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富荣的车停下后,秦富荣下了车。几十名司机一下子把他包围起来。
秦富荣态然自若地说:“请你们不要冲动,有话慢慢说。”
“你饿着肚子,还能有话慢慢说吗!”
“你们当官的风不吹头雨不打脸,坐在办公室和家有人大把大把送钱。你们怎么体会到我们养家糊口的辛苦。”
秦富荣:“这样吧,你们派两个代表到我办公室,咱们谈一谈。其他同志回去等通知。我保证在一个小时内给你们答复。”
东州师范学院礼堂里,捐助仪式已经结束,主席台上的人正在离场。
苏常胜想喊苏礼,张了张口,没有喊出来。上了车,愁眉苦脸,心事沉重。
苏礼拉着警报的车超过了苏常胜的车。父子二人隔着车窗互相对视了一眼。
《天理难容》 第二十章(2)
市委大门前已经空空荡荡,只有几辆小车出出进进。苏礼下车后,问老传达:“那些上访的人呢?”
老传达:“让秦秘书长劝走了。秦秘书长真了不起,把两个代表叫到办公室谈了不到半小时,两个代表出来一说,那些人全走了。”
苏礼一脸狐疑,加快脚步进了办公室,打电话让秘书来汇报。
秘书:“听残疾车司机说,秦秘书长为他们每人解决了两千元钱现金。”
苏礼一惊,从椅子上站起来:“你问了几个人?”
秘书:“四、五个吧!”
苏礼:“他们来了多少人?”
秘书:“50多人。”
苏礼:“50多人,每人两千元,10万多?”
秘书点头。
苏礼:“好,我知道了。你去吧!”
秘书走后,苏礼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秦富荣提着书包,从市政府大院出来,刚刚上车,手机电话响了。他打开看了看来电号码,是苏礼办公室的号码,他犹豫了一下,把手机放在书包里。
他仰头躺在后座上,闭上了眼睛。
司机问秦富荣:“秦秘书长,咱们去哪里?”
秦富荣没加思索地说:“去报社。”
秦富荣对司机说:“去西山。”
秦富荣到了西山县那个贫困村,老村长热情地带他到了新建的学校。
老村长:“建校时,我告诉学校,让他们把你当初用过的办公桌保留好,今后当作纪念。你为村里做了那么大的好事,俺们真不知怎么感谢您啊。”
秦富荣神情暗然:“那些东西不要保留了。我只希望父老兄弟今后不要骂我。”
村长:“那怎么会呢?”
秦富荣十分伤感,动情地说:“现在想一想,我还不如一直在这里教书。到了退休,再种种地,就没有那么多忧愁和烦恼了。”
村长惊奇地睁大眼睛:“秘书长,你这么大的人物,还有忧愁和烦恼啊?”
秦富荣沉默着没说话。
回到村长家里,村长家人已经做好了饭菜。二人坐下后,开始喝酒。秦富荣喝了几杯酒,带着醉意说:“你也是我的好兄弟。我今天来,可能是最后一次了。所以,有些话想给你说一说。”
村长愣怔地看着秦富荣。
秦富荣:“自打你嫂子走后,我的思想就长毛了。我觉得对不起她。”
村长:“听说你为嫂子看病,欠了十几万的债,后来这些日子过得很苦。我想不通,你当这么大的官,每天那么劳苦,怎么收入那么低?”
