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与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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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与别离-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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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好之后我把电话揭起来连头发都还是湿的就又爬上了床。不知道困倦从何而来,确实那一次睡的昏天黑地一身臭汗。做了许多被人追赶的梦,基本上都是在某一个悬崖上跳下去再接着做另外一个。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身粘湿的汗。其实在今天的我看来,真正与男人睡过之后都还没有出现这样的状况。或者说,那一次就已经是失贞了,虽然身体没有,但是心理上已经经受过了。
这对我来说是一次痛苦的经历,让我心神不宁甚至厌恶到整个城市。至今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不知道方莉在早上起来看到童维、苏海峰、贝贝、等等等等的油腻脸孔时,心里都在想些什么。或者说她在看到自己以一副浮肿的脸和一个丑陋的身体睡在一个男人的旁边时,心里都在想些什么。会不会像我一样瞬间厌恶所有,还是说根本没什么感觉。这样的问题让我数度迷惑,却也从来找不出什么原因。或许只是因为真实总是太过丑陋,亦或许是因为孤独已将我封死。不论如何,我从这一次也终于知道,自己的孤独,早已经无可救药。

那天之后我很长时间都没有再去找过童维,方莉也没有再来找过我。世界好像突然就变得异常安静。我用了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来与世隔绝,基本上除了吃饭租碟哪都不去,直到母亲兴高采烈的回到家中,我的嘴巴才终于再度能够与人交谈。
在我和方莉快要离开的八月底,童维打来了电话。当我走到他家准备敲门的时候,方莉的电话打过来了。童维打开门看见的是站在门口正在接方莉电话的小艾,我们同时听见了方莉的惨叫和苏海峰将电话强行挂掉的声音。我大概能猜出是因为什么。百分之八十是贝贝的原因。在童维将我拽进去的时候我拨通了贝贝的电话,大概跟他说了刚才的电话,问题是我们都不知道方莉和苏海峰在哪里。贝贝很快挂掉电话找人去了,而我将要面对的则是看起来颇有些气恼的高大童维。
他站在我的对面,固执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是从方莉那里我知道,童维喜欢与人保持距离。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没什么好怕的,但是我也没有勇气去看他的眼睛,于是我们就直挺挺的站在两地,好像是在等不同次的公共汽车。
八 迷 之十一
    接下来的事情就和方莉的叙述大致相同了。他把我拖到床上开始进行已经很熟练的过程。我很害怕,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发抖,我的眼睛尽量不看他。在这个时候我的脑子里是有些奇怪的,小时候深夜醒来的恐惧之感,一个人走在骄阳似火的大路上,在放学途中看见的蹲在地上的潦倒男人……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幻像出现,我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像是在做梦。

在他真正进入的时候我开始了长时间的抽搐。疼痛与恐惧以及对于陌生身体的抗拒让我的精神难以承受。他似乎也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情况,于是慌乱的拍我的脸叫我的名字。我的眼泪流得满脸却说不出话,身体像癫痫病人一样不受控制。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甚至连哭都不会的自己竟然变成这样。在童维慌慌张张地跑下床去倒水的时候我慢慢的缩到墙角闭上眼睛。我的身体像是被撕开一样的难受。我觉得自己就快要死掉了。
童维跑过来把水灌进我的嘴里,他的手轻柔的擦掉我的眼泪。他让我想起某种洁白的羽毛,轻轻的掠过脸庞。天空之中的白色鸽子瞬间掠过,扑拉扑拉的声响。扑拉扑拉。扑拉扑拉。
他紧紧地抱住我的身体,好像是在抽泣。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哭,难受的又不是他。我说你哭什么,他却没有回答。我睁开眼睛只看见一片漆黑。我再次问他你哭什么的时候他用手捂住了我的嘴巴。
他还是不肯放弃。还真是固执非常。再次进入的时候他费了很多功夫,但是现在的我已基本上想不起来了。很多时候对很多事情我选择了自主遗忘。我所记得的,只是自己的手紧紧地抓住床缘,甚至抓到指甲渗血。疼痛第一次让我遗忘所有难过。我再一次看见广阔的麦田随风摇动,那诡异的蓝天随风流转。在我的生命之中再也没有出现过那样美丽的景象,那伴随着彻骨疼痛所赐予的虚幻拯救,再也没有出现于我的生命之中。

