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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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婚事-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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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说:“是我想离婚,我真的想离婚,我一定要离婚,我非离婚不可。我忍无可忍了……”“你慢慢说。”罗千朵给她倒了一杯水。
她喝了两口水,咬牙切齿地说:“刘任华那个王八蛋竟然把他的情人和私生子带回家来跟我一起住!我恨啊,气啊!”她哭哭啼啼地向罗千朵讲述这件事情的经过。原来刘任华的母亲听说自己有了孙子,乐坏了,一定要来深圳看孙子。刘任华母亲一直和他哥哥住在广西梧州老家。刘任华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抛弃他们母子,带着小情人私奔了,一直音讯渺茫。他是由母亲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因此他母亲非凡含辛茹苦,格外不轻易,对他算是恩重如山了。他对母亲非凡孝顺,听说母亲要来,立即叫保姆收拾房子。小秋和她的儿子一直住在一套租来的小公寓房里,刘任华的母亲来了,看孙子很不方便。于是刘任华打算把她母子俩接到空中豪宅这边来小住几天,等他母亲看完孙子要回老家,再送她们回去。唐淇当然不同意,假如和小秋同住一室,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她肺都会气炸。刘任华说假如你不同意,那你先到宾馆去住几天。唐淇依然不同意,想到自己住在宾馆里,而小秋在这间房里占领自己的老公行使自己的权力,那就不是肺气炸的问题,是要气死的问题。刘任华生气了,刘任华说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难道你想离婚不成。唐淇吓了一跳,唐淇并不想离婚,唐淇只想争宠。唐淇考虑了一晚上,还是同意让小秋和她儿子搬过来住一个星期。老太太来深圳的那一天,小秋和她的儿子也搬了过来。刘任华的母亲和小秋一见如故,对孙子是爱不够亲不够,她夸小秋贤良淑德,不但给她家添了孙子,还帮助丈夫创业,有旺夫运,不像某些人自以为是娇贵的千金小姐,谁也不放在眼里。她说的某些人当然是唐淇。唐淇跟婆婆一开始就不投缘,刚结婚的时候,刘任华带唐淇回广西梧州老家住了几天,老太太一见她,就不喜欢她,说她脖子太长,是好景(颈)不长;说她手掌无肉,子女缘薄。反正在老太太眼里,唐淇是个没福气的女人。偏偏唐淇从小在一个开明富裕的家庭里长大,和父母向来没大没小,养成了大大咧咧的性格,她指责老太太肤浅,搞封建迷信。老太太气得双手直发抖,对着刘任华大喊大叫,说不认这个儿媳妇。又因为婚后,唐淇害怕生育影响身材,所以一直没要孩子。老太太更来气,每次看唐淇的眼神,都布满恨。老太太来了后,小秋扬眉吐气啊,迅速完成了从地下情人到老板夫人的角色转化,举手投足之间都带了几分贤惠、贵气、优雅的大家风范。她带老太太去购物,带老太太到深圳的各景点游玩,对老太太“妈妈”地叫过不停。她一岁多的孩子,虎头虎脑,刚刚学说话,对老太太奶声奶气地叫“买卖(奶奶)”,逗得老太太心花怒放。唐淇在这个家里一点地位都没了。她或者关在睡房里不出来,或者到外面闲逛很迟才回家,从来不和老太太和小秋同桌吃饭,也不跟她们聊天说话。一个星期后,老太太终于要走了。老太太要走的时候才想起来要安慰一下唐淇,究竟唐淇是一个女人,丈夫不动声色地有了情人还静静生了儿子,怎么说也是一个天大的委屈。