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道》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宋道- 第8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怨言了。

    反正只要不使流民过境,能让黄州百姓保住农田里大部分农作物得以收获,这可就是天大的恩情了。如若不然,黄州府若是真不赈济流民,流民们大队人马过境时,一人只要捋一束田里的粟子,便能使左近数千亩的农田颗粒无收,孰轻孰重大家都还是能算这个账的。

    因此,黄杰入城之日,不少附近村庄的百姓都扶老携幼,壶浆箪食的前来迎他,孙新挤在人群之中,自然也没少听了有关黄秀才“单人只手赈流民”的故事,且与黄杰一同行了此事的曹知州家衙内曹宝也被说成了是一个威武雄壮、武艺过人,一人一弓一扎枪,三天三夜驻守城头,衣不卸甲震慑宵小的大英雄。

    若非黄杰如今没有官身,且还是弱冠之年,他这般主持赈济流民又主持修葺拓宽道路的功劳,便够得上百姓送他万民伞、万民旗了。当初寇准也不过是在乡里做了几年的清知县,就能得了万民伞来充门面,黄杰如何比他差了。

    待入了城,黄杰便先去了知州衙门缴了差事,又去县学跟学政消了假,这才回到家中。不过才坐定便取出一份邸报与随来的孙新,沉声道:“五月十五,官家遣童贯、谭稹为宣抚制置使,率禁旅五万沿颍昌府、蔡州、光州南下,要与无为军东西合围安庆府,一举剿灭破石军。”

    孙新听了大惊,却还问道:“不是说要招安么?为何改抚为剿?”

    黄杰却是苦笑一声道:“二兄,却还瞧不出这童贯是冲着黄州来了么?只怕他是要假道伐虢,剿灭破石军是假,招安俺黄杰才是真!”

第一百九九章 【煎茶】() 
孙新拿了邸报来瞧,发现日期乃是五月二十五发出,算算今日已是六月初三,按照朝廷禁中发兵的规制,起兵开拔须有时限,整顿兵卒、调配辎重、探查道路、置传设驿等等一系列流程走下来,快则十天半月,慢也不能超过一个月。

    所以此时,很可能童贯的五万大军已经出兵开拔。

    立时,孙新脑中如注入了浆糊一般,一时也理不清其中道理来,只是也如黄杰一般感觉到了严重的危机感。

    黄杰也未沉吟太久,便起身道:“劳烦二兄,还请快马加鞭去往桐城,寻了大兄他们回来说话。”

    孙新一想也对,赶快寻了孙立他们回来策应才是道理,便起身要走,黄杰想了想干脆跟他了一道去往孙家。到了孙家后,孙新让家人备了些嚼口盘缠便牵了两批马疾驰而去,黄杰则走了侧门去往众好汉所住的偏院,而后去一座独立门户的小院。

    这座小院黄杰还是第一次进去,一进门就闻着院中弥漫浓烈药香,便迈步往正房行去。

    进门一瞧,满头乱发的雷豹正坐在屋东的长案前,埋首于一堆算筹之中正在专注计算,而当初那一身贵气难当,矫情自饰的枢密院副使王信,此时穿着一件无袖的褂子正坐在屋西的一张大椅上,脚下踩着一付“风火轮”药碾,正在研磨药粉。

    不过他却全神贯注的单手捧着一本书在瞧,断臂口子上的血肉早已愈合,随着腿上的运动,半截断臂还会跟着微微颤动。且他腿上还绑着一根细索,随着他来回蹬踏碾轮,就瞧见在细索的牵引,头上一方布幔随之左右摆动,送些微风与他解暑。

    一瞧两人都在各忙各的,倒叫黄杰不知如何自处,再瞧那雷豹头上的乱发正被他挠成一团,想来他的计算肯定是卡在什么关键之处,此时还真不好去恼他。便也走到屋中寻了根凳子坐下。

    黄杰刚坐下身来,却是惊动了王信,只见他放下书来一瞧来人,明显露出了微微愕然的表情,不过很快他便神色恢复自然,轻轻与黄杰点头之后,便俯身查看起药碾中的药材是否已经可用。

