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伟新思考着,正要再问,秦富荣急急忙忙赶到,焦虑地说:“这怎么办呢?苏市长现在正是千头万绪的时候。赵书记不在家,他市委、市政府的事一肩挑。他一病倒,东州的工作都要塌半个天。都怪我无能。”
周伟新看了秦富荣一眼。
苏常胜转过身。苏红生气地问道:“哥,你怎样气爸了?”
孙敏赶忙制止说:“红儿,你瞎说什么?你哥怎么会气你爸。你爸是这些天太劳累,心脏病复发。”
秦富荣赶忙接上说::“是啊,是啊,苏市长这些日子太累了。”他说完,招手把苏常胜叫到一边,窃窃私语几句。
周伟新扶着苏红从阳台上过来,秦富荣和苏常胜马上住口。
秦富荣:“小周,看到了吗,苏市长是疾劳过度。如果不是常胜、苏红都在家,及时送
医院,生命都有危险。”
周伟新没说话。
秦富荣:“你们那个案子可以结案了吧?”
周伟新:“市局根据田学习的姘头的交代,安排我们继续调查。”
秦富荣看了苏常胜一眼。苏常胜假装没听见,转过身子。
秦富荣:“对姓田的女人的口供一定要慎重。这个女人很坏。她说的都有她的目的。比如她是不是想减轻罪责。你们别再让苏市长操心了好不好?苏市长劳累过度,与你们这个案子始终不能结案也有一定关系。他是怕老百姓骂政府无能。”
周伟新:“我明白。我们会慎重处理。”周伟新和孙敏等人告别后,上了电梯。苏常胜望着周伟新的背影,吐了口唾液。苏红吃惊地看了苏常胜一眼。
周伟新离开医院,边开车,边思索。他看见一处夜市,就停下车,找了个位子,要了一碗面吃起来。
秦婕和张晓经过。秦婕发现了周伟新,也停下车,走了过去。
秦婕:“周支队,怎么这样艰苦奋斗?”
周伟新笑了笑。
秦婕在周伟新对面坐好后,说:“周支队。我今天调查了一下。仅近三年来,在东州从事过建筑包工的队伍就有200多家。有的队伍的包工头常换。小小说的那个姓白的,一时查不到。看起来,调查十分困难。”
周伟新:“要是不难,要咱们干什么?”
秦婕:“有你这句话。我们的信心百倍。”
周伟新:“没有那么严重吧。”
二人都笑了。周伟新付了款,和秦婕边走边谈。
秦婕:“马上要开东州文化经贸洽谈会了。你们到时的任务一定很重。对办案会有影响。”周伟新:“有困难我们自己克服吧。”
周伟新上了车,与秦婕和张晓告别,又说了一句:“苏市长病倒了。现在在医院抢救呢。”
秦婕一听,大惊失色,急忙上了车,边发动车,边对张晓说:“我要去医院看看苏伯伯。”
东州医院手术室外,孙敏已经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苏红见苏常胜也在打磕睡,对他说:“哥,你先回去睡一会吧。明天上班,你是局长,别少气无力的,给同志们造成不好的影响。”
苏常胜:“我能挺住。还是你和妈先回家吧。爸的司机在楼下。我在这儿盯着就行了。”
二人又歉让了几句。苏常胜把苏红从椅子上提起来,推着她走。孙敏见状,拉了苏红一下,说:“红儿,你哥心痛你,就先走吧。别让你哥生气。”
苏红扶着孙敏回到家,孙敏坐在沙发上,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苏红给孙敏倒了一杯茶,说:“妈,您累了。上楼休息吧。”
孙敏:“我歇一会。”
苏红无奈地坐在孙敏身旁。
孙敏:“红儿,你爸这回不知能不能挺过去。”
苏红:“妈,您别担心。医生不是说我爸已经脱离危险了吗。妈,我爸这回的病怎么来得这样猛?是不是与我哥有关系?”
孙敏身子一震,忙说:“没有。他是老毛病了。红儿,你怎么会想到你哥。是不是你听到了你哥的事?”
