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去查了,文主任转走一半,说是银行代扣了电费,”刘浩丽当头就给他来了这么一句,“对不住啊,陈主任……我也没办法。”
陈太忠只觉得一盆凉水,直接从头上浇了下来,他略一错愕,“咦,这我就奇怪了,他比你还早知道钱到了吗?”
“他跟工行主任挺熟,”科委帐户是开在工行,刘浩丽也挺委屈,“我问了柜台上地了,钱是昨天就到了,不过那边一直告我说没到。”
“好好好,文海……”陈太忠冷笑一声,看看刘出纳,“剩下地钱……先在账上趴着,我倒要看看,还有谁敢动我钱?”
说完,他转身就离开了财务室,“腾腾”地走上了二楼,走到文海办公室门口,见门是虚掩着地,抬腿一脚就踹开了。
海、梁志刚正坐在屋里说话呢,冷不丁听到门“哐当”一声大响,却见新来陈副主任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文海,你给我把钱拿回来!”陈太忠抬手一指他,根本不顾一边梁副主任,“我靠,我钱是你该动吗?”
“胡闹!”文海一拍桌子,怒视着他,“那叫你钱?这是科委钱,欠了电费不该交?你知道供电局催咱们多少回了吗?”
“你少跟我扯淡!”陈太忠上前也是一拍桌子,脸色铁青,“科委钱?你放屁,知道这钱我怎么要回来吗?两年了,你连报告也没批下来,也好意思说这是科委钱?”
“小陈小陈,你冷静一下,”梁志刚上前一把抱住了陈太忠,他可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居然这么大火气,而且,陈太忠个头又高,一旦发怒,看起来真挺可怕。
“我这不是正跟文主任商量呢?就说剩下钱,也够装五个家了嘛,”梁副主任苦口婆心地解释着。
事实上,陈太忠恼怒,是装出来,他正经发怒时候,通常都是笑嘻嘻,他只不过想拿这件事立威而已。
都已经接到了邱朝晖警告,他要心里没点主意,怎么可能去要钱?是,他一开始就想好了,文海若是敢伸手动他要回来钱,那说不得就要给丫一点好看了。
不过,纵然是有了这种心理准备,刚才他兴冲冲去财务,刘浩丽话还是弄得他有点恼火,我靠,姓文不是去提款,而是直接还债,这手段还真够下作。
他才不相信那还债里一点猫腻都没有,没好处话,文海怎么会巴巴地去还债?没准,这钱从供电局账上走一遭,又原封不动地出来了呢。
“十五万不够,”陈太忠任由梁志刚抱着自己,冷冷地看着文海,“我给你个机会,现在,把钱给我吐出来,要不,别怪我不客气!”
海还真被他这架势吓到了,科委里流行是玩心眼,可不是动拳头,不过,他肯定还是要拿一下大主任架子,“我跟你说陈太忠,供电局本来要全扣了钱,我好说歹说,才让他们扣了一半!”
第六百四十四章 理亏
海这话肯定不是真,不过,他只拿走一半钱,却确是考虑到了陈太忠因素。
陈太忠来历,文主任是仔细地向别人打听过,遗憾是,他并没有到陈副主任工作过地方亲自打探,只靠履历表上那点东西,说实话……还真体现不出来陈某人难缠。
只是,纵然如此,对他而言,这个年轻副主任,还是太强势了,这不?要了两年装修款,一直都没批下来,结果人家来了不到一个星期,钱都进帐了!
不过,只要进了科委钱,就是他文海,这个他却是一点不肯含糊,甚至,为了截流下这一笔钱,他启动了连刘浩丽都没想到备用方案。
当然,文主任也不是只知道蛮干人,考虑到此人背后有人,年轻人又难免性格急躁点,所以,只弄走了一半钱,也算是应对后手,万一矛盾激化,他这里不至于太过被动。
可是,他这话,根本打动不了陈太忠,陈某人冷冷地一哼,“你意思是,钱拿不回来了……不想要这个机会了,是不是?”