    而后黄杰便看着他麻利的将药碾中的药粉收起,又去搬来火炉和煎茶器具,便起火煎起茶来。这煎茶最早发源于秦汉,三国魏张辑的《广雅》中言:荆巴间采叶作饼,叶老者,饼成以米膏出之。欲煮茗饮,先炙令赤色,捣末置瓷器中,以汤浇覆之,用葱、姜、桔子芼之。

    而后唐朝茶圣陆羽又推陈出新创制煎茶之法,传承至宋已多有变化,不过此时王信所煎之茶却还是遵循旧法,也即汉时西蜀的“三沸法”。

    要说这三沸法的典故,倒也话长,只是黄杰却不能明白王信这般主动煎茶的道理,便也瞧着他不动声色,待他煎出碧绿茶汤分杯倒盏之后,便也大方接来饮用。

    王信神色不动,正眼来瞧黄杰道:“如何?可值得一首诗赋?”

    黄杰闻言心意一动,便停杯思索了一下,道:“山蕴云雾岭做峰,翠芽掩在新绿中。春来生发得一叶,汤青味苦自来甘。”

    王信神色一泠,眼神中却是慢慢发出了神彩来,瞧着黄杰好一阵后,才道:“果然不愧为县案首,此诗可传世矣!”

    黄杰也看他笑道:“此诗不如题为与王信煎茶,如何?”

    王信却摇头道:“王某自持年长,唤汝一声大郎该当。今日大郎来见王某,若非佳音来至,便是王某的死期将临,方才这等传世之作,以王某这等不全之人为题,谬也!”

    这苏澈当年,曾有一首与煎茶相关的诗词,题名为“和子瞻煎茶”,方才王信以煎茶来试,黄杰信手也得一阕,却是要将题名为“与王信煎茶”,所以王信便也开门见山,表明所思所想。

    黄杰看他神情真挚,倒也来了兴趣,便问:“何以见得?”

    王信使了茶盅与黄杰倒满,便扭头看了一眼还在专心计算的雷豹道:“大师宅心仁厚,慈悲睿智,早些时候做那怒目金刚形象,倒也还震得住王某。可这时日久了,自然叫王某瞧穿。”

    黄杰苦笑摇头,也承认道:“俺也早料到,雷师傅早晚露相。”

    王信又道:“再来,便是王某这断肢之事,其实王某自幼便体弱多病,七岁时与兄长玩耍时便无故折臂,后得了一位名医整治,便明言王某所患乃是一种罕见的软骨之症,家人求医无用之后,才将王某送至李公讳宪门下,受那一刀之苦。”

    黄杰听了瞳孔一缩,却是小心问道:“却是你自己想明白的?”

    王信却是摇头道:“还是孙家婆婆与王某明说,才知大郎你也如大师一般,故做此事。”

    见王信不是自己想明白的,黄杰倒也无话,想来他这断肢都是孙三婆婆打理,与他说了真相也是常理。

    王信却又道:“再有,便是你等既不加害王某,也不以牢笼困囚,如今这般名义上让王某作为药人试药,实际上却对王某以礼相待,纵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却也难逃利害二字,是以王某想来,今日若非佳期,便是厄日。”

    黄杰便直言道:“倒也猜得不错,王副使成日与雷师傅作伴,应该知道安庆破石军吧?”

    王信闻言便也打起精神坐直了身体回道:“当然!”

    黄杰干干脆脆拿了邸报出来与王信道:“五月十五,官家遣童贯、谭稹为宣抚制置使,率禁旅五万南下剿灭破石军,矛头直指黄州,王副使有何看法?”

    王信接了邸报来看,逐字逐句看完之后,却是长呼出一口气后,突然笑道:“大郎曾言,王某死,不过臭肉一堆。如今,王某若得生,与大郎可得大利。”

    黄杰端起茶碗浅饮一口润了润喉,道一句:“且说来听听,利在何处?”

    王信胸膛起伏,狠狠喘了几口大气之后,这才道:“王某曾听得大师与孙家之人的只言片语,知道那黄万联庄和罐肉的作坊如今已是建成,且有高太尉派来的军兵遮护,因此这童太尉南下黄州,定然不会是为了搜寻王某,而是意在罐肉之秘。王某若得生,愿供大郎驱策,从中转圜此事,此其一也!”

