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虽然说不上归心似箭,却也想回家看看。次日清早,退了房,又在集市旁边的一个小角落里做了两个生意,守候到了下午,这才收了摊子,沿着小路径直往回家的路上赶,掌灯十分,已经能够看见自己的山上的房子了。还差几根田坎远的时候,就见自己的大儿子从旁边的草堆里闪了出来,一把拉住邓老师道,“爷,你回来了。”邓老师问道,“你躲在这里干啥子,吓了我好大一跳!”大儿子道,“爷,你还不知道,公社新升任书记,要拿你开刀,准备批斗你呢。隔三差五地来找你。你最好出去躲一躲。”邓老师慌忙道,“不得了,这天都黑了。”大儿子忙道,“我先送你出去,”说罢,拉了自己的父亲沿着岔路出去。走了大约一里路,好不容易来到一户人家。大儿子忙上前敲门。开门的是邓老师的亲侄儿。见自己的叔叔和堂兄,忙让进屋。这里大儿子忙说暂且先住一夜,明天一大早就走。当夜无话。次日清早,天还没亮,邓老师便启程了。大儿子又送他一程,觉得安全了,自己返回。这里邓老师又只得四处晃荡,也不敢回家去。因记得过些天,胡国乡那里差不多又添新人口,掐指一算,正是时候,何不去庆贺一番。想到这里,便又决定去县城。
这胡国乡果真有添了新丁。连日来自己的亲戚都来祝福,今日又见邓老师来,更是高兴。抱了那娃娃给邓老师看。这邓老师忍不住恭维了一番。正好挺章的弟弟,也在场,因为自己已经有了两个女儿,知道邓老师是最善看相算命的,想让邓老师给自己看看像,确认命中是否应当有儿子。王挺章也在一旁道,“这是我唯一的亲兄弟,你仔细给他看看,大家都不是外人,你也就实话实说。”那邓老师道,“这个自然。”一边说,一边令挺生站在天井口,自己带了眼镜仔仔细细往挺生脸上看。好一会儿,才又回到坐位上。道,“你应该有,命中应该有儿子,但是你必须要在8个女儿之后,第九个,方是儿子。”这挺生笑道,“生那么多!我看算了。这辈子不要儿子也罢。就是这么样,养起都困难了。”说罢,大家又说笑了一会儿。这挺生方又离去。
邓老师在胡国乡家里住上了几日,便又去附近的几个区乡的集市上摆几天摊。如此好不容易挨了一个月,他的大儿子才来县城见他,只说风头过去了,如果回去,选在黄昏十分偷偷回家,住上几日,又出来。应该没有多大问题了。邓老师这才告辞。
中午时分,又有何成的大儿子,何彪没精打采上门。胡国香知道他没吃饭,忙让挺章热了剩余的菜饭。何彪也不客气,狼吞虎咽吃罢午饭,才说,自己挑了些豆腐在市场上被市管会的没收了。胡国香少不了又安慰了他一番。这何彪年仅18岁,人也比较矮小,却是勤快人。原想推点豆腐赚点钱,在乡下离家近,害怕被人知道,再则卖不起价。这才一大早赶进县城里,没想到却被那周卫东拿住。好好的豆腐,眼见被周卫东踩在地上,用脚捣得稀烂。心里面只是恨死了那个市管会的,却也没办法。在自己的表叔家吃过饭,和国乡闲聊坐了一会儿,就挑了个空箩筐告辞回家。依然沿着旧城墙,正准备出南门。远远地见那周卫东从那边过来。因为上午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这何彪也知道人总是拣软的好欺负,恐怕与那周卫东撞面,又外生枝节,便立即折马返回,准备从側面的小巷子穿出去,沿着河边走。那周卫东见何彪突然折回去。只道他是心虚,说不定又是弄了些豆腐准备来市场倒卖,又欺负他年纪小,个子矮,形孤影单。便在后面猛追。慌忙中,这何彪进了旁边的一个死巷子。估计也跑不掉,就在巷子的尾巴上凹处站了,又取了那扁担立在地上,自己站在最里面的一户人家的门槛上,背心就贴在关闭的木门上面.