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我又说了什么?
沉默片刻,她垂了眸,牵住我的手,“我们回去。”
手心传来冰凉感觉,我瞪了那男子一眼,微微用力,便握紧了柳冰的手,向雨中跑去。
奔跑中,细雨打湿了我的发,凉凉的水顺着鬓角淌下,滑入了衣领,冷得我一激灵,我却笑了起来。
“依依。”
脚步慢了下来,我转头,细雨中,我看到柳冰和我一样狼狈,青丝上一层细细的水气,衣衫也晕着薄薄的湿,她望着我,唇微动,却欲言又止。
“你看。”我笑着指着前方不远处的村口,气息有些不稳,却仍然道:“快到家了,我们赶快走。”
“嗯。”
手被紧紧握住,我拉着她向前跑去。
如果不想说,就不要说。
因为,现在这样,真的很好。
***
入夜,窗外仍是细雨绵绵,没有半分要停的兆头。
我躺在软绵绵的床榻上,盖着薄被,无聊地望着不远处桌子上忽明忽暗的烛火。
“啊嚏——”
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鼻子好像有什么流了出来,我坐了起来,去拿床边的丝帕。
这时,隔壁传来哗啦的水声,还有担忧的声音。
“依依,没事吧?”
我用丝帕揉了揉鼻子,“没什么,好像有些伤风了。”
这场雨,我还是凉着了。
回来后,虽然洗了热水澡,但还是变成这样,让我对自己的身体有些沮丧。
这时,窸窣声音响起,像是衣料摩擦,好像是穿上衣服。
不知为什么,我的身体虽然醒来后一直就不是太好,但耳朵却是很灵,极轻微的声音也可以分辨出来,这让那时的我很高兴,因为,至少可以证明自己不是一个完全的废人。
我急忙道:“我没事。”
没有任何回应,倒是脚步声开始响起。
片刻,我看到柳冰一边拿着毛巾擦着湿发,一边走了出来。衣衫松垮地穿着,带子也系得歪扭,一看就是匆忙出来。
我望着她走来,我知道,她很担心我。
她来到我面前,我抬头望着她,只见她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然后皱眉。
“有些热,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声音轻轻柔柔,眼神满是担心,我摇了摇头,看着她,然后伸出手,环住了她的腰,将脸贴在她的小腹上。
“这样,就好了。”
暖暖的,很安心。
没有回应,只有安静的沉寂,片刻,头顶传来温柔的轻揉,我听到她说,“是吗?”
“嗯。”我轻轻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我抬起头,望着她,问道:“你的心口有没有疼?”
柳冰摇头,弯了弯唇角。
她虽然在笑,但那双眼睛,却似乎有着浓得化不开的哀伤,让我看不透。
我放开她,半跪起身,直直地看着她,想要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
她的神情却有些怔忡,望着我,一动不动。
我伸出右手,轻放在她的心口上,指尖传来冰凉温度,微微用力按下,便见她皱了眉。
“果然又疼了吗?”我看着她的眼睛,抿唇。
我的身体不好,柳冰也有不能说的隐疾。每到下雨阴天,她的心口就会隐隐作痛。当我发现后,曾经问过她,她却只是告诉我,是以前落下的旧伤,却没有说是如何造成的。
她不说,我便也没有问。
屋里没有半点声音,只有窗外的雨打屋檐声,却显得愈发沉寂。
扑咚,扑咚……
手心传来心跳,似乎变成了声音,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烛光晃了一晃,似已燃到尽头,倏地灭了。
一片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看到她抬手,握住了我的手,“没什么事情,你先睡吧,我待会过来。”
我抿唇,片刻,轻应了声,躺了下来,闭上了眼。
不能问,不要问。
***
第二天,我果然发了高烧,躺在床上,脑袋昏昏沉沉,时而清醒,时而昏睡。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柳冰轻声唤我,我睁开了眼,看着她,只见她手中端着一个碧色瓷碗,眼底是浓浓的担忧。
我皱了眉,摇头。
曾经陪了大半年的药碗,怎么能不认识。
她弯了唇,将碗放在一旁的凳子上,然后坐了下来,轻抚我的额头,“我扶你起来,把药喝了,很快就会好了。”
我皱着眉看她,离得近了,我才见到她的眼底有些青黑,似乎是一夜没有睡好。
半响,我抿了唇,垂了眸,轻哼了声。
细细弱弱的声音,让我自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看了柳冰一眼。她却没有笑,只是俯身,将我扶了起来,然后让我靠在她的怀里。
整个人被她圈住,暖暖的,让我有些想睡,只见柳冰拿起药碗,端在我身前。
我盯着碗,里面是黑色的药汁,看着就很苦。
药太苦了,不想喝。
“一勺勺喂会苦,所以一口气喝了好不好?”轻轻柔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大概是靠得太近,她呼吸的热气吹在耳朵上,让我有些痒,下意识揪了揪耳垂,便听到她轻笑,却很快就没了声音。
耳朵有些热,我夺过她手里的药碗,一仰脖。
好苦……
唇边还沾着药汁,柳冰用丝帕细心给我拭去,然后抱着我,轻声道:“睡吧。”
望着她藏着心事的双眸,我抿了唇,闭上了眼。
也许是药的作用,也许是我又困了,很快,我陷入了沉睡。
这一次失去意识之前,我似乎感觉到唇角被软软的东西触碰,我却还没有想明白那是什么,便睡了过去。
“与其守着这无望的喜欢,倒不如放手成全。”
迷迷糊糊中,不知是谁,在我耳边说着我听不懂的话,我翻了个身,不想听。
“一叶蔽目,而不见泰山。”
声音仍在继续,我皱了眉,捂住耳朵。
“教主!”