在我醒过来的时候看见坐在床边的男人,他手中的小火星在不停的一亮一灭。房间是昏暗的,所以我看不清他的脸。他用手抚摸我的身体,已经醒过来的脑子瞬间又开始抗拒。
童维轻轻地笑着。他说你到现在还紧张什么?都已经做过了还装什么?他的语调是带着讽刺的,然而他的手却是无限温柔。身体的疲乏与疼痛让我无暇再去顶撞。我尽量往墙角缩了缩,再次闭上眼睛。
直到如此漫长的岁月流转过我的皮肤,我才会想起,他那个时候的抚摸,其实是充溢着抖动与爱怜的。我想知道他的表情,在黑暗之中,对于我的抗拒,他是什么样的表情。但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时间早已摧毁了一切,所有这些年轻时期怪异的毁灭与温馨,早已被记忆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唯一留下的,只是这无尽的梦魇,时时刻刻,毫不放松。在脑子里生根发芽,在黑暗之中茁壮成长。梦是真实的表情,而现实,却早已经僵死掉了。
那是我与他共同度过的第二个夜晚。我做了许多许多的梦,但是在醒过来的时候无一例外的全部忘记。我睡得很不踏实,所以总是很疲乏。黑暗让我感觉舒适,却也同样恐慌。睡在旁边的那个男人,我甚至不想再看他一眼。心里不知道在算计着些什么,只有杀人的念头在不停的浮现再僵掉。我是想杀了他,可是我没有这个勇气。在无数次从梦中醒转过来的瞬间,我的第一个念头都是杀人。黑暗之中的天花板,不时有怪异的影子掠过,我有时睁着眼睛去确认,有时却是似睡非睡。直到第二天早上我终于从最后一个短暂而又诡异的梦中醒来,我才最终再度回到了现实之中。
童维比我起的早,随着脚步声的接近我看到的是一个清爽无比的英俊男人。恍然之间窗外的阳光看起来无限虚幻。他的微笑,至今我还能够清晰地记起那种味道。那个亲吻。
童维。

方莉通过贝贝的努力成功的摆脱了苏海峰,所以在我们留在小城的最后一个多星期她终于可以和贝贝光明正大的如胶似漆。不能不说那个时候我是厌恶她的,因为苏海峰在我心里是个好人。所以在她与苏海峰分开之后我就成了他唯一的安慰。
我好像一直在给她擦屁股。苏海峰告诉了我他们相处的每一件事情,甚至是方莉的每一句话。而我却是对这样的话题没什么兴趣。同时他也让我惊异的发现,在失去身体之后,我的死气沉沉更上了一个台阶。对于感情,对于旁人,甚至是对于我自己,都已经完完全全的提不起任何兴趣了。
对于我和苏海峰的接近,童维似乎也不管不问。好像他已经看透了我,不会再对任何事情感兴趣,不会再去掺和任何人的感情。所以他很放心。所以他也光明正大的继续他的毁灭过程。

他对我一直是有些暴力的,如果我反抗他就会用绳子或皮带来绑我。我不想看他的脸,他就拽着我的头发逼着我看。强硬掐开我的嘴,拽开我的胳膊。强烈的厌恶之感让我几乎每次都会呕吐,有时候甚至会抽搐。但是他不管,他什么都不管。我想知道这样的他到底会不会好受,他眼底的固执与疼痛我也是看得到的。究竟是什么让我们走到了这副境地?
我们之间甚至从不交谈。我和他之间好像已经丧失了语言。有时候我会想起方莉写过的信,童维,虽然与她信中所写手段不同,却同样还是可以置人于死地。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爱他,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恨他。不可否认,他的英俊与固执影响了我的一生。但是他的暴力却也让我彻底丧失了憧憬的权力。让我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已经在恐慌之中老去,再也不能够回头了。

