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凰·劫gl- 第48部分

　　
　　纪无心低头，“教主见你久久不至，吩咐我来寻你。”
　　
　　洛忆阑冷笑，拂袖而去，她没有看到纪无心在她身后复杂难言的目光，或者说，她是不想看到。
　　
　　华清殿中，洛幽依手握三尺染血青锋，唇角微勾，凤眸睥睨众人，高傲而张扬。
　　
　　大殿正中，众人跪了下来，齐声高呼，“恭喜教主，大业得成。贺喜教主，千秋万代。”
　　
　　洛幽依抬手示意，神情是掩不住的意气风发，“都起来吧。”
　　
　　声音柔媚，没有半分杀意，让人难以想象，就是这个女子在一个时辰前，以雷霆万钧之势，调动幽冥三军，将教主连元安软禁，将他的一应家属和亲信尽数血洗。
　　
　　“谢教主——”
　　
　　门外高呼声响起，“殿外洛忆阑、纪无心、叶霖求见。”
　　
　　“传！”
　　
　　洛忆阑缓步走进大殿，在见到叶霖的那一刻，她终于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深得连元安信任，谁又能想到他竟然是洛幽依心腹之人。当初，她差点对叶霖动了杀机，却被连元安所喜，只以为自己是在乎他，其实她只是觉得，叶霖挡了路而已。
　　
　　叶霖此时也是如释重负，最初见到洛忆阑时，他记得她面无表情，神情冰冷，却在见到连元安时，那冰冷就消失无踪，化作缱绻柔情，真真让他汗颜三尺。
　　
　　按照洛幽依的安排，他当着洛忆阑的面，假意劝连元安不要沉迷美色，那时，他看到了洛忆阑眼中一瞬而过的杀机。那样的杀机，让他意识到这个女人的可怕，不愧是洛幽依亲自教导出来的暗子。
　　
　　三人进殿，跪了下来，齐声道：“参见教主。”
　　
　　洛幽依抬手，“都起来吧。”
　　
　　“谢教主。”
　　
　　洛幽依来到教主宝座，宽袖一拂，转身坐定，目光凛凛，“纪无心，叶霖听令。”
　　
　　两人俱是向外侧站一步，拱手抱拳，齐声道：“属下听令。”
　　
　　洛幽依扫视众人，红唇轻启，声音响彻大殿，“第一道命令，任命叶霖为幽冥左使，纪无心为幽冥右使。”
　　
　　叶霖面现喜色，纪无心却是面无表情，齐声道：“谢教主，属下定当尽心尽职。”
　　
　　洛幽依挥手，再次扫视众人，凤眸闪过凛意，“第二道命令，从今日起，幽冥教设圣使，仅次居于本教主之下。”
　　
　　洛忆阑冰冷的表情在这一刻，终于出现波动，她知道洛幽依在兑现承诺，手悄然攥紧，她的复仇之路，终于近了。
　　
　　“洛忆阑听令！”
　　
　　强制按下心中的激动，洛忆阑向前踏出一步，拱手道：“属下听令！”
　　
　　望着台下满面期待的洛忆阑，洛幽依感慨万千，她不能不承认，这场局，如果没有洛忆阑，断不会如此完美收宫。
　　
　　“意外”邂逅，让连元安一见钟情，而后欲擒故纵，让其欲罢不能，再到最后收网，让他彻底沉沦，将教中大权尽放于自己之手，一切都做得无懈可击。正是在洛忆阑的推动下，她才能在教中关键位置逐渐安插自己的心腹，而后顺利夺权，登上教主大位。
　　
　　只是，她不明白，为何看到洛忆阑对连元安巧笑嫣然，柔情万千时，会觉得刺眼。明明在演戏，却让她恍惚觉得那是真情流露。正是因为如此，她冒险加快了夺权步伐，在一切都布局妥当时，决然提前执行计划。
　　
　　唇角噙笑，抬手示意，“圣使一职，便由你接任。”
　　
　　洛忆阑正待回话，却听到一人跳出来反对，“教主，我反对。忽然设置圣使一职，会撼动教中原有根基，还望教主三思。”此话一出，立即引来几人附和。
　　
　　这时的众人已经知道洛忆阑不是洛幽依的表妹，只是洛幽依安排接近连元安的暗子，自然看不上她，反对声音也就大胆起来。
　　
　　洛忆阑冷睨那人，云袖微动，似有什么要呼之欲出，却是隐忍。