忽然而来的声音,让我猛然睁开了双眼。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身边没有一个人在。
我怔了半响,刚才那些声音,是梦吗……
摸了摸额头,似乎不再那么热,只是嗓子有些干,想喝水。
我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望向窗外。
天边云彩泛着妖艳的金色,远处也有炊烟升起。
耳边好像听到锅铲碰撞的声音,我微微侧头,她应该在做晚饭吧。
低头想着刚才的梦,我有些困扰,怎么会做这种古怪的梦。
脚步声传来,然后停住。
我低头想事情,一时也没有注意到,当我恍觉抬头时,只见柳冰正站在门边望着我,她的腰间系着围裙,几缕微乱长发垂在肩膀上,因为她背对亮光站着,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到她问我,“依依,好些吗?”
心猛地一震,这个声音……
我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点头,“好些了。”
她走了过来,看着我,眼底蕴着我依旧看不明白的情绪,摸了摸我的额头,问道:“睡得好么?”
我望着她,轻应了声,等待她的反应,她却只是笑了笑,“要不要我把饭给你端来?”
我舔了舔唇,摇头,“我想喝水。”
“那你等我。”
片刻,柳冰端着水回来,坐了下来,用勺盛到我嘴边。我张嘴,喝了下去,然后直直看她的眼睛,却发现她微微低头,回避了我的目光。
我微微抿唇,也低了头。
“依依。”
柳冰却忽然开口,我抬头,只见她放下碗,看着我。
这一次,她没有回避我的注视,问道:“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有些明白她的话,却还是确认一遍,“你指什么?”
“过去。”
言简意赅的回答,让我看了她半响,轻挑了挑唇,摇头。
那双眼睛,已没有了往日的平静淡然,反而多出疲倦,还有一些我看不懂的情绪。
总觉得,知道了过去,便是我失去她的时候。
所以,我选择了放弃。
“是吗?”柳冰抿唇,望着我,许久,她抬手,轻抚我的脸,轻声唤我。
我闭上了眼。
温软指尖在脸上流连不去,一下又一下。
我听到细微的声音,似乎是她在靠近我。
安静的屋里,眼前一片漆黑,五感似乎也被放大。
几近可以感觉到,她的呼吸就近在咫尺,却停而不前。
隐约知道,要发生什么,我却依旧没有睁开眼,只是下意识攥紧了被角。
空气忽然大幅流动,伴随着声音,接近的温度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脸上一片凉意。
“饭要凉了,我给你,端过来。”
声音失去往日从容,反而有些仓惶的感觉,我睁开了眼,只见柳冰已向外走去。
我抿了唇,垂了眸。
为什么……
不吻我……
☆、忘风华
我坐在屋子门前的台阶上;望着在灶房里忙碌的柳冰。
她说我不能进去,我便坐在这里看着。
红色的火光从灶炉里透出;倒映在她的脸上;如往日一样,可以看到额上的汗水。
她系着围裙;卷起的衣角从裙边露出一点;袖子卷到小臂那里,露出光洁如玉的皓腕,与她操持活计而变得有些微红略糙的手;形成极大的反差。
她虽然在忙;也时而看我;但和往日不同的是;她的眼底没有从容,更多的是怔忡,却只是一瞬间,便低了头,避开我探究的目光。
我抿了唇,低下了头,双手下意识绞着。
这段时间,经常会看到她怔怔地发呆,坐在我坐过的屋顶上,连位置都一分不差。
青丝、白衣、黄沙漫漫、一轮残阳似血。
她有很多事不曾告诉我吧?
