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季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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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季风-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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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小楠参加完同学聚会,吃过晚饭才回来。她走到家门口被黑暗中的齐霁枫吓了一跳。

    “你在这里干什么?”

    齐霁枫走近了一点,灯光照在他的脸上,上面尽是伤痕。

    “你……怎么了?和别人打架了是吗?”她问。

    他点点头。

    “你怎么不进去?一个人呆在这里?”

    “我……怕吓到我妈!”

    “你……”她停顿了很久才缓缓开口,“不如先来我家吧!我家有药箱!”

    他有些迟疑。

    “你不用担心!我爸妈去朋友家了!要晚一点才能回家。我家现在没有人。”

    “那……打扰了!”

    她把他领进家,从柜子里翻出了药箱。里面一应俱全,是张小楠的母亲为了应急而准备的。

    他们在沙发上坐下。她用棉签小心翼翼地帮他清洗着伤口。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他的脸,也是这么清晰地感觉到隐藏在他眼睛中的无尽的哀愁。

    “手!”她说。

    他把手伸出来,上面有一条长长的破口。

    她轻握着他的手,低头仔细地用消着毒。

    她的手和他的手相比小得很多。但却比他的手温暧很多。

    他不由自主地凝望着她,分不清这桂花香是她的发香还是院子里传来的花香。

    “好了!”她抬起头,丢掉用过的棉球。

    “谢谢!”他立即转过头去。

    “不用谢!”她从药箱里拿出创口贴贴在他的伤口上,“这样,看上去就不那么吓人了!可以说是不小心撞到的!”

    他看了看包装好的伤口,难得地淡淡地笑了笑。

    “对了,你等一下!”她起身走进厨房。

    他不知道她去厨房干什么。从沙发上起身推开客厅里的落地窗。窗处就是院子。桂花树刚好就种在落地窗的旁边,一抬头,就可以看见点缀在树叶中的桂花花瓣。

    她从厨房里端出来一碗黑乎乎的东西。“这个药茶可以化瘀去肿的!你也喝了吧!”

    他接过那碗药茶,一口气喝了下去。她把药箱放回原地,陪他坐在落地窗外的台阶上。夜晚凉凉的风绵绵地吹送过来,拍打着他们的脸颊。花香随着晚风迎面飘来,让他们置身在花香之中。

    “你……感觉好一点了吗?”她问。

    “嗯!”

    “那就好!”

    “你们家……很喜欢花草吧?”

    “嗯!因为我的外婆是个园艺师,所以,受她的影响,我们家也种了很多花花草草的。我平时没事都喜欢坐在这里,像这样看看它们,我的心情就会变得很好。”

    “这里……的确很漂亮。”

    “那你的心情有没有变得好一点呢?”

    “我的心情?”

    “我在想……你会打架一定是因为心情不好,所以……”

    他听了,有些想笑。

    “对不起!我是不是猜错了?真是的!我又在胡思乱想了!不好意思啊!”她有些难为情。

    “没有!”他摇摇头,“我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而我的心情……”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脸上的表情说明了他的郁闷。

    “你知道有一种植物叫作忘忧草的吗?”她问。

    “忘忧草?我只听过!”

    “等一下!”她迅速地跑进盆栽中间,在里面寻找了半天。

    然后,端着一盆盆栽坐回他的旁边。

    “这个是……”

    “它就是忘忧草了!”

    他望着忘忧草,没有说话。

    “送给你!”

    “送给我?”

    “希望它能帮助你忘记所有的烦忧!为你带来快乐!”

    他接过它,眼神中闪过一丝喜爱之情。

    “好好照顾它!它有魔力的!”

    他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一种他永远不可能有的热诚与快乐。

    “对了,你……吃过晚饭了吗?”她问。

    他摇摇头。

    “不如,我煮面给你吃好不好?我煮的排骨面很好吃的!”

    他确实也已经饿了,于是同意地点了点头。

    “等一下!马上就可以吃了!”