老太太拉着唐淇的手说:“孩子啊,我知道你委屈了,你想开点啊,女人的一生都不好过,要么委屈,要么艰苦,要么又委屈又艰辛,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啊,别气坏了身体……想一想,其实她比你更不轻易,她给任华生了孩子,白天上班晚上照顾孩子,没名份又没有好房子住……”老太太开始走题了,而且越走越远,南辕北辙起来,对唐淇的安慰慢慢变成了对唐淇的讨伐,老太太说:“说来说去,都怪你自己,当初我要你生孩子,你不听,现在好了,吃了苦头了吧,你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真正活该。”老太太没看到唐淇脸色骤变,继续唠叨:“说句实话,她比你更适合做任华的老婆,她吃苦耐劳,毫无怨言,又为我们刘家生了个孙子,而你呢?从来没给任华分担过忧虑,只会花钱,只顾自己快乐。”完了,她像法官似的判决道:“我看就这样吧,让任华给你买个房子,你搬出去住,让她和孩子搬过来,她白天要上班,晚上要带孩子,很辛劳,需要一个舒适的环境,再说了,我的孙子怎么能住在外头呢,这对他成长不利,他需要一个……”
唐淇听不下去了,头“嗡”地一声炸开,没了理智,指着老太太骂道:“你怎么事非不分,黑白不明啊?你真是死糊涂,活该你老公带着情人私奔,把你抛弃了,活该你一辈子守活寡!”老太太气得上气不接下气,老太太最忌讳别人说她老公抛弃她的事。老太太一屁股坐在地下,哭天喊地叫道:“我怎么这么命苦啊……被儿媳妇骂老糊涂……我还不如死了算了……我养大儿子多不轻易啊……”唐淇的脑子成了一张漏眼的水壶,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在越来越模糊的感伤中消失殆尽。她觉得这个家乱透了,糟透了,就像游行示威过后的广场,布满了易拉罐、唾液、呕吐物、塑胶袋和沾满鼻涕的纸片。这个家她一刻也呆不也去,她冲出了出去,开车到酒楼里独自饮酒,喝得烂醉如泥,于是发生了先前闯红灯的那一幕。自从罗千朵和唐淇都搬到艾尼这儿住后,艾尼的家一下子变得热闹拥挤起来。人其实很脆弱,这两天罗千朵不停地抽烟、喝酒。唐淇一直在等刘任华过来接她回去,可是刘任华连个电话都没打来,根本就没把她离家出走当一回事。她也赌气不打电话给他,整天灰心失望、愁眉苦脸、魂不守舍,一脸苍白跟鬼似的在房间里飘来飘去。艾尼有时叫她一声,她要隔七八秒钟才转过头来缓慢地问“什么事?”,弄得房间阴森森的,鬼气十足。艾尼其实也想跟唐淇和罗千朵做做心理疏导,可是大家太熟,知根知底,他俩骨子里又都认为她是不入流的心理医生。这天,艾尼早晨起来,看着她俩蓬头垢面,感叹道:“看来婚姻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只不过是制造怨妇的温床?”罗千朵问:“在婚姻中怎样才能不做怨妇呢?”艾尼说:“很简单把婚姻看轻贱一点,我们在生活中执著追求的东西,往往会不翼而飞。”罗千朵说:“这道理我也懂,可是真正走入到婚姻的状态中,就身不由己,患得患失。”艾尼说:“所以我永远不会去结婚,我讨厌婚姻,婚姻简直就是女人的灾星,跟一个男人结婚了,就像掉进了阴沟里,一生就此葬送,命好的爬上来,也是花容不再了,满身污泥,再回首已是百年身。”艾尼说完就去忙她的工作。最近,她的婚姻心理分析诊所生意红火得不得了。来求诊的大部分是婚姻碰到问题的女人,艾尼的工作其实挺简单,就是先花大半时间听患者倾诉,然后给患者两种截然不同的建议,并且分析这两种建议的好坏,最后让患者自己去选择。这么简单的工作,她一小时收费二百元,却也门庭若市。这钱是太好赚了,不赚白不赚,她得抓紧时间争分夺秒地赚钱。艾尼走后,唐淇往脸上涂抹各种各样的面膜,一会是黑色的死海矿物泥,一会是绿色的果酸面膜,一会是白色的牛奶面膜膏,一会是透明的羊胎素嫩白精华。“我要让自己滋润光洁,让刘任华见了我,惊为天人,懊悔自己不该到外面去捡垃圾,让小秋见了我,自卑得要跳楼……”她说。罗千朵看着她那张被涂得黑乎乎的脸,心想假如一觉醒来看到身边躺着一张这样的脸,一定以为见到的是在烈火中烧焦的恶鬼。