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不定,蒙艺这条线,还真的是唐亦萱给牵的,想到这里,两人心里地醋意登时大增,一时就忘记观察唐亦萱的表情了。
陈太忠这时正正地面对着她,却是看到了她眼中那丝隐藏得极深的、狡黠的笑意,登时就反应过来了,唐亦萱是挪揄自己呢:以前你不是说,你没事也会来的吗?有本事,你现在说你是没事来的啊。
这家伙还真是古怪精灵了!陈太忠有点哭笑不得,一时间竟然有种七百多年前跟小朋友们玩捉迷藏游戏的感觉。
在两个副厅面前,隐秘地打情骂俏,这难度还真不是一般地高,尤其有一个副厅,还是干警察地,另一个也是搞纪检的,眼光也差不到哪儿去。
陈太忠一时间有点汗颜了,不过这一下,反倒是勾起了他的好胜心,你要玩儿?可以啊,我奉陪到底,看谁先抗不住。
想到这儿,他灿烂地一笑,“呵呵,现在来还真没别的事儿,就是说要过年了,怕你冷清,约你出去玩玩儿。”
这话一出口,王宏伟和秦小方的呼吸,同时停止了那么一下,眼光也瞟向了唐亦萱,他俩的这点反应,瞒不过陈太忠有意放出的感应的观察。
倒是唐亦萱一点没奇怪,她伸手掠掠头发,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又是晓艳的意思吧?你跟她说说,常回家看看,比什么都强啊。”
她地话是这么说的,神态也很自然,可是的心脏还是微微地加快了点跳动,心里也有一丝丝的甜蜜:好小子啊,真是胆大包天了。
你输了!蒙晓艳这个借口,陈太忠也想到了,要不然他也不敢做得这么放肆,只是,两人既然在相互挑逗,那么,谁先怕被人发现,谁当然就输了。
“她的工作忙,现在还被人追债呢,”他不着痕迹地又刺激唐亦萱一下,“不过,好歹是比以前开心多了,呵呵。”
以唐亦萱地冰雪聪明,自然是知道这厮在笑话自己活得封闭,可听到秦、王二人地耳中,却是以为陈某人在以准毛脚女婿的身份,向准丈母娘汇报情况呢。
以王宏伟毒辣地眼光和缜密的心思,都没反应过来,这家伙是在跟唐亦萱调情,是的,他知道陈太忠的私人生活不太检点,可他做梦也想不到,有人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泡了蒙书记的侄女儿之后,又敢打其嫂子的主意。
就抛开胆子不说,这可也是有悖伦常的。
秦小方自然就更想不到了,事实上,他比王宏伟还清楚,唐亦萱是一个很注意风评的女人,若不是他有不能人道的名声,十有八九,唐姐不会允许他频繁地出入三十九号。
“晓艳到底被谁追债啊?要不要帮忙啊?”王宏伟憋不住了,陈太忠第一次说的时候,他就表示出了适度的关注,这第二次说的话,他要再不表一下态,就说不过去了。
这种事情该有的反应,其实也很微妙,要是蒙艺开口,王局长肯定在第一次的第一时刻,就应该表示出忠心来,但是陈太忠开口就不一样了。
做为一个跟自己能力相当的人——没错,王宏伟就是这么认为的,他认为陈太忠跟自己的能力,相差仿佛,或者……只在行政级别上有差距而已。
能力相当的朋友,阐述某些话题,未必就是请求帮助的意思,你要匆忙跳出来,不但显得自己浅薄,也有怀疑对方能力的嫌疑,伤人伤己,智者不为。
这个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装聋作哑。
可人家第二次表示的时候,你要再这么做,未免就矫情了,就有冷眼旁观、拒绝出手的意思了,“事不过三”这个成语不适用在这里,在这里应该改做“话不过
这种情况下,就算对方没有求助的心思,也绝对不会抱怨王宏伟小看了自己,要怪的话,丫也只能怪自己表达出了错误的信息——不是请求帮助的话,你还没命地说个什么啊?