　　
　　察觉到洛忆阑的动作，洛幽依神情似笑非笑，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我意已决，无需再劝。”
　　
　　一人站出，“教主，就算设置圣使一职，那人也不该是洛忆阑。她何德何能，能担此大任。”
　　
　　叶霖心中嗤笑，敢说出这话，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此话一出，将任命洛忆阑的教主又置于何地。果然，洛幽依的脸色冷了下来，却是隐忍不发，而是凤眸微眯，看向洛忆阑，微微点头。
　　
　　洛忆阑明白了洛幽依的心思，袖中匕首赫然出鞘，身形一闪，便到那人面前，寒光一闪，便听众人惊呼。
　　
　　“藐视教主，该当何罪？”冰冷匕首架于那人颈间，洛忆阑星眸冰冷，一眼望去，如幽深寒潭，冰冷刺骨，“如果我不能，教中也无人能担。”
　　
　　“你，你……”那人面色苍白，颤抖着说不出一句，众人更是胆战心惊，他们又何曾见过这样的洛忆阑。
　　
　　洛忆阑冷笑，匕首下压一分，只见血丝渗出，“我告诉你，圣使这个位置，我要定了！如果你想死，我成全你。”
　　
　　看着眼前这一幕，纪无心低头，戴着面具的洛忆阑，只让她觉得疼。
　　
　　洛幽依凤眸闪过不明情绪，抬手示意，“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圣使，回到你的位置。”
　　
　　匕首唰地收起，洛忆阑垂眸，转身对洛幽依抱拳，站回原位，低声应道：“是。”
　　
　　冰冷杀意忽然消失不见，大殿众人俱是心神一松，叶霖却莫名打了一个寒颤，如此转换自如的气场，这个女人，太可怕。
　　
　　洛幽依暗暗心惊，她发现，洛忆阑的成长远远超出她的想象，凤眸闪过幽深，看向众人，问道：“连元安此人如何处理，你们可有想法。”虽是询问句，语气却没有半点疑问，似是成竹在胸。
　　
　　叶霖的额上渗出冷汗，教主也不是省油的灯，此话毫无疑问是在试探众人的态度，他侧身踏前一步，“启禀教主，属下以为，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众人齐齐附和，“左使说的是。”
　　
　　洛幽依唇角微不可查的弯了一下，看向洛忆阑，却见她低头不语，而纪无心也是不语。纪无心不擅言谈，她理解，洛忆阑的行为却让她不舒服，莫不是日久生情……
　　
　　微微冷笑，“既然如此，那就杀吧。”
　　
　　“等等，连元安，我来杀。”洛忆阑却忽然出声。
　　
　　此话一出，众人再次心颤，却没人再敢说话。连元安对洛忆阑的宠爱众人皆知，如今落难，即使没有感情，至少也该心软，然而洛忆阑却转眼翻脸无情。
　　
　　洛幽依这才明白洛忆阑只是不愿随众人之言，沉默片刻，挥了挥手，“这件事不用你做，我会交待他人。”
　　
　　“是。”洛忆阑低头，不再言语，她怎么能说是因为察觉到洛幽依情绪不对，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此后洛幽依又颁布一系列人员任命和法令，便让众人散去，自己则留在大殿内，凤眸幽深，若有所思。
　　
　　冰冷无情，这就是洛忆阑带给她的最新印象，也是她曾经想要洛忆阑变成的样子，她应该高兴才对，为何却如此失落，就像失去了一件重要东西。
　　
　　如果有一天，我失去了你，会是什么心情？
　　
　　许久，一丝光亮在她的眸底扩散开来，将幽深尽数吞噬。
　　
　　洛幽依终于发现，原来，两年多的相处，不知何时，洛忆阑早已在她的心中占了一个位置。记着洛忆阑的悲伤，记着她的倔强，记着她的执着，记着她的坚持，记着她的所有一切……
　　
