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里喝茶。这日,正在茶馆里面喝茶,就有位老茶友,因为过去也是国民党的人,那几年也和国香一起,做投机倒把的生意过日子,现在评反,加入了政协,在那里说起洪大爷,无不叹气道,“洪大爷现在还在时,现在就好了。至少可以拿多少工资!偏偏他又没熬得过来。”一时,又有人说那杨老师已经平反,回去学校教书了。胡国香笑道,“大家都评反了,也没有谁来给我们这些过去搞投机生意的平反呢?”说罢众人又笑了。又有年近40岁的中年人道,“平反,老百姓吃了冤枉,就活该!”胡国乡定眼瞧去,却是李青,忙道,“听说你才出来不久。”那李青道,“上个月才出来。”胡国香道,“出来了,就好了!”李青道,“还是你和小郭好,居然不到一年就出来了,我一坐就是十年!现在想来,交代得越多,挨得越惨。早知道,随便他们那几个集讯队的怎么拷打,稳住不说,恐怕也不至于被判十年。打到最后,我都全部交代了,那几个还是拷打老子。”胡国香道,“坦白从宽,牢底坐穿,你越坦白,他门就越不放过你。”两个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得知李青又在自己的家里做小五金生意。心想,“这李青刚从牢房里出来不久,就自己又做生意,也不知道那里来的本钱。”一时,各自散去。
回到家来,国香就和挺章说了李青的事情,说了自己的看法。挺章道,“李青那里来的钱,你记不得,那年他说自己的货物被市管会的没收,前后有几次,数量又大,十有八九是他起了黑心,你又去替他担了损失。要不然,他才出来,那里来钱做生意。”国香听罢,心中难免气愤。忽然想起这几日茶友们说那邓老师现在走一方,黑一方,四处借钱,借了又不还。因叹气道,“可见,这世界上,整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那邓老师,曾经自己说的,这辈子借钱不还,下辈子变做牛做马来还。这下子,他是准备下辈子来变成牛,马来还。”挺章道;“这世界上原本就是如此。象李青等人的损失凭什么要我们全替他担当的。他就晓得你是这种爱面子的人;你用心待他;他就趁机捞钱。过去你找得到钱的时候;反正不觉得有什么困难;现在情况变了;俗话说的,‘一文钱憋死英雄汉’,你没有钱的时候,就只可想着没钱的难处。任何事情就不能比照那有钱时候,去办理了。”一席话;又令国香有些羞愧不已。
谁想到,这一段时间,郭XX没有事情做,也出来陪国香坐茶馆。就有茶馆对面卖图书的姓李的老板来邀请他在一张茶桌子喝茶。闲聊时,就问他和国香的关系。这郭XX少不了就和李老板说了。李老板道,“你们还是亲戚?要说起来,我和你表叔也是亲戚。”郭XX忙问是何亲戚。李老板只道,“你表叔,解放前,最初的女人,是姓蔡的,因为老丈母不同意。婚姻维系时间不长。但还是留下了个女儿。”郭XX惊道,“这些事情,表叔没有给我提起过的。也不知道真假。”这李老板又低声道,“我也没有其它意思,因为你表叔的这个女儿现在是我的堂客。这些年,娃娃大些了,就问外公在哪里,我们两口子也不好说的。我堂客的意思现在就是想认了自己的亲生父亲。顺便把自己的姓改回本姓,这个事情,就麻烦你去跟你表叔说一下。”郭XX听罢,忙道,“这么个样子的,那好,我去跟我表叔说说。”