苏红笑了:“妈,瞧您神经过敏。我爸前些日子不是因为水泥厂改制的事和我哥意见不统一,争论过几次吗?我还以为我哥在楼下又和爸为这事争论,爸生气呢。”
孙敏:“你爸怎么会和你哥生气?你也知道你爸心里一直把你哥当作他的骄傲。只是口头上对你哥要求严一些。”
苏红:“我哥也一直是我心目中的偶像。”
孙敏:“没有你哥,可以说咱们这个家早就没有了,更不用说你了。我记得我怀你那阵子,你爸身体不好,那时在农村劳动改造,两人都不能下地干活。全靠你十几岁的哥哥”
孙敏给苏红讲起了在北方农村时的往事。
苏礼家在北方农村的小院里。
苏礼一副病态,坐在椅子上晒太阳。孙敏挺着大肚子,蹒跚地在收拾东西。苏礼:“胜子出去三天了吧?不是说昨天就回来吗?”
孙敏向远处张望一会,说:“到城里拉大粪,胜子硬是要和那些大人们一样自己一个车。”
苏礼:“那怎么行呢?他才十三岁,是个孩子。”
孙敏:“我也不同意,可是他不听。他说要把咱俩的工分挣出来。不然,队里又要扣我们家的口粮。”
孙敏说着,泪水已流下来。苏礼眼圈红了,强忍着没让泪水流下。
院外。劳累不堪的苏常胜已经回来。他靠在院墙上,大口大口地喘息。听了父母的对话,他擦了擦汗,整了整衣服,强装笑脸进了门。
苏常胜:“爸,妈,我回来了。”
苏礼:“孩子,到爸这边来。让爸看看。”
苏常胜站到苏礼面前。苏礼抚摸着他。突然,苏礼一下子把苏常胜的衣服拉开。苏常胜肩上一道深深的血印。苏礼抱着苏常胜,痛哭出声:“孩子,我的好孩子。”
孙敏也扑过来,抱着苏常胜的头大哭。
苏常胜:“爸,妈,我没事。我这两天挣了三十个工分呢。”
夜里。苏常胜由于劳累,翻来覆去睡不着。孙敏悄悄地走进来,帮苏常胜掖被角。苏常胜装作睡着,没动。
孙敏:“孩子,你要是觉得挺不住,就喊几声,哭几声吧。”
苏常胜转过脸,满脸泪水。他擦去泪水,说:“妈,我不能哭。我不能让小弟或是小妹笑话我。”
孙敏:“胜子,你是喜欢弟弟还喜欢妹妹?”
苏常胜眨眨眼皮:“妈,我说了。万一到时生下来和我说的不对,您千万别告我。”
孙敏笑着点了点头。
苏常胜趴在孙敏肚皮上,轻声说:“妹妹,我想你了。”
孙敏讲着讲着,泪如雨下。苏红也在擦泪。
孙敏:“红儿,你哥从小最疼你。你哥从来不和别人打驾。可是因为你,他没少了挨别人的打。”
苏红:“妈,我知道。”她又看了看表说:“妈,您放心吧。我到何时,都和我哥保持一致。太晚了,你休息吧。”苏红扶孙敏上了楼。
秦婕到了
医院,看见苏常胜已经睡了。她脱下自己身上的风衣,披在苏常胜身上。
正守在手术室门前的秦富荣看见秦婕和张晓,就把秦婕拉到阳台上。
秦婕:“苏伯伯得了什么病?”
秦富荣:“他太劳累了。”说着,他看了秦婕一眼,问:“婕,你是不是还在追着花园广场肇事的案子写报道?”
秦婕点了点头。
秦富荣生气地说:“你怎么也和那些人一个观点呢?徐开放是人、车、证据都在,又是畏罪自杀,这是可以结案了。”
秦婕:“爸,那都是表面现象。事实远不是那么简单……”
秦富荣:“好了。你不用再说了。我说,你们能不能让东州安静几天。”
秦婕一惊:“爸,你说这话好像是我们报社和交警支队做错了事情。我怎么听着不太对劲?你是不是……”
秦富荣火了:“你想问我是不是在替肇事者解脱?告诉你,我不是。我是在为东州的大局考虑。我是在为东州即将召开的国际经贸洽谈会考虑。我也是为你劳累过度的苏伯伯考虑。”
秦婕:“那也不能为了这就不把案子搞清楚了吧?”
秦富荣:“你能搞清楚吗?现在还不清楚吗?”