秦富荣:“你想不通,我也想不通。要说读马列的书,我读得也不少;要说思想教育,我也不比别人受得教育少……可是,我老是遇事想不通。看来,我是跟不上时代了。”
村长:“秘书长,您要是觉得过得不舒坦,就退休回咱这乡下来住。”
秦富荣摇头。他又喝了两杯酒,把包放在村长旁边,说:“我答应过要给村里修条路。这里有二百万元钱,你先存起来,如果暂时修不上路,就放着,村里父老兄弟如果有人病了看不起病,有的孩子考上大学交不起学费,或者老了没人抚养,你就用这些钱帮助他们。不过,你要记住了,这些钱不属于你的,也不属于我的,如果私下吞了,就要受到报应。”
村长:“这些钱?……”
秦富荣:“你是不是怀疑这些钱的来路不正?放心吧!有什么风险都由我顶着。这些钱应当用之于民。”
村长仍然不明白。
秦富荣已经摇摇晃晃站起来,向外走去。村长紧紧跟了上来。
秦富荣上车后,村长隔着玻璃看见秦富荣流了泪。
苏礼听了马达关于秦富荣有关情况的汇报后,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
马达:“从朱继承手机拨出的最后一个电话看,以及从种种情况综合分析,秦富荣同志和朱继承等有联系。”
苏礼:“这不可能吧?我想他们即使有关系也只会是工作关系。富荣同志不可能参于朱继承一伙的犯罪活动。这个同志我了解。他一生一世都胆小怕事。”
苏礼想了想,说:“这样吧,我先找他谈一谈。如果他真的有问题,我劝他自首。我们对他这样的同志还是要挽救还是要做到仁致义尽吧。”
马达点头同意。
马达:“现在是对朱继承的同党收网的时候了。”
苏礼点头。
马达戴上帽子,郑重地向苏礼敬了一个礼,走了出去。
回到市公安局,马达立刻召集会议,郑重宣布:“朱继承自杀,致使线索可能再一次中断。现在唯一的希望是加快审白建设。从白建设那里找到新的突破口。”
方正:“马局长,看起来要有风险。”
马达:“我们现在面临的形势比过去更复杂了。现在,我命令,对朱继承同伙收网!”
一辆辆警车鸣着警笛驶出公安局大院。
黑蛋正在收拾东西。阿静在一边啜泣。苏红和几个持枪的公安进了屋,给黑蛋带上手铐。阿静扑到苏红怀里哭了。
东州机场,从一架刚刚停稳的飞机上,走下来周伟新、李伟、张虎及戴着手拷的白建设、杨小燕。
按照马达的指示,周伟新等人一回到公安局,马上开始审讯白建设。
周伟新:“这辆车是你和田学习倒买倒卖的吗?”
白建设点头。
周伟新:“你把这辆车送给谁用了?”
白建设:“朱继承。”
周伟新:“你是不是让朱继承转送给其他人?”
白建设:“没有。我就是送给朱继承用的。”
周伟新:“事实上朱继承并没有用你的车。”
白建设:“他用不用是他的问题,与我没有关系。你们抓我是一个严重的错误,要向我行政赔偿。”
周伟新:“你为什么要送车给朱继承?”
白建设:“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送辆车用违法了吗?再说,朱继承又不是公务员,不存在受贿问题。”
周伟新:“白建设,你不要执迷不悟。杨小燕已经揭发了,你的这辆车是通过朱继承转送给一位官员的。你必须老实交待,才有出路。”
白建设大笑:“你们如果相信那个女人的话,可以按那个女人说的抓人嘛。”
张虎拍案而起,刚要发火,周伟新用眼色制止了,让人把白建设带下去。
白建设被带走后,张虎气愤地说:“这小子也太他妈的猖狂了。”
方正;“没办法。我们手里没有证据嘛。”
秦婕一下飞机就往报社赶。她急急地推开秦富荣办公室,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她又下了楼,上了一辆
出租车。
此时,秦富荣正在家中,看着全家照片,眼里流下泪水。
他用布擦拭着照片上的灰尘,然后把已经写好的一摞稿纸装进了一个信封。他想了想,把信封放在秦婕的枕头下。最后,他把一把药服了下去。
这时,苏礼也在找秦富荣。
秘书在向苏礼汇报:“秦富荣不在办公室,家里电话没人接,手机也关了机,现在找不到他。”
苏礼身子震动了一下;“抓紧去他家中看看。”
秘书应声走了。
苏礼长叹一声。
从报社到家中有20分钟的路程。但是,因为路上交通拥挤,秦婕走了半个多小时。她到了家,急急忙忙打开门。
大厅里空无一人。
她推开了秦富荣的房门。
秦富荣坐在椅子上,头已经耷拉下来。
秦婕大哭一声:“爸爸!”扑到秦富荣身上。
大街上响起警车的声音。
苏礼接到秦富荣自杀的消息,十万火急地赶到了秦富荣家。
苏红、张晓在陪着痛不欲生的秦婕。苏礼走到秦富荣遗像前,泣不成声;富荣,你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苏常胜也走进来,在秦富荣遗像前突然跪倒:“秦叔叔,你为什么不给我留一句话就走了。以后我有了难处找谁请教啊!”