当然,蒙艺要是这么说的话,这种情况就不存在了——双方身份不但不对等,还相差太多,王宏伟若不是在第一时刻跳出来,那就是傻逼了。
总之,这种感觉错非局中人,真的不太好领会,对出头的气氛和时机的把握,也很重要,倒也不能一张模板套到底,是的,不能一概而论。
眼下的王宏伟,是可以大明大方地问这件事了,谁想陈太忠并不领情,他摇摇头,苦笑一声,“呵呵,前任留下来的糊糊事儿,咱没办法管的,除非……除非事态激化。”
哦,前任的事儿……这话说得唐、秦、王三人登时没了声音。
前任的帐可以不认,前任的面子可以不买,但若是没有充足的理由,前任也没有到了“鼓破万人槌”的地步,那就不能做得太过,这是时下官场——不仅仅是时下,中国官场,千百年来都是这么过来的。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履新者迟早也会成为下一届继任者的“前任”,做得太绝的话,就要小心报应了,这种规则,别说是蒙书记的侄女了,就是蒙书记本人也没有能力去改变——哪怕是一点点。
“对了太忠,上次你提示我的消息,很有点意思哦,”看着一屋子都陷入了沉寂,王宏伟笑一声,“可是要谢谢你呢。”
“什么消息?”陈太忠听得满头雾水。
第五百五十章 不该回家
到最后,王宏伟也没回答陈太忠的问题,虽然秦小方也很想知道,但王局长就是含笑摇头,死活不肯吐口
看着这三位都在,而且手上还都有活,陈太忠坐了一阵,实在觉得没啥意思,站起身告辞了。
他还没走出三十九号呢,手上的电话就响了,电话却是从家里打来的,他紧走两步,出了门,才接起来。
“太忠啊,你们招商办不是发了东西了吗?”来电话的是老妈,“怎么今天又有人发东西了?还挺多的……”
敢情,是张智慧的凤凰宾馆给陈太忠家拉了半车东西来,倒也没有太贵重的,最贵的大概就是一件飞天茅台酒和两条中华了,可是架不住多,而且也都不怎么便宜。
无非就是鱼禽肉蛋之类的,再加上一些蔬菜、调味品、海鲜干货,加起来足足装了半个微型面包车,老妈被吓着了,只当是自己儿子把科里的东西全拿回来了,生怕他犯错误,“光鸡、鱼、牛肉和丸子之类的肉,加起来就两百多斤呢,倒是都做好了……”
那加起来也没多少啊,陈太忠有点好笑,不过转念一想却是又有点遗憾,老爹老妈都在厂里生活了大半辈子,哪里见过这么丰盛的年货?
“这都是别人送的,你放下就行了,”他也不好解释太多,“要是冰箱不够大,那我买个冰柜去吧?”
“冰柜很贵的啊,平常又用不着,”老妈是节约惯了。“咱家阳台上倒是能放点,窗户外面还能挂点,剩下的……给邻居送点?”
“凭什么给他们啊?”陈太忠不干了,几个邻居处得倒是还行,不过自打住进厂里的楼房宿舍之后。相互间也少往来了,“你要没地方搁,我拿走,正好去送人。”
春节刘望男不回去,丁小宁也是孤零零地。阳光小区的房子也大,别说两百斤,就是两千斤也放得下。
倒是蒙晓艳和任娇住的育华苑,年货准备了不少了,又有人常常上门探望新扎的校长,不需要考虑那么多。
“今年三十总是要在咱家过了吧?”老妈不说这个话题了,反正儿子不在家。藏起来一点送送老街坊邻居。倒也不怕他知道,“总不能一年到头没个人影儿吧?”
