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了近一句钟,星寒的满腔思绪才总算慢慢平復下来,便踱步回家去。
“你到那里去了?”林菁迎上来。
“我……到码头那边逛一圈罢了。”
“心如来了,在花园里等你。”
星寒来到花园,看见心如正对着那一大片花海出神。
“心如,你怎会在这里的?陈先生呢?”酸话儿竟不经脑袋便溜了出口,星寒心里忙不迭的后悔
。
心如咬唇笑了:“星姐,你不是不舒服么?究竟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心里不舒服?”
“我……”星寒只觉两颊发烫,低下头来不作声。
“星姐要是不喜欢,我以后也不见他。”心如凑近星寒,轻轻的道。
“…我…不……”星寒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心如的心事,难道星姐还不明白?”心如眼内涌起了丝丝红雾:“星姐要是嫌弃心如,心如也不敢死缠讨厌,但如果…如果…星姐心里也有心如的话,那请星姐亲口对心如说一句吧!”
星寒心中絮乱到了极点…………心如的心意自己很明白了,自己对心如的感觉也瞒不了她,但今日的情投意合,又可以代表什么?将来的心如可会是另一个蝶儿?
心如看见星寒呆呆的发着呆,也不说话,眼泪终于像断了线的珍珠般串串落下。
星寒的心窝发着痛,但仍死命抑压着心头的汹涌,指甲都深深的掐进掌心里去。
“你在担忧什么,我很了解。”心如抬着泪眼看牢星寒:“我不是玉蝶儿,我很清楚自己需要什么,这是我的选择,无论将来结果如何,我也绝不后悔!”
星寒再也苦撑不下去了,她的理智渺小如沙粒,在澎湃如怒潮的情意内,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
18
18、吵架 。。。
心如多年素愿得偿,她快乐得彷似已得到全世界,也恨不得让全世界也知道她的快乐。
心如把星寒带到广州老家去,亲口告诉家里人,自己以后也会跟星寒过日子。
“你们两个都是女孩子,怎能厮守在一起?人家看在眼里,成什么体统?”心如的爸爸指着星寒的鼻子。
心如挡在星寒面前:“都是女孩子又怎么了?我们在一起碍着谁了?人家看不过去,便不要看了
,人家想什么,我们也管不着!”
“你们没有孩子,老来无依无靠……”心如打断她妈妈的话:“有孩子也不代表有依靠,我和星寒会为将来好好打算,绝对不用依靠谁。”
“女孩子不嫁人,他日死后,没有担幡买水的人,只好变成了一只没门没主的孤魂。”心如的大嫂也在一旁劝道。
“我们有钱,还怕没有人肯来担幡买水?”心如牵牵嘴角:“即使没有,我也断断不肯为了那枚神主牌和清明三炷香而嫁人!”
星寒很感动,心窝又是酸又是甜,只听她缓缓的道:“世伯伯母,我一定会待心如好的,请放心
。”
星寒也把心如带回家,星寒的爸妈说的也就是那两三句话,但见两人心坚意定的,却也无可奈何
。
回到澳门,心如便搬到星寒的家里去了,两人日夜相对着,过着似鲽似鹣的神仙日子。
“心如,你先闭上眼晴。”
“什么事?古灵精怪的。”心如嗔笑着,也就闭上双眼。
星寒把收在背后的锦盒捧上:“可以了。”
心如张开眼晴,瞟了瞟星寒,接过锦盒,打开它,看到那枚白玉燕钗,笑意都给凝住:“是……是它么?”
“你倒真是第一眼便把它认出来了?难怪都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那时候,不是说那叶老板要送给女儿作嫁妆,多出三倍价钱也不肯卖么?怎么会到你手上了
?”
“求他不肯,便跑去求他女儿了,叶小姐倒是很通情达理。”
心如怔怔的不说一句话,星寒心不由着慌了:“心如,你怎么了?”
“……那不过是一时气话,想不到你居然为了我,低声下气去求人,堂堂大老倌,岂不叫人笑话了?”
“谁还管人家笑不笑话呢?”星寒柔声道:“只要你喜欢便是了。”
心如心里像是灌满了蜜,只听她声软如绵:“帮我。”
“好。”
星寒把心如拥到镜台前,“鸯盟初定,莫相猜……”星寒一边低唱着曲儿,一边把原来的发簪轻
轻拔走,放下心如那如云秀发。
“便似金坚,难破坏……”她温柔地用梳子为心如梳顺发丝。
“任天荒地老,难折这紫鸾钗……”她把心如的发髻盘起,再把玉钗小心奕奕的别到心如鬓边去
。“苦相思,能买不能卖……”
…………这是用上好的白玉雕成的燕子钗,白玉晶莹无瑕,燕子雕功细致,映衬着心如的云鬓花颜,彷然成了一幅美人春妆图。
“好看么?”心如嫣然笑问。
“没有比你更美的了!”星寒由衷的道。
“还有呢?”心如忽然推开星寒,板着俏脸道。
“什么还有?”星寒搔搔头。
“你在装傻么?”心如嗔道:“到了现在还没有亲口对我说……”
“说什么?”
