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级。你们是一个班的吗?”
“岂止一个班,我们还是一个寝室的呢。我叫林雨超,这是袁扬,孙英浩。”他指着另两个替补给我介绍。
“你们好,我叫卫蓝,请多关照!”我笑着说。
“来,喝水!”林雨超递给我一瓶矿泉水。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像要下雨呢。”我望着天空说。
“不错,要下雨了。不过没关系,咱们什么天气没踢过呀?小小一场雨,算不得什么!”袁扬满不在乎地说。
“你们踢什么位置呀?”我望着场上穿梭的身影问,此时比赛已经开始了。
“我前锋,阿超和阿扬后卫。”孙英浩回答。
比赛渐入佳境,我们都被场上激烈的拼抢吸引住了,再也顾不上讲话。他们三个看得尤为激动,甚至比场上比赛的队员还要投入。我本来对足球没有太大的兴趣,但现在也有点沉迷其中了。
江岸在场上表现十分活跃,经常带球从边路突破对方防线。他脚法细腻,而且我看他踢球很有脑子,并不一味地蛮撞硬抢,很懂得与队友密切配合。看着他并不强壮的身影在场上飞奔,感觉很不错。但是对方的防守也很严密,江岸几次三番冲到禁区边缘,都被对方后卫封堵了。我心里暗叫可惜,这边林雨超他们三个已经是站起坐下,挥舞拳头,怒叫不休了。
比赛进行了二十多分钟,双方还是0:0。而这时,乌云渐渐聚拢来了。
不久,一个很好的机会来了。江岸从左路带球突入,接连晃过了对方多名后卫,直入禁区,抬脚扫射。对方守门员动作灵敏,竟将球扑出门外。我们一阵惋惜。九七级和研究生在门前展开一场混战,混乱中,江岸将球巧妙地传到中路,中路一名队员迅速跟进,抬脚劲射。好,进了!
九七级队员全都欣喜若狂,他们一拥而上,把江岸和进球的伙伴压在最下面,尽情发泄着进球的喜悦和兴奋。看着他们如此的兴高采烈,我也抑制不住激动,用力鼓掌喝彩,拍得两只手都红了。
天际一道闪电划过,接着一阵“轰隆隆”的雷声,大雨倾盆而下。可他们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我开始明白,现在就算拿枪指着他们,也休想阻止这场比赛了。我撑开伞,就站在雨中,欣赏这场精彩的比赛。
大雨给比赛增添了不小的困难,那些队员在场上却依然是亡命般争夺,拼抢,奔跑,丝毫没有懈怠下来。
“走,我们到场边去看!”孙英浩突然说。
袁扬大声说:“对,这里看不清楚,近点儿去看!”
我们便奔下看台,跑到场边去。
哨音响了,上半场结束。队员们抹着脸上的雨水走回来。我赶紧同林雨超他们把一瓶瓶矿泉水递到每个队员手中,递到江岸时,我笑着对他说:“表现真不错,加油!”他也笑着: “好,待会儿我进一个球给你看看!”看着他淋成个落汤鸡,却又豪情万丈的样子,我不觉呆了一下。
“阿扬阿超阿浩,你们上!我们现在要加强后防,扩大战果!”江岸转身对林雨超他们说。“好!”那三个人早就等着这句话了。
哨音又响了,下半场开始。江岸把矿泉水瓶一扔,信心十足地对我挥一下手,转身奔上场去。
情况对九七级似乎很不利,研究生方面为了扳回那失去的一球,加强了攻势,潮水般压向九七级门前。好几次都险些破门,多亏九七级门将神勇非凡,把几个必进的险球都扑了出去。我在一边看得冷汗直冒。
江岸在场上做着手势,调动着队员们进退,好不容易才遏制了研究生的反扑。眼看着时间一分一分地溜走,研究生方面却始终不能攻破九七级的大门,他们有些着急了。
比赛只剩下两三分钟的时候,江岸在对方禁区外带球突入,对方后卫一心急,从后面把他铲倒了。裁判跑过去,亮出一张黄牌,并判罚任意球。对方队员都很紧张,在球门前排成了人墙。九七级由江岸主罚任意球。
他站在那里,审视着场中形势,不慌不忙地跑上去,突然大力一脚,只见球“呼呼”地旋转着,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越过对方队员组成的人墙,闪电般从球门一角钻入球门,对方守门员甚至来不及跃起。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那个球运行的轨迹,看着它撞破雨幕,钻入球门。那一刻虽短暂,却仿佛是慢动作一般,每一个镜头都清清楚楚,完美无瑕。
“漂亮极了,江岸!”一声欢呼,才将我拉回现实中来。只见九七级所有人都蜂拥而至,一个个一跃而起,把江岸压在最下面,他们互相拥抱,在场上发疯般奔跑,做出各种进球的动作,江岸也傻傻地笑着,仿佛是世界上最大的英雄一样。
那一刻,我忽然很感动。
比赛结束了,九七级以2:0击败了研究生。
江岸从场边拿过来一架照相机,对我说:“来,帮我们照张相!”