“我从后天下午开始,就呆在家里不出去了,行不行?”陈太忠拿定主意了,“我现在先去买点鞭炮,后天上午一准回去……”
不过,两天之后,他就有点后悔做出这个决定了。
按说大年三十的,应该是各人呆在各人家。不过,他家地邻居,已经知道,陈家的小子出息了,不但在政府部门上班。还开了一辆好车。
平日里大家都没什么接触的借口。可陈母把东西往外一送,人家回礼就是很正常的了。好死不死的是,大家又听说平日里忙得不见人影地太忠科长,下午要回来,这下可以看看陈家的小子排场成什么样了。
于是,四十多平米的家里,下午挤进来七八个外人,原本就不大的家,都快没转身的地方了,满屋子烟雾缭绕,乌烟瘴气的。
陈太忠最是受不了污浊的空气,有心打开窗户,却是看到厂里地工会主席楚汉升也在场,终于咬牙忍住了,他得替老爹着想。
陈太忠父母亲所在地厂子,是凤凰电机厂,副县级的企业,厂子里这两年效益很差,工资都不能全额发放,目前正酝酿改制呢。
打听到陈太忠现在已经是正科级别,楚主席惊讶得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不是吧?小陈,你今年……十九了?”
“算二十吧,”陈太忠有意把自己说得大一点,事实上,他的十九岁生日是在伯明翰的展台前渡过的,并没过去几天。
“厉害!”楚主席一伸大拇指,他可深深知道二十岁的正科意味着什么,他辛苦了一辈子,现在享受的不过也就是副处级待遇,说级别还是正科,没想到人家陈家的小子这么出息。
“运气好,”陈太忠笑眯眯地回答,这个话题让他感觉有点得意,说不得一转身走上阳台,拿了两盒软中华请大家来抽,“抽吧,我不抽烟的。”
“软中华,七十多一盒啊,”楚汉升转头看看陈父,“你家这小子,真厉害,这是别人送地吧?”
“几个业务单位年底送的,”陈太忠可不想让大家把他跟贪官联系起来,虽然他对贪官没什么成见,但总不是好名声,“而且,我们招商办福利也不错。”
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了,老妈一直叨叨的“低调”有多么重要,众口可铄金啊……
闲聊了一阵子,楚主席一拍大腿,“对了小陈,你们招商办,能不能给电机厂引进一点资金啊?要不下一步麻烦还大了呢。”
“不是要改制吗?”陈太忠对这个可是不热心,电机厂是市属企业,人不多也有五六百号,加上退休的差不多有一千人,他只是科长,又不是市长,“全员全额股份制?”
“一个人五千,离退的不算,能有多少钱啊?”楚主席苦笑一声,“两百来万,厂子里现在就欠银行五百多万呢,还贷都不够。”
“哦,”陈太忠点点头,却是没接话,电机厂是个什么样,他还能不知道?外债一大堆,又被人欠一大堆,就算有那能人,能把三角债解决了,厂子还是亏损。
说穿了,厂里不引进资金改进生产线,领导层不大换血,销售科和供应科不抓一批人,根本就没得救。
现在陈太忠父母亲都是二线地工人,干了一辈子,也不过每人每年三千块左右,加上冬夏季、节假日福利和劳保用品,也到不了三千五,日子过得紧巴巴地。
可销售科和供应科那里,肥得流油,只要是干了那么三五年的人,每年有个十来八万地进帐很正常,至于说科长副科长们,人手一辆车——倒也真不怕招摇。
事实上,现在的凤凰电机厂已经远远落后于市场了,生产成本很高——不光是退休人员的负担,采购的成本也高,普遍高于市场价,用供应科的话来说,那是要保证原材料的质量,保证国有企业产品的口碑。
现在私人小厂做电机的很多,在材料上面是能省则省,只说铜线,相同型号的电机,人家用的铜还不到电机厂的三分之二,成本低,售价自然就下来了。
事情还就古怪在这儿了,说人家是粗制滥造?电机厂出来的电机倒是傻大黑粗真材实料的,可真要用起来,并不那些山寨版的皮实多少。
所以说,这生产工艺肯定也算落伍了,当然,说严格点算是没人操心而已,那些私人的小厂,论起基础设施和生产设备,还真就未必赶得上电机厂。
总之,外地的电机对凤凰的市场冲击很大,价格决定一切,质量差不多的情况下,有1000的电机不买去买1800的,这不是有病吗?