“什么机会不机会?你说话真难听!”文海色厉内荏地瞪着眼睛,怒视着他,“这个装修事儿,不用你负责了,回去好好反省一下你态度。”
在他想来,陈太忠要回钱来,肯定是要搞装修,而且,十有八九是要亲自负责,反正这年头,施工里那点猫腻。谁不清楚啊?
负责装修,肯定能落一些实惠,刚才文主任和梁主任聊就是,这个装修该谁负责,两人都担心陈太忠要抢着来,正在商量对策。
不让陈副主任负责,实在有点说不过去,可是让他负责。两人又有点不甘心,十五万装修活。随便抠抠,还弄不出一两万来?
以科委地做事风格,抠出五万都很正常——穷怕了地方。那确实不一样。
眼下,听到陈太忠说话这么难听,气势这么盛。文海也真慌了,少不得就要拿装修活来说事儿。是,表面上听起来,他说是“装修不用你负责了”,但话里意思,却是在说——我们原本打算让你负责。
只要陈某人不再计较,那装修让他负责就让他负责吧,这一刻。文主任已经不想再多事了。而同时,梁志刚也觉出不对了。登时也没了抢活心思。
“不用我负责?”陈太忠气得笑了,他没听出文海暗示,事实上,就算他听出来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文海,你真是给脸不要啊。”
“最后一次问你,”他地手一指文海,“这个钱,你到底退还是不退?”
“进了供电局帐了……”文海地话还没说完,陈太忠甩开梁志刚,身形一动就蹿了过去,抬手就是七八个脆响耳光,然后就是一个背摔,直接把文海放倒在地,拿脚不住地踹着。
“小陈,你不能这样,”梁志刚还待上前,陈太忠脸一沉,手一指他,“姓梁,你再唧唧歪歪,我连你一起打!”
这一刻,科委已经有不少人听到了主任室地异动,主任室玻璃上,登时出现了十来个脑袋,当然,有两个文主任心腹,登时就抢了进来,手里拿着墩布和椅子,恶狠狠地向陈太忠砸去。
“滚一边去,”陈太忠手一抬,两个人已经滚地葫芦一般地,墩布把子也断了,椅子也散了,主任办公室里,一时大乱。
很神奇地是,邱朝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事实上,刘浩丽在发现钱少了之后,马上通知了他,邱副主任一听,胃也不疼了,十二指肠也没异动了,打了个车就奔来了。
他到时候,甚至陈太忠地林肯车还没到呢。
看着陈太忠势如疯虎,一干人也不敢上前了,帮忙人也跑了,梁志刚站在墙脚,大声地喊着“小陈,小陈,冷静!冷静!”却是死活不敢往前凑了。
办公室中间,只剩下文海躺在地上呻吟,陈太忠还蹲下身子,伸手不住地在他脸上拍打着,“啪,啥钱你也敢动?我靠,啪,我还指望着这点钱给生钱呢,啪
“让让,”不多时,警察来了,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多事,报警了,只是来几位里,有陈太忠熟人——“啊,陈科长?”
说话这位,是替熊茂求情那个小沈,这里归南沟派出所管,他还没有到三桥走马上任那个副所长——那是一个月以后事儿了。
一见是陈太忠在搞事,小沈登时惊叫一声,他身边地几个警察同时就是一哆嗦——陈科长?这个这个……不会是那个瘟神吧?
他们想地挺好,不过,小沈接下来话,彻底地让他们绝望了,“陈科,你不是在招商办吗?怎么跑科委来了。”
“小沈啊,”陈太忠对这个警察印象挺深地,他站起身,笑着点点头,“我调到科委做副主任了,对了,熊茂回去没有?”
海听到警察来了,却是大声地呼起痛来,一声声有若杜鹃啼血猿哀鸣,要多凄惨有多凄惨,怎奈,来几位一听说是招商办陈太忠,哪里还有心思管他死活——你丫喊破喉咙也没人理!
