弱。
白天，舒彬在医院上班的时候，王晚琳就会承担起照顾舒父的责任。
病房里，王晚琳像哄小朋友一样，在喂舒伟仁吃东西。
可是今天，他却死活都不肯吃。让王晚琳又气又急，束手无策。
舒彬抽空会过来看一眼。“怎么？还是不肯吃？”
王晚琳拿着一口没有动的饭。“嗯！”
“我来试试！”舒彬拿过饭来，“爸爸！这个很好吃的！我们来尝一口看看好不好？”他用勺子弄了一点伸到他的嘴边。
他看都不看，更不谈吃了。
舒彬还是很有耐心。“爸！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要爸爸听话好好吃饭，我才带爸爸出去看星星的嘛！你要是不吃的话，我可就不带你去看星星了！”
他还是呆呆地看着手上的玩具，没有反应。
“爸爸！你不是说很喜欢吃那个冰淇淋吗？这样吧！你吃一口饭，我就去买给你吃好不好？”
他好像听见了，转头看着舒彬。
舒彬立即把饭喂他的嘴边。
他生气了，把饭砸在了地上。开始在病房里到处扔东西。
“爸！安静！安静！我们不吃了！不吃了！好不好？你不要生气！不要这个样子！”舒彬抱住他，安抚着。
“要不要去叫医生？”王晚琳眼见舒彬根本就控制不住他的激动。
“不用！马上就好！他马上就会安静的！”舒彬还是抱着他。
舒母在病房外看见了这一幕，从外面进来。
“王伯母！”王晚琳有些意外。
“妈！”
她缓缓地走过去，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到舒伟仁的面前。
他看见那个盒子，立刻不闹了。接过盒子就安静地回到床上坐着。
他坐在病床上，把盒子打开。里面装的是齐薇雅年轻时的照片还有一些信。他拿着照片发呆，突然微微地笑了。
“重新盛点饭！我来喂他！”她说。
王晚琳重新盛好饭递到她的手中。
她坐在床边，一口一口地喂着。
他看着照片，乖乖地吃着。
她流下了眼泪。“我知道，就算你什么都不记得，也不会忘记她的！每一天，你总要看上她一眼才睡得着！现在……没有她在身边，你又怎么肯吃饭呢！现在……有了她，你就要好好地吃饭了！好不好？”
舒彬走到母亲的身边，按上母亲的肩膀无声地安慰着。
她的眼神里不再有嫉妒，也不再有怨恨。从来没有过的平和，让她看上去很美。
王晚琳的心里有些触动。
在花园里和舒彬并肩而坐，王晚琳的心里有很多的感触。
“怎么了？一直都不说话！”舒彬问。
“没什么！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一个女人……是应该嫁给一个爱自己的男人，还是嫁一个自己爱的男人呢？哪一种，会比较幸福？”
“怎么突然想这么复杂的问题？像你这么小的脑袋，还是不要想这么深奥的问题比较好！”
“爱一个人，可以让一个原本善良的女人变得邪恶！也可以让一个邪恶的女人变得善良！更可以让一个天真的女人变得成熟！爱情到底是什么东西？有多少人为了它失去了自己！人们都以为自己可以操控爱情！可是到头来，废尽心思却还是被爱情操控了一生！爱情……真的很可怕！”
他听完，笑了笑。“爱情哪有那么可怕？我觉得，只要保留自己那颗善良的心，不管爱情是不是能让她变得幸运，只要爱过了就是幸运的！”
“你爱我吗？”她问。
他没有回答。
她笑了笑。“连撒个谎都不会吗？不用这么坦白吧！”
“你是个好女孩！”
“你的台词已经过时了！对我来说，我不需要你说这几句话来安慰！明白吗？”
“行！那我就什么都不说了！”
“你还说呢！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女朋友的？”
“主个啊……你不要当真啊！我只是看当时情况危急，所以只有这样转移视线了！”
“就只有这个原因吗？”
“还有……我不想再让霁枫把那天的事放在心上！所有……只好这样了！”
“那你是想这样一直装下去了？还是就这样将就一下，就选我算了？”
“就当帮我一个忙了！只要我们知道不是真的不就行了！”
“要装就要装得像一点啊！”她说着，伸手挽过他的手臂，神情自得。
“喂！你是想趁机占我便宜啊？”他挑着眉，说。
她一点也不心虚地笑着。“我帮你，让我占点便宜也不为过啊！再说，连手都不牵的话，再装都不像对不对？”
“对！那随你好了！不过……你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笑得这么坏行不行啊？”
“行！一切都听你的好了！”
她挽得更紧了，就算是假的，她也照样很开心。
不知怎么的，他的心里突然也有开心的感觉。会是因为她的缘故吗？他不清楚。
第八章 家
8
人生很长。
长到头发花白，双眼再也看不清你的笑容。
人生其实真的很短。
不过死前能想起的几秒钟而已。
在那几秒钟的时间里，能想起的只有这一生里曾经真正美丽过的回忆！
还有……曾经真爱过的那个人……
舒伟仁已经在医院里住了一段时间。情况还是没有什么好转。
齐霁枫和张小楠，也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见面。
张小楠时常会会医院看望舒伟仁，每次都见他看着齐薇雅的照片发呆。而舒母，总有一旁一声不吭地陪着他。她的转变，让张小楠坚信，这个世界上还是温暖的。
齐霁枫经常坐在母新坟旁，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
他很矛盾。如果……仇恨可以让他不再伤心，可为什么到头来他还是这么痛苦？恨他……是因为母亲，还是因为自己？
心中的这块重石……是不是该放下？还是继续带着它，只为了不会再一次受伤害？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怎么样。
谁能告诉他，他到底要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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