苏礼瞪了苏常胜一眼,转身而去。
秦婕把这一细节看在了眼里。
苏礼走到楼下,遇到了马达和周伟新。
苏礼:“马达同志,东州国际经贸洽谈会马上要开了。在这个时候,市政府秘书长、报社的总编辑在家中自杀,不用我说,你也应当能感到事情的重大。”
马达:“苏市长,我们一定会抓紧。”
苏礼拍了拍周伟新的肩膀:“小周,你的事情已经搞清了,这是好事。希望你不要有包袱有成见,努力工作来报答马局长和同志们对你的关心。”
周伟新点头。
苏礼刚要上车,又想起了什么,对马达低声说:“马达同志,你们一定要把事实搞准。这牵扯到对富荣同志的定性问题。”
马达点头。
苏礼上车后,马达问周伟新:“白建设那边有进展吗?”
周伟新:“白建设撂了。他承认从田学习手里买过走私轿车,就是那辆肇事车。为了揽工程,他托朱继承送给苏常胜的。”
马达不解地问:“可是苏常胜没有收,那又送给谁了?”
周伟新:“白建设说他也不知道了。”
马达目光暗然。
苏礼走后,张晓和苏红把秦婕扶到房间里。
苏常胜走进来。苏红和张晓见状,相互示意一眼,一起走了出去。悲痛欲绝的秦婕扑到苏常胜怀里:“胜子哥,我爸到底怎么了?”
苏常胜不语,眼里在流泪。
秦婕:“我爸的死一定事出有因。胜子哥,你要帮助我追查我爸的死因。我不能让我爸死的不明不白。”
苏常胜:“秦叔叔留下什么东西了吗?”
秦婕摇头。
苏常胜半信半疑。他四下里看了看:“秦叔叔会不会是花园广场肇事的?”
秦婕一愣。
苏常胜:“秦叔叔好像从那天起就不太正常。”
突如其来的事情,也让马达感到不安。他和周伟新等人在秦婕家楼下的车上商量案情。
周伟新:“徐开放的女友阿静的揭发说,花园广场出事那天晚上,徐开放是按朱继承的安排,从市委大院里把肇事车开走的。我们查了一下,那天晚上出事后的15分钟,秦富荣是给朱继承打过电话。”
马达:“秦富荣事发的时候在什么地方搞清了吗?”
周伟新:“他当时在开常委会,中间出去了半个小时。现在是这半个小时没有人证明他去了那里。”
马达皱了眉头。
周伟新也在沉思。
马达:“加紧审白建设。他不可能不知道车的去向。”
这一次,白建设交待了一些情况。
周伟新把审讯结果向马达作了汇报:“白建设说让朱继承转送给苏常胜,苏常胜不收,严辞拒绝。后来,朱继承告诉他车给了市政府秘书长。”
马达思考了一会,说:“看起来,必须弄清秦富荣在会议期间外出的半个小时是干什么去了。”
周伟新:“是!”
晚上。苏礼家。苏礼在和孙敏谈话。
苏礼:“富荣跟了我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发现他有经济上或者其他方面的问题。我觉得他和朱继承打交道也好他的死也好,都可能与胜子有关系。”
孙敏:“老苏,这种事情不能乱猜疑。再说,姓朱的死了,秦富荣也死了,对胜子不是更好吗?现在没有人能把
车祸的事和胜子连在一起了。”
苏礼大怒:“可是我的良心良知更加痛苦。富荣毕竟是我一手提拔起来,我亲眼看着成长的,是我的同志和兄弟啊。”苏礼说着,泪流满面。
孙敏:“可胜子是你的亲生儿子你的骨肉。”
苏礼痛苦地摆手。
这时,苏常胜走进来。
苏常胜小心地说:“爸,您别太痛苦了。您千万保重身体。”
他给苏礼倒了一杯水,苏礼一扬手打翻在地。
苏常胜吓得脸变了色。
苏礼:“你老实给我说,富荣是不是因为你而死的?”