面膜干透后,她冲洗干净,照镜子,镜子里的女人并没有什么变化,眼袋依然青肿,皮肤依然晦暗,嘴角依然留着受害者的悲凉和仇恨。她失望透顶,把所有的面膜都扔进垃圾筒里。唐淇还到网络上下载一大堆关于属相算命法、星相算命法的书来研究,看了属相算命法的书,她狂笑不止、欢呼跳跃,对罗千朵说,她是属猪的,在十二生肖里,属猪的人财运亨通,一生都不会为钱烦恼,是个有福气的女人。看了星相算命法的书,她唉声叹气、眉头紧锁,说她是双鱼座的,双鱼座的女人是一种缺少抗体的物质,随波逐流、身不由已,经常在情海中浮沉,没有防卫能力和反抗能力,是爱情中的悲剧人物。罗千朵看着她时儿兴奋、时儿痛苦的癫狂状,觉得她快有资格去住精神病医院重型护理病房。
“刘任华为什么还不打电话给我啊?”她垂着眼睛,含着眼泪,身体软软的,有如细雨中的一缕垂柳。罗千朵说:“他假如永远不打电话给你,永远不来接你,难道你要在艾尼这里住一辈子吗?”“那我该怎么办?”唐淇一脸茫然地问。“自己回去啊,那个家是你的,你来去自由谁也管不着。”“可是就这样回去,是不是太没面子和尊严了?”唐淇问道。罗千朵说:“可是老不回去,老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啊。你想想小秋在你的家里正行使你的权力,你受得了吗?”唐淇低头沉思了一会,说:“你送我回去吧。”罗千朵只好送她回她华侨城的豪宅。到了家门口,她掏出钥匙,“咔”地一声打开防盗门,又“咔”地一声打开雕花木门。雕花木门一推开,就看到小秋坐在沙发上,穿一套大红睡衣,端着一杯牛奶悠闲地喝着。她的儿子爬在地板上堆积木,他红红绿绿的玩具弄得满地都是。夕阳从落地玻璃窗里射进来,金灿灿地落在地板上、沙发上、家具上、小秋和她儿子的身上。整个房间布满生气和温馨。小秋见了唐淇,马上变得无所适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喃喃道:“你回来了。”唐淇不理睬她,环顾房子,脸上的肌肉痛苦地抽搐着。她忽然转身冲出房子,嗖嗖地冲进电梯。罗千朵站在她旁边,问:“你怎么了?”她不回答,罗千朵感觉到她在发抖,这种颤栗是从她身体最里面发出来的,跟心跳一样。走出电梯,走在大街上,大街上人影幢幢,喧哗嘈杂,她仰着头往前冲,撞到了好几个人。罗千朵看着她裹在黑色风衣里的僵硬背影,像一把匕首,闪着寒光,锋利无比。穿过几条街,她走进刘任华的公司,目不斜视地冲进他的办公室。刘任华正在和两位副总商讨公事。唐淇拍着桌子,发疯般地咆哮道:“你什么意思啊,为什么还没让那臭婊子搬走?你说只让她住一个星期的。”刘任华因为有公司员工在场,尽量和颜悦色地说:“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唐淇鼻涕眼泪汹涌澎湃,像疯子一样横扫了他办公桌上的水杯、花瓶、笔筒,哭道:“你为什么还没让那臭婊子搬走?”两个副总识趣地走出他的办公室,识趣地关上办公室大门。办公室大门一关上,刘任华就指着唐淇,厉声道:“我告诉你,我不会让她搬走,现在她才是我的老婆我的爱人,你算什么东西,敢骂我母亲,敢在我的办公室里大吵大闹,你现在跟泼妇没两样。”“你居然这样说我,你太刻薄了!”唐淇的胸脯一起一伏,极力想使自己冷静。刘任华处子一般安静地望着唐淇,眼神里有一股猫对老鼠欲擒故纵的玩弄之意,他点燃一根烟,不紧不慢地说:“你别闹了,回去吧,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这样闹来闹去有意思吗?”他的弦外之音很明显:你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与朝气蓬勃腰缠万贯的男人闹什么闹?闹了又怎么样?你还不是要乖乖地跟我过日子,你还能嫁到像我这样好的男人吗?现在的大街上美女如云,这是有目共睹的。唐淇不说话,垂着眼皮,看上去呆头呆脑的,给人一种很古怪很生硬的感觉。过了好一会,她忽然开口说话了,她说:“我们离婚吧!”