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如今却也只能算是纸上谈兵而已。”
“哈哈!孙兄这是哪里,你在家中教授孩童们习文学武时间,俺可是看在眼里,哪能算是纸上谈兵。”张合听了哈哈大笑,便比着自己道:“俺老张只是私塾发蒙,朱家哥哥至多比俺多读了两本经书而已,胡兄弟你如何?可曾看过兵书?”
胡仁也是赔笑,道:“哥哥们莫要羞杀了小弟,蒙学读过几年,酸文俺倒是写过几篇发卖,却哪有机缘能瞧见兵书。这宗保乃是杨氏后人,怕是也读过兵书吧?”
杨宗保闻言脸色一红,道:“家父喜武鄙文,俺虽然读过六年私塾,却不是读书的料,兵书倒是看过几本,如今却大致都不记得了。”
张合便道:“如此算来,还是孙兄弟家学最是渊博,即便如此都还要去瞧看官军斗阵学些手段,俺等又岂敢托辞,自然同去!”
孙立点头道:“如此,今日便就地歇息一日,明日二弟返回黄州与大郎报备此间事了,俺与朱高哥哥、张合哥哥、胡仁兄弟、宗保兄弟取道庐江便是。”
说定了之后,众人自行休息,翌日一早便分了两路,孙新自然打马转回黄州。
这安庆府至黄州,官道路途不足五百里,若是六百里加急军驿自然用不了一日,孙新虽然一路打马急赶,却也免不了日行夜宿,歇马用食,因此足足走了两日半才到黄州。
因早就在黄州城内置产且落了户,自然不受阻拦入了城内,却寻不见黄杰,问过之后才知道他跟姚政请了督促路政的差事,如今领着四千人的队伍正在修葺拓宽黄州北上光州的官道。
孙新也不歇气,回家换了马后便沿路寻了过去,果然在离城六十余里处,已近麻城的官道上寻着了黄杰。
此时麻城距黄州不过八十里之遥,治所为唐武德三年(公元620年)所置阳城县旧址。后世县城所在乃是元朝末年,邑人姜铭等所筑新城。
且县城因战乱经过多次迁移,如南宋绍兴年间(公元1131~1162年),麻城为南宋北界。理宗端平三年(公元1236年)避兵乱,县城曾一度迁至什子山(今县城东80里),元至元年间,县治又从什子山迁回古城畈。
孙新抵达时,正巧见到黄杰正领着百十人将一块巨大的山冈石(青岩石)从路旁用原木做足平移至路旁,只见七八十人牵引索子在拉,三、四十人则合抱半尺直径的原木铺在石前地上,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平移了数十丈远。
大路远处,果然是数千人出工做活,只见近处全在夯土平整地面,稍远些的在路边挖沟种树,更远便瞧不见了。
待巨石抵达了选址之处,就瞧见黄杰提着木桶来到石前,从桶中提起一把沾了乌黑墨汁的笤帚便在石上写字,一勾一画之间,就瞧他写下了六个大字:要想富,先修路!
待他写好,便有石匠拿了錾子开始凿刻,而方才牵引巨石的众人也不休息,各自解了索子工具便也散开做活去了。
孙新忙牵着马来到一旁,对黄杰道:“大郎,这要想富先修路却是何意?”
“二兄转回了?”黄杰丢了笤帚,忙来与孙新招呼,见他发问,便笑道:“二兄从黄州过来,可觉着脚下的官道与之前有甚不同之处?”
孙新一想,道:“倒也没什么不同,不过就是觉得宽敞了许多,路上尘土也少了些,俺还想着问大郎,为何将路修得如此宽?”
黄杰笑道:“这人、马能行的路,叫做马路。这牛车、驴车和马车所行的路,叫车道。原先的官道能并行两辆马车,二兄说说这两车可行的道路该叫做什么?”
孙新偏头想想,摇头道:“俺说不出。”
黄杰便笑答道:“叫双车道!如今俺修得这条新路可以并行四辆马车,二兄想想这又该叫什么呢?”
