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和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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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和母亲-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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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进门,母亲才知道,媒人说的开过大机房的父亲;也不过是只剩下个空壳罢了。国家对夏布收购低得不能再底。父亲再是加班加点的编布,也仅够一家三口的开支。私下里偶尔想把所编的夏布拿去旧城墙边的农贸市场卖个高价,国家又不允许。因为被市管会的没收过一两次,父亲也不敢再去冒险。又因为父亲总是会接济乡下的穷人,这日子也是挺艰难的。
没过多久,国家组织合作社。直到60年代,合作社倒闭,父亲的夏布生意再也没有用上了。其中详情也不一一叙述。反正,父亲成了自由人,为了一点小生意,哪怕能够带来的那点蝇头小利,常常很早起床下区乡。由于那时大多数区乡还没通公路,即使通公路的地方,票价也贵,所以绝大多数时间,父亲就靠两只脚往返在县城和各个区乡之间,日行几十里路才买回一些农产品或牲畜等,获得的也仅仅是一点微薄的利润。后来,国家的粮票,布票,糖票。。。。。。只要是计划供应的东西;都可以是父亲的赚钱的工具。即使如此,大家生活依旧艰难。奶奶就在这种条件下去死。叔叔见状;实在混不下去,不得已,响应了政府的号召,作为没有职业的居民,领取了政府的800元补助后,主动接受政府安排下乡去了。父亲坚决不同意下乡,留了下来,靠着“投机倒把”养活一家老小。
《第一章 我的父亲(二) 》
    父亲的一生虽然平凡,但要娓娓道来,一时,也不知道从何说起,想来想去,还是从他为了养活家小,不得不做点投机倒把的小生意开始说。。。。。。
大约是上个世纪60年代初的某一天,国香(父亲)刚从区乡买了几只鸡回来,正在天井里,给鸡灌熟红苕,以增加重量后,让挺章(母亲)拿到集市上去卖。就有一个邻居叫雄委曲的女人,带了一个人大约不到30岁的高高瘦瘦的汉子,到家里来拜访。这雄委曲的家;在国香家坡下大约200米远处临近河边的一个大院子里。丈夫姓刘,名其越,其上两代都是江湖医生,在这些街坊里,还是小有名气。到了刘其越这代,夫妇俩就只靠着买卖药材为生。虽然都是投机倒把,但和国香的生意相去胜远,来往并不亲密。如今这雄委曲却突然来访,国香心中不得不紧张起来;因问何事。那雄委曲道,“胡二叔,这是我的老校友,郭XX(因为人还在世,所以用XX代名字),也是作生意的,他有点白糖,你要不要。”国乡听罢,这才放下心道,“可以嘛。”一边说,一边端了一张板凳让那雄委曲坐。雄委曲忙道,“不坐了。我还有事情。我今天专门带我这个老校友来问你。你们慢慢谈。我要先走了。”临走时候,又回头又对郭XX道,“没关系,不用怕的,胡二哥是个耿直的生意人。”这雄委曲说罢也就出去了。
这里国香和郭XX谈完了生意就拉起了家常。一问才知道,这郭XX是XX区乡郭家祠堂的人。国香忙道,“我母亲也是你们那边的人。”郭XX因问老太太是什么名字。国香也就如实地说了,这郭XX惊呼道,“老太太的名字和我是排得起的,论起辈份来,我应当喊姑婆的。”郭XX又详细说了当地郭家近几代人如何演变而来的;国香听罢,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都不认识了!也是这年头亲戚们这么多年难得聚会,政府更允许吃‘清明会’,才导致各处亲戚少有走动,变得生疏!你看这亲戚到了眼前,也不认识!”。