    黄杰点点头,示意王信继续,王信便道:“大师每日除了寝食、炼药之外,便整日算那升天之数,王某不才也习过九章(九章算术),暗中算过几次之后便也知道,大郎手中定是早有成数。这等升天之法,历代帝王苦求而不可得,大郎有此法在手,荣华富贵本是唾手可得,却甘愿为了区区罐肉之秘,行霹雳手段。细思起来,一则大郎是个不知审时度势、鲁莽无知之人,二则便是大郎另有所图,志向远大。如今瞧看,当属后者,不知可对?”

    黄杰不由点头,举起茶碗,道一句:“请茶!”

第二百章 【问策】() 
饮了茶后,王信又来续杯,才道:“大郎手握罐肉、升天之秘,又习得一身好武艺,且拿得下县试案首,出口成诗。俺王信也是在宫闱之中长大,阅人可说无数,要说才学兼优、人中俊杰之辈见的多了,可如大郎这般人中龙凤,万中无一之人,却是今日始见。”

    这般夸赞,倒叫黄杰小脸一红,却是没有言语,示意王信继续。

    王信便道:“王某出身宫闱,最知人情冷暖,如今行事不果,滞留在外数月不归,又残一肢,便是回归,无论是否供出大郎,枢密院副使一职都是难保,且无论大郎当初如何处置王某麾下的侍卫班直,王某归后必要交代去向。是以,两害相权取其轻,还不如隐了大郎这番事故。”

    黄杰瞧着王信表情神色,一时也判不出真伪,不由问道:“若放你归去,你当如何转圜此间之事?”

    听得此闻,王信似乎早有腹案,也不思索,直言道:“俺受命来查罐肉,与光州左近遭伏,断去一臂,逃避中与随行侍卫走散,隐于荒山之中,得遇一避世药叟所救,养伤数月,这才辗转得回。”

    “避世药叟?倒也能转圜!”黄杰听他将所谓遇伏地点设在光州,又编出个避世药叟来遮掩伤势,倒也觉得这番谎言也能骗人,便问:“若是有人不信,问你药叟所在,如何?”

    王信笑道:“药叟见俺伤愈,便留书遁走,不知所踪!如若不信,俺却有药叟与俺治伤的伤药为凭,此伤药对刀兵伤势有疗伤奇效,俺献与朝廷制备全军,可增战力,届时以药为凭,谁人敢证王某哄骗?”

    “啪!”

    只听屋东方向传来掌击之声,便见雷豹虎着脸快步走了出来,寻了一杯茶汤便灌,而后瞪着王信道:“呸!却拿洒家的丹药去献朝廷,洒家可不是什么避世药叟,食得人间烟火,吃得大块酒肉。”

    原来雷豹早就在听两人说话,如今事关己身,不得不挺身而出了。

    王信却是为雷豹续杯,笑道:“若无王某以身试药,且补全了方子错漏,大师的丹药可成?”

    “嘶!说来也是,算你是有几分功劳,只是被你拿去献与了朝廷,洒家可是心有不甘啊!”雷豹伸手抓抓乱发,想想道:“不如,将这般功劳折算些银钱如何,你也知洒家计算天灯之事,要做得能升人上天的大天灯,需要上好的精铁为骨,牛革为皮。”

    王信笑道:“若信得过王某,王某还准备将大师和天灯一并献与官家,到时借了匠作监、造作局之力,可以让大师不费自家一文钱便能做出天灯,若真能将人升到天中,到时敕封国师、建寺****也是理所当然。”

    雷豹一听,眼珠瞪得浑圆,不过他却有意看了黄杰一眼,便泄了气道:“唉!洒家这和尚是假,这天灯升天的秘术乃大郎师门传承是真,做什么国师?宏什么佛法?都是狗屁!”

    黄杰听了,眼珠儿一转道:“未必不可啊!雷师傅头上短毛再养几月也能结了发髻,入俺道门去献天灯,做了道门国师,宏了三清道法,自也是大功德一件!”