“好!”我抛开雨伞,也像他们一样融入雨中去,感觉一阵豪情。
“我数一二三,你们一起叫茄子!”我喊着。
“好!”他们轰然答应。
“咔嚓!”一张珍贵的照片留下来了。照片上的人,个个落汤鸡似的,浑身泥泞,头发乱七八糟,脸上雨水横流,却又笑得那么的开心,自豪。
回到寝室,洗了个热水澡。不知为什么,我的心开始不平静起来。江岸射任意球的那一幕时时掠过我的眼前,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的洒脱,连缀起来如行云流水一般。
同室的瑶瑶猛一拍我肩膀,吓了我一大跳。
“干什么呀,你知道你刚才那一拍吓死了我多少个白细胞?”
“谁叫你不回答我呀,我叫了你那么多声你都听不见。你发什么呆呢?”
“没什么啦。你叫我干什么?”
“本来嘛,我是想让你帮我改改这篇通讯的,不过看你现在的状况,还是算了吧,免得越改越糟!”
晓文惟恐天下不乱,又插进来说:“你不知道呢,中午他们宣传部那个师兄打电话来的!”
瑶瑶闻言精神大振,连连刨根问底:“说什么了?”
“问我就对了。哈哈,师兄叫她去看他踢球!”
“看了吗,结果如何?”
“当然看了,还冒雨看呢。不过结果如何,只有她自己知道罗。”
“哇,不是吧?小蓝,结果怎样?”
我简直拿她们没辙:“2:0赢了。”
晓文还不满足:“就这样?”
“小姐呀,你们放过我吧!不这样,你们还想怎样?”
瑶瑶若有所思:“对呀,还应该有下文的嘛,就这样可不正常。”
我大叫:“你们才不正常!”
突然电话铃响了,我一愣,瑶瑶飞奔而去拿起电话。我看见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不会说什么好话,果然,她冲我眨眨眼,用手捂着话筒说:“果然还有下文,哈,小蓝你还想赖吗?”
我瞪她一眼,接过电话,突然有点紧张:“喂……”
“喂,卫蓝,晚上我请你吃饭。”
“啊,不用了吧。”
“我说过的嘛,赢了球请你吃饭。咦,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这可不像你哟。”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请吃饭这么好的事情,我怎么会放过呀,嘻嘻。我只不过想体谅你一下,才踢了球,应该休息一会嘛。”
“没事儿,我现在精神很好啊。对了,你下午淋了雨,现在没什么吧?”
“没什么,我还没那么娇气。”
“好,那我在侧校门等你,六点。”
“好吧,再见。”
我挂了电话,心想这下可难逃晓文和瑶瑶的魔掌了,果然她们立刻就展开了凌厉的攻势。等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逃出来时,已经是六点了,我急忙朝侧校门冲去。
只见江岸穿着件白T恤,看上去很清爽,悠闲地站在门口。我扬了扬手:“嗨!请我吃什么呀?”