那周卫东气吁吁地赶到,眼往前看什么也没有,就是几户人家也紧闭大门。猛地側头才看见何彪站在旁边的凹出一户人家的门槛上。便问道,“你跑什么?”这何彪虽然年纪小,却天生有点牛脾气。加上自己原本就痛恨死了这周卫东。又见他是一个人来赶自己,胆子也就大起来了,因回道,“那你追啥子?”这周卫东平时候都是别人害怕他,进城的卖东西的农民见他都是战战兢兢的。先前又认定何彪是个投机倒把份子,理当对自己恭恭恭敬敬。现在却敢拿话反问他,忍不住火气上来了。上前一把抓住何彪的的肩膀,想把他拉下来。这何彪见他动手,自己站在门槛上,站在高处,抬腿就是一脚。周卫东打了一个趔趄后退了几步。何彪见他敌不住自己顺势的一腿,料定周卫东人高马大却是虚架子,那畏惧之心就没有了,自己早上积压在心里的恨意又被顺势勾起,现在见他退开,就跳下门槛,抡起扁担,往脖子上狠狠地给了周卫东一扁担。那周卫东哼都没来得及哼出声,就眼冒金星,躺下去了。何彪,担起他的箩筐,一溜烟走了。
这周卫东,过了好一阵子才爬起来,只觉得这脖子牵带着桑子都痛。又在门坎上坐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的回家。他那老婆找了点药酒替他搓揉到痛处,他也就哎呀连天地叫喊,老婆因劝他道,“单位上的人那个不是在市场上逛,混日子拿工资吃饭。便你最积极。市场外的人,你也去追拿。那些投机分子哪里有不憎恶我们这些人的,见你一个人当然要反攻倒算与你。这次吃了亏,当个教训。”周卫东道,“那个小杂种,老子一辈子都要记住他。只要老子不碰上,碰上他,到时候就让他知道我的厉害。”搓揉痛处,又忍不住哎呀连天的叫唤。
周卫东次日又向领导请假,说阶级敌人反攻倒算于他。领导准假日,令他回家休息半个月。这周卫东哪有闲心休息,成日里在市场上逛,一心想把何彪揪住。那何彪回去就有多少年不进县城,这周卫东那里找得着。
年底的时候,胡国香总感觉右眼睛跳。因俗语有云:左眼跳财,右眼跳挨。国香就有些心神不宁,急忙去信迷信。找了东门的一个巫婆来“烧蛋”。巫婆又说没什么妨害。
恰逢龙老婆子的女儿从乡下找来两个“放阴”的神汉.在堂屋里头偷偷地搞迷信活动。左右邻居的老太婆们纷纷围在堂屋里。等那两个神汉做完法事,好问些事情。其中一个神汉喝了一碗神水,就睡在藤椅子上,另一个就在屋子里面烧纸钱,请过观音菩萨后,这个神汉口中念念有词,便指令昏睡在藤椅上的神汉去阴间里的城隍庙,请那里的菩萨帮忙。昏睡的神汉得了指令,便突然用脚尖点起了细步。仿佛果然在阴间行步一般。这龙老婆子和他的那些乡下亲戚就开始问起自己的过去的家事。问者只要向神汉,报上死去的亲人的名字,出生年纪,曾经住在何处。神汉就会照着问者提供的这些信息,去访问阴间死者,并向死者询问在阴间的近况后,再向活着的人汇报。一时,几个老太太先后问了自己的亲人的情况,无不点头称是,其中就有的露出了悲哀之情。轮到挺章,挺章就问了自己的父亲和大哥情况。当问及自己的父亲和大哥如何去了阴间的时候。那神汉抬起一只手,伸出食指,嘴巴里发出“啵——啵。。。。。。”声香。龙老婆子低声道,“是被枪毙的。”挺章点点头,又问他们否缺什么东西。神汉遥遥头,说,“不缺什么,只是找那个张姓的佃客和一个姓邓名跃华的。”龙老婆子又问,“这张姓的佃客是什么人。”挺章叹了口气道,“张劲松是个贫农,刚解放那阵,斗地主最为积极,周围的地主他都去斗了个完了。他斗地主又没有事实根据,只是一味的乱斗。后来又一次不知道什么原因,大家又斗他。说他是土匪,现在过去这么多年了。那姓邓的佃客解放那阵当了农会主任,积极了一阵子的,斗了些地主,后来,他唆使起我堂兄来斗争我的大大,我大大才被枪毙的。现在,大家说他整人太多,受了报应,死了自己的几个儿子,以至于当了孤人。”说话间,国香也开始询问了老人们的情况。那神汉却说,“老人家的房子里有一个烟鬼,成日里,缠着两个老人要钱用。”国香这才恍然大捂,原来是自己的亲大哥在做怪,低声道,“怨不得这几天眼睛老是跳。”