心如红了脸,扭过头去不看她。
星寒凑上去,在心如耳边呢喃着:“我爱你……”
心如对星寒,竟是毫无保留的全心全意,眼角心上,完全放不下其他的人与事。她的浓情蜜意犹如天网,把星寒整个人由顶至踵团团缠绕着,有时候,也不免叫星寒为难…………
“星寒,我们明天到郊外野餐好不好?”心如兴致勃勃的提议。
“对不起,我明天没空陪你,上个月已答应了参加霍小姐的生日会。”星寒讪讪的道:“你不是忘了吧?那天给摔破的花瓶还没买回来呢!”
“那宴会你不用去了,我已替你推掉。”
“推掉了?”星寒愣住:”怎么推?”
“我亲自给那霍小姐打电话,说你着了凉,照医生吩咐要好好休息,礼物我也让菁姐给你先送过去了,总算没缺礼数吧?”
“我明明好端端的,你倒咒我生病,要给识穿了,那怎么好意思?”
心如嘟着嘴:“你以为我喜欢说谎?不这样说她们怎肯放人?这些人恁地没事干,生日便生日吧
,谁人没有?偏要劳师动众?我是看不过眼你这滥好人,连这么无聊的宴会也要出席。”
“除非你亲口告诉我,你宁愿跟她们相聚,也不愿待在我身旁吧!”心如索性耍泼起来。
“那怎么可能?”星寒陪着笑:“但我早已答应人家,连这些小事也失信,你叫我以后怎么在江湖立足了?”
“那你一开始就不应该答应嘛!”
“人家盛意拳拳,怎能不给面子?”
“那些太太小姐,个个饱食终日,一天到晚便只知玩、玩、玩,你怎么有耐性跟她们穷耗?”
“没有她们捧场,我们怎能吃饱穿暖?说穿了,她们还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呢!做人怎能忘恩负义
?”
“你卖的是艺,不是笑!”
星寒只好闭上嘴巴。
心如跑去跟顾学勤诉苦。
“……我为星寒付出这么多,为什么她的心里还有其他人?”
“什么霍小姐莫小姐,凭什么可以来跟我瓜分星寒的时间?”
“虽说现在总算和她一起了,但她身边这么多人来来往往,她又不懂拒绝人,谁又能保证两人可以白头到老?”
星寒也跑来顾学勤家喝闷酒。
“为了我跟太太团交际应酬的事,一个月里总得闹上两、三次。”
“我也不是不明白,心如管束我,也只是着紧我,但有时候,她实在是无理取闹了!”
“她这样子不分青红皂白的乱起疑心,说穿了,就是不信任我,把我当成了馋嘴猫儿。”
“我们是吃江湖饭的,像她这样横来直去的开罪人,对我俩的演艺事业多多少少也有一点影响……”
顾学勤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星寒和心如不约而同地待他如知己,毫不掩饰地向自己吐露心事。他只好把那浓浓的苦水都往肚里收,竭力为她俩开解、调停。
心如每次发完脾气,看到星寒苦恼的样子,心里也很难受,总向自己暗暗警告,不要再乱发脾气
;但到了下一次,依然忍不住跟星寒吵起来。
而星寒,每次和心如吵架,看见她气得纤手发抖,俏脸发白,心里便禁不住疼痛起来。她只好告诉自己,罢了罢了,谁是谁非也好,自己既已答应了一辈子怜她惜她,总不能叫她伤心难过,所以每次吵架的结果,总是星寒低头认错了事。
日子,都在吵吵闹闹中过去……
19
19、杜月明 。。。
有一天,顾学勤告诉星寒,郭班主邀请她们到广州湾演出,心如已答应了。
“心如,你为什么要答应?”星寒很着急,她向顾学勤道:“勤哥,你赶快跟郭班主商量一下
……”
“你别这么紧张。”心如道:“这是一个好机会,戏金高还是其次,主要是名声,戏班未到过广州湾演出,根本不能算是大班。”
“但华叔说,当地观众对女文武生有很深的成见,他们是不会接受我的。”
“所以我已让勤哥替你订做了两套男装,给你平时穿着。”
“这是什么意思?”星寒脸色发青了:“你这是让我骗人了?”
“这不叫骗人,这是权宜之计…………你要证明给那班老古董知道,艺术修为不分男女,你宋星寒也是一流的文武生,比当今任何一位男角绝不逊色。”
“但要是给人发现了,岂不尴尬死?”
“才十天的独台,一眨眼便过去了,如果这样也给别人识穿,你还当什么戏子?”