苏常胜镇静了一下,说:“你有什么证据?”
苏礼:“你的良心就是证据。”
苏常胜笑了:“好,这就是你一个市长说的话,这就是你一个身为人父的人说的话。我问你,你怎么会说秦富荣的死和我有关?”
苏礼:“秦富荣是为了我才保护你,甚至于牺牲自己的生命。”
苏常胜:“那我问你,如果是你猜的那样,你想怎么做?”
苏礼毫不犹豫地说:“你必须投案自首,还秦富荣一个清白。”
苏常胜:“晚了。你已经犯了包疪罪,要自首你先去自首。”
苏常胜说完,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孙敏:“老苏,你这又是何苦呢?你就放他一马,让他出国去和咱孙子重逢吧。你逼他自首,秦富荣也活不过来了。”
苏礼:“马达和周伟新不会罢休。他是逃脱不了制裁的。天网恢恢,天理难容。任何一个犯罪分子,都不能逍遥法外。我也是……”
孙敏愣怔地半天没说话。
苏礼穿衣边向外走,边说:“我出去走一走。
晚上。市政府传达室。老传达在摆好的棋盘前发愣,自言自语说:“秦秘书长,你走了,我和谁下棋啊!我和谁吵架啊!”
秦婕走了进来。老传达一惊:“婕儿,这么晚了,你怎么……”
秦婕:“大伯,我陪你下盘棋吧。”
老传达想说什么,秦婕已经坐在了棋盘前。
老传达也坐下了。
二人走了几步棋,老传达称赞说:“好棋,和你爸是一个战法。”
秦婕:“大伯,我想问您一件事?”
老传达一惊:“什么事?”
秦婕:“花园广场出
车祸那晚,是不是您值班?”
老传达点点头。
秦婕:“您看没看见有一辆黑色轿车开进来?”
老传达大惊:“没有,没有。我没注意。”
秦婕:“那您看到我爸出去过吗?”
老传达摇头:“没有。没有。”
秦婕:“有没有你认识的人进来过?”
老传达神情有些慌乱,但很快又镇定下来,摇了摇头。
秦婕从传达室出来后,拦了一辆
出租车。
秦婕走后不久,一辆警车把老传达带到了刑警支队。
李伟:“你说的都是实话吗?”
老传达点头。
李伟:“不对,那天晚上明明有一辆黑色小轿车开进了市委大院。开车的停下车后还是从大门走出去的。你要是做伪证,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再说,你和秦秘书长多年交情不错,你愿意让秦秘书长死了还背着黑锅吗?”
老传达低下了头。
苏礼不是在大街上随便走走,而是到了办公室。他坐了一会才开了灯,发现桌子上一封信,赶忙打开信。
信是秦富荣写的:“尊敬的苏市长,能让我称您一声尊敬的兄长吗?请原我的不辞而别,而且是永远的分别。我从一个乡村民办教师成长到今天,是与您的培养分不开。没有您,就没有我秦富荣的今天。尤其是文革初期,我头脑发热,做了对不起您的事,您后来不但不计前嫌,还用了我,给了我第二次政治生命。我一直想有一个天赐的机会,能让我报答您的大恩大德。胜子出车祸以后找到了我,我很害怕,又很震惊。胜子从小到大,一直要求上进,是一个年轻有为的干部。按照他违章驾车造成他人死亡的行为,一定会坐牢,他的政治生命就毁于一旦。胜子是个好干部,我们培养一个好干部不容易。如其让他去牢里坐囚徒,不如让他继续做一个好局长,多为东州人民办点好事。再说,他是您唯一的儿子,是您的希望,您的骄傲,他如果成为囚徒,对您的打击可以说灭顶之灾。出于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