    说做就做。她立即跑进了厨房,做起了她拿手的排骨面。

    十几分钟之后,齐霁枫就吃上了香喷喷的排骨面。

    这碗面再普通不过。可是这一秒在他的心里,却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美食。

    “好吃吗?”她期待地问。

    他点了点头。

    她情不自禁地开心着,第一次有了一种成就感。

    “谢谢。”他吃完面,说。

    “不客气!我们……是朋友了对吗?”她试探地问。

    “谢谢!我该回去了!”他却本能地想要逃脱,抱着忘忧草起身,匆匆而别。

    她目送着他穿过院子走出了大门。他的背影深深地印在了她的眼眸中。她觉得……他有点让人难以接近。可是,她却忍不住想要离他近一些。

    回到家,齐霁枫把忘忧草放在了房间的窗台上。每个晚上,都要在睡觉前看上一眼。有太阳的时候,还要搬出去让它晒晒太阳。

    从那次之后,张小楠没有再见过他。不管是偶尔,还是刻意,她都没能遇上他。

    只在偶尔经过对面的院门的时候,发现那盆忘忧草在院子里孤单地呆着,就像他一样。但仅仅如此,她却会高兴一整天。

    周未,车行休息。齐霁枫准备去图书馆呆上一天。

    张小楠推着脚踏车出门。车篮里放满了要带给外公的东西。再加上一大堆画画的工具,她推起车显得有些吃力。

    他比她晚一步出门。走在她的后面,看着她缓慢不太轻松的背影。

    他加快脚步,上前一把扶住了歪歪斜斜的脚踏车。

    她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嗨……!怎么是你?”又忍不住有些惊喜。

    “今天不用上课也不用工作。”他回答。

    “我……就没有那么悠闲了!我要去看我外公。他在郊北有一座牧场。我要去那里看他。”

    他望了一眼她那部交通工具。

    “我就是骑车去的!大概要骑半个多小时吧!”

    “你的车上放那么多东西……”

    “没关系!是有点重,不过,我应该可以顺利地骑到牧场吧。”

    “嗯!”

    “那我……走了!拜拜!”

    “拜拜!”

    她推着车继续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一大串边自己都不明白的咒语,大概意思就是齐霁枫能追上来说帮她之类的。

    齐霁枫站在原地,在心里埋怨着自己的不善言词。

    “喂!”他最终还是追了上去。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但转头看见他向这边跑来,她不敢相信她这个胡闹用的咒语也有灵验的一天。

    在她的面前停住,他许久没有开口。

    她着急地看着他,也没有说话。

    “还是……我送你吧!”他背过她的画夹,稳当地骑上了车,等着她坐上后座。

    她侧身坐在后面轻轻地抓住他的衣服。“谢谢!”

    脚踏车快速地驶出了巷子,驶上了宽阔的街道。

    风吹起了他的衣角,拂起了她披散的长发。

    她坐在后面,心情就像车速一样轻快。车以快速驶出了市区,驶上了通往郊北的公路。晶莹温暖的阳光透过云层映照出他们相依偎的身影。

    弯进竖着百合牧场牌子的林阴小路,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片绿色的草地。白色栅栏里,羊群和几头奶牛在草地上惬意地吃着青草。

    齐霁枫停下车,为眼前的景色而感叹不已。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这样一个美丽明亮的地方。因为,他的世界里,光明是一种太过稀少的东西。

    张小楠把车停靠在栅栏外,正好看见外公和帮手正在往货车上搬运鲜奶。

    “外公——!”她大喊了一声。

    外祖父朝这边一看,喜上眉梢地向她挥了挥手。

    “我们走吧!”她示意他一起进去。

    “我不进去了!我走了!”

    “来吧!我诚心地邀请你!”

    “我……”

    她一把牵过他的手。“走!我带你去一个不一样的世界。”不给他任何拒绝的时间,她拉着他跑进了牧场。

    不一样的世界?进入牧场,他才深有体会,什么是不一样的世界。

    这里有他从未见过的蓝天、白云、草地,有他从未接触过的各式各样的花棚花房,也有他从未感受过的热情。

    在牧场里工作的工人都是附近朴实的农民。他们的热情与他们的辛勤是牧场的另外一道美丽的风景。

    她带着他来到外公住的小木屋。齐霁枫坐在木屋前的梯阶上,呼吸着这里清新的空气。

    她端着水从木屋里出来。在他的旁边坐下。“给你。”

    “谢谢!”

    她喝了一口水。“在这里你不用客气。我的外公很好相处的。”

    他笑笑。“这里……真的好美。”

    “是吗?”她突然有一种自豪感,“我也这么认为。”

    “看样子,你们家的人真的很喜欢花。”他指了指木屋周围的百合花。

    “百合花,是我的外婆生前最喜欢的花。自从外婆过世以后,外公就在这里买下了这块地,在这里建起了这个牧场。就像他们以前约定的那样,盖一间小木屋,在木屋周围种上百合花,过另一种与世无争的生活。”

    “人……真的可以做到与世无争吗?”

    “我不知道。必竟,人都是有欲望的吧!不是每个人都能忍受像这样的平淡生活。”

    他深有同感地一笑。

    “小楠!外公来了!”外祖父回到了木屋。

    张小楠和齐霁枫闻声从楼阶上站了起来。

    外祖父走近才发现孙女旁边有陌生的脸孔。他揉了揉眼睛又仔细地看了他一眼之后,他忍不住惊呼:“女儿啊!你怎么做了变性手术了?把自己弄成这样?爸都不认得你了!”

    听得齐霁枫是一头雾水。

    张小楠却忍俊不禁。“外公!你在说什么啊?他是我的朋友,不是妈妈。”

    “他不是你妈吗?你又不早点说!是你说要和你妈一起来的嘛!害我出糗了不是?”他不好意思地对齐霁枫笑笑,“对不起啊!孩子!我认错人了!”