刚好,其实我也不太想知道。
得了伤风后,柳冰每天都给我煎药,喂药,常常苦得让我皱了眉头。如今我的病好了,药却依旧没有停用,她告诉我,是给我调理身体。
我本不想喝,却在看到她那双洇着淡淡愁绪的眸子时,而将拒绝的话语咽了下去。
如果这样可以让她高兴些,即使是一直喝下去,也没有关系……
这时,地上一只蚂蚁从我的眼前爬过,我顺手捡起身边的木棍,逗弄着它,它绕来绕去,怎么也过不去,便往回爬,让我不由失笑。
我放弃了蚂蚁,无意识的用木棍在地上划着。
当我回过神的时候,才看到泥土地上,写着一个字。
璃。
我怔怔看着,又有些出神。
自从那一次听到奇怪的声音后,我便开始断断续续的做梦。
梦境杂乱无章,听不清的声音,看不清楚的人。
我唯一能看到和听到的,就是柳冰。
我不知道,她为何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而且,我叫她——
如冰……
或者右使……
梦里,我为了她哭泣,只因为她受了很重的伤,但如何受伤,我却没有梦到,让我醒来后,发了好一阵呆。
我不清楚,她心口上的陈年旧伤,是否是因为我才造成。
她从来都不告诉我,也许,真的是吧。
梦里,似乎还有一个对我而言,很特别的人。
我隐约听到有人叫她——璃儿。
明明看不清她的脸,也听不清她的声音,却让我隐约觉得心痛,像是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心口空荡荡的。
这些空虚,却在醒来后,见到柳冰后,而又填得满满的。
坐得久了,觉得有些口渴,下意识咽了下,喉咙却泛出苦涩。
我皱了眉,那个药,果然好苦,直到现在苦意都散之不去。
柳如冰……,再度想起这个名字,我望着地上的‘璃’字,愣了神。
我喝的,真的只是治疗身体的药吗?
我紧紧绞着手,似乎是从喝药后,便开始做梦,而这些梦似真似假,总是让我醒来后,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
会是唤起过去记忆的药么?
如果那些梦是我的过去,她为何要让我恢复记忆?
我真正的身份,究竟是……
不是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吗……
脚步声响起,我抬起头,只见柳冰正向我走来。我忙用木棍在地上胡乱扒拉几下,抹去了那个字。
“不舒服吗?”温柔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我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摇头,“没有,我只是发呆而已。”
“是吗?那就去洗手,然后吃饭吧。”
“嗯,好。”我对她笑了笑,向灶房跑去。
望着铜盆中倒映出的脸,眼角微挑,挺鼻薄唇,明明是艳冶风华的一张脸,却有着一双清澄的眸子,透着些许无辜。
似乎,有一种,怪异的违和。
我抿了唇。
刚才,柳冰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如释重负的表情。
果然,不告诉她我做的那些梦,才是正确的。
若是一直想不起,我就会一直陪着你,是这样么?
刚好,我也想陪你,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即使,你骗了我。
***
月光透过窗棂,我躺在床上,抬起手,凝望着指尖,依稀看见上面有一圈朦胧的光影。
我伸过手,对柳冰道:“你看,指尖上有白蒙蒙的光。”
轻笑声响起,我听到一声轻应。
“我看看你的手。”我抓住她的手,有些微糙的感觉,让我忍不住摩挲,似乎只有这样,就可以让它光滑一些,柔嫩一些。
“依依。”
我偏了头,看着她,“怎么了?”
柳冰弯了弯唇角,望着天花板,问我,“你觉得现在这样子,满足吗?”
我轻轻点头,“嗯,想这样,一直走下去。”
“是吗?”柳冰偏了头看我,眼底又出现了我看不清的情绪。
我侧过身,望着她,认真点头,然后握紧她的手,然后,一字一句道:“只有,我和你。”
我感觉到她的手变得僵硬,更是用力握紧。
“柳冰。”
我第一次,唤了她的名字。
分明不是我的姐姐,分明是喜欢我,却不敢说出来。
“依依……”她的神情有些困惑。
我揽住了她的腰,靠近她,近到可以看清她的眼睫,呼吸也近在咫尺,彼此交缠。
那个傍晚,她曾对我做过,却未完成的事情。
我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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