在我将要离开小城的最后一天,他终于不再如此对我。我所记得的,是在小城无限美丽的黄昏之中,他温暖轻柔的手指,如同羽毛一般,掠过我的每一寸肌肤。他的眼睛不再看着我的脸。他终于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他使我融化。我第一次自愿的看着他的脸,他小巧而棱角分明的完美脸颊,在情欲与伤痛的折磨之下,过早的衰老下去。
我紧紧地拥抱他。他的手轻柔的抚过我的脸。我的眼泪,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的眼泪,让他瞬间哭出声来。
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成就了我和方莉所有的劫难。我一生所背负的希翼与绝望,似乎他一个人就能全部成全了。
八 迷 之十二
    晚上回去的时候我在楼下看到了孙索宇,他来和我道别。我们将要奔赴不同的城市,这一别就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他蹲在我家楼下,用两只胳膊将自己围在膝盖上。夜风轻轻的吹拂着他柔软的短发,昏暗的灯光印出他瘦削而又凌厉的肩部轮廓。
没有人能比他更适合这个姿势了。听见我接近的脚步声后之后他抬起头看看我,露出了让我一生难忘的纯真笑容。
他总是让我觉得自己很肮脏,他安静的姿态与有些神经质的清澈眼神让已丧失童真的我不敢面对。我们再一次静静的并排走在路上,只是我早已经变得不是自己了。我已经被一个男人改变,我的思想与欲望早已决堤不可能再纯净如初。所以当他安静的看向我的时候,我更多地选择了避开。
走到广场之后他掏出一口袋糖递给我,之后又掏出两根烟,自己点上一根再递给我一根。他的眼神如此纯净以致于我竟没有想过他也会如此娴熟的把一根烟叼在嘴边。
他看出了我的不解。只是他没有回答,静静的把烟塞进我的嘴里帮我点上。那有些辛辣的气体第一次进入我的鼻腔。比起咳嗽我更多地记住了自己的眼泪。烟雾在其渐行上升的途中飘进了我的眼睛,那带着辛辣的芳香让我热泪盈眶。这是另一种类型的哭泣,皱眉,不耐,在芳香与痛苦之中闭上眼睛。没有人会细究的泪水,在溢出眼眶之前已经被烟雾带走。
我的哭泣并没有让他惊讶。我们在烟雾缭绕之中丧失言语。那带着辛辣的幸福之感,还有他纯净无比的眼睛,让我陷入永恒却又短暂的不知所措之中。

孙索宇成就了我对于烟和糖的喜爱。在辛辣之中的淡淡甜味,就好像是他所带我给我的所有回忆。

我们再次站起来的时候感受到了烟对于脑的侵袭,微微的眩晕感支配了我的身体。他替我剥一颗糖,甜甜的味道冲散了孤独。我想他一定知道我的全部。我与他不需通过身体来了解对方,那种方式对于我们是从未被考虑过的。只有瞬间的某一种感受,某一种温度,就能够成就我们对于彼此的了解。他轻轻地把手搭在我的肩上,微微的笑着。世界仿似不复存在。只有他手中淡淡的烟味,只有他纯净的温度。还有嘴里那淡淡的甜香味。
我想能够带给我如此纯净友情的,在这漫长时光之中,在不断的遇见与老去之中,只有他一人。
也只有他一个人。