于是生意场上的朋友转瞬间又成了亲戚。国香非常高兴。因问郭XX家里还有什么人,弟兄姊妹的情况等等。郭XX一一作答。因问为何出来作生意。郭XX道,“现在农村里缺衣少吃,上面有两个老的,还有4个弟弟和2个妹妹,在农村里面,不做点生意怎么办吗?单靠农村的那点土田,得点工分,怎么养活!趁农闲,出来作点小生意,赚点算点。”原来,这郭XX是县城辖下的XXX区乡XXX公社的人。出身富农,头几年,他自己在重庆XX地区的化工厂里当技术员,因为这个缘故,郭XX时常帮公社里买些化肥。没想到,大跃进那阵,化肥厂停了产,他自己也就回乡下。一大家子,全部都呆在农村里面挨饿,实在不得已,他就仗着自己还能够帮公社里买化肥,借公社开出的证明在外面旅馆能够留宿,趁机买卖点国家计划物质,挣点蝇头小利;又借此要公社在他外出其间,算他误工补贴。那些公社干部们私下商量道,“往年粮食因为施肥而高产,大家都向上汇报只说政策好,并被县里面树立成了典范,并没有谁如实汇报过高产是用了化肥。现在化肥买不回来,给上面印象就是突然无缘无故减产,恐怕会被上面认为是我们这些干部出了问题,到时候,大家都不好过。”众干部也因此都怕这化肥买不回来,对郭XX到是有些顾忌的,就答应给郭XX更高的误工补贴。郭XX抓住这点,就胆大妄为起来,凭着自己这些手中的证明,开始学着做些投机倒把的买卖,稍微买了点东西,也不敢直接在当地卖,就偷偷拿到县城里来卖。由于人生地不熟的,数量又大,很难有人敢接他的货物。没想到,前些天,在市场上,碰上比自己高两级别的校友雄委曲。郭XX因知道这雄委曲也是以买卖药材谋生,便说了这眼下的难处。这雄委曲先是笑了他,说他人生地不熟,也敢私下里来做投机倒把的生意。继而,就把他介绍给了自己的邻居国香。没想到眼前巧遇上的生意人却是自己的表叔。
谈笑间,国乡又问郭XX如何能让公社里开介绍信。郭XX无不得意说道,“这几年还不是我在外面帮他门卖些化肥,公社里的庄稼那里才长得这么好。那几个干部为此还得了表扬的,向上面汇报说什么庄稼长得好,是因为大家积极劳动,上面政策对了头的。县城里面的领导还号召全县学习。只有我晓得。没有我那些化肥,庄稼还不是跟其他公社的差不多。所以帮他们买的化肥,实际上让他们成了上架的鸭子,不好下来了。现在,我将就这些买化肥的证明,和介绍信,出来买点东西卖,赚点小钱,算是我自己的酬劳。即使那几个知道了,他也不敢把我怎么样。各求所需。他们当官的要出政纪,好得表扬,我呢就趁此赚点钱。他们就是晓得了,也不好拿我怎么样。”国香笑道,“可以,你们是互相利用,嘿嘿嘿。。。。。。”两人谈的十分投机。中午时分,郭XX因要到雄委曲家里吃饭,便起身告辞。国香也不便挽留。
和胡国香做邻居的姓龙,一家三口。女儿早已经嫁人。解放的时候,女儿,女婿一家人下乡分田,到了乡下。因留两个老的在城里,无人照料,就把大儿子报养给两个老人,为的是日后有人照料两位老人。如今,这个大儿子已经15岁的。初中还没毕业。就已经不想读书。在学校里也是混日子。龙老头子在废品站上班,老太婆没工作。在家作饭洗衣。因为和胡国香共用一个大天井,龙老太婆闲来没事坐在自己的堂屋里,只要看着胡国乡家里有客来,就喜欢来凑热闹。问这问那。今日,那郭XX前脚刚走,龙老婆子便又问国香,郭XX是什么人。国香道,“那是我亲戚,远房的一个侄儿,来看我。”龙老婆子道,“你二哥,福气好,坐在屋里都有人送东西给你。你看我们坐在屋里,不用说侄儿,就是自己的亲生姑娘在农村,他都没说给你拿点什么东西来。”国香知她说的胡话,也不理会她。