吃过夜饭,郭XX私下问了胡国香,又说了今天李老板认亲的事情。国香原本就是个极其要面子的人,这些年,年纪大了,越发把面子看得紧。惟恐别人提及以往有损自己的自认为“正统的门庭”的往事。今见郭XX提及,也只是承认了过去的往事,只说道,“过去那件事情,早已经伤了心,这么大把岁数,突然又多出这么个女儿来,也不知道真假,更何况这脸面也不知道如何放了。这件事情日后休要再提。认亲的事情更是万万不可能的。”这郭XX听罢,也不再提,次日回了李老板,说明了国香的意愿。李老板也只得叹了口气,就此做罢。
国香大半辈子都受疾病折磨,深感人世的艰难,眼见自己渐至晚年,病已成势,自己也再难以有翻身之日,只好依靠老婆过日子。精神上也是极端地苦闷。时逢茶馆里来了一位说评书的人,说些剑仙侠客,飞檐走壁的事情,国香也总算有了点的新的精神安慰。自此,他也就每次听了评书,就偶尔回家摆些书里面的侠客的内容给孩子们们听。又借此说些做人的道理给孩子,什么朋友义气,古人的孝顺,为人待客忍让之道,又常常把这些内容借了评书里的侠客形象灌输给了孩子们。到后来,就干脆说民国时候的侠客,如何遵师重道,甚至说起侠客们如何朴素。而眼下的年轻人又如何敬了这长头发,象个贼娃子,穿了这喇叭裤子,前面巴紧后面浑圆,全不成了这体统。这日,国香和唐安友在茶馆里正说眼下的年青人穿了喇叭裤脏死人!突然见自己的侄女和男朋友在街那边过路,这年轻的小伙子蓄了长头发,穿了条喇叭裤子。国香大怒,扶了拐棍,就走过去,却不敢打外人,偏去打自己的侄女。那小伙子突然见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不由分说,用拐棍打自己的女友,正要发怒,却听得自己的女友喊“舅舅干啥子?”立即明白了。忙领了自己的女友从旁边跑了。这里,国香打人不着,还丢了自己的拐棍。少不了,看他们跑了,又一边颤威威拾了自己的拐棍,一边骂他们年轻人不长进,好的不学,偏去学蓄长头发,穿了喇叭裤子伤风败俗的。不多久,国英来看望自己的哥哥,国香又说了侄女的事情,便道,“哦,你那个屋里头这下对了,连穿喇叭裤子的也有了。国因道,“他们现在的年轻人,是这个样子。”国香听罢,才知道自己的妹妹并不在意。也不好再说什么。可心里面对变化不已的形势,终究是不太习惯的。也就更相信甚至沉浸于评书里面的侠客世界里去了。
《第一章 我的父亲(十三) 》
国香终究没有遇到现实中的侠客,反到是自己的大女儿出去工作了,不久回来探亲给了他5块钱的茶钱。这胡国香逢人便说自己的女儿给了自己5元钱,遇上熟人又把那5元钱拿出来给人看。就有唐安友一干人等对胡国香说道,“现在你的娃娃,看到看到,就大了,现在你们家庭就慢慢地好了。对你老的又这么好,如此孝顺。你慢慢地就要享福了!”胡国香因此也时常笑着说起邓老师的那些旧话来;不过是下巴圆素,老运好,恐怕邓老师的话要兑现了等语。国香竟然一味地憧憬未来,又不断以邓老师的昔日的话为证。那知邓老师来县城里看望过国香一次后,私下里寻了个机会去了乡下,对国贵说了,“明年国香恐怕打不过,你做兄弟的要赶快替你哥哥早打算”。两人私下替国香在乡下找了风水宝地,就在国贵的家对面的坡上。次年,国香果然发病,住医院,不出一周,医院就下病危通知。没过几天就去了。死时候58岁。一时候,亲戚大多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因娃娃们尚小,郭XX也就帮着料理,帮国香穿寿衣寿服时候,又从国香身上摸出大女儿给他的5元钱来,忍不住叹息道,“表叔才是没有福气,好不容易看到娃娃儿大了,他又死了。看!妹妹给他5元茶钱,还没有来得及用!”说罢,将这5元钱交还与挺章。一时,挺生,国因等都出钱使力。国贵领了这国香的尸体来乡下,做了几天法事,几个子女也披麻戴孝。最后请了邓老师,点了穴位。整个葬礼也算风光。时人不禁叹气说国香:老运国香虽尤好,无奈阎王来更早!苦尽甘来五鼓迟,寿夭偏定三更时。叹人生富贵难料,终究是苦多乐少。