秦富荣说完,转身走到手术室门前,侧耳听了听里边的动静,然后又回到正在发愣的秦婕身边,诚恳地说:“婕,爸刚才是为了工作的事心烦,说了几句不应该说的话。你不要和爸计较。再说,爸也是为你担心,你再追下去,万一有个好歹,让我如何到九泉之下去见你妈?”
秦婕突然站起来,紧紧抱着秦富荣:“爸爸!”
过了一会儿,秦富荣从包里取出一封信,交给秦婕。秦婕接过一看,信封上边写了:“退报社”一行字。她抽出看了一眼,是署着她的名字的“内参清样”。她不解地问:“我不明白我写的那份内参有什么问题要收回去,也不明白为什么不同意我追踪采访。”
秦富荣说:“你不明白的事情多了,还是不要问明白的好。难得糊涂,老祖宗的教导你都忘了!”
秦婕无语。
秦富荣又安慰秦婕说:“苏市长在
医院,这种稿件现在不方便送他审。婕,你不要固执己见了。以后,发什么文章,听上级指示。”
秦富荣走到窗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等他回头看时,秦婕已上了下楼的电梯。秦富荣茫然地摇了摇头。
回过身来,他给朱继承打了个电话:“朱总,我们需要见一面。”
第二天.苏礼躺在病床上,精神萎靡,情绪低落,手里虽然拿着报纸,但人在思考问题。
孙敏责备地说:“看看你,刚脱离危险就工作。你是不是不要老命了。”
苏礼笑了笑。
孙敏:“你这条命又多亏了你儿子。”
苏礼四下看了一眼:“他到哪儿去了?”
孙敏:“昨天一夜没睡,今天一大早上班去了。”
苏礼叹了口气。
孙敏:“老苏,咱们这样吧。你让你儿子出国。他该办什么手续就办着。”
苏礼正要说话,秦富荣推门进来。苏礼指着沙发让秦富荣坐下,关切地问:“富荣,昨晚没休息好吧?”
秦富荣:“没关系,熬夜已经习惯了。”
苏礼:“应该说快熬到头了。你做这么多年秘书工作,确实很辛苦。我打算推荐你到一个部门去任正职,也是实职,还可以多干二年。”
秦富荣充满感激地说:“谢谢苏市长。这些年如果没有您提拔,我这个农民的孩子想也不敢想有今天的一切。不过,我到了这个年龄,工作干不动了。有机会还是让年轻人吧。胜子是个有出息的孩子……”
苏礼摆了摆手,转了话题,问道:“富荣,
车祸的案子进行怎么样了?”
秦富荣:“公安局方面汇报说正在调查车主。马达刚来电话,要来向您汇报工作。”
苏礼一惊。他意识到自己失态,马上换了一种口气,说:“公安交警支队还挺神速嘛!不过,你告诉老马,东州国际经济文化经贸会要搞了。不能在东州投资的客商中大张旗鼓搞排查。那样影响不好。再说,谁还敢来东州投资?”
秦富荣会意地点点头。
苏礼犹豫了一下,想说,但没说出口。他想了想,说:“你让马达同志来吧。”
孙敏和秦富荣几乎异口同声:“你的身体……”
苏常胜到了马奶奶家,见
客厅里只有丽丽一个人在看电视,知道马奶奶已经睡了。他拉着丽丽进了丽丽的房间,迫不及待地抱着丽丽,边解她的衣服。
丽丽:“奶奶还没睡着呢。”
苏常胜关了灯,说:“她看不见。”
马奶奶听见了丽丽的呻吟声。她扶着拐杖走到丽丽的门前,侧身听了听,神情不满地回了房间。
黑暗中,丽丽亢奋的声音超过了电视里的声音。
丽丽:“苏哥,你今天怎么了?不怕马奶奶知道。”
苏常胜:“我怕这怕那,得怕到什么时候。”
丽丽:“苏哥,你,你怎么哭了?”
苏常胜:“我是兴奋的泪水。”
丽丽:“你真坏!”