“总之,我不想去。”
“订金已收妥,赔订事小,声誉攸关。”
“星寒,”顾学勤在打圆场:“没事的,我和你们一起去,好作照应。”
星寒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星寒等到广州湾演出,得到极高的评价,郭班主马上加码续期。这就证明了,星寒除得到澳门太太团拥戴外,也搏得地方戏迷的支持。这是心如一直想让星寒知道的事情。
只是在台下穿男装,星寒总觉得不是味儿。真是人生如戏,下了舞台,还是不能做回自己,只好引用那句老掉牙的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乡绅宴饮,戏班按江湖规矩应酬,顾学勤不舒服,由星寒跟郭班主当代表,但星寒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竟然在妓院里摆酒。
花厅内,众人猜拳斗酒,调笑戏谑,星寒硬着头皮坐着,只觉如坐针毡。
“宋老板,你整晚心不在焉,是酒菜不对胃口?还是姑娘们不够漂亮?”
“不…只是今早着了凉,现在还有点头痛。”
“宋老板头痛是假,怕唐老板生气是真。”
“听说唐老板醋劲儿很大呢!出出入入一步也不放松,戏班里那个女的要跟宋老板说上两句多余话,三天之内,定给借故轰走,所以他们的二帮三帮换得比谁家都快。”
“这……不过是谣传。”
“男人逢场作兴,天经地道,怎能让婆娘们多说话?宋老板,你不要灭了男人的威风才好!”
“所谓「美人见惯亦寻常」,唐老板再美再艳,日子久了,也应该换换口味吧?等会宋老板看中那位姑娘,就到那里摆房,由王三付钞好了。”
“只怕这些庸姿俗粉,难入宋老板法眼……”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尽是寻星寒开心,星寒只有强颜陪笑的份儿。
“宋老板不能尽兴,一定是「醉月楼」的姐妹们招呼不周了。”这时候,一位俏女郎进来了:“杜月明先自罚三杯,向各位大爷陪罪。”这女郎不算绝美,但见她眼波流转,笑语嫣然,却教人不禁想起「活色生香」这四个字来。
“月明,你再不出场,宋老板便要回家睡大觉了。不要说醉月楼丢面,连带整个广州湾也教人笑话。”
“你还不快快唱支拿手小曲,让宋老板欣赏欣赏?”
杜月明向星寒那边瞟了瞟:“月明怎敢在宋老板跟前班门弄斧?”
“杜小姐,你太客气了!”
大家起哄着,杜月明也就弹琴低唱起来。
只听那琴声脆,歌声婉,一曲唱罢,星寒也跟着大伙儿大力鼓掌。
不知不觉间,星寒也喝了好几杯。
“宋老板,月明再敬你一杯。”
星寒直摆手:“我酒量很浅,再喝便要醉了。”
“醉了没关系,月明自会好好照应。”
洪老爷忽然插嘴:“月明待洪五就从没试过这么熨贴?宋老板艳福无边,真叫人妒忌!”
“洪老爷,人家一个星寒,一个月明,就是名字已是绝配。这种五百年前的缘份一旦碰上了,怎不有如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不知是谁在瞎说,引得整个花厅的人都大笑起来。
杜月明转过头来低声道:“他们一喝多便乱说话,宋老板不要见怪。”
星寒苦笑道:“大家开开玩笑吧。”
“宋老板不想喝酒,那月明沏盅上好龙井,替宋老板解酒。”
“不好劳烦杜小姐了。”
“请宋老板稍等一会。”
杜月明出去不久,戏班小厮小金便跑进来:“星…宋老板,心姐知道你还没回去,正在大发脾气呢!”
星寒吓了一跳,三分酒意马上退得干干净净:“你千万别告诉她我在这里,我马上便回去。”
“来不及了,她的车子怕已来到街角。”
“什……什么?”星寒直发慌,忙向洪老爷道别。
“婆娘找上门来?你怎么怕成这样子?你今夜就在这里过夜,她要敢多生事,看她离不离得了广州湾?”
“实在是星寒累了,想回去休息。”
“洪老爷,宋老板既然不舒服,便由他去吧!”杜月明刚捧着茶盅进来,开口替星寒说情。
星寒不禁投去感激一眼。
“要回去也行,老规矩,干掉这三杯!”
星寒只好把眼前一杯满满的酒灌进肚子,第二杯还未喝光,她胸口已是一阵翻腾,到了第三杯,酒刚入喉便给呛着了:”咳咳咳……”
大伙儿看星寒的狼狈相,都大笑起来。
“宋老板,让月明代你干了吧!”
星寒还来不及反应,杜月明已拿过她手中酒杯,仰首喝个干净。
“洪老爷,就让宋老板回去吧!”
“去去去。”
“谢洪老爷,那星寒失陪了。”星寒连跑带跳逃出花厅。
“宋老板…………”
星寒回过头去。
“你的大衣。”杜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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