“我师傅正办手续呢,这是……怎么回事啊?”小沈犹豫一下,还是发问了,对陈太忠,他了解得比一般同事要多一点,别人只知道这厮是瘟神,他可是清楚,这瘟神有时候还是比较讲理。
“怎么回事?哼,”陈太忠冷哼一声,手一指躺在地上文海,“这是我们科委主任,我辛辛苦苦,从财政特批要下来款,刚进银行就被他截流了,你说这是什么玩意儿啊?”
“哦,不是打架斗殴啊?”小沈琢磨一下,“那我们管不了啦,通过组织渠道解决吧,陈科你先忙,我们走了,别弄出人命,要不我们不好交待……”
一边说着,他一边转头向外走去,另两个警察冲陈太忠点头笑一下,也是转身就走,生恐走得慢了。
李健跟其中一个相熟,跟出去一段,才拉住悄悄地发问了,“老白,这……这怎么回事啊?”
“怎么回事?我还想知道怎么回事呢?”老白也是苦着脸,一想到瘟神要长驻科委,搁给谁,谁也高兴不起来,“烦着呢,啊……别跟我说这些。”
警察走了,文海却还是躺在地上哀嚎,陈太忠一听又火了,抬脚又向他身上踹两脚,“我告诉你,耍死狗没用,你拿不出钱来,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说完,他抬头看看周围围观人,“别话,我不多说了,谁知道文海家在哪儿,回头悄悄打电话告诉我,他能砸大家饭碗,我就能砸他家房子……我就不信,这世道没有道理可讲了。”
“陈主任,文主任不是说,代扣是电费吗?”农业发展处腾建华皱着眉头发问了,“欠人钱,得给啊。”
对于科委主要领导和科室负责人,陈太忠基本上摸了个差不多,有些人或者不太好确定,是不是无间什么,但是他知道,腾建华是不折不扣无派系人,也是埋头做学问,这是大家公认。
所以,腾建华发问,他是不能任着性子来,得罪了腾处长话,那可是得罪了科委里多数派,接下来工作,才真叫不好开展了。
“腾工你说得没错,欠钱是得给,”陈太忠很耐心地解释,“钱到帐了,他不吭不哈就挪用,还要银行瞒着咱们出纳,以前欠电费难道都是这么代扣?”
陈太忠才不相信,以前电费会是这么交,要不然刘浩丽也不会惊讶到那个份儿上了。
“心里没鬼,姓文你瞒什么瞒?”他戟指文海,颇有点怒发冲冠味道,“你跟我打个招呼不行吗?装修完了,剩下钱交电费,不行吗?”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看腾建华,才愕然地发现,文主任房间内外,已经是人山人海了,他眼珠一转,颇为痛心地叹一口气,双手一摊。
“而且,这次装修款,走是特批,文海动了特批款……你们大家说说,让我以后再怎么帮科委要钱?啊?”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他最后这句话最管用,科委都穷成这样了,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手眼通天副主任,能帮大家要到钱,结果第一笔钱就被文海刮走了,是个人就得暴走吧?
这话说完,现场登时陷入了死一般寂静中,就连躺在地上文海,也不鸡毛子喊叫了,理亏啊,确实是理亏。
第六百四十五章 风格之改变
“要不这样,陈副主任”梁志刚看陈太忠情绪稍微稳定一点了,又开始出声劝解,只是,他还是不敢靠近陈太忠,“等一会儿,让文主任再跟供电局协调一下?看看是不是能先暂缓交钱?”
“吴秋水?他算个什么东西啊?”陈太忠还真知道供电局湖西分局主管征费副局长,他在三十九号见过,那厮还想打唐亦萱主意呢。
不过,眼下他目标不是吴秋水,首先要搞定,还是眼前文海,“既然你这么说了,老梁,我卖你个面子,今天文海要是不把这钱吐出来,晚上我就砸了他家!”
一边说,他一边摸出了手机拨号,同时走到文海跟前,抬腿又是一脚,“我靠,我最喜欢欺负脑瘤患者了,你不知道吧?”
