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心事
整个晚上，小雅就像一个初恋的少女，患得患失，一会儿幸福地笑，一会儿又难过地啜泣，幸福啊，似乎唾手可得，却又咫尺天涯……就这样辗转反侧，直到深夜她才疲倦地睡了过去。
当她睁开眼睛时，已经上午九点了。她赶忙起身，觉得眼睛很难受，照了一下镜子，略有些红肿。来到客厅，桌面上摆着已经冷了的早餐：包子、豆浆、两个个茶叶蛋。还有一张惊鸿留下的纸条：“姐姐，我去学校了。多吃点儿东西。腰还疼不？别乱动，在家好好歇一天吧。”看得小雅心口一阵发热。
洗漱完毕，用微波炉热了早餐，一口口细细地品尝起来，仿佛此生最美的饮食，仿佛品尝出了情人细心的呵护……
这个周五的育才格外安静，下周一就是月考了——育才惯例每个月都安排一次正规的考试，拉单桌排名次自不在话下——大家都拼命复习，就是混混们也要临阵磨磨枪，毕竟父母那边也要交待。
只有惊鸿轻松的很，托那场怪病的福，过去的所学在自己脑海中无比清晰，读过的书做过的题像是刻在了脑子中一般，分毫不差，这次考试自己肯定是要一鸣惊人了。
复习自然免了，现在就是高考他也有信心轻轻松松地拿个状元。干点儿什么呢，中学部的人是不能找了，倒是中师都闲着，他们只有期中期末。对，去找罗靓影，那个中师的骚货在床上真是精彩极了……想到这儿惊鸿立刻直了。
晚上放学。中师部教学楼的门口并不像中学部那样汹涌着归家的人流，而是三三两两身着便装出去游玩——这所中专学校大多是外地县城或农村的学生，周末都住在学校，家里离长青近的一般也个把月回去一次，离得远的往往要呆上一个学期了。
九四师一班的门口今天格外惹眼，一个身着艾斯普里特的黑色风衣配着杰克&；#8226；琼斯的仔裤、骆驼休闲鞋的英俊男子站在那里，似乎在等着什么人，出入的女生无不侧目，不仅因为在这个打扮洋气的帅哥，更因为他是育才无人不晓的大哥。
罗靓影有些紧张地走出了来，她有把握这个男人还会回来找她，但她心里不免有些害怕，这个外表谦和的男生实际上是个魔鬼。
当她看到门外的男人在夕阳的余晖下是那样的卓立不凡、那样的自信从容，她的心猛地一跳，他真的好帅啊，而且那么有本事。这个世界就是这个样子的，一个美丽的女人如果征服不了那个男人，就只能做为他的附属品，这是罗靓影深信不疑的真理。
罗靓影知道凭自己永远也无法征服眼前的男人了，而且也无法摆脱，说实话她也不想摆脱，宁可做富人的附属品也不做穷人的宝贝儿，这是她给自己定下的人生信条。爱情，她从来就没有相信过。“穷人没有生活，只有生存”，她忘了从哪里听到的这句话。连生活都没有，何谈爱情！
她想起了妈妈夙夜的幽叹。当年不知多少高干子弟追求艳名远播的妈妈，而她偏偏看上了穷小子的父亲，不顾父母的反对和父亲私奔到了一个小县城。结果如何？有上顿没下顿，过了半辈子穷苦日子，就连生靓影去医院都是管人借的钱。
开始两个人还是浓情蜜意，窝窝头嚼在嘴里都是甜的，但日子长了靓影妈就逐渐变了脸，对靓影爸颐指气使不说，还不时撮着脊梁骨骂他是窝囊废，养不起老婆孩子，当时就是瞎了眼跟他。
父亲是个老实人，心想老婆当年背井离乡跟自己跑到这个小地方，一天好日子没过过，自己一个大男人没本事还能说什么？除了忍气吞声，就只能借酒消愁了，每天下班回来，必定喝个酩酊大醉，往床上一躺就不省人事。任凭女人打骂，就是喝酒睡觉，其它事一概不问。
后来，靓影妈也不管他了，白天打麻将，夜里常不归宿，穿着也入时起来。当时刚上小学的靓影不知道妈妈因何变成这样，只隐约听说过邻居在背后指点着妈妈说“破鞋”。
父亲日渐消沉，整天浑浑噩噩，后来单位黄了，他更是一天除了喝酒就是睡觉，难得清醒时，就对着窗户坐着，直勾勾地望着窗外。
只可怜了罗靓影，从打记事儿起就没过过一天幸福日子，虽然父母从来不打骂她，但残破的家庭让她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母亲不时会回来，收拾一下屋子，陪陪自己的女儿，给她些钱，让她转给爸爸。靓影最开心的时候就是妈妈回来，每次回来，她就有好吃的东西、好看的衣服，还能去公园儿玩儿。