中午,吃饭的时候,龙老头子刚领了工资,买了点肉。坐上桌子没喝几口酒,因见老太婆大块吃肉,不由得有些憋气,又不好骂不懂事的孩子,只道,“老子辛苦挣钱,好不容易吃回肉,又遇到饿死了来投胎的,在这里跟老子争这点肉吃。人家都是两口子在挣钱养家,偏老子一个人,养一大家人。明儿大家各吃各,想吃肉,有本事自己拿钱买去。”老婆子,吃了几点肉,受了一席话,知道老头子买了好东西回来,厌恶她上桌子和他争吃,便放了碗筷,下了桌子,坐在一旁,心内又很不服气,满是委屈,在一旁唠叨说,“光是说话——买肉!钱呢?我一个老太婆,没有工作。我又不会偷,又不会抢,更没有当官的亲戚,给我安排个好工作。”“你去搞投机倒把,你没看见,别人没有工作,也没象你这么成日里坐在家里,吃现成的,随便搞点投机倒买倒把的小生意,还不是照样养活一大家子。惹火了我,我就象单位里的有些人,来个三不管,自己的工资自己一个人用。”龙老婆子坐在旁边,又道,“你说的,我去搞投机倒把,到时候就不要又说连累你这个有单位的。明天我还是买点鸡来喂,喂肥了大家拿去市场卖。赚些钱财!”说话间,那龙老头子就在那里大块吃肉,直吃了个干净,这才舔唇砸嘴不再唠叨,打着嗝;见老太婆又回来吃饭,也不在啃声。
过了几天,国香果然见天井里多了俩只黑鸡。一问,才知道,原来是龙老太婆的女儿,从乡下带来的。龙老太婆打算喂些日子,准备拿去卖。没想到。到了市场上,龙老太婆没作过生意。人家作生意的都有藏货的地方,有市管会的人,来巡查,就把货藏起来。这龙老太婆又不知道躲避,问她,又不敢说出实际情况;却又编不来谎话。吱吱唔唔说不出个所以然。再加上又是城市里的居民,非农业人口,就有投机倒把的嫌疑,结果女儿从乡下带来的鸡自然被没收,还被市场管会的那帮子人弄去教育了一顿。回到家里来又受龙老头子奚落,“你都会做生意?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在家里吃现成的命,我这辈子;也是被遇上了!”老太婆也不敢作何争辩;坐在一旁;免不了抹眼泪生闷气。
且说这日,那郭XX从成都买回来一些粮票,准备卖给国香。碰巧,家里没有人,两个房屋门都锁着。龙老婆子一个人坐在上面堂屋里。远远的见那郭XX进了大门,就招呼道,“主人家不在,你只有坐会儿。”郭XX便又从包里拿出一包白糖,送给龙老婆子。龙老婆子本是爱贪便宜的人,见状,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嘴上还是装着极力推辞一番。最后还是收下了,也就招呼郭XX坐下,又问道,“上次我看你卖白糖给胡二哥,今天是不是又准备卖些白糖。”郭XX先是一愣。还没反映过来。那龙老婆子又道,“我和你表叔是邻居,经常都和他摆龙门阵的。胡二哥家里几双筷子,几个碗,我都清楚的很。”郭XX信以为真,呐呐道,“我有点粮票,给我表叔。”正说着;国香从茶馆里回来,见郭XX和龙老婆子摆龙门阵,急忙叫他下来。拉他到房屋里问道,“这生意上的事情千万不要和那老太婆说。她是个见不得别人赚点钱,只愿意别人穷,不愿意别人富的。没准就四处串门,闹的众街坊都知道你是个作生意的。这年头。政策说不定就变了。到时候吃亏的是我们这些生意人。”郭XX听罢,只说自己还刚来,并没有与老太太摆谈生意场上的事情。又从包里拿出一包药材,送给国香,道,“表叔;这是我让雄委曲他们给你配的药,没什么妨害的补药。专门医治气关炎的,其中有他们刚从西藏那边买回来的好药。”国香也不推让。直接收下这些礼品。