再说,那刘其越因在牢里面,表现甚好,政府改成有期徒刑,后又提前于81年刑满释放出来。此时的他,已经年过50岁。这人年纪一大,儿女也是一大堆,脸面也看的比年轻时候紧些。见这杨小生住在他家,邻居们背后又议论份份。便想赶杨小生走。这小生自是不愿意的,再加上自己和雄委曲也是合法的夫妻。两人也就势成了水火,僵持不下,雄委曲也是左右为难。这日,郭XX偶然碰见雄委曲因问他现在怎么办。那雄委曲半开玩笑地说道,“俩个都要吧。”郭XX忍不住笑道,“也!你还厉害,两个老公玩起。”雄委曲道,“我们是老校友,情况你是了解的。一个是原配老公,一个患难之交。你叫我怎么办。”
过些日子,由于邻居议论纷纷。最后,刘其越便主动和雄委曲离婚,才算了了这场公案。素不知,那些亲生的娃儿全部都去偏向杨小生,反道说自己的亲生父亲的不是。刘其越难免又气又急。也只得人前人后埋怨自己坐牢出来没有钱,以至如此。不比得那姓杨的凭着自己有钱,动不动用钱拉近了自己的人。幸好还有一个教书的大女儿,时常把刘其越接到他家去。不让刘其越和杨小生常在家里互相见面。也少了些吵闹,让邻居见了笑话。但这刘其越终究觉得雀巢鸠占,成日里闷不乐,再加上自己是暮年之人,有病在身,没多久便去逝。时55岁。几年后,他的冤家杨小生也因病去了。时61岁。刘其越的亲生娃儿,反而因为杨小生死去而悲伤不已。说了小生无穷多的好处来,相比而言自己的亲生父亲却看不到什么哀伤之情。时人叹息曰:一女俩男凑个家,眉毛胡子一把抓。你有前半生功劳,我费后时节精神。分不清楚你我他,争什么?大伙儿齐力养家,怕什么,不过多了几句闲话。好歹养大了娃娃。
且说郭XX自胡国香死后,他就回老家,娶了一门媳妇。只想着同其他村子里的男人一样生儿育女。那知道一年半载下来才知道自己没有生育。再加上,上半辈在县城里呆惯了的。也过不惯农村那种清苦生活。就携带老婆进城里又暂时住进挺章家里。原本以为可以凭着自己在生意场上的老关系,可以有个门路,却不知道世移时移,靠朋友的日子早已一去不复还。他又是闲散惯了的,只心想着作了大买卖,一下子大翻身。结果大生意没有本钱做不到,小生意自己放不下大老板的架子,瞧不起。不得已只有让媳妇帮着挺章买点凉粉。那时候挺章身体不好,打理生意的时间就少了。这郭XX竟然象个生意的东家,成日里喝茶闲耍。自己从不帮着打理这小生意,成日里还多嘴多舌。指这说那。媳妇也是好脾气之意,起先不理会她,后见他又是个只说不做的人,又知他是个没有生育的人,自己跟着他恐怕也没有什么前途可言,也就有了另选高枝攀爬,渐渐地也就懒惰起来。不时借口走亲戚,不愿意再帮挺章守那小生意。郭XX偶尔的指责也被当成耳旁风。时间长了,这媳妇就消失了,不见踪影。郭X这才慌张,待要去寻时,还在哪里去寻得着。也知道老婆恐怕跟别人走了,惟恐丢了自己脸面,也不敢大肆声张。一个人在城市里无所适事,待要独自回家种田,又怕老婆跑,这下回家恐怕被亲戚们耻笑。偶有知道情况的亲戚私下来询问的时候,他还编些故事说自己做了一俩年的茶叶生意,钱都被媳妇给卷走了。挺章见状;知郭XX也是没有门路的人,如今寄食于自己家里,虽然有点意见,毕竟几十年的亲戚来往,也不好当面训斥。那郭XX又没有钱,也只得过一天算一天,依旧坐茶馆,一日三餐都寄食于挺章家里,虽然有些羞愧,可也没有办法。正好这日,有位国香的旧友回来,因与挺章同姓,直接称呼挺章姐姐。挺章也就把自己眼下的情况说了,因道,“我如今也没有做生意了,也没有收入,都靠都是儿女们拿点回来,他却是三天两头在我这里寄食——”旧友听罢,道,“姐姐都如此困难——等我去跟郭XX说说。”