　　她终于明白，自己对洛忆阑到底是一种什么感情。她却毫无所觉，将洛忆阑亲手送上了棋局……

☆、前尘梦

　　时光如水；转眼匆匆。七月流火，暑退将寒。
　　
　　幽冥谷凌烟阁三楼；洛幽依站在案几前；凤眸微垂，颀长纤指轻抚案几上的一幅画。
　　
　　指尖在画上游走；洛幽依的唇角弯出一丝柔和的弧度；她未曾察觉，如今的自己，曾经的戾气和果决渐渐在变弱；反而多出几分柔情。
　　
　　“笃笃——”敲门声响起。
　　
　　洛幽依抬头；应了声；“进来。”
　　
　　洛忆阑推开门；便看到洛幽依唇角微挑，向她招了招手，“过来，看看这幅画如何？”
　　
　　她沉默片刻，走了过去，站在洛幽依身边，向案几上的画看去，画上是一个少女，翠衣轻衫，眉黛如烟，星眸如夜。她愣了愣，抬头看去，正对上洛幽依的目光，那双凤眸里，没有大殿之上面对众人的睥睨，而是多了些宠溺的意味。
　　
　　她低下头，不敢去面对那样的目光。这样的眼神，让她心生不安，她怕会是自己最不想猜到的结果。
　　
　　洛忆阑不知道洛幽依怎么了，当上教主以后，问她想要如何复仇，她说自己只是棋子。问她可有喜欢的人，她说自己只剩下一件事，那就是复仇。问她为何不能试着放开心，不要像纪无心那样，她说无情无心才能复仇。
　　
　　每一个回答，都坚定表明了一个态度，那就是复仇，是她的一切。
　　
　　对此，洛幽依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开始频繁的召见她，每一次却让她倍感压力。只因为洛幽依什么也不让她做，只是让她听她说说话。
　　
　　每听一次，她便被动了解洛幽依一分，年少进入幽冥教，第一次杀人时，宛若曾经的她。为了生存，从杀手做起，经历几次生死危机，都侥幸逃过。教中人人勾心斗角，如何渐渐学会保护自己，如何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没有人天生喜欢算计他人，也没有人天生喜欢杀人，如果不是被逼无奈，谁愿意双手沾染血腥。”她记得洛幽依说这句话时，凤眸曾闪过的落寞，那一瞬间，她对洛幽依曾经有过的怨和恨都烟消云散。
　　
　　“这幅画，少了些东西。”
　　
　　洛幽依轻笑的声音唤回了洛忆阑的心神，她回过神来，只见洛幽依拿起桌上的毛笔，蘸了些许墨，在画的左下角提笔缓缓落字。
　　
　　片刻，一行字出现在洛忆阑的眼里，“执手相看，流年白首。”
　　
　　‘咔嚓’，有什么东西在洛忆阑的心里裂了开来，她抬头，只见洛幽依唇角噙笑，眼前一片空白，只看到洛幽依的唇在动，柔声入耳，“你可愿意与我白首相约？”
　　
　　仓惶后退几步，慌乱摇头，便看到洛幽依脸上的笑意僵了下，唇嗫嚅，“我……”
　　
　　“呵，没关系……”洛幽依微整心情，问道：“吓到你了？”
　　
　　“没有。”洛忆阑深吸口气，仓惶慌乱消失不见，再度镇静下来，低头道：“属下失态了，教主刚才的话，大抵也是在说笑吧。”
　　
　　洛幽依放下笔，缓步走到洛忆阑面前，唇角微挑，“如果我说我是认真的，你会如何想？”
　　
　　“教主折煞属下。”沉默片刻，洛忆阑抬起头，声恳言切，“属下只希望教主能早日帮属下复仇，毕竟，属下剩下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不会，我一定会帮你想办法。”洛幽依打断了洛忆阑的话，脸色阴晴不定，让洛忆阑修炼天元诀，是她犯下的最大错误，这个错误，她必须想办法补救。
　　
　　洛忆阑却摇头，“从决定报仇的那一天，属下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教主不必担心，属下现在想求教主另外一件事。”
　　
　　洛幽依的脸色略缓，“什么事？如果可以办到，我会尽力。”