孙新浑然不觉有什么难想,张口就答道:“莫非……唤作四车道?”
“着啊!”黄杰大笑指着地面解说道:“其实俺们与光州往来的贸易并不少,除了每年两税押运、夏秋官粮接济、常平仓调剂之外,百姓商贾更要依靠这条道路南北来往,行商走货,这道路修得好了,行车走马便捷了,百姓商贾要致富岂不更易么?”
第一百九七章 【秦驰道】()
孙新与他大哥不同,思维要活络得多,听了黄杰解说又回头看看,便也恍然大悟,但还是带了疑问道:“大郎说得不错,这路修宽了的确是好事,只是为何朝廷从前不修?”
黄杰便也笑道:“可知道这等大道何人始修?乃是秦始皇帝,《汉书·贾山传》中言,秦驰道在平坦之处,道宽五十步(约今69米),隔三丈(约今7米)栽树一棵。只因修筑驰道劳民伤财,因此历代皇帝皆不敢效仿也。”
孙新咂舌道:“嘶!五十步宽?怕只有汴梁城中的御街可比了。”
黄杰却是大笑起来,指着孙新道:“二兄不曾去过汴梁吧?御街可是有两百步宽,长十二里半。”
孙新听了脸色稍红,却也不太在意,问道:“俺在城中打听时,听说大郎准备要将这……四车道,一路修去光州?”
黄杰点点头,看看左右无人便道:“自从大兄二兄去往安庆行事之后,俺便谋划着为十年之变做些什么。人手方面,大龙、石头他们筑基未成,此时寻来儿郎少年不好调教,至少也得他们大致成材之后方可放手施为。这财力方面,明面上有罐肉这等财源掩人耳目,暗地里有雪盐雪糖赚取钱财,未来五年之内应该够用,物力则有你家铁坊做掩护……对了,前几日俺拿了三千贯与孙七叔,让他去盘下黄州、麻城和光州城内的三家车行,前日才去光州,如今也该转回了,俺下一步还准备盘下些各行产业,到时不少还要挂在你家名下。”
孙新点点头,这等事情自然不需废话什么,便也等着听下文。
黄杰接着说道:“俺做了人力、财力和物力的打算后,又想了若日后这完颜阿骨打真若来了,又该如何敌他。俺就想,想要敌他,一是手里必须有一支强军,且这强军万不能让朝廷知道。等完颜阿骨打杀来,俺们便领着强军前去与他打战便是。可又一想,这辽国强在铁骑,既然辽国铁骑都被完颜阿骨打杀败,那么完颜阿骨打手下的铁骑自然比辽国铁骑更强,这铁骑之强,便是强在来去如风。可俺虽然知道他要来,却不知道究竟何时来,因此只有等他来了,才可作出应对,那么……摆在眼前的最大问题就是,如何快速的领军去往汴梁城下。”
孙新脑子不笨,将黄杰的话在脑中一转,便也明白了大半:“大郎的意思……莫非是要将这四车道一路修到汴梁城下?”
“不错!”黄杰将身上的直裰下摆一撩,便蹲在地上,随手在笤帚上摘了根竹枝就在地上画了起来,道:“二兄且看,要从往黄州去往汴梁,可说是一路向北直行,途经光州、蔡州、颍昌府,足足一千多里地。若是按步军操典日行六十里计,从黄州出发直赴汴梁也需要二十日。”
孙新听了眉头一皱,道一句:“日行六十里乃是禁军规制,且还是不携辎重才可倍道兼行,却还须行三歇一,否则急行了千里抵达汴梁城下,只怕军卒就算不溃也是无力作战了。”
这所谓的宋军操典规定了凡军行在道,十里齐整休息,三十里会乾粮(吃午饭),六十里食宿。可实际上这等行军速度对于普通的厢军或者杂军而言是不可能做得到的,就算是禁军也不可能长期按这个速度行军。
所以孙新对黄杰提出日行六十里的行军速度嗤之以鼻,因为对于如今大宋的军队而言,正常的行军速度最多也就是日行三十里,精锐一些的部队能勉强保持一段时间的日行四十里,而日行六十里这般的速度正常情况下需要士兵在不携带辎重的情况下经行强行军,且走上三天还必须休息一天才行。
当然,千万不要用后世人随便就敢去跑全马(近百里)或半马(近五十里)来做比较,倒不是说古人的身体素质不如后人,而是古代的军队行军并非空手上路,锅碗瓢盆和铺盖不说,就是一身甲胄和趁手兵器就是很大的分量了。
黄杰听了觉得有理,便点头问道:“若全是骑兵,又需要几日?”