第二天,国香在家里面烧了些纸钱。国贵来县城里赶场。国香也吩咐兄弟以后每年应该给死去多年的大哥烧些纸钱。说来也怪,自从许下了给自己的大哥烧纸钱的愿后,国乡的眼睛也就不跳了。心理的石头太算落了地。然而,还是有那居委会的人来通知开会。国乡心理立即七上八下的,心里面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又挨批斗。到了居委会才知道,原来是那刘其越犯事了,心里这才舒了一口气。居委会让大家来开会批斗。无非说刘其越盗卖药材,投机倒把。。。。。。
国香在居委会点名后就从后面流之大吉了,回到家,挺章因问大家如何批斗刘其越?国香道,“管他怎么批斗,我也不参与。也不想看什么热闹。斗了这么多年了,还不就那么回事情。”
这天,胡国乡在茶馆里面喝茶,和茶友闲聊时候,叹气说这年头想找人写春联;居然不好找。就有茶友道,还消找人写,眼前就有人会写。国乡因道,“谁?”“就找洪大爷给你写。”国香又问洪大爷道,“是不是?”旁边的茶友道,“你把洪大爷请去,纸,笔,墨准备好就行了。”胡国香听罢,便邀请了洪大爷到家里去。这洪大爷也不客气,提了自己破旧不堪的竹编的提娄,跟着胡挺香去了。
《第一章 我的父亲(五) 》
进了堂屋,胡国香一边生火烧饭,一边拿出了笔墨纸砚等。洪大爷提了笔对胡国乡道,“我就拣点现成的,背颂写出来。”胡挺香道,“要得;洪大爷,随便你。”洪大爷沉思良久,便下了笔写道:“处处管弦歌盛世,家家诗酒贺新年”横批:“四海升平”。写毕,胡国香道,“写得好,些得好,字也周正。”又令挺章拿去贴在大门上。这里,洪大爷,又写了两幅对联分别贴了在房门上。那上面龙老婆子也来要了几幅。国香这才拆了文房四宝,上了几个小菜。胡国香又劝洪大爷饮了几口酒。洪大爷便说起了往事,道,“想当年,打日本时候,我们一个团,就只剩下我和团长两个人。最后,是我背着团长从死人堆里面跑出来的,到如今,那个团长早去了台湾,没有音讯。”说罢,又吃了口酒,只道,“有一年,在上海,也是快过年的时候,取6姨太,请了两场戏班和一些耍杂耍的;一连闹热的几天。。。。。。”说到此处,洪大爷不由得悲从中来,道,“就是这个姨太太,害的我没有及时走成,以至于今日。”胡国乡劝道,“洪大爷,你也不必悲伤,来日方长,机会还是有会的。一个人,一辈子,那里会没有些三灾四难的。很多事情,是冥冥中已经有定数的。”洪大爷听罢,道,“二哥这话说得有理,想来必是这个理,要不然为何我其他几个小老婆都不等,偏偏等她呢,等她,她又没有来。以至让我也误了最后飞机,这世界上,可见女人多少误些事情的。”说罢,又叹了口气道,“想必正如二哥说的,真是命!想想从监狱里出来时,我可以不回来的,留在上海,也许不至于今日。我又选择回原籍,当时,想到有自己的亲姐姐在家乡,可以互相照料。那里知道,回来的时候,他竟然和我划清楚界限了。这么多年,也是没有来往了。”洪大爷捋了捋乱糟糟的胡须,呷了一口酒,道,“民国的时候,我每年不知道要从上海寄多少钱财与她。到如今,哎!”胡国乡道,“现在不比往日了。过去你富贵,现在你是国民党特务,被批斗的对象——这种姐姐,不来往也罢。”