“离婚”二字一旦从唐淇的嘴里嘣出来,她整个人就理智了、冷静了,也不流泪耍泼了,身体上所有可见的线条全都没了弧度,变成了刻薄和冷静的直线。看来,爱情一旦在女人心中消失以后,女人才比较聪明起来,才可以用脑子思考问题了。而沉迷在爱情中的女人,都是用屁股思考的。刘任华怔了一下,说:“你不要用离婚二字来威胁我,你以为我不敢吗?”“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办离婚手续,我希望越快越好。”唐淇抬起头看着他,口气冷冷的硬硬的,似乎每一个字都结了冰一样。这一次轮到刘任华不说话了,他狠狠地吸了几口烟,把烟头揿灭在烟灰缸里,对唐淇说:“你先回家吧!我马上打电话要她搬出来,离婚的事以后再说。”然后又对罗千朵说:“罗小姐,麻烦你帮我把她送回家。”
罗千朵把唐淇拉到大街上,阳光照在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上反射出万丈金光。唐淇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凄凉的美。唐淇不愿意回家,罗千朵只好又陪她回艾尼的住处。两人躺在艾尼的大床上,没有说话,各自想心事,唐淇想着离婚的事,罗千朵想着分手的事。两人想一会,忍不住叹一口气。敲门声忽然响了,两人从床上坐起来。罗千朵说:“肯定是刘任华,他来向你道歉了。”罗千朵奔过去,打开房门,却是高飞,手里提着一个保温瓶。高飞默默地看着罗千朵,只见她面色苍白、憔悴,宛如一片虚弱的树叶,他心如刀绞。高飞今天早晨打开抽屈找东西时,看到了罗千朵的病例。他吓了一跳,原来前几天罗千朵独自去堕胎了。他开始是愤怒,是恨,这么大的事,她竟然不跟他说一声,可见她眼里心里根本没他这个丈夫。可是随后他满是愧疚,天天跟她同床共枕,连她怀孕独自去堕胎也没有发现,他这丈夫做得太不合格,太该死了。他意识到自己深深地伤害了罗千朵,也伤害了他们的感情。他去超市买了一只杀好的土鸡,加上人参红枣,煲了一锅汤。高飞说:“千朵,这是我花了四个多小时煲的鸡汤,你快喝点,补一补。”罗千朵陷在沙发里,没动。高飞说:“老婆,喝一点好吗?补一补!我错了,我不是一个好老公。”罗千朵板着面孔,心里却有些动摇了。“来,多喝一点,我花了四个小时才煲好的。”高飞把拧开了盖的保温瓶递向罗千朵。罗千朵白了他一眼,故意凶恶地说道:“不喝。”唐淇一把抢过高飞手中的保温瓶,说:“你不喝我喝,我正需要好好补一补。”说完,举起保温瓶,大口大口喝了起来。罗千朵和高飞急得同时去抢唐淇手中的保温瓶,罗千朵说:“这是我老公特意给我煲的,你不能喝。”高飞说:“这是我特意给我老婆煲的,你不能喝。”唐淇把保温瓶塞给高飞,说:“不好意思,喝完了。”高飞对罗千朵说:“老婆,我们回家吧,家里还有半锅。”“我不稀罕回去。”罗千朵的话已经像撒娇了,火药味儿中又有些甜蜜蜜。唐淇说:“千朵,你就回去吧,别难为高飞了。”“那你好好休息,我们先回去了。”罗千朵早就想回去了,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两人走出艾尼家,走到走廊的尽头,那儿静静静的,高飞抓住罗千朵的手,紧紧地握在掌心里。这几天罗千朵没回家睡,他躺在床上,浑身不舒适,一个人睡那么大的床,竟然失眠了。他已经习惯了有她的生活。习惯是一种何等可怕何等强大的存在啊!一旦这种习惯打破了,他会恍恍惚惚,心里布满了一种迷失的感觉。本以为是天大的不可调和的矛盾,没想到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费吹灰之力就化解了。两人手拉手回家了。
高飞开始找工作了。现在他急需一份工作,工作已经成了他清早起来,必须撒的那泡尿——势在必行,刻不容缓。他打电话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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