一次，她摇着爸爸的手，哭着说：“爸爸，我想妈妈，你快把她接回来吧。”
父亲颤巍巍地抬起手，轻轻抚摩她的小脸，“孩子，是爸爸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小靓影一下子扑倒爸爸怀里，嚎啕大哭：“爸爸，我想要妈妈，我不想要妈妈做破鞋，你快去把她接回来吧。”
“是爸爸没能耐，是爸爸没能耐，不怪妈妈，你妈妈当年抛弃了优越的生活跟随爸爸，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无论她做什么都是应该，你不要恨妈妈，要恨就恨爸爸吧。”父亲说这些话时，表情很木然，好像一个木头人，似乎世上再没有任何事情能触动他，但是靓影却分明看见了那眼角浑浊的泪水。
每次见到妈妈她都哭着求妈妈回家，妈妈就会轻轻抚摸她的头，先是叹息几声，然后流着泪凄声道：“孩子，妈妈回不去了。妈妈当年最大的错误就是跟你爸爸跑出来，不是妈妈不爱他，而是妈妈真的过不了苦日子，看着他的窝囊样儿，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孩子，记住，女人宁可做富人的附属品也不做穷人的宝贝儿。”
后来，在她上小学四年级那年，父亲躺在床上死了。母亲把她接走了，告诉了她这么多年的经历。原来，在靓影四岁那年，一个个体户看上了母亲的美貌，打听到母亲窘困的生活，就用钱财勾引了母亲。
母亲还算运气，傍上的这个个体户虽然是个有妇之夫，但对母亲却很好。虽然生意越做越大，外面的女人也越来越多，但从没有忘记母亲，给了她一套房子，尽管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但每次过来也总会扔下不菲的银钱。
她就和母亲住在那个房子里，靠着母亲情夫的钱生活、上学。不知道为什么，她从没有恨过母亲。她觉得女人本就是依靠男人的，出色的女人应该依靠有本事的男人，想办法勾住他、征服他，没本事的男人只能找普通的女人让她依靠。女人最大的悲剧就是选择错了依靠的对象，就如自己的母亲。
压下刹那间闪过的万般思绪，靓影绽放出最美丽的笑容，向这个能主宰她命运的男人走去。
惊鸿牵着靓影的手走了出去，全然没有听到背后教室里恶毒的议论声。
“那不是育才的老大吗？罗靓影什么时候傍上的？”
“对啊，她之前不是涂龙的女朋友么，怎么转眼间就换人了。”
“什么呀，她估计早就和那个李思凡勾搭上了，有一次她周末回来，拎了两大包的衣服，都是在精品屋里买的，估计得几千块钱，回来还跟我们一顿臭显，这肯定是男人给买的啊。”
“真是个狐狸精，你看她长得那个骚样儿，天生就是勾引男人的下贱货。”
……
第十一章 风恶
惊鸿领着罗靓影先是大吃了一顿，然后两个人看了场电影，找了个宾馆住下。罗靓影既然下定决心要依靠这个男人，就使出浑身解数服侍惊鸿，伺候他洗澡，给男人按摩，又在床上淫荡无比地伺候得男人舒服。事后，筋疲力尽地倒在了男人怀里。
搂着怀中造化钟秀的美女，惊鸿何尝看不出来她在尽心地巴结自己。想到此前对她的残暴，那些纵横的鞭痕依然隐约可见，惊鸿不免有些怜惜起来。轻轻地抚了抚靓影的后背，温声道：“以后就跟着我吧。”
怀中人半天没吱声，只是身躯微微地颤动，惊鸿扳开对方的脸一看，却是泪流满面。
“怎么了？”惊鸿柔声道。
女人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作声。
“让你说你就给我说。”惊鸿的声音严厉起来。
女人吓得一颤，连忙抽抽噎噎地说：“没什么……我就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儿……”然后在惊鸿的催促下讲起了自己的身世来。