国香的预言很快就有了结果。龙老婆子每去邻居家串门。总会说国乡某年某月卖买了多少白糖,某年某月又买卖了多少粮票。这日,龙老婆子又到了上头房子姓张的一家人家里闲逛,那张家老太太也是家庭主妇,招呼她进屋摆龙门阵。两个人闲扯了会家常,张家老太太道,“后面学校的人多半不与我们居民来往;所以我们这里就是证家,和王家,还有我们两家算是挨邻的,说起来还是我们两家最本份的;就是靠点老头子死工资养活。眼下,这城市里象我们这等人家的还是不多的。”龙老婆子道,“怎么不是,这年头,没有工作的人家私下里;那里有不去做点投机的买卖。就那胡二哥那家人,两个都没什么工作的,还不是全靠作生意。”张家老太太又道,“他们两个没有工作,不做点生意那才怪呢!,这年头,便有那些家里两口子,其中一个有工作单位的,私下都在做点小买卖。这种人就该拿来批斗一下。要不然钱都被投机分子赚跑了,我们这些靠工资吃饭的如何不穷的。”龙老婆子道,“你不知道,那两口子厉害的很,不要看他家没有一个有工作,但是比我们这些有工作的强多了。他们家喂了很多鸡,隔三差五地拿去卖。单是这一项每月的收入也不得了,他们私下里还做其他生意。头几天,我还看到他那侄儿弄些白糖给他。也不知道有多少!那象我们这些,就只有点买米的钱,想多沾点油荤都没有钱的。”张老太太道,“怎么过去没听说过胡二哥还有个什么侄儿?“龙老婆子道,“就是这段时间才来的,那个高高瘦瘦的大汉哩,也不知道怎么又多出这么个侄儿来。”张家老太太道,“恐怕也是些生意人,不过是假借个亲戚的名份罢了——说起胡家卖粮票,去年,我儿子出去当兵,我还不是去找他们,用四川粮票,换过他些全国粮票的。他从中还不是让我补了钱的,也不知道赚我多少钱的——夜路走多了都要撞鬼,总有一天,他要被收拾。”说话间,已经是中午十分,龙老婆子起身告辞。这里张老太太晚间就把白天龙老婆子的话添油加醋地告诉给老头子。张老头子只说是这年头没又工作的人,不做点生意来糊嘴巴,怎么行。偏她儿子媳妇回娘家,又转说给自己的母亲听。她那母亲坐家在大街上,正对面的姓汤的大姐,是居委会的小组长,闻言后,就抽空来国香家里来查看究竟。挺章正在天井里喂鸡。那汤组长冲进家来,惊呼道,“哎呀,你喂那么多鸡。”挺章道,“我喂点鸡,生些蛋,自己吃的。”
没过几日,在居民大会上,居委会的张主任就说,街坊里有人搞投机倒把,违反国家政策。希望大家提高警惕。事后,国乡的一位朋友说,居委会准备批斗国乡。私下找了很多街坊,结果取证时候,大家都说是龙老婆子说的;让龙老婆子揭发,没想到龙老婆子拿不下情面,却矢口否认,说自己没有说过。居委会也就只得算了。
如此一来。国香也提高了警惕。那些布票,粮票,从来也不敢放在家里。而是放在后面厕所里。这个厕所,不需要进大门,而是绕到屋子后面。厕所是用石头彻成的。其背后长满了杂草。国香把少许的货物包好后,放在石头逢里面。外面用了半截石头遮住。真可喂神不知鬼不觉。
清明节过后,那郭XX从内江过来,买了些糖,卖给国香。国香只叫他玩耍几日,又邀他一起坐茶馆,只叮嘱郭XX,在茶馆里,陌生人且不要乱摆生意上的事情。交代完毕,自己则抽空到了旧城墙边去逛了一趟。这县城的旧城墙,严格说来只是清代遗留的城墙剩余的一段,因为地势较偏,紧挨着河边,河的对面就是广阔的农村。沿着这段城墙,墙这头可通向大街,正对着就是一个居委会开在大街上的一个大茶馆,旁边有条小径通河边。墙的另一头,其尾巴止于县城的南门的一座桥边,这桥俗称南门桥;这南门桥,从东向西横跨在护城河上,县城里唯一的大街从东门往西在这里交汇,前出可通达西门,侧出南门,桥的西面,旁挨着一条巷子,可通河对岸农村。桥的东侧,沿着旧城墙的方向直接过去,就是大街的对面,也是个菜市场,从这市场出去可就是郊区了。市管会的人经常在这桥上,拦截进城的农民,防止他们来城市里搞投机倒把,这十字路口因而得名。这段旧城墙的中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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