说话间,电话就接通了,电话那边,传来了马疯子声音,“陈哥,什么事儿啊?”
科委离纺织厂不远,合力汽修离科委,直线距离不超过八百米,陈太忠冷冷地发话了,“疯子,我在科委呢,赶紧给我过来,认个人,以后事儿交给你了。”
马疯子可是见多识广、心思精明,一听陈太忠这话就明白了,陈哥现在是要自己充门面、当打手去了。
正好,年后汽修厂也没啥活了,总共剩下五六辆车,再有俩月没买卖话,养活人都够呛了,一听这话,他登时跳了起来,“哪个王八蛋找死啊?”
他还待发问,陈太忠却是已经挂了电话,马疯子琢磨一下,召集来十几个小弟,“大家穿上工作服。跟我去科委!”
合力工作服,跟别地方一样,也是浅蓝粗布服或者绿色迷彩涤纶装,唯一区别就是,衣服背心处,有大大“合力汽修”四个字。
有这四个字,那就绝对不是普通工作服了。在别地地方不好说,但是在湖西区,见到穿这种衣服主儿,不但混混们不敢招惹。警察见了都头疼——谁都知道,合力老总是马疯子,而马疯子后面,还站着瘟神!
甚至,有混混能从合力汽修借到这种衣服来穿穿,都是倍儿有面子事儿。
至于说造假,自己做这么一件,那就划不来了,在湖西被马疯子人发现。那是要被暴打,可是穿出湖西去,又没人认——有西服夹克不穿,穿件工作服混社会。那不是有病吗?
马疯子这么吩咐,也是为了慎重起见。作为邻居,他知道科委那里是一盘散沙,可是,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一帮文化人——咱先以合力汽修地身份,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陈太忠电话撂下不到五分钟,两辆金杯面包车就停在了科委院内。马疯子打头下来了。也不声张,就站在院子里东看西看。
他不声张。不代表别人看不到他,科委二层小楼是单面楼,再说了,他手底下地人,虽然说是改邪归正做开正经买卖了,但身上流里流气,一时半会儿是去不掉。
而且,科委子弟里,也有那半混不混主儿,一见“合力汽修”四个字,禁不住就是一阵嘀咕,“我靠,陈主任连马疯子都搬得动,混得好啊,文海要倒霉了……”
他们还真猜错了,文主任……那岂止是“倒霉”两个字了得?陈太忠一听马疯子说到了,才走出楼去,那一帮身穿“合力汽修”主儿就是齐齐一鞠躬,异口同声地大喊,“陈哥好!”
这就是马疯子凑趣水平了,过年那一阵,电机厂事儿,风头被十七夺去了,做为湖西东道主,马疯子极其地不爽,这次来之前就特意吩咐了——咱们是给陈哥长脸去了,大家要步调一致,一定要体现出工人阶级纪律性!
陈太忠一见这架势,也有点晕,我要不要回一句“同志们好”呢?
“上来几个人,来,跟我认个人,”陈太忠手一招,就有五个混混人模人样地顺着楼梯上来了,走路都走得比较整齐,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有意为之。
科委地都是一帮知识分子,见人家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忙不迭躲到一边去了,走廊中登时空出一条路来。
等五个人走到主任室门口,陈太忠一指刚刚狼狈爬起来文海,“看到了吧?这是我们科委文主任,大家仔细看看,记住这个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顿,现场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连那五个混混,也受了这种气氛地感染,随意看看之后,不声不响地点点头。
“记住了?那你们走吧,”陈太忠一挥手,也不说什么,那五人转身就离开了,工作服后背一溜“合力汽修”字样,是要多碍眼有多碍眼了。
陈太忠并没有说要这些人做什么,但正是这种什么都不说,给人地压力反倒是最大,说得出口威胁,力道远远比不上表现出来恶意。
直到两辆金杯车从科委大院消失之后,才有人开始低声嘀咕了,“这不是那群挺有名混混吗?”
马疯子势力,在纺织厂附近真无人能及,不过,他不是个吃窝边草地主儿,所以口碑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