最后靓影拭去了眼泪，小心翼翼地对惊鸿说：“鸿哥，这些事我是第一次和别人说，并不是有意要坏鸿哥的兴致……”
没等说完却被惊鸿的轻吻给截住了。唉，是个苦命的人啊，惊鸿心里无限怜惜，怎么说也不过是个女孩子，想法这么现实，也都是为了生活吧。爱怜地亲亲她的额头，安慰道：“放心吧，乖乖跟着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第二天中午，小雅打车来到了和惊鸿妈妈约会的地点。两个女人寒暄了几句，小雅就被惊鸿妈拉到了百货大楼不远处的一家巴西烤肉店。
“听你妈说你一个朋友开饭店让你过去帮忙，怎么样？”点过东西，万芳便打听起小雅的近况来。
小雅不由有些难以启齿：“哦，挺好的。虽然忙了点儿，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忙点儿好，也省得你想过去那些不开心的事儿，你现在气色就比刚回来时好多了——你那个朋友人怎么样？”万芳颇有中年妇女对八卦新闻的敏感。
小雅有些哭笑不得，母亲向自己打探儿子，真不知该说什么好。就支支吾吾地道：“他人挺好的，很大方，还给了我一成的股份。”
“哟，这孩子，你万姨又不是外人，还害什么羞啊。”万芳打趣道。
小雅脸一下子就红了，赶忙喝了一口饮料，掩饰道：“万姨，你别瞎猜，人家和他就是普通朋友。”
“呵呵，就算现在是普通朋友那也可以逐渐发展嘛。”万芳笑吟吟地看着小雅，“小雅，遇到好男人可要抓住啊，尤其你现在的状况。”
这下已经坐实了，自己还能再说什么。小雅只能点点头表示心里有数，就赶紧岔开话题：“万姨怎么没在家里陪你儿子呢？”
“别提那个死孩崽子了，想起来我就生气，成天价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连周末都不大回家，一般周六晚上才回来，周日白天准又跑出去。”万芳一边开始往锅里下肉，一边抱怨道。
小雅心道，你哪里知道你儿子现在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嘴上只得应付道：“男孩子大了，肯定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事情做，阿姨也别太往心里去了。”
“我看这孩子八成是交了女朋友，否则学校休息他怎么会不着家？”万芳边给小雅夹菜边说道。
小雅手一抖，但立刻压抑住了心里的震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哦，这么大的男孩子交女朋友也是正常。”
尽管小雅掩饰得很好，但万芳四十几岁也算是阅人无数了，怎么能逃得过她的老眼，不由心下起疑，试探道：“小雅，惊鸿他从小就听你的话，不如你什么时候和他聊聊，帮我打探打探？”
“好啊，什么时候我去你家串门儿，看到他和他聊聊。”小雅也是久经阵仗的人，很快调整了心里的情绪，让人瞧不出什么破绽来。
万芳盯着小雅看了几秒钟，似想从她眼中找出什么端倪来。忽然一笑道：“我去一下洗手间。”说罢起身去了，留下小雅一个人颇有些忐忑不安。
到了洗手间里，万芳恨恨地哼了一声，心道：“好你个王晓雅，还在我这里演戏，装做若无其事，正是欲盖弥彰。要不是同事和我说前些天在超市里看见儿子和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子举止亲密，我还真被蒙在鼓里。怪不得小时候和儿子那么亲密，睡觉在一块儿，甚至连洗澡都在一起，当时我就觉得有点别扭却也没多想，现在看来……不过看这架势似乎是小雅有情而儿子尚无意，否则她刚刚不会那样，这样正好，未雨绸缪还来得及……万芳打定了主意，重又回到了餐桌上。
“小雅，你说惊鸿这孩子要是真有了女朋友会是谁呢？八成儿是他学校的同学吧，你是呢？”