“是啊,客走旺家门,象我这种门庭,亲姐姐都不愿意走,想来也是正常的。”说罢,不再饮酒,只道舀饭来。胡国香道,“还喝些酒罢,醉了就在这里歇息。明日回去。洪大爷道,“这怎么行,我如果在外面歇上一晚不回去,乡下那些人就该说我跑了。第二天回去,他们又来理麻于我,少不了,又有一番审问。”国乡听罢,也知道他是受管制的,如果一夜未归,又会多些麻烦的,便不再相劝。饭毕,洪大爷坐了一会而起身告辞。胡国乡忙又舀了一罐盐于他,送了3斤粮票与他,道,“洪大爷,你今天帮我些了这么些春联,我也没什么东西给你,就拿3斤粮票当做酬谢。”洪大爷,道,“按理我都不该收你的什么了,这些年还不是好得有你们这些生意场上的朋友帮忙,坐茶馆,都是你们在开茶钱,尤其你二哥,也是隔三叉五地请我吃饭,我已经是感激不尽的了。今天不过是我洪某人帮你写几个字,那里称得上帮忙。你又送我这粮票,我是万万不能要的。”胡国乡道,“你的情况,我是了解的,你也不要客气。”说罢,又抓起他的手,塞进他的手里。洪大爷只得说了声谢谢,就出门了。
说起洪大爷,具体出生的年月已经不知道了,据说是14岁出去当兵。后来打日本,立了军功。渐渐得到了提升,混进军统做了特务头目。49年临解放那阵在上海,帮蒋介石负责运金银去台湾,因为自己小老婆没及时赶到,自己也因此误了最后班机。当场被解放军捉了,在上海坐了5年牢房,刑满释放后,因没有什么亲戚,自己就要求回到原籍。因为自己曾经是国民党的干部,所以那些乡下的现代派们时常批斗他。乡里面,县里面,每一次大的运动都是要拿他作靶。洪大爷自小就没在乡下呆过,锦衣玉食地过了上半生,哪里知道,下半生又回乡下。自是下不得田,出不得力,平时也偶儿去挣那队里的工分,年老体衰,也不过只拣些轻松的活路做做。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还排挤他,说他偷懒。渐渐地,年纪大了,有些年老的社员又见他是孤身一人。无依无靠。也就不在刻意去计较与他。这洪大爷稍有闲暇,就进县城里靠做点小买卖,倒卖些粮票,布票等,赚点蝇头小利。买些生活必需品,油盐酱醋等。也不过是过一天算一天。偶而碰上挨批斗的时候,就少不了饱一顿饿一顿。好得生意场上的朋友,知道情况,不时帮他一把,他竟然也支撑到了现在。今见胡国香,送他点粮票,心里也是感激不尽。这下出了胡国香的家门,因身上揣着几斤粮票,深怕遇上市管会的人,被没收,也不敢穿过小巷子直到大街上,而是绕道,刚来到河边,就听得身后,有人喊道:“站到”。只见是两个13左右的小孩子。稚气的脸庞被冻得红通通的。拦住去路。其中一个年纪稍微大些的,对洪大爷道,“我认得你,你这个专门投机倒把的国民党特务。”一边说,一边走过来。洪大爷,本能地站在那里。“你提的是什么?”另一个小孩子一边问,一边又抢过洪大爷的竹编的提娄,见里面是一个破盐罐。就将那盐罐就地一摔,但是由于力气小,那盐罐没破。正在这时,就有人叫道,“小杂种些,也敢在这里造孽,摔老人家的盐罐。”那两小孩子回头见一个大汉儿朝自己冲过了,吓得就沿着河岸跑了。大声训斥的是路过的郭XX,见有两个小孩子又在欺负洪大爷。一边骂,一边检起那破盐罐。对洪大爷道,“那两小杂种,其中一个,是市管会的严昆东的小儿子。老东西可恶,尽做些造孽事,小东西也学当讨人嫌。洪大爷,你也不要太老实,对这个小杂种吓吓他,就完了。说不准给他俩个耳刮子。你越怕他,他越觉得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