事后,苏常胜神情有些焦急,大口大口地抽烟,丽丽趴在他身上,伸手夺下烟,嗔怪地说:“苏哥,别抽了。你以前不抽烟,这几天抽得怎么这样厉害?我这屋让你搞得乌烟瘴气。抽烟多了对身体也不好。”
苏常胜搂着丽丽,不无感慨地说:“这几天真他妈的心烦。”
丽丽:“人活着就是麻烦事。如果事事顺心,那就不叫生活了。马奶奶这几天老是问我,胜子心里是不是有事啊。我说他工作忙。你看瞎老太心里亮堂得很,你千万别把什么都朝心放,累!”
苏常胜:“你还有点儿哲学家的思想呢!”
丽丽把苏常胜的手机关了:“好了,别再自寻烦恼了!”
苏常胜火了:“你他妈的怎么把我手机也关了!”他又打开手机。
丽丽一愣:“苏哥,你是不是心里真有事?”
苏常胜:“我杀人了!”
丽丽抱紧苏常胜:“你杀人了我也和你在一起上刑场。”
苏常胜感动地抱紧了丽丽。
丽丽:“你还没吃早饭。奶奶也没吃。我给你们做去。”
丽丽去做饭了。苏常胜心烦意乱地打了几个电话。
不一会,丽丽做好饭,喊苏常胜陪马奶奶一起吃早饭。
马奶奶见苏常胜默不作声,问道:“胜子,你爸的病好点了吗?我想去
医院看看他。”
苏常胜:“奶奶,我爸说不让您知道。您要是去了。我爸准知是我说的,他哪能能饶了我。”
马奶奶:“不打紧。有我,你爸不敢对你来脾气。”
苏常胜叹了口气。
吃完饭,马奶奶在苏常胜和丽丽的陪同下,到了医院。苏常胜把马奶奶送到电梯门口,指着苏礼的病房说:“奶奶,我爸就在那间房里。让丽丽陪您过去。我怕再惹我爸生气。”
苏常胜说完,转身进了电梯。
马奶奶进了苏礼的病房。苏礼和孙敏赶忙起身迎接。
苏礼:“马大娘,您这么大年纪也来看我,多不好意思。”
马奶奶:“我来看看你不是应该的吗?这些年,要不是你关照胜子照顾我,我一个孤老太婆可能早去见先人了。”
孙敏奇怪地问:“常胜他没陪您来?”
丽丽:“苏哥说他怕苏伯伯生气,回去了。”
苏常胜并没走,他在医院楼下来回走着,不停地抽烟。
马奶奶坐下后,说:“老苏呀?大娘有句话不知中听不中听。”
苏礼:“大娘,您说吧。我听着。”
马奶奶:“胜子这几天好像有点儿心烦事。我不好问他,不知你当爹的知不知道?”
苏礼没语。
马奶奶:“我知道胜子从小就知道痛爹妈。有些事,他就是自己再苦再难也不给你们说。有一回,他为了弄钱给你买药,偷了人家一只鸡拿集上去买……”
北方某集市。
寒风刺骨。行人穿着厚厚的棉衣。苏常胜浑身发抖地蹲在一角,面前看着一只鸡。
突然,人群一阵骚动。有人大喊:“市管的来了。割资本主义尾巴的来了。”人们到处乱跑。苏常胜抱着鸡,刚跑了几步,被一戴红袖章的男人抓住。
红袖章:“妈的,小小年纪也搞资本主义。”
苏常胜大声争辩:“我不是资本主义。我要给我爸买药。”
红袖章:“你还嘴硬。”说完就打。
苏常胜在地上打着滚,叫着:“还我的鸡,还我的鸡!”
苏常胜被接回村里,躺在马奶奶家的小床上大叫:“奶奶,我疼。”
马奶奶:“孩子,你怎么偷人家的鸡呢?这不是个好孩子。”
苏常胜:“奶奶,他们不给我爸治病。我家没钱买药,我就得偷。”
马奶奶:“你爹妈知道了,也会生气的。”
苏常胜:“奶奶,我以后不会了。您千万别告诉我爸我妈。”
马奶奶讲完,孙敏已泣不成声。丽丽也在一旁擦泪。
马奶奶:“我今天给你讲这个事,是想说胜子有时错了也不给你们说。为啥?他是不想让你们操心,也是不想让你们知道他也有错。可是,人一生谁能没有个错呢?”
孙敏:“大娘,您说的对。”
马奶奶:“你现在年纪也大了,想一想今后靠谁?养儿女干啥?你就会明白,做老子的,对儿女该管要管,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