小雅打心里不愿意回答这些问题，刚刚她心里就是在想着他是不是真有了女朋友，为什么他有了女朋友还要对自己那样，却只能摆出旁观者的姿态：“应该是吧，学生嘛，日久生情的不在少数。”
“惊鸿这孩子长得不错，从小就拉风，其实我倒是不反对他交女朋友，只要他别把学习耽误喽。”万芳似乎唠家常似的絮絮道，“不过，小雅你应该知道，现在的孩子，虽说十七八也不小了，但哪里懂得什么，我就怕他分不清楚什么样的女生该交往，什么样的女生不该交往。将来我的儿媳妇儿我可得把关，你别笑话我，其实我要求也不高，只要品性端庄、年龄相仿也就行了。”万芳特意在“年龄相仿”四个字上加了重音。
小雅再笨也听出话里的意思来了，不由得万念俱灰，即使强做镇定也难掩脸上的神色黯然，强笑道：“万姨，您就放心吧，孩子的事儿现在不用着急，不行到时候我给您物色。”说罢，只觉得心里好疼。
万芳见对方听懂了自己的意思，也就点到为止，看到小雅黯淡的神情心里也有些不忍，就立刻笑着道：“你看看我，今天是咱们娘儿俩出来散心，提那个小兔崽子干什么啊。来快多吃点儿。”一边连连给小雅夹菜。
小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应付完这顿午饭的，之后也不顾惊鸿妈的邀请，只说自己最近太累，便逃了回去。进到家里，却再也忍不住早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扑倒在床上大哭了起来……
万芳回到家里的时候，惊鸿还没有回来。万芳丢下皮包，就把看球的李隆行从电视机前拽了下来，“老李，你的宝贝儿子有事情瞒着我们啊。”……
周六一整天，惊鸿都在和罗靓影物色房子，既然打算正式包养，就得置备起码的硬件，满足人家基本的需求。房子是必须的，总不能每次都到宾馆打野食，何况罗靓影和宿舍同学关系并不好，早想出来住，却一直没钱租房子。
现在的罗靓影一点也没了独身时的骄傲，而是像个依人的小鸟傍在惊鸿身边，乖巧得很。上午两个人在学校附近转了一大圈儿，跑了几家中介，总算找到一个称心的，当天下午就约主人看了房子——和静宜的房子差不多——靓影满意得很，双方当即签了协议。
置办了必备的东西，留下靓影一个人收拾，惊鸿才在晚饭时分赶回了家。
注：标题取陆游《钗头凤》“东风恶、欢情薄”句
第十二章 交待
惊鸿进了家门，就觉得气氛不对。两个人沉着脸坐在客厅里，似乎就在等着他回来。
“怎么了老李同志？股票不是都出了么，还哭丧个脸干什么，干革命要有乐观主义精神嘛。”惊鸿又把平时和老爸贫嘴的段子拿出来了。
不知是幽默起了作用，还是两口子看着心爱的儿子回来高兴，脸色都开扬了不少。
“少贫嘴。过来，我和你妈有话问你，老实交待。”李隆行努力板着脸道。
惊鸿扔下书包，往万芳身边一坐，搂住老妈的腰，笑嘻嘻地道：“干嘛呀，开批斗会啊。妈你累不累？我给你揉揉肩吧。”
“去，上你爸对面坐着去。别在这儿搞糖衣炮弹分化瓦解，告诉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边说着万芳憋不住笑。
李隆行也乐了，“这个混小子就知道插科打诨，告诉你，今晚不交待清楚就没饭吃。”
惊鸿见气氛缓和得差不多了，就坐到了两人对面，双手高举做投降状，学革命片里的日本鬼子道：“我滴……老实滴……交待，你们滴……投降滴……优待。”
逗得万芳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个宝贝儿子就会耍宝哄人开心，跟自己的心头肉怎么也生不起气来。
原来万芳下午回家后，就把和小雅吃饭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和李隆行说了一遍，引起了惊鸿爸的高度重视，两口子总结了儿子最近以来的行迹，越分析越觉得可疑，连晚饭也没心思吃，就等儿子回来好好审问审问。
惊鸿也早有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