    “没关系!”

    “妈妈本来是要来的!但是有一个很重要的急诊!所以就没有来!”

    “我就知道!我看,等哪一天我也要请她来看病才能见到她了!”外祖父一脸的不高兴。

    “妈妈虽然来不了,但是她做了你最爱吃的菜要我带给你!有没有闻到呢?”

    外祖父竖起鼻子闻了闻。“是红绕肉对不对?”

    她点点头。

    “好耶!这下有口福了!我就说嘛!有女万事足嘛!我不陪你们了!我要去开动了!”他迫不及待地跑进去。

    “别吃太多!不准暴饮暴食!”

    “知道了!知道了!”

    张小楠回转身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我的外公就是这样!有好吃的就什么也不管了!”

    “老人家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我想外公他一时半刻的也不会搭理我们了!不如……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点点头。

    她和他一起穿过木屋后面弯曲的小路,在小路的尽头豁然开朗。一个小小的桂花树林占据了视线一半的土地。

    齐霁枫置身在这片花林里,思绪里一片空白。它的美与纯洁深深地震憾了他。

    “就是这里了!你可是少数来这里的人其中的一个!”她脸上带着阳光般的笑容,轻快地跑进了花林。

    他跟在后面,有一种梦境的感觉。这里……就像是她的世界。有阳光、有花香,当然也有最单纯的快乐。而他,误闯进了她这个没有杂质的世界。

    桂花林仅剩的点点花香恰到好处地飘荡在他们的周围。

    他们在树下的大石头上并肩而坐。

    “这个桂花林是一个酒场在这里种的。它们用这里的桂花来酿酒。每一年都会送很多给我们。要不是我妈阻止,我恐怕已经是个女洒鬼了。每次来牧场,我都要来这里坐一下。这样,心情就能得到平静。”

    “坐在这里,心真的就能得到平静吗?”他不相信。

    “嗯!从小到大,每一回不管有多伤心,只要在这里,我都能得到平静。”她用坚定的眼神回答了他。

    “也许是你还不够伤心。”

    “你说得对!真正的伤心,是无法轻易平静的!”

    “大概是我的心……已经平静太久了。已经平静地没有了感觉。不管是伤心也好,高兴也好,对于我来说,都感觉不到什么了。”

    “你是说你的心已经麻木了吗?”

    “我不知道!有的时候我会因为我的平静而感到害怕。有的时候,我却感到无所谓。”

    “你的心……没有麻木,只是……封住了。有的时候也要让它出来透透气,你快把它闷坏了!所以,它有那么一点点生病。总有一天会有一个好医生治好它的。”

    他看着她,在她的眼睛里,他看到了一种叫做善良的东西。

    “知道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吗?”她问,转开了这个有点悲伤的话题。

    他摇摇头。

    “因为,这里的风最温柔,也最温暖。就算是在冬天最冷的一天也不会感觉到寒冷。”

    他这才发现,吹过他身边的风有多么的舒服。

    “听老人们说,风谷的风之所以那么亲切,是因为一个传说。”

    “传说?”

    “传说远古时候,风谷还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原。是一个叫做萍的少女用自己的身体化作了溪流滋润了大地,才有了今天生机勃勃的风谷。而萍的灵魂化作了缕缕清风,祝福守护着生活在这里的人。”

    “你相信?”

    “我相信!”

    “如果……世界上真有灵魂的存在,它们也会变成风吗?”

    “我不知道。不同信仰的人会相信不同的说法吧!神话故事里说,是女娲用地上的泥土捏成了人。然后,她对着泥人吹了一口仙气,人就开始有了灵魂和思想。人死后,亲人会将他们埋葬,他们的身体会重新化作泥土。

    “而他们的灵魂一定去了他们想去的地方。不管是西方极乐世界也好,还是天堂也好,只要是善良的人就会去那里。”

    “我妈……也会去那里吗?”他突然问。

    她没有说话,因为他突然的悲伤而无言以对。

    “对不起!”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和她说这些。

    她微笑着。“她…会去那里的。因为……她是善良的妈妈。”

    因为她温暖的笑容,他的心……暖了起来。他从来没过这种感觉,那是什么也不用多想的信任和安心。

    “相信这个的人已经很少了。”

    “你是说传说?对啊!不过,就算不是真的也没有关系。”她天真地一笑,“就当是一个美丽的故事好了。相信它的人也许就有了心灵的寄托。”

    “我……相信!”

    “我也相信!”

    “既然这样,那我决定要送你一样东西。”

    “什么?”

    她神秘地笑了起来。拿过画夹,用笔在纸上画了起来。

    他静静地呆在一旁,凝望着她专注的侧脸。

    她聚精会神地用笔描绘着。目光随着每一笔线条游移,嘴角带着由画画带来的最单纯的快乐。

    他注视着她认真的表情,似乎感应到属于她的那一份幸福。

    用了很短的时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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