总算还好,市里有土政策,为了支持本地企业,各个企事业单位要买电机就得买电机厂的,否则只说财务审计一关你就过不去,可是,一个小小的凤凰市,养活不了这么个电机厂。
凤凰电机,十来年前还算名牌,价钱贵是贵了点,但外销也能走一部分,有的地方还真认这个牌子,可是,卖出去了之后,回款还是问题。
销售科的一说起回款就叫苦连天——卖不出去挨骂的是我们,卖出去收不回来钱,挨骂的还是我们,你们知道不知道,现在的三角债多狠啊?
可事实上,电机厂每一个职工都清楚,现在的应收款中,很多帐都已经成了呆账死帐,说是外面欠着八百多万,能收回来一半就不错了。
不过,也不能就一棒子把人都打死,销售科里,还真有卖出去电机收回钱来,靠着销售提成发财的,这样的人还不止一个两个——是金子,在哪儿都会发光。
这么一个厂子,要引投资,这不是坑人吗?陈太忠绝对不会接这个话茬的,反正老爹老妈有他供着,吃穿肯定不会愁,我管你们那么多呢?
见他不表态,楚汉升就是一声长叹,他虽然混的是国企不是机关,可几十年下来,也接触了不少领导,自是知道,陈家这小子没心思说了。
可是,他还真有点不甘心,而且大家现在闲着没事,少不得就要再嘀咕两句,你小陈发展得再好,我们也是你叔叔辈的人,当着你老子,你还能跳脚不成?
“这次搞不好的话,没准破产就是今年的事儿了,太忠,你不能看着这帮叔叔阿姨们饿死吧?我们可是看着你长大的。”
第五百五十一章 不归我管
我靠,早知道我就不回来了!陈太忠心里这个郁闷,真的没法提了。
他叹一口气,很诚恳地说了,“唉,其实现在的经济形势,真的不错哦,就算厂子倒闭了,只要下辛苦,哪里饿得死人呢?”
“你少扯吧,你问问你老爹,”楚汉升冷哼一声,“除了开电火花那台机器,他现在还会干什么?哦,他干过砍线工,可现在他这身板,还砍得动线吗?”
“就是啊,”一边有人接话了,是陈太忠老爹的老组长,现在混汽车队的老许,“你没听说吗?机床厂的一个科长,一家都死了。”
这还就是去年的事儿,死的是机床厂的宣传科科长,机床厂干脆俐落地破产了,科长和他妻子都是机床厂的,同时失去了生活来源。
这科长擅长的就是写写稿子,动动嘴皮子,实在没什么一技之长,可是这人挺爱面子,当过领导了,又不肯放下身段儿,去摆地摊儿什么的。
科长想找个体面工作,不过没那路子,他又不好意思去求人,所以就想给报社写点稿子赚点稿费,可是水平还不够,那稿子也是十稿九毙,有一顿没一顿的。
这么一来,一家人就坐吃山空了,在他自杀之前的三天,家里没粮了,可巧楼下有卖猪饲料的商店,连饿两天之后,他趁人不注意,半夜偷偷扛了一袋,回家蒸着吃。
楼下卖饲料的发现门被动过,就报警了,警察一来,顺着洒下的饲料痕迹,追了过去。敲开科长家的门一看,一家人端着热腾腾的饲料正吃呢。
卖饲料的一看,啥也不说,转头就走了,警察有点为难。这毕竟出警了啊,得,没法闭嘴,回去实话实说吧。
结果,就招来了凤凰日报的记者,采访了科长之后,看看家里空荡荡地四壁,记者实在不忍心。留下了一百块钱。
这下,科长的脸可就丢光了,当天中午,他拿那一百块钱买了一大堆好吃的……嗯,还有耗子药。
一家三口,就这么死了,孩子刚上初中。也就这么没了,这件事在凤凰真的轰动一时,一点都不比任书记裸体死在车里影响小,只是,当时正是香港回归前夕,这件事被市里硬生生地压下去了。
我靠,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