中午吃饭时候,这位旧友就把郭XX拉过一旁,少不了说了挺章眼下的困难,又劝郭XX还是回乡下种田才是正理。那郭XX心中虽然羞愧,却还是放不下大老板的架子。不想,郭XX的父亲在乡下对自己儿子情况有些耳闻,亲自来挺章家里了解到情况后,少不了训斥郭XX一顿。“没有生意做,就回家了,把田土种到,在城市里来耍尽的,岂不闻坐吃山空。表叔娘这里有空了来耍会儿,成天呆在这里,成什么话。”老头子也是火爆脾气。骂了他儿子一通后,挺章留他吃饭,他也不吃,生死拉了儿子回家种田。
郭XX不得已,又回农村去了。在农村,那里还呆得住。左右邻居背地里要耻笑他。说他是做大生意的,现在连老婆都跟别人跑了。再加上,自己的田土是兄弟载着的,也只有明年才能还他。老父亲虽说70来岁是一直劳动惯了,看不惯身边有人不干活吃现成的。免不了骂他好吃懒做。兄弟们碍与手足之情,兼之大哥早年也有养育之恩,没什么意见,可是媳妇们则不领情,起初也说说,到后来就学起老父亲大声嚷嚷。郭XX实在呆不下去,又跑到县城里玩耍几天。如此又混过一年,正准备接过自己田土。也该当他时运不佳,又患了风湿病痛。整个左肩膀疼痛不已,左手使劲不上。那里还能种什么田。不得已,也只得在农村呆着,偶尔也去混些兄弟的饭食。久了,兄弟媳妇便要不耐烦,说些现成话。老父亲虽然疼自己儿子,只催他干快治好病。那里来钱治疗。郭XX就只好象过去那样又跑到挺章家来住上几天。挺章见状,出于同情到也不好说什么。郭XX又在挺章面前,偶尔说他过去如何如何养家,养大了兄地姊妹,到如今自己穷困时候,兄弟们全不念当日跟由。“没有我,我的那些兄弟如何能活到今天。想当年作打火匙生意赚的钱,不知道用了多少在他们身上。现在也是记不得了。”郭XX没事时候,就总是在唠叨往事。
如此又过了半年。那郭XX的老父亲不知道从那里弄来个偏方,用当地山上的有毒野草和着冰糖蒸着吃。郭XX明知道那东西有毒,也不过抱着试一试的心理。如果没有效果只当自吃毒药,了却了今生,胜过白白混在这世界上,受人白眼。可叹他那些兄弟媳妇闻得哥哥哥吃那毒草,背地里只当他想寻死,心下暗地高兴,全当将来活脱脱地少了一个包袱。总比以后在家里养个只知道吃白食的病人要强。所以并不怎么阻拦。心理还巴不得他快吃那毒药,大家日后也能清静些。
郭XX原本抱着一死的决心去试那偏方,竟然渐渐地治好了风湿关节炎。虽然如此,郭XX毕竟对种田已经是有心无力。时逢县城的茶叶生意刚好打开外销路子。县城里的茶叶加工厂老板大多认得郭XX,知他手里有些信息。便不时对他说,要他弄些茶叶回来。郭XX也想趁着这年茶市好转,狠捞它一笔,赚点养老的钱。只可惜自己没有资金。就有个叫李副珍的,是郭XX的高中同学,刚好领了几万元退休金,没有项目投资。两个人一拍几合。李副珍拿着这比钱作了启动资金,郭XX又挂靠县城里一家茶叶厂,冒了该厂业务经理,凭着自己的记忆,跑到福建那边联系了几家偏远山区的茶厂,陆续发了些茶叶回来。那县上的茶叶老板起初还对他半信半里,见他果真发了些货物回来,就又把郭XX当作上宾看待。纷纷要出钱买他的茶叶。郭XX只对他们道,“我的情况,你们都晓得,货物我有的是,你们谁要这货物就先出点钱垫付。”众茶商中有为姓邓的,开了几个茶叶厂,往几年,对郭XX很是照顾。今见郭XX手中的茶叶质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