只是那个时候的我没有想到,离开并不能让我获得拯救,它只能够让我丧失所有。如果我是知道这结局的,那么我宁愿如此留在小城,终老一生。

方莉和我踏上火车的时候是兴奋异常的,她好像丝毫不为将要离开而感到难过。或者是因为在这里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回忆,或者是因为她更加向往别处的生活。但是对于我来说,这样的离开,在当时不明所以的我来说,不失为一种好的解脱。可以从此不再面对童维与母亲,不再面对已让我无比厌烦的小城街道,甚至可以让我重新开始生活。但是在现在的我看来,这种幼稚的想法,确实是什么都还未经历的傻瓜才会有的。
在火车上方莉不停的说话,在此过程之中我仔细的看着她,她的眼角已经过早的走向衰老。她告诉了我苏海峰的暴力,他经常打她,打完之后就开始向她忏悔。只是方莉的语气是平静的,我却很震惊。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在我看来如此好人模范的苏海峰,竟然在方莉面前是这幅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我们遇上的男人都是这幅模样,这也让我重新回到了六年级那个下着大雪的冬天,沉默的方莉和胆怯的小艾,在进行着一次不为人知的对话。

晚上在火车的摇晃之中方莉偷偷跑到我的床上。我没有睁开眼睛,装作熟睡。所以我能够感觉到她温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她好像丝毫不害怕我会突然醒来,或者她早就知道我并没有睡着。我听见她俯下身来,轻轻的问我,小艾,你喜欢童维,对吧。
我并没有就此醒来。或者说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好在她自己给出了答案。她用手轻轻的拨开我的头发告诉我,可是你们永远不可能。你和他永远都处在两个世界里。

多年以来我一直记得她对我如此的忠告与结论,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认为。或者说她只是在给她自己下结论。不管怎样她也道出了我们这一生的真理。我和方莉和孙索宇,永远与其他人,处于两个并不相同的世界之中。这是我们所有痛苦的出处,也同样是我们所有痛苦的归宿。只是这结论在我们过于年轻的时候就已到来,让我们在恐慌之中过早的触摸到了这个不可改变的真实。不论多么努力的去伪装去改变去哀号去求救,都没有变法改变的、坚不可摧的真实。它来得太过早了些,太过早了些。我终其一生,都还是无法承受它。

方莉离开的时候我甚至睁开眼睛看了她,只不过看到的只是一个黑黢黢的影子。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火车的摇晃让我感觉温暖。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就会安下心来,去感受它稳固而笨重的一成不变的节奏。它好像永远都不会停息,就如同一个勤劳的钟表,不断地告诫你的老去,不断地帮助你向死而生的过程。兢兢业业,永不疲惫,且异常称职。甚至在它已达到目的将你送进黄土的时候,它都还是不肯放松自己。卡嗒,卡嗒,永不停息。
让你再无回头的机会。让你再无悔过的机会。让你再无重温的机会。让你再无得到的机会。最后让你连灵魂连思考连孤独也都全部丧失,让你终于认识到它的强大,被它折服,为它倾倒。心甘情愿的,为它献出生命。

哭有时,笑有时。哀恸有时,跳舞有时。寻找有时,失落有时。静默有时,言语有时。尘土仍归于地,灵仍归于赐灵的神。
自此,你消失,它继续。它终于功德圆满。你也终于找到归宿。
一切于是都终将圆满。
八 迷 之十三
    两天两夜的火车时光,让我完全丧失了食欲,只好在车厢接口处用一根一根的娇子来填饱肚子。到最后已经晕得站都站不住了,就只好挑出一张朋克塞进唱机,蹲在哐当哐当的节奏之中颤颤巍巍的蜷缩起来。从那个时候起我就不喜欢火车,一直到现在,虽然已经戒除娇子,但是对于火车,它的缓慢与折磨从第一次就开始让我难以承受下去了。
仔细想想,也就如同我的生活一样,永远没个尽头。永永远远,都是无法承受也无法解脱。无法中途刹车,无法自己叫停,也无法自己改途,一旦开始就没有悔过的机会。将自己的所有时光浪费于此,再也没有办法挽回。
方莉过来找我的时候车窗外面已经开始飘起小雨。她的手轻轻的搭到我的肩上,透过她我看到一张张渐行远去的面庞,熟悉的、陌生的、深刻的、厌恶的,各式各样的表情与面孔……这让我恐慌,我不知道自己失去的是什么迎来的又会是什么,生活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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