他微微一笑:“你吃过大盘鸡吗?这附近新开了一家,听说味道不错,我们去试试怎么样?”
“只要是好吃的就行啊。哎,你今天那个任意球真是帅呆了,我到现在还历历在目呢。”
“是吗?要从你嘴里听到赞美之辞还真是不容易啊。今天那个球可以说是我足球生涯中的经典之作,当然非同凡响了。”
“嘻嘻,又吹牛了,不要给你一点阳光就灿烂嘛。今天也许是你运气好也说不定呢。”
“你还没见过更精彩的呢,小丫头。”他对我的还击简直不屑一顾。
“谁说的?我们高中同学就比你踢得好,那才是专业水准,你吗,哼哼……”我言下之意,不说也明白了。
“好了,不跟你斗嘴,牙尖嘴利的。到了,进去吧。”
我跟他走进一家小店,里面座无虚席,生意煞是兴隆。老板赶紧给我们在店外安置桌椅,我们便面对车水马龙的大街高谈阔论起来。像这样吃饭,在大学里司空见惯,对重庆人的豪爽与不拘小节我也早已熟悉。此时耳听着店内的划拳闹酒,喧哗一片,眼望着大街上的灯光闪烁,人来人往,虽然天气开始热起来,却感觉很是畅快。
“来重庆这么久,对重庆的什么东西印象最深呀?”
“热,重庆真是太热了,热得我都想跑回家去了。”
“对,重庆本来就是‘四大火炉’之一嘛,当然热了。现在还不算最热,热的还在后头呢。还有什么?”
“火锅!哇,我从来没吃过那么辣的东西!唉,你们这里的东西怎么都这么辣呀,连这个大盘鸡都辣得很。”我一边用舌头滚动着一块又辣又烫的鸡块,一边含糊不清地说。
江岸大笑道:“重庆的特色就是‘热、辣’两个字!任何人到重庆来,如果不曾体会到这两个字,就不算真正了解重庆。现在你已经算是了解了重庆了。我告诉你啊,这也正是形成重庆人豪爽性格的原因,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嘛。”
我不解地问:“为什么你们夏天也那么爱吃火锅,不是很容易上火吗?”
他又笑了:“喜欢就是喜欢,还需要什么理由吗?重庆人就是喜欢吃火锅,越辣越爽,你明白吗?”
我吐着舌头:“我的眼泪都要辣出来了。唉,不过你说得也有点道理,现在我也有点喜欢吃辣了,好,辣得好!哎呀,不行,快给我再拿一瓶水来!”
他递给我一瓶水,又说:“其实你应该做个重庆人,你的性格挺像重庆人的。”
“是吗?那我可真是受宠若惊了。”我大口大口地吞水。
歇了口气,我说:“除了天气太热之外,我还真是越来越喜欢重庆了,城市漂亮,东西好吃,人也热情!”
“关键是东西好吃!”我又补充一句。
“哈哈,贪吃的丫头,当心吃成个肥猪!”
“哼,才不会呢。本姑娘是魔鬼身材,百吃不胖。”
“呵呵,是吗?好,那就多吃点,辜负这么多美食可划不来。”
“对对,何必对不起自己的肚子呢。”于是我们又埋头大吃起来。那份大盘鸡的分量真是足,以我们如此“扫荡”的实力,竟也没吃完,还剩下许多土豆,不过鸡块算是消灭干净了。
“这大盘鸡真是物美价廉,下次再有什么好吃的,可千万别忘了叫我啊。”我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
“放心,以后带你吃遍重庆!要吃美食,你算是找对师傅了。”
“好,为了吃遍重庆的伟大目标,前进!”我挥舞着手臂,两人大笑不止。
这一吃虽然痛快,但麻烦却也跟着来了。当天晚上回到宿舍,我就开始拉肚子。这一晚狂泻不止,拉得我四肢无力,脸如菜色。室友见不对劲,赶紧把我送进医院,吊瓶整整挂了两天。
我住院的时候,江岸跑来看我。
“你怎么知道我生病了?”我有气无力地问。
“你没去值班嘛,开始我以为你偷懒呢,打电话去你们寝室,才知道你原来光荣入院了。”
“都是吃大盘鸡吃出来的,我的肠胃本来就不好。”
“唉,那太可惜了,这么好吃的东西以后你都不敢再吃了。”他一副扼腕叹息的样子。
“哼,我才不会那么脆弱呢。这么小小的一病,怎么能阻止我实现吃遍重庆的宏伟目标?喂,你答应要带我吃遍重庆的,可不许赖哦。”
“好,你没问题我就没问题!”