　　
　　“属下曾经吩咐下面人查探韩惊鸿的下落，最近得到消息说在怀远似有他的行踪，属下想去那里确认，如果是他，属下的仇便有希望得报一部分。”顿了顿，洛忆阑的声音低了下来，“但属下知道自己这张脸，没有办法出谷……”
　　
　　洛幽依明白了洛忆阑的意思，沉吟半响，道：“其实之前我已经想过这件事，只想着等你哪天出谷时，我再告诉你。”
　　
　　洛忆阑星眸闪过光亮，“教主难道有办法？”
　　
　　“办法是有，但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洛忆阑的心有些凉，她们终究还是需要交易。然而，下一刻，洛幽依的答案就让她知道自己想多了。
　　
　　“我和你一起去。”
　　
　　看出洛忆阑在犹豫，洛幽依笑着解释，“毕竟我也很久没有出去了，如今教中安稳，也该出去看看了。而且你说的地方，离此甚远，几近关外，胡人汉人混杂，你一人出去，容易出事。”
　　
　　咬唇片刻，洛忆阑点头，“好。”
　　
　　“你先回去，此番路远，必有很多东西要准备。至于办法，等我消息便好。”
　　
　　“是。”
　　
　　洛忆阑离开后，洛幽依的笑意消失了，第一次表白就被拒绝，这让她有些挫败。好在洛忆阑的态度，让她看到一线希望。用了这么久的时间，她让洛忆阑打消了对她的恨意，相信再用些时间，她会让洛忆阑喜欢自己。这一趟怀远之行，说不定就是契机。
　　
　　想明白后，洛幽依凤眸眼波流转，唇角再度缓缓弯了起来。
　　
　　几天后，就在洛忆阑以为洛幽依忘记了这件事时，忽然得到洛幽依的传话，让她收拾东西去幽冥谷谷口。
　　
　　当洛忆阑来到谷口时，只见那里有一辆马车，纪无心正站在那里等候，急步过去，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便听到马车里传来声音，声音柔媚，三分绵软，“洛忆阑，上车。”
　　
　　“是，属下逾越。”洛忆阑掀开车帘，钻了进去。在看到洛幽依的那一瞬间，她愣了下，随即低头，抱拳道：“见过教主。”
　　
　　马车里很宽敞，洛幽依打算舒服些，准备得也就比较齐全，此时她已经脱了鞋，人懒懒的斜倚在软榻上，唇角噙笑，注视着洛忆阑，微微抬手，“你我出门在外，就不要这样了，免得被人发现你我的真实身份。”
　　
　　“是，那属下该如何称呼教主？”洛忆阑的脸色微红，洛幽依的样子，如果用一个词形容，那就是风情万种。她忽然有些后悔，不该答应洛幽依和自己一起出来。
　　
　　“叫我幽依如何？”洛幽依坐直身子，半开玩笑半认真问着。
　　
　　“……”
　　
　　“好了，不为难你了。”洛幽依轻笑，将一件方形木盒递给洛忆阑，“你打开看看吧。”又吩咐车外，“无心，走吧。”
　　
　　“是。”外面传来纪无心微冷的声音，片刻，马车缓缓的走了起来。
　　
　　在马车咯吱咯吱的声音中，洛忆阑在车厢侧座坐了下来，打开木盒，一张薄如蝉翼看不出形状的东西出现在她眼前，轻轻捻起，仔细看去，忽然明白这是什么，惊讶抬头，只见洛幽依笑着点头。
　　
　　“幽冥教中只有这一张人皮面具，送给你了，也免得你将来在江湖行走，被人认出而横生枝节。”
　　
　　“这……”洛忆阑忽然觉得手中这份礼物，有些烫手。
　　
　　“不必多说，这是你应得的。”洛幽依又拿出一件圆形玉盒，轻轻拧开盖子，纤指微微挑出一抹无色透明固体，对洛忆阑道：“过来我身边坐下。”
　　
　　“我自己来就好。”洛忆阑低头，这种情景，似曾相识。只是那时候，洛幽依对她没有心思，如今，却是不同，不能不让她多想几分。
　　
　　“哦？”洛幽依神情似笑非笑，“没有镜子，你要如何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