    “嘶!这也使得?让洒家想想!”雷豹听得惊诧,脑中一想……对啊!反正和尚是假,不若做了真道士,借了朝廷的人力物力把载人的天灯做出来,当当国师,享享荣华富贵有何不好?

    当即雷豹将掌一拍,道:“不错!使得!果然使得!明日洒家……不,贫道就去寻张度牒来!”

    黄杰嗤笑一声:“这避世药叟,却要什么度牒?”

    雷豹听了,便拍自己脑门,指着王信道:“咿!对也!如此一来,你这厮的谎言,贫道也帮你圆满了!”

    “不过!”黄杰突然冷脸,却来看王信道:“仅是如此,还不足以令俺信你啊!王副使大人!”

    王信面色微微一动,却也没有表现惊讶,伸手指了桌上邸报道:“此次童贯为宣抚制置使领军南下,谭稹为监军,大郎可知谭稹明面上受宠于官家,实则暗中侍太子为主?”

    黄杰偏头一想,便问:“你的意思,是童贯已经与当今太子结党,欲联手收了罐肉为财源?”

    王信道:“若论武功,内侍省中,亲近三皇子珲王的梁方平更胜一筹,那梁方平曾在西军做过五路监军使,为何不是他来。偏偏是受宠于官家,却实为太子一系的谭稹来?”

    黄杰不知朝中关系,自然也无法分辨王信所言是真是假,但本着宁可信其有之心,不得不重视这个重大爆料。单是童贯一人,黄杰就已经感到如泰山压卵一般的压力,谁知如今还加上一个太子?

    也不等黄杰思索,王信更道:“太子如今也如大郎这般年纪,但有前朝事例可遵,自然要早作筹谋。若俺所料不差,此次只怕是高太尉也难保大郎的家业和罐肉之秘,否则今日大郎拿来的,就不该是朝廷邸报,而是高太尉的手书了。”

    对此黄杰也是点头,道:“俺也是这般料想,就不知该如何破解?”

    今日他是去了府衙缴令时,舅父姚政拿了邸报与他看了才知,若王信所言不假,此次童贯与谭稹南下,高俅可以与之硬抗的话必然早来手书着令准备,否则不可能不声不响的瞒着消息,想来这高俅惹得起童贯,却必然惹不起童贯与太子联手。

    王信方才说了这许多话,便已经显示出他也是才智之辈,否则一个身患软骨病的宦官,轻易就能坐上枢密院副使的位置么?

    因此他略做思索之后,便也道:“如今之计,可分上中下三策。下策便是毁了作坊,大郎举家逃离黄州,寻个荒山野岭隐姓埋名,安度余生。”

    黄杰和雷豹听闻都是一笑,这下策果然是瞎扯。

    王信再道:“这中策嘛!便是以退为进静待时机,童贯此来,志在必得,不若明面上改弦易辙,将罐肉秘方献与了他,日后再做筹谋就是。俺料想,这升天之术都轻易拿出,大郎手中只怕除了罐肉,必定还有其他生财之道!”

    黄杰与雷豹对视一眼,便各自苦笑,这中策看似不差,却也与下策无甚差别。

    “这上策……”

    王信故意停顿了一下,见黄杰与雷豹并未被他吊起胃口,便也直言道:“便是将罐肉的秘方公告天下,届时童贯与太子虽然不能独享罐肉之利,或有恼怒之危,不过大郎一家定然无性命之忧也!”

    黄杰一想,便笑道:“叫他不如意……这上策俺喜欢!”

第二百零一章 【眼线】() 
从小院里出来,黄杰转回孙家拜见了孙三婆婆,而后便带着笑颜回了自家。

    回了家后,便也才想起方才忙着行事,既没有去见过爹娘也没有去瞧过小人儿,算着如今爹娘肯定还在食汇街老店操持,便直接去了周燕奴房中。

    一进门,倒也瞧见房里莺莺燕燕的,却是四姝都在,还有几个丫头在房里陪笑。

    黄杰领了督促修葺道路的差事出门,前后也就二十多天,其中也回过几次家,因此进门见了,众人并无什么特别惊讶之感,只是万春奴和周燕奴起身行礼唤了声夫君,姚玉儿也口称表哥,只有苏廿娘面露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