孙新道:“若携辎重,骑军日行也不宜超过百里,且马力还需蓄养,行五歇一也是必然,作战前三日还需加饲精料,如此算来一千里至少也需要行十五日。”
黄杰点头道:“如此平算下来,至少也得是日行七十里前后,所以俺就想了,这人力马力有穷尽,何不如在这道路之上懂点脑筋。”
孙新却道:“叫俺看来,路修宽了又有何用,却还不是要人去走?”
黄杰反问:“若是不用走呢?”
孙新便也奇道:“如何不用走?却是要在肋下插了翅膀飞过去?”
黄杰却笑道:“若是将人、辎重、装备甚至马匹都装在大车里,用驷马、六马,甚至八马拖着,沿着这四车道飞奔而去呢?”
孙新想了想,倒也计算了一番:“便是行车,也不过存留了人力,马力还不是同样的折耗,时日也不见得能节省多少。”
黄杰双手一拍,赞了一句孙新,又道:“若是俺有法子造出一条轨路,可使马车日行五百里,夜行三百里,将人马装备都放在大车里拖去,又如何?”
孙新挠头道:“马车一昼夜可行八百里?这轨路却是什么路?”
黄杰道:“这所谓轨路,便是秦驰道!真正的秦驰道!”
孙新瞪大眼睛,虽然表情是难以置信,但还是强要自己相信,因为说出这话的可不是山野村夫,而是黄杰黄子英,当即他着急的搓了搓手,道:“大郎快与俺说说,如今朝廷的军驿最快也不过六百里加急,这轨路是个什么道理,竟能让马车一昼夜行八百里?”
黄杰却是招手与孙新,让他也蹲下来,这才道:“此事本是俺师门隐秘,如今不妨与二兄说知。却说这《汉书·贾山传》中原文乃是,秦为驰道於天下,东穷燕齐,南极吴楚,江湖之上,滨海之观毕至。道广五十步,三丈而树,厚筑其外,隐以金椎,树以青松。俺师门中的前代师祖读得此节,有些百思不得其解,这东穷燕齐,南极吴楚,江湖之上,滨海之观毕至,便与那前朝诗仙李太白的‘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是一个意思。”
黄杰说完,却见孙新还是大睁眼睛不知所云的样子,便道:“这‘江湖之上,滨海之观毕至’的意思,师祖原本以为是指这燕齐吴楚都可抵达之意,如王羲之《兰亭集序》中言:群贤毕至,少长咸集。后来翻阅典籍才知,这‘毕至’实为‘毕日可至’之意,而毕又通翌,也即是不管是燕齐去往吴楚,还是从江湖之地去往滨海之城,都是翌日可达。所以师祖便遍寻各地秦时遗迹,终于在南阳寻得秦驰道的真迹,原来奥妙便在轨路之中。”
第一百九八章 【招安】()
秦驰道的确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国道”,始筑于始皇二年也即是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统一六国后;翌年就下令修筑以咸阳为中心,通往全国各地的驰道。
这其中最著名的驰道共有九条,有出今高陵通上郡(陕北)的上郡道、过黄河通山西的临晋道、出函谷关通河南、河北、山东的东方道、出今商洛通东南的武关道、出秦岭通四川的栈道、出今陇县通宁夏、甘肃的西方道、出今淳化通九原的直道等。
而且,史书上记载秦始皇最为著名的政绩之一“书同文,车同轨”其中的“车同轨”,也是与驰道和轨路有着直接的关系,只是秦末天下大乱,且汉室得鼎后又刻意抹除秦始皇的此类政绩,只是凸显他的残暴和苛政,是以这才将其中玄机给埋没了。
当然,黄杰那什么祖师之事也是虚构,总不能与孙新说了实话,他这般见识全从奇梦中得来吧?