说着说着,已是十点钟了,窗外早已漆黑一片。
“你还不回去?待会儿你们宿舍要关门了。”我说。
他在椅子里舒服地伸个懒腰:“不回去了。”
“为什么?”我有点惊讶。
“在这儿陪你呀。一个人住院,多么无聊,有个人陪你说话会好点的嘛。”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不觉感到一阵温暖。
“可是你们明天不是还有课吗?”
“政治经济学,逃了就是,也没人来管,明天再回去睡觉好了。”
“这还差不多。唉,我住院这两天的课偏偏很重,是系统解剖和组织胚胎,回去以后还得恶补。”说起缺的课我不禁眉头大皱。
“没什么,缺两节课又死不了人。叫你们寝室的帮你抄一下笔记,你回去看一看就行了。”
再说一会,快十一点了,他对我说:“你早点睡吧,生病了要休息好。”
我望着他,眨着眼睛:“睡不着。”
他装出一副凶相:“不会要我唱催眠曲来哄你睡觉吧,把这里的人都吵醒了遭群扁。快睡!”
我摇头:“就是睡不着。”
他无奈道:“怕了你了。好,我数绵羊,你专心睡,快!”
我扑哧笑道:“睡觉还要专心啊,那不是更睡不着了吗?”
他斥道:“不许说话,快睡!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四只羊……”竟然真的数起绵羊来了。
我闭上眼睛,听着他低声数着:“四十六,四十七,四十八……”时不时偷偷把眼睛睁开一线,只见他舒服地瘫在椅子里,眼望着天花板,嘴里念念有词地数着。我很想笑,但又怕他骂我,只得好辛苦地忍住。
这边我在装睡,那边他数着绵羊,自己反而打起瞌睡来。“五百零七,五百零八,恩……六百零九,六百一十……呵……”忽然没了声音。我睁眼一看,他的头低垂在胸前,已经睡着了。我就这样望着他,觉得他睡着的样子很可爱。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的眼皮越来越重,眼前的一切逐渐模糊起来,终于也沉入梦乡。
这一晚睡得很好,早上醒来,已是九点多了,睁开眼睛,江岸已经走了。我望着他曾坐过的那张椅子,夏日的阳光灿烂地在窗口闪耀,不经意露出一个微笑。
初识倪齐
以前没有人告诉我大学里还要半期考试。在我的印象中,大学应该是个很自由的地方,脱离了考试的束缚,大展拳脚。可是等我进入了这个象牙塔,我才发现其实它跟我预期的结果相差太远,尤其是在这个思想僵化的医科院校里。我们过着跟高中相差无几的生活,唯一的差别只是我们没有了班主任,不过那三位年级老师更厉害,三天两头地开年级大会,强调了所有的校纪校规条条款款,每次我都听得昏头昏脑,直到周公来找我去下棋。我唯一的感觉就是大学怎么是这样的啊?!后来居然听说还要半期考试,我简直受不了了!这样跟高中有什么分别呢?虽然考的只是英语,我从来都不会恐惧的科目,可是这还是难以让我接受,如同虽然你并不害怕吃面条,可是让你连续吃了六年的面条,当你以为终于从面条里解放了的时候,有人仍然按着你的头要你继续吃面条,你会不会想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