却说孙新听着懵懂,忍不住好奇问:“燕齐与吴楚往来翌日可达?俺……却难信!知听说那秦始皇残暴不仁,驱了数十万民伕修筑长城,多有恶毙病死,尸首便投入城基为料,有女子哀苦求其夫,致使崩了长城。还听说……”
黄杰翻翻白眼,道:“二兄也是读过书的人,不曾读过《左传》么?那烈女哭城致使崩塌之事乃出自杞梁妻不吊,杞梁乃齐国将军,战死与野。齐庄公与野见其妻,欲吊慰之,其妻以礼不吊,使庄公赴其宅而吊。怎到了二兄口里,却是民伕毙死入城为基,女子哭崩?”
孙新听黄杰引经据典,言之有物,便也脸红了,叉手道了一句:“大郎状元之才,博闻强记,新谨受教!”
黄杰想了想,便拍拍手起了身道:“好了,本是想与二兄说这个驰道轨路,却扯什么姜女哭城,叫俺没了兴致。不信也好,过些日子待将那轨路和特制的马车都制出来了,便也试与二兄一看就知真假。话说二兄这般来定然是安庆事了,大兄打算如何?”
孙新这也才想起正事,便将他们一路从浠水追杀那王豹队伍回了安庆的事情说了,也将孙立在安庆城前插旗之后,那破石军首领王庆的反应详细描述,最后才将孙立决定领着几人赶往庐江、桐城方向,准备尾随官军观摩站阵的事情说了。
黄杰摸着微微冒出了些许胡须茬子的下巴想了想道:“大兄想法是好,只是盯着官军怕无甚用。前几日邸报发来,朝中有大臣动议安抚,俺算着只怕已经派了安抚使南下,这一仗估计是打不起来了。”
孙新一听便也笑道:“若要富,守定行在卖酒醋。若要官,杀人放火受招安。俺与兄长在安庆附近打听得,这王庆家中本是富户,只是因为王庆爱使枪棒,人又争强好斗,家中才使钱与他谋了个弓手都头的差使,如今做反又打下了府城,麾下贼军已破万人之中,若是招安的话,只怕也就是个七品武官的闲职,就不知他受也不受了。”
黄杰点头笑道:“前朝有例,也不过就是什么宣武郎、保义郎之类的武职,然后在与他个团练使之类的偏官,不肯倒是应该,就怕他肯啊!”
想了想,黄杰拍了拍手道:“二兄且回城休息,如今这四车道,修至麻城算作第一期,修成之后便可定为范本,由胡教授或是堂舅姚榕接手,去做那麻城去往光州的二期,所以这几日俺还放不开手。等修成了,俺也来做些谋划,管教大兄二兄看成了这场好戏便是。”
孙新自然答应下来,便也打马转回了黄州。
过得差不多五日,便等来了黄杰转回,而黄州通往麻城的八十二里四车官道也告全线贯通。这原先的官道是按照唐制宽一丈二尺(3。6米),也是继承了先秦定下的“五尺道”规制,而拓宽后的道路实宽三丈二尺(9。6米),且路肩处还各往外延一尺挖出排水的阳沟,道路以夯土为基,中间铺三寸厚碎石,上层以黄土搅拌蒸过三合土夯实而成。
而翻修这条道路,黄州府共花费了不过八万根工筹以及工具若干,折算成银钱也不过才区区的六千多贯钱。而且沿途因道路扩展而被侵占农田的农户,也无一家出来为难,却是因为都知道官府为了以工代赈,不得不以拓宽道路的工程来安置流民,而且负责主持修葺工程的黄杰也是懂事,顺路将沿线各个村庄接入官道的小路也拓宽修葺了一番,自然就不会有人发出怨言了。
反正只要不使流民过境,能让黄州百姓保住农田里大部分